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联盟过年限定皮肤:新生代的新乡愁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16 20:06:27


      每一个城市里,都有着这样一个群体——
      他们出生于上世纪的后20年,是年轻、新鲜的一代。
      他们受过高等教育,有激情,有理想,是愿意拼搏的“寻梦一代”。
      他们来自农村,或者小城镇,小县城,或者某些不发达的小城市。
      他们来到五光十色的大城市,他们踌躇满志,要在城市扎下自己的根,安放自己的青春、前途、家庭,和整个的人生。
      他们鞭策自己要努力工作,加油,加油!然而,在某些午后,某些黄昏,在某些深夜,他们常常被一种叫“乡愁”的情绪淹没。在乡愁中,他们看见另一个自己,背井离乡,漂泊无根。这个城市如此之大,却没有地方安放他们的家;这个城市如此繁华,却没有能够抚慰他们的温情;这个城市如此之美,却与他们无关,他们无法真正拥有,也无法真正融入;他们为这个城市流下汗水,奉献年华,但,他们被这个城市当作“外乡人”。
      他们是有知识有梦想的一代,是宝贵的社会资源,是国家的希望和活力所在。他们的努力值得我们尊敬,他们的乡愁值得我们关怀,他们的命运值得我们思考。接纳他们,关心他们,让他们在城市扎下根,安下家,找到归属感和幸福感,绝不止是他们自己的事。


(执笔/黄菲)

 

【本刊立场】

 

      根在哪里安放:新生代的新乡愁

 

      乡愁是什么?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是“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是“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是酒一样的长江水,是血一样的海棠红,是信一样的雪花白,是母亲一样的腊梅香,是月夜里的清远的笛声,是没有年轮的不老的树……过去的岁月,文人笔下的乡愁曾是如此美丽而忧伤。
      然而时间走到在21世纪的今天,在那些背井离乡来到城市奋斗的新生代身上,“乡愁”已经失去了它幽美的诗意和缱绻的情思,失去了它田园牧歌般的意境,变得现实,残酷,成了新生代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这“乡愁”的根源,就是在城市扎不下自己的根,安不下自己的家,找不到自己的归属感和幸福感。

      新生代的不可承受之“愁”

