范伟的妻子杨宝玲:城里人和乡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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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城乡结合处的一家小小的旅馆里,同时住进来一个城里人和一个乡下人。
城里人是来大山观光旅游的。本来他打算回城,可是却错过了回城的最后一班车。乡下人是打工回村的。本来他想直接回家,也错过了回家的最后一班车。由于山村的居住条件有限,尽管城里人特别想自己住单间,但是条件不允许,就这样,城里人跟乡下人同处一室。
  城里人进来时,看到床铺上那白花花的厚重的被子,眉头皱了一下,他不放心地扯起被子就开始上下抖动。边抖边悻悻地发牢骚:真脏。
    乡下人进来时,看到床铺上那白花花的厚重被子,眉头舒展了一下,他高兴地用手捏了捏软软的被子,边捏边满足地咂嘴:真干净。
    他扭头跟城里人友好地打招呼。城里人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作答。
    乡下人没有理会城里人的冷淡态度,他随手将带来的一个灰不溜秋的蛇皮袋子靠在床头,然后扑通一声把自己扔到了那个白白的富有弹性的床上,继而又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开始脱鞋,立时,一股臭味弥漫开来,城里人皱了一下眉头。什么素质。城里人嘀咕了一句。
    乡下人没言语,看了一眼穿着雪白衬衣的城里人,径自走向洗手间,用香皂把脚洗了又洗,擦了又擦,然后才放心地走了出来,并顺手把他的那双鞋放到了窗户外面。
    在乡下人去卫生间的这段时间里,城里人忙乱地把被子收起,顺势把钱包从公文包里拿出来,藏在了枕头下,过了一会儿,他又不放心地把钱包从枕头下拿出来放到了自己贴身的衬衣口袋里,并用力压了压,然后愣愣地想了想,就又从衬衣口袋里把钱包取出来放到了床垫子底下。
    乡下人显然心情不错,也许是打工挣了不少钱,也许是难得住这么高级的旅馆,也许是即将见到日思夜想的老婆吧,总之,他吹着口哨,重新把自己狠狠地摔回到那富有弹性的床上,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说,真舒服啊。然后,他递给城里人一支烟。城里人摆摆手,拒绝了,城里人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烟来,自己抽上了。
    看城里没有与自己交流的意思,乡下人把刚张开的嘴巴闭上了。
    过了一会儿,城里人的手机响了。
    亲爱的,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今天赶不上回城的车了。唉,我只得住在这个该死的旅馆了,亲爱的,你不知道,这里的床铺硬得像石头,空气也不好,还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有臭虫,这倒霉的旅馆。
    城里人悻悻地挂断电话,开始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
    又过了一会儿,乡下人的手机也响了。
    老婆,我怎么这么走运啊?要不是今天误车,哈,我还不知道有这么好的旅馆呢?老婆,你不知道,这里的床铺软得像海绵,空气流通,被子白得直晃人眼,下次我带你来享受享受。这旅馆真好。
    接完电话,乡下人显得更加亢奋,他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所以就一直吸烟,丝毫没有要入睡的迹象。
    乡下人不睡,城里人自然也不敢睡。因为他的钱包里有一万元钱呢。他睡着了,万一被乡下人拿走怎么办?这里可是城乡接合部,复杂得很。
    终于,乡下人打起了哈欠。
    城里人也打起了哈欠。
    城里人刚要闭上眼睛,却发现乡下人的眼睛又睁开了。这些细小的动作,当然逃不过城里人的眼睛。他随即也强忍着困意把眼睛再次睁大。
    其实,乡下人也挺难受的。他也希望城里人尽快入睡,他坐了一天的火车,已经很疲倦了。但他不敢睡,因为他的鼾声大如雷。他知道,如果他先入睡,城里人肯定就无法睡着了。
    城里人和乡下人彼此就这样各怀心事对峙着。城里人心情烦躁地变换着电视频道,乡下人支一支不停地抽烟。
    乡下人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第二天早上,乡下人醒来时,城里人已经走了,乡下人看到城里人乱糟糟的床铺,说了句,怎么那么没素质?
    他下床开始认真地整理自己的床铺。
    然后又走过去整理城里人的被褥,却无意间发现床垫子下边鼓鼓囊囊的,伸手摸去,是个新新的黑皮钱包。
    打开看看,不多不少,正好一万元。
    他皱着眉头,迟疑片刻,不放心地拉过靠在床头那个灰不溜秋的蛇皮袋子,熟练地取出一个装钱的黑布包,打开看看,不多不少,也是一万。
    乡下人灿烂地笑了,他抄起那个黑皮钱包,吹着口哨,向服务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