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交通违章查询系统:南方周末 - 大学教师萧瀚的师道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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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教师萧瀚的师道尊严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苏永通 发自北京
2008-01-16 21: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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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苏里看来,萧瀚是“现行教育体制下的一个异类”,他是一个真正的自由主义者,对个体的权利看得很重,而自我道德要求超乎常人。“他发出声音,和不与人争,同样都势不可挡。”
 学者萧瀚:我和他“无私怨”和“私仇”,“但是我和他有不共戴天的公仇,就是来自教师伦理之仇”。
 
  1月4日上午,中国政法大学的“端307教室”,38岁的法学院副教授萧瀚给他的学生了上“最后一课”。从不使用教案的他,第一次写了一篇演讲稿,题为《如何度过我们的一生》,谈及人生、信仰,以及自己那一代人的经历。当天晚上,另一位政法大学教授在本学期的“最后一课”,与试图逃课的学生发生冲突。
  一周之后,萧瀚突然发表辞职声明。两个本不相识的教师,因一场“师道尊严之争”站到了对立面,对手抛出“阴谋论”,网友质疑其“作秀”,萧瀚被推到风口浪尖,甚至引来谩骂。
    众师友不赞成此举。北大法学院教授贺卫方认为,从“策略上看不合理”,萧瀚应继续坚持,而非言退。法学院副院长何兵也以领导身份发表公开信挽留他。
    萧瀚进入法大任教,至今4年整,主要教授“中国宪政史”课程。何兵说,这位老师向来“自由和散漫”,开会经常不到,表格基本不填,经常批评领导,主张教授专权,“弄得我这个‘领导’无从措手”。
    而在教员角度上,萧瀚却一直在“苦自己”。他的一节课内容,常要花几天闭门备课。他的同事王建勋说,每次讲完课,萧瀚都几乎筋疲力尽,“因为他极其卖力,生怕误人子弟”。
    何兵评价萧瀚“不是好员工,却是一个好教员”。而学校从惜才角度极尽宽容。
    类似填表这样的琐事,萧瀚与大学里各种条条框框格格不入,在友人看来不免有点迂,贺卫方觉得他追求人格完美近乎“洁癖”。
    “他对于一些事情有自己的坚持,而且一定会付诸实践。”何海波,萧瀚的天台同乡兼校友、现清华大学法学院副教授,也曾受托做萧瀚的思想工作,告诫他遵守学校相关规则,但“劝不动”。
    友人说他有时很执拗。在北大求学时,某知名法理学教授的一门“马克思主义法学经典著作选读”必修课,他因为“没按标准答案作题”而挂科,第二年法学院改革此课,由多位老师一起上,他才交作业过关了事。研究生毕业时,他感慨:“确实,北大不好进。可是,北大真好出。”
 
(一)
    1992年,从华东政法学院本科毕业;1995年后,萧瀚成为北京大学众多“边缘人”的一员;1998年第四次考试,他终于进入燕园,师从钱明星教授攻读民商法硕士。
    作为旁听生的萧瀚,并没有把精力花在自习室里。在他看来,复习考试是天下最让人讨厌的事情,而考研中的政治课则是讨厌中之最讨厌。
    “万圣书园”的老板刘苏里几乎天天都会看到这个瘦削的“小孩”来看书买书,不禁问他:“你是来考研的,还是来研究考研的?”这时候,他已听遍了北大众多名师诸如贺卫方、钱理群、朱苏力的课。
    同样毕业于北大的他的同事王建勋,正是在贺卫方的课上第一次见到萧瀚,当时他正手捧《古拉格群岛》课间苦读。有一次,贺卫方还让他在课上讲述了自己的读后感。
    入学后,萧瀚继续居住在成府街的胡同里,继续一贯的逍遥——比如逃课,看自己的书;不去图书馆,看自己的书。
    萧瀚深受父亲影响,喜欢看书、买书、赠书、办读书会。他的朋友无一例外,赞其学识渊博;他与学者圈的交往层次,更令同龄学人望尘莫及,不限于北大,不限于法学界。
    贺卫方眼中的萧瀚遍读文史杂书,视野开阔,不就法论法,愿意思考;有一些多愁善感,常发时代人文精神没落的感慨。在他的研究生同学、北京大学法学院教师金锦萍眼里,这位同学时不时能冒出几句很美的话,“我们都开玩笑地说他是吊书袋子的”。
    每次朋友见面,萧瀚总会谈及自己近期看过的书和电影,发现什么新观点,还会马上打电话与朋友分享。萧瀚的酒量不大,特别喜欢聊天,话题总离不开国家大事、传统文化、社会热点,经常一聊就是三四个小时,甚至通宵。