      新生代的乡愁,固然仍有着传统文化中对故土的眷恋,对乡情的怀想,对亲人的思念,但更多,是因为他们满怀热情投奔的城市无法给他们安全感、优越感和归属感,是因为想在城市安身立命成家立业却苦于不能的焦虑和无助。他们的乡愁被赋予了极其具体的内容,每一个都是那么沉重,那么现实,那么咄咄逼人,不容回避。
      房子是他们的乡愁。
      人无定所,人心难安。所以杜甫曾心忧苍生,叩问天下: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何为“安”?“安”字,上为宝盖代表“房子”,下面“女”字表示“妻室”——上有安身立命之所,下有相濡以沫之妻,一个人才能真正“安”心。
      在一个城市中,没有住房就等于没有安身立命之所。现行的很多社会制度都依托“房屋产权”而设定和存在。在一个城市,要想落地生根,就必须要购房置业。年轻人买房,买的不只是房,而是归属感。
      这份“归属感”,极其昂贵——
      2010年2月,广州市区一手商品房价格为11963元每平方米;北京一手商品房价格为18833元每平方米;而在深圳关内一手商品房价格为24195元每平方米。
      这就是说,买一套90平方米的房子,在广州平均需要107.7万,在北京需要169.5万,而在深圳则需要217.8万。
      如果按照税后5000元实收的月薪,一年的收入6万计算,不吃不喝,在广州工作18年后可以购买一套90平方米的房子,在北京需要28年,在深圳需要36年。
      如果说18年可以让一个女婴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的话,同样时间的按揭等待则足足可以让一个女人的青春消磨殆尽,更何况28年甚至36年。
      同样买一套90平方米的房子,首付3成按揭7成。如果按按揭20年计,在广州每个月需要承担4994元,在北京需要承担7863元,而在深圳需要承担10101元。
      这意味着在这三个城市生活,即便是在楼价相对便宜的广州,用20年的时间去买一个90平方米的房子,每月固定月供支出近五千,这就必须保证每个月净收入过万。这显然对大多数新生代而言还是个难以企及的数字。
      户口是他们的乡愁。
      惟有户口,才能从法律上保障人对于城市的归属感。没有户口就意味着你的身份就只能是“外乡人”,是“流动人口”,这不只是从心理上断绝了人对城市的归属感,更意味着许多现实的困难:求职时许多岗位户口成为无法跨越的门槛,城市的许多公共福利无法享受,还有更让人揪心的孩子的教育问题,等等,等等。
      在北京工作的女白领钟凝就曾遭遇过户口之痛。2009年“甲流”肆虐之时,她的女儿因为没有北京户口而不能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接种疫苗。这件事让她在伤感中产生了离京的想法:“我在这里工作了10年,将最好的青春献给了这里,可我仍然被当作一个外人,仍然要受到歧视。孩子现在小不懂事,将来肯定会受到心灵的伤害。”历史早证明了一个残酷的论断:无论一个城市经济到了何种臻境,土著永远奢望把最大的蛋糕留给自己,所谓资源稀缺的问题,其实就是城市管理智慧和公共平衡取向的把戏。一个普遍的现实是,当城市资源不堪重负时,往往会粗暴地向“外人”关上大门。
      工作是他们的乡愁。
      工作,是身无长物的他们在这陌生城市的安身立命之本。他们愁工作机会越来越少——大学毕业生人数超过了工作机会数量的1/3,任何一个人声鼎沸的招聘会都会吸引数万名年轻人,他们拥挤着来到招聘台,手中紧紧攥着自己的简历。他们愁工资待遇永远赶不上物价上涨——《蜗居》中海萍的台词令无数年轻人心有戚戚焉:“每天一睁开眼,就有一串数字蹦出脑海:房贷6000,吃穿用度2500,冉冉上幼儿园1500,人情往来600,交通费580,物业管理400,手机电话费250,还有煤气水电费200。也就是说,从我苏醒的第一个呼吸起,我每天要至少进账400,这就是我活在这个城市的成本。”他们愁工作压力越来越大——他们担心自己负责的业务没有进展,担心在竞争中处于下风,担心会被老板炒鱿鱼,一旦工作不保,他们辛苦追求的一切将成为镜花水月,一枕黄粱。君不见,工作节奏过快和工作强度过大正伤害着都市青年人的身体和心理,在这样的压力下,代替安心感和归属感的,是强烈的焦虑感和挫败感。
      城市的冷漠无情是他们的乡愁。
      有一句很美的广告词:恋上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只有注入了感情元素的城市,才能真正让人产生心灵的归属感。当怀揣梦想的年轻人纷纷涌入城市,试图在那片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归属时,却不曾想到,这个城市与他们淳朴温情的家乡是如此不同,在这个崇尚“陌生人社会”的城市里,他们注定只能成为彼此陌生的蜗居者。他们需要爱人,可城市里的爱情现实而昂贵;他们需要亲人,但安置自己尚且艰难,遑论亲人;他们需要朋友,然,朋友已经是城市的稀有物种;他们需要邻居,可即便在楼道相逢,邻居也吝于给一个笑脸。城市里缺少一样他们从小就无比熟悉和亲切的东西,那就是“人情味”——“源自人性之中最温情的一面,是人与人之间真挚情感的自然流露,是一种给人以爱与关怀的奇妙感觉”——百度百科这样解释“人情味”。一个缺少人情味,没有感情寄托的城市,注定只能是一片精神沦陷的荒漠,年轻的新生代在既缺乏感情寄托,又压力巨大的城市中,如何不“纷纷世事来无尽,黯黯离魂去不通”?

      乡愁缘何生长

      中国人有着久远的安土重迁传统,许多在海外生活的华侨,事业成功,仍然以过客自居,即便难生落叶归根之思,乡愁却是他们永恒的谈资。远离家乡来到大城市拼搏的年轻人,也有着类似的心态。父母、亲戚、朋友,都还在别的地方生活,独在异乡为异客,怎能不“怅望遥天外,乡愁满目生”?
      从文化层面上说,新生代的乡愁和他们父辈的乡愁是相通的情愫,相似的情怀。然而从现实的层面看,新生代的乡愁有着更鲜明的时代烙印。
      新生代的乡愁是他们必经的心灵之旅,是他们无法回避的生命体验。今天的中国,地区之间和城乡之间的发展极不平衡,有仍然原始的农耕乡村,舒缓宁静的乡镇县城,也有物质丰富、节奏快速的大都市。城市有着更多的发展机会,更高的发展平台,对年轻人充满了吸引力。大城市永远是年轻人最向往的青春“梦工厂”,无数新生代奔赴城市寻梦。他们由乡村向城市迁徙,由小城市向大城市迁徙,要融入这个生活方式、生活节奏、生活理念都与自己家乡有着巨大差别的城市,需要过程。在这过程中,他们找不到安心感和归属感,乡愁油然而生。
      出生于1981年的江远,家乡是江西省萍乡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2003年大学毕业后,他来到北京发展,辗转进了一家外资企业,待遇不错。到外企前,工资低不敢要孩子;现在工资高但他还是担心万一哪天被炒鱿鱼了再找不到这样的好工作,就不足以养活孩子和支撑一个家了。2006年北京房价还没疯涨前,江远四处举债,在北五环外买了套一室一厅。他一直计划买一套两居室,这样有了小孩后才能住得下。可很快北五环外的房价都过万了,他换房子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朋友安慰他,将来有了孩子住不开可以租住廉租房,国家不也正在加大廉租房的建设力度嘛!他苦笑,我没有北京户口,很多“福利”想都别想。
      没有“安全感”不仅仅和房子、工作、孩子有关,很多时候江远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虽然在北京工作,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被北京接纳了;从离开家乡上大学那天起,故乡就不属于他了。他常常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根的人。
      江远一个人的生活境遇甚至可以说是很大一部分新生代的生存剪影。新生代的乡愁植根于历史转型后中国社会目前所处的矛盾纠结中。“国强民弱”造就了“新生代”的悲叹;一切应该由或者曾经由政府提供的保障性福利,他们都只听过但很少享受过;当种种生活的压力纷至沓来时,越来越多的新生代都开始感慨自己是“无根”的一代。
      理论上说,房子、户口这些都不应成为归宿感的硬性条件。古人说,“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在一个真正文明和现代的国家里,我们心里所应感受到的“根”绝不应仅仅具化为农业文明中的故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的地方自然就是心安之所,自然也是根之所在。而安全感和归属感,取决于各类国家保障到位与否。
      今天的乡愁是城市的产物。一个真正的大都市是可以安居乐业的。但我们的城市却往往由于发展中的住房、户籍等问题,导致城市人,尤其是新生代的生活压力过大。互信的缺失,人与人之间兀立的屏障,动辄树立的“不要与陌生人说话”的招牌,几乎成为了中国城市化进程中的特有图景。
      有一个风靡网络的的MSN签名受到新生代的追捧:我是一只趴在窗户上面的蚊子,前途光明,却无法找到出路。横亘在新生代与城市之间,让他们无法找到归属感的,是些冰冷的制度屏障玻璃。
      其中一道让新生代感触最深的玻璃,叫户籍制度。没有户籍的人,被城市称为“流动人口”。所有的城市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流动人口”从事着最艰苦、最边缘、最不体面的工作,直到有一天他们能靠血汗在这个城市体面地生活,城市依然在心理归属和公共福利上无情地与他们保持着一个“市民”的距离。即便他们在这个城市里结婚生子、贡献着税收GDP,他们仍然无法穿越这道玻璃。“流动人口”涉及到一个群体的生存品质和政治权利诉求。城市时常在细节处或者根本处给“流动人口”一种被歧视,被剥夺,被损害的感受,此时谈论归属感,无异空谈。
      “你是一个外来人。”这个提醒不仅仅只是在户口制度层面,楼市迎头赶上,成为新生代最大的压力源。许多城市的原普通市民一样在楼价上涨之后也是买不起房的,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一代又一代在城市积累,基本解决了安居问题,很多人早在房价上涨之前就购买了房子,甚至分到了福利房。只有那些没有家没有根的新生代,在陌生的大城市里生活,在外来人“无立锥之地”的困境面前,面临着不得不买房不得不做房奴的命运,从精神到物质都遭遇到的房产的双重绑架。

      一起实现一个没有乡愁的“中国梦”