    金锦萍说,萧瀚关注现实,富有责任感,虽然观点不见得完全客观,“有时有点偏激,但立场中立是肯定的”。
    就在“边缘人”的几年里,这位北大旁听生,穿梭于课堂、茶馆、咖啡馆、书店之间,已经结识了贺卫方等学界名人。(二)
    在萧瀚描述的其师友形象中,他对人格、思想与学问的要求尤为突出。
    2000年,萧瀚结识研究国学的学者王焱,并拜其为师,“他是改变我一生的人”,每提及恩师则必以“我老师”称之。王焱透露,萧瀚几次提出要行三拜九叩大礼,他拒绝了。在王焱面前的萧瀚,“有点拘束,怕说错话”。
    萧瀚对于王焱的治学以及超然的处世态度崇敬不已,“他秉持着一种已经消亡的古老传统,敬畏学问,对弟子严厉却不失循循善诱的涵养,这是我亲身领教过的真正的师道尊严。”王焱几次批评他沾染北大学子的“虚骄之气”,骄傲狂妄,萧瀚则在一旁保持沉默。
    他的好友兼师兄谢鸿飞说,在很多方面,萧瀚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尊重老师,尊重知识。“我常常跟他开玩笑说,肯定有很多人会说,‘我的朋友叶菁(萧瀚的真名)。’”
    已毕业的2003级龚同学仍记得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我最大的梦想是筹集资金将‘礼’完整地搬上荧屏。”还记得他表述过这样的“课堂纪律”:“上课你(指学生)走是因为你有事或者我讲得不够好,你吃东西是因为你饿,你睡觉是因为你困。”
    在辞职事件之前,萧瀚在博客上阐述了自己对大学教育的见解:逃课是自由的象征;上课可以睡觉、吃东西,但不能破坏环境影响他人;课堂不是教堂,教师不是牧师,老师的话学生随时可以质疑……
    萧瀚的学术批评对象,就包括了学界权威、母校北大法学院院长朱苏力,直指其“严重违背学术伦理,破坏学术规范”。
    而当老师的萧瀚,对改变学生学习和思考方式有着强烈的冲动。他对80后一代有忧虑,但却坚持认为,大学生是成年人,应培养他们“自由、独立的学习精神”,大学教育要培养现代公民而不是奴才。
    一个学生回忆,当问及对“封建”一词的看法,专制、落后、保守、残酷……这样的词汇立刻涌出,连她自己也惊讶,“它们是何时悄悄潜入我的大脑并埋伏下来的呢?”而萧瀚的解释只有精辟的六个字“封土地,建诸侯”。这位女学生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之前他们所熟知的历史,完全由教科书构建,“每一个字都是铅印的真理”。
    在“万圣书园”老板刘苏里看来,萧瀚是“现行教育体制下的一个异类”,他是一个真正的自由主义者,对个体的权利看得很重,而自我道德要求超乎常人。“他发出声音,和不与人争,同样都势不可挡。”(三)
    硕士毕业后,萧瀚任职于茅于轼所创办的天则经济研究所,并担任胡舒立主编的《财经》杂志法律顾问。
    那时“天则”刚创办“中评网”,萧瀚的名字随着大量的时评开始为人所熟知。在历次公共事件中,从“孙志刚案”,到“刘涌案”、“黄静案”、“佘祥林案”,屡屡能见到萧瀚的身影。尤其在SARS期间,他几乎每天一篇时评,引人关注。而他的真名叶菁,许多人并不知晓。
    王建勋发现,这两年萧瀚的时评在减少。“他在克制自己,少写时评,担心时评会破坏甚至摧毁他多文体创作的目标。”萧瀚认为,时评是除了论文之外,“最没有艺术性的文体”,他正准备建立一个时评分博,以让自己的“追远堂”(他的博客)回归到原来清静如水的状态。
    萧瀚所教授的“宪政史”独辟蹊径,从先秦开始研究,国内尚无二人。贺卫方说,萧瀚对中国古代思想文化的情感仍在加深。他对学生说,“请不要用‘繁体字’来称呼我们祖先的精神遗产,这是很不敬的,如果硬要给它一个名字的话,就称它为‘传统汉字’吧。”
    他写诗,写影评,也写小说。在他的博客里,即使是社会新闻,也能编成工整的七言古体诗。“诗是太阳。”他说。
    萧瀚依旧书生意气,时而会提到的一句名言来自陈寅恪为王国维作纪念碑铭首提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这句话,在他当年考研的出租屋里悬挂着。
    刘苏里十多年前见到的“文弱书生”萧瀚,与现在基本无异:讲究生活品位,很整齐的头发,很整齐的着装,与人交往,保持礼节;内心依然强悍,“别人不说话的时候,他一定会说”。
    一个月前,他才得知,自己眼中的这个“小孩”,已近不惑。上一页1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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