      当一位听众打电话抱怨上海话时,那位上海本土的节目主持人给的建议是:抱成一团,滚出上海。这也许是许多人共同的想法——既然在城市生活得辛苦疲惫,既然不被城市接纳,找不到安全感和归属感,既然有那么多乡愁,何不归去?去家乡,或者去三线小城市?
      我们只能说,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每个人都有为实现自己梦想而奋斗的权利。新生代选择在城市拼搏,那是他们的权利和自由。他们愿意克服诸多困难,追寻自己的梦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这是他们的选择。青年强则国强。新生代正在用自己的努力实践着一个个中国梦,这种穷且益坚的拼劲是青年人可贵的精神财富,需要得到更多的尊重,更多的呵护。
      亚里士多德说过:“人们来到城市,是为了生活更好。”这种更好,除了交通和空气良好之外,更重要的是不仅要让这个城市住得起,而且还要有高质量的生活,而不是一个没有归属感的寄居之处。上海世博会的宣言是:“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其实,这句话的另一种解读是,只有美好的城市,才有美好的生活;只有城市更美好,生活才能更美好。城市,不应该是钢筋水泥森林,人不应该会感觉在这个城市里疲惫不堪,孤独无助,或者迷失其中,更应该有一种公民的归属感,而不是像候鸟或者异乡来客。宜居是一个城市高贵品质,人类对于城市一直以来的梦想,正如一句诗句所言:诗意地栖居,能够在城市感受着生活的美好。从寄居到栖居,才是宜居。
      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能够在城市感受着生活的美好,可以在冬日的暖阳之下,懒洋洋地晒太阳,在夏日的凉风之中,无拘束地清凉一夏,在纵横交错的老街,感受风土人情的故事,在幽静的绿阴公园,体验公共空间的自由。不用担心因为“户口”而受到歧视和损害,不用焦虑高不可攀的房价,不用像蚂蚁一样,忙碌卑微,没有自我,没有尊严,更不用像流亡一样,不断地从一个城市逃窜到另一个城市,只为寻求那么一点点的安定感和归属感——这何止是新生代的梦想?这是整个人类的梦想。
      我们并不奢望城市一夜之间实现这样的梦想,可是,我们由衷地希望,我们热切地呼吁,我们郑重地要求——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城市管理者,以最大的诚意,正视这个梦想,以实质的行动,建设这个梦想。
      要有胸怀有善意接纳年轻人的理想。现在几乎中国最优秀的资源,都被集中到了城市,这也正是年轻人对城市心驰神往趋之若鹜的原因。可是,当年轻人从四面八方来到城市的时候,却看到城市的管理者们紧闭大门,把门槛提得很高很高。城市,占用了绝大多数的资源,但是并没有容纳下绝大多数人的理想。
      要完善各种保障制度,让新生代活得更从容,安心,更有安全感。住房、医疗、教育、养老等等保障制度的重要,在于让中国的城市制度真正完美成形。中国缺乏严格意义上的现代化城市,或者说,中国离严格意义上的现代化城市还有距离。城市city的概念,衍生公民citizen的意思,需要每个人都做一个城市公民,尊崇自由,掌握人权,享受保障。一座城市,不能仅仅是高楼大厦,最重要的是内涵:宽容、理性、归属感以及公平的游戏规则。唯有在这样的城市里,新生代才能安心生活,自由寻梦。
      要给年轻人更多更平等的机会。在一次针对新生代的调查中,31%的受访者把“平等的工作机会”列为希望政府提供帮助的首选,这反映了这一代人的集体焦虑。在现实世界中,固然不可能存在理想的、完全平等的就业环境。然而,取消户籍、学历、性别等多方面人为限制,却是具有现代眼光的城市管理者所必须做的功课。正如莎士比亚对城市所作出的诠释,“城市即人”。要让生活更美好,就要让城市更美好,就要充分显示出对人的尊重,让城市中的人生活得更有尊严,更舒适惬意。这是人类始终在追求的一种状态,也是现代城市理应具有的一种内涵。
      要有真正的关心,并拿出切实可行的举措。重庆在这方面做出了表率。在建设“宜居重庆”的安居工程中,重庆立下“军令状”:“政府将努力控制房价暴涨,让主城双职工7年的收入,能买得起一套房。”7年收入买一套房,这对为房子揪心的新生代,是一个福音。
      要加强城市和区域发展的宏观调控。大城市的“人口超载”是不争事实,控制大城市人口规模也显然必要,然而,疏胜于堵,一味提高大城市门槛,无疑将对热情投奔的年轻人造成伤害,不如更加注重城市和地区之间的平衡发展,将资源、政策,向中小城市倾斜,当中小城市有更多的发展机会,更好的发展平台,对年轻人有更大的吸纳力和吸引力,才能真正为大城市减压分流,才能实现人和城市的双赢。
      《青春万岁》的作者王蒙先生说,谁的青春都不是吃素的,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青春万岁。说得好!每一代人的青春都光华四射,每一代人的青春也都有各自的伤痛与迷茫。新生代的青春是与城市博弈的青春,其中的爱恨情愁只有他们自己最能体会,其中的艰难困苦也必须他们自己勇敢面对。天下没有平坦的人生,努力拼搏百折不挠,永远是最壮美的人生姿态。可爱的年轻人,请保持这种姿态吧,在城市扎下自己的根,实现自己的梦,找到自己的幸福,安放自己的人生!
      我们将始终关怀,深深祝福!

 

【背景·盘点】

 

      他们的道路,他们的乡愁

 

      城市里的乡愁

      老乡聚会,一杯淡酒,叙说多年的奋斗,末了,就撇开所有的愁绪,狂歌畅饮,用豪情壮语指点着属于自己的一片江山。
      想起小时候,大家无忧无虑,在草地上奔跑,在河里嬉戏。儿时的伙伴,逐渐地星散于生活的各个角落,都在为自己的生活而奔波。每一个人都是异乡人,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个流浪的梦,又有一个心灵的归宿地,“催促年光,旧来流水知何处?”光阴过处,无迹可寻,我们的梦想可曾都一一实现?
      背井离乡是种痛,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传统节日的时候,每一位客居异乡的人内心都在流泪:漂泊的感觉、不安定的感觉、流浪与流落的感觉充塞内心。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想要找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对一个异乡人来说实在是不容易。一切需要从头开始,从最简单的生存到最后的扎根,这当中的艰苦,恐怕别人是没法了解的。
      我们找不到在城市安家落户的感觉,语言、生活习惯、社交圈,太多的不同,硬生生地把自己隔在外面。低头看看自己流过汗且还在继续为之流汗的地方,总是茫茫然的:一朵在风中飘摇的蒲公英,什么时候会有属于自己的土壤?
      子不嫌家贫,相对故里的安逸,城市或许生活会更丰富、更具挑战性。可在伤心失意的时候,每每脑海里浮现的还是那虽不富足却无比温馨的家。越是苦恼,越是孤独,越是思乡。(江慧妍)

      无法安居的城市

      古炫来自湖南绥宁县农村,从一所职业大学毕业后,在东莞的一所民办学校工作,从后勤工作人员一路打拼到校长助理。他打算,过两年回老家县城买个房子,结婚后两口子一起做点小生意。
      “我目前的年收入大概8万块,在东莞买套房子不是不可能。”他一度把自己的人生设计成一个《蜗居》式的故事:先找个经济条件差不多的妻子,一起供一套房子,慢慢还贷。有了房子就有了城市户口,孩子可以入读公立学校,最后成为真正的城市人……
      购房入户,曾是诸多经济上颇为成功的外来务工者的“攻城之路”。
      为了存钱,古炫一度住在学校集体宿舍里,但他的计划在2008年被迫中断。这一年,东莞等诸多城市取消了“购房即可入户”的政策。
      “当时我还跟朋友开玩笑,政策是活的,说不定哪天能翻过来。”古炫说,不过他至今没等到这一天。
       “没有身份保障,有房子又有什么用?”他记忆犹新的是,刚来广东的时候,有天半夜被从床上拖起来查暂住证的经历,“手电筒照着我的眼睛,我一辈子都记得那个场景,从此发誓,要么城市彻底接受我,否则我迟早会离开。”
      “事实上,城市身份背后牵涉着一连串的利益:社保、医保、子女入学……“没有这些,生活始终没有保障。”古炫说。
      在他看来,回老家县城购房然后落叶归根,是多方权衡后不得已的选择,“我不可能再回农村生活,我所喜欢的大城市,又不允许我安身立命。”(袁树勋)

      “回不去的家乡”

      大学毕业后,怀着对“人间天堂”的向往来到杭州。
      一个小小的笔记本,记着在这个城市的生活成本:每月收入2000元,360元的房租,每人180元,水电另算,饭钱300元,化妆品和衣服每月支出600元左右。杭州的朋友太少,家人也不在身边,虽然城市很美丽,但不属于自己。
      孤独的时候,也想过,不如归去,回到家乡。然而,家乡早已变了模样,现在的家乡还是十年前的家乡吗?一切物是人非,苍老的不止是容颜,不止是疲惫的灵魂,还有日渐模糊的家乡。在传统文人的笔下,家乡总是诗意的,是温暖的,也是洒满着乡愁的地方。然而,这是一厢情愿的美化,他们回避了久居城市的年轻人早已不适应乡村的生物钟了,他们更遮蔽了乡村在一步一步沦陷的残酷现实。
      “五一”前回了安徽老家一趟,尽管温情依然,但不得不感叹,一旦离开了家乡,便很难回去了,没有家乡的人是孤独的,回到家乡的人也是孤独的,家乡渐渐让人变得拘束,胆怯和充满无力感。(卷车)

      与城市恋爱

      来武汉已经八年了,但我觉得并没有真正融入到这座城市中。这盛大寂寥的城,包容并排斥着所有爱他与不爱他的人。我便是这芸芸中的一员,每一天都随着人潮起落,竭力让自己融入。我对北京的看法,也许与那些背着蛇皮袋蜷在地下通道里的人并无二致:没有归属感。归属感,听起来是一个相当空灵的词汇。它是一种你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感受。没有归属感,我们终究只是一座城市的过客,只是匆忙地来来回回地穿梭其中。
      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矛盾。每年快到春节的时候,在深圳工作的老同学辉都会问我回不回家过年。虽然在深圳工作了六七年,但是他也遭遇着归属之痛。辉是典型的“三无人员”,家人不在身边,知心朋友不在身边,没有女朋友。他说,走在深圳街头,不经意间会觉得很彷徨,很陌生,很冷。奔赴这座移民城市的外乡人,在这里大多数只是因为需要赚更多的钱。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挣扎,疲惫的时候,想找个人说说话都不能。辉总是提起在老家读书的时候,我们一帮朋友席地而坐,天南海北,好不快乐。
      人构成了一座城市。我们对一座城市的感情,实际上是对在这座城市中的人的感情。当和这座城市的人们有了某种深刻的关系之后,才会真正觉得自己是这里的一分子。出生和成长的故乡就好比我们的初恋,有一种温暖在身体里流动,所以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会把她装在心底。当我们长大后出去闯天下,经过一座座城市,就好比遇到一个个女子,相爱与否,日久才能见真心。如果一段婚姻,七年,可以成就血脉亲情;如果一场爱情,六年,可以看到瓜熟蒂落。我不知道,我与武汉这座城市恋爱,需要多少年呢?(何宇澄)

      燕子的选择题

      燕子大学毕业后不久的2003年,和相恋了三年的大学同学结了婚。虽然两人都来自城市,但是家里都并不富裕,用现在时髦的词来讲,他们当时是“裸婚”——他们用仅有的积蓄,让双方父母来到北京,见了个面、吃了个饭,“没有仪式、没有婚纱、没有戒指,当然更没有车子、房子”。
      不过,当时的燕子并不沮丧,“我们当时都非常努力的工作,为的就是在北京买个房子,然后真正地落户安家。”
      燕子和丈夫读大学时都是学旅游管理的,两人毕业后都进入了旅行社工作,加起来会有8万多元的年收入。两年下来,终于攒下了10万块钱。“那天我大哭了一场。我们两个算上租房每个月花销绝对不超过2000元,日子过得真的很艰苦。”
      2005年,手里已经有些积蓄的燕子面临两个选择:第一,用这笔钱做首付,在单位附近买一套六七十平方米的、总价30万之内的二手房,当时周边的二手房房价在4000元左右,新房稍微高一点。
      第二个选择是买车。“我们想买一辆旅游车,帮旅行社拉客人或者做租车服务,自己创业。”
      经过激烈的讨论和挣扎,最后两个人决定选择后者。燕子说,“导游的底薪是很低的,请了产假几乎就没有收入,怀孕也不能跑来跑去,孩子小的时候也不能父母都经常出差”,所以,“一直不敢生小孩”,“而为了房子、为了孩子,再苦再累我们也要拼一把,说不定我们自己做得好,还可以买大房子呢”。
      燕子夫妇看上的大巴车价格在20多万,他们的积蓄够得上首付,每月2000多元的贷款也勉强能够承受。燕子的丈夫辞了职,开始了“个体户”的生活。
      利用工作两年积累下来的人脉,他们“生意”做得相当不错。三年下来,小两口不仅提前还完了车贷,还存下了30多万的“买房基金”。
      但让燕子大跌眼镜的是,此时,三年前他们看中地段的房价早已不是4000出头,而是两万还多!不要说一套大房子,就是和原来一样的六七十平方米的房子,现在要150万,首付就需要45万,然后成为真正的“百万负翁”,“我们辛苦了三年,省吃俭用,结果却是我买不起原来的那套房了!”
      现在摆在燕子面前的又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第一,用手里的30万做首付,买一套他们买得起的房子,哪怕只有50平方米,哪怕在五环外。然后,每个月还给银行5000块钱,不能生病、不能失业;第二,用手里的30万再买一辆车,尽管会更辛苦,但是这样他们的收入又可以翻一番。
      但问题的关键是,北京的房价还会不会再涨一倍呢?(孙冰)

      黄金的昆明十年

      34岁的黄金,在2008年的10月迎来了他生命中第一个孩子,2009年春,便一举买下了银海领域一套150平的四室两厅房子。他说孩子出生了,需要更多的空间。
      一岁半的小女儿正勾着他的脖子,她已经可以叫爸爸了。黄金说他最幸福的时候是每天从公司回家,从踏上一楼的台阶,六楼的小女儿就会站在门口一声一声叫着爸爸。
      黄金坦言,这样的幸福并非凭空而来,而在2000年底,他是揣着400块来的昆明。
      黄金刚来的时候住在红莲街村民的房子里,120块钱一个月,一间房,没有家具,公共洗漱池。那时给一矿老板打工,一个月1260块的工资。为了节省开支,每天中午在公司蹭一顿饭,晚餐就把中午大家吃剩的热了再吃,这样温饱就基本解决了。最苦的是每天不分昼夜要去马街点货,一车车毛矿就从版纳运输过来,骑着自行车从红联街头到马街现在西部客运站的位置,在刮风的季节,货场弥漫着漫天的粉尘,每天都是一脸的黑渣。
      一年多后,黄金向朋友借了五万块钱,倒卖铁皮矿,那时候一车矿好的话可以赚到4000多,可惜本金太少,每次只能倒一两节的货。即便这样,积攒下来也有了一笔不小的资金。2004年,朋友单位有集资房名额,地址在黄土坡,朋友不要他就拿了过来。80平方米,两室一厅,首付2万6千元,月供550元。就这样黄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套房。让他后来远远不能想到的是,就这样一套当初的单位小区房,价格在今天翻了一倍。
      就这样摸爬滚打,在昆明的第6个年头,黄金的事业再上台阶,与人合股在建水开矿当了老板,而那一段风霜雨淋,灰头土脸跑货场的日子他铭记在心。那几年的黄土坡还是一片泥土地,下雨的时候只能在泥泞中行走,没想到后来修了路,听说还要建小花园,环境好了,房价也涨了。而09年初在银海领域买的房子,翻过年头,就由5000涨到了7000。
      这是黄金的昆明十年,无论是居住、生活、工作,从他的字里言间,无不透着沉淀过后的成熟之美。在很多过去黄金的朋友看来,现在的黄金是成功的,老家多年不见的朋友来昆,辗转也要打听他的号码,约着吃个饭,套套近乎,看看有什么生意可以合作。
      从黄金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个新移民的底气。(邓攀)

      大城市,跟我有什么关系?

      2005年,苏华大学毕业,执意要去上海闯荡。眼下,她一心想回到家乡。
      当年让苏华看花了眼的高楼,如今变成一坨坨形状各异的水泥,生硬而压抑。5年时间,工资从最初的3000元涨到了7000元,她却过得越来越失意——这座城市自始至终不属于她。
      在家乡,不少大学闺蜜已结了婚,各自的事业都风生水起,有的甚至当上了小领导。年前的同学聚会上,倒有不少人羡慕她:你是大城市的人。
      苏华挤出一丝苦笑,大城市,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感觉自己在大城市的道路上,正越走越远。
      至于回家乡,已几乎成了一件抹不开面子的事。
      和苏华一样,她的同事袁海也倍感疲惫。他不打算再在上海混了。
      陌生的城市,难懂的语言,外来者的不合群……种种现实正以摧枯拉朽的姿态,让他们对大城市的美好憧憬逐次破灭。
      前不久,袁海辞职离开了广州。
      他选择离开的理由很简单,“在那儿再做几年也没什么发展”。
      但2006年,他从中南大学毕业那会儿,对广州充满了无限憧憬。他觉得,那里有很多的机会,有不错的待遇。于是,一毕业他就到了广州一家不错的IT公司上班。
      他们把公司当家,拼命工作,袁海说,但金融危机来临时,常和他一起加班的兄弟却被裁了。
      找不到优越感,更没有归属感,苏华、袁海们头顶那圈都市光环正黯然失色。(高峰)

      动荡的租房生活

      2008年9月,拿到毕业证书三个月后,张毅然来到南宁。在广西大学的招待所里住了一晚,他就开始在附近的居民区找出租的房子,在老乡帮助下,他幸运租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职工住宅,月租是1000元,交了三个月的租金,押金跟房主商量后就没交。张毅然挑了一间住进去,把另外两间再租出去,自己的居住成本每月为350块。
      2009年2月,张毅然搬离了他抵昆的第一处寓所。原因是当时房子前那块空地被一开发商拿到,挖掘机、打桩机每天24小时开工,他最终不堪忍受,不得不弃房而去。
      他和同学合伙另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但因为房东的儿子结婚要房,只住了4个月他们就被迫再次搬家。
      2009年6月张毅然以700元价格租得一套两居室,分租出去,一个月还是350块的成本,当时还曾窃喜。却不想一年后的2010年的6月,房东拒绝继续出租该房,理由是房子打算卖了。在看过一圈中介后,此时的张晓才恍然觉悟,房价已翻了一倍,700块的两室一厅如今租价已不低于1200了。
      如今的张毅然,在网上找到一处合租的房屋,550元一个月,他实在不愿意再频繁搬家,希望能长住,但房东只肯合同半年一签。他说,租房从来只是短暂的安定,如果真的要在这座城市安定下来,接下来必须考虑的就是买房了。(朱周)

      锅铲一响就想爹娘

      下了火车,刚要走出站就被警察拦到一边,他不是问你去哪里,也不是告诉你该坐几路车,而是检查身份证,看你是不是网上通缉的逃犯。好不容易挤上公共汽车,抱怨一句“真挤”时,马上有人回应:嫌挤打的,那宽敞,就拉你一人。怕坐过站,请司机到站时叫一下,司机很客气地说:最好自己盯着,我不可能记住每个人要下的车站。
      上班了,要先去财务、人事、办公室,看看单位又有什么新规定。单位的事,没人告诉你,要自己打听。比如说,上了一年班,才知道可以报销手机,但发票早不知扔哪里了。午饭时间,大家一起去吃饭,AA制,各点各的饭,各付各的账。AA制让吃饭索然无味,既没有一家人吃饭的可口、舒服,又没有朋友们吃饭的热闹开心。吃饭成了工作的延续,写字楼里特爱叫外卖,边吃边干,不耽误工作。
      下班了,很想约三两知己,小酌几杯,但没可能。明天还要上班,每个人回家要一两个小时的路程,谁有闲时、闲钱陪你闲聊?于是,大家都成了工作的机器,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回到小区,你在这住一年了,但每次回来,大门口的保安总要盯你半天,看得你发毛,就是不打招呼。
      租住的房子在一个居民小区内,每天下班穿过居民小区,听见别人厨房传来锅铲相撞的炒菜声和新闻联播的音乐,心里就酸酸的,情不自禁地想起远方的爹娘。
      这个城市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情味。(湛西)

 

【公众表达】

 

      莫让乡愁白了少年头

 

      如果故乡能够拥有更多的各种资源,如果我们的社会不是那么“有特色”,我们也许不用乡愁。
      ——广州市花都区树人职业技术学校办公室  凌云  

      头发斑白,情归何处?离开校园奔波半生,情何以堪?于家不孝,于己愧对妻儿老小,如今没房子、没田地、没积蓄,收入水平只能维持在每天的开支上,望乡是心中的结,《离家的孩子》唱着《雁南飞》声声催,直把心揉碎。
      ——网友  春晓鸟语花

      其实,户籍改革不是目的,关键是附着在户籍背后的那些福利,他们是否能够享受到?如果医保、养老、教育、就业等问题能够解决,户口管理也就是统计人口的一个手段罢了。
      ——本刊特约评论员 向文轩

      我能理解现在的年轻人渴望挤进大都市的念头和行动。但是我们必须正视的是,大城市都不可能无限制地容纳所有憧憬它的年轻人。
      不是谁都有资格挤进大城市的,这不是势利,而是现实。 
      ——时评作者 东方晓白

      按某位老兄指出的路“四十岁之前租房”,等我租到房子,才大呼上当。经常被房东以各种借口赶来赶去,从繁华的市中心赶到寂静的郊区,从楼房赶到平房,可谓居无定所;结婚了,有了孩子就要上户口,没有房产证怎么上户口,没有户口将来孩子怎么上学?租住别人的房屋,做饭、招待客人怎么也找不到当主人的感觉,更没有安全感。
      ——成都市青春之旅旅行社导游 窦胜利

      联合国人居组织在1996年发布的《伊斯坦布尔宣言》中强调:“我们的城市必须成为人类能够过上有尊严的、健康、安全、幸福和充满希望的美满生活的地方”。当我们的城市只是变成了钞票和钢筋水泥的混合体,当越来越多曾经为了理想在这里贡献了青春的年轻人,在这里找不到幸福感和安全感,这个城市至少是称不上温情和完美的。
      ——武汉大学研究生学院 张晋

      他们是没有“根”的一代,故乡已经衰败沉沦,永远回不去了;城市,他们居无定所,漂泊不定。
      他们是被“遗忘”的角落——昂贵的商品房,他们可望而不可及;廉价的廉租房和经适房,没有他们的份,只因为他们没有城市户口!
      他们对于城市的公共事务,没有发言权,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他们永远只是旁观者,永远生活在别处,永远在他乡!
      不要以为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不要以为人都只是经济的动物、仅仅是为了裹腹和谋生!人是自由的有尊严的存在,在权利和自由的被承认中体现价值!因此,我们应该重申和重温这样的理念:一个人的被排斥就是所有人的被排斥,一个人的不平等就是所有人的不平等,一个人的权利和尊严缺失就是所有人的权利和尊严缺失。
      ——知名媒体评论员 童大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