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博蒂奇 罗本:毛泽东与周恩来共同欣赏的“穷光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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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曾对吴冷西说,当总编辑应该学习他;周恩来也说,做总编辑要像他那样“有悠哉游哉的气概,如游龙飞虎、游刃有余”;蒋介石说他“一代论宗,精诚爱国”;于佑任为他作评:“恬淡文人,穷光记者,呕出肝胆”。。。。。。
    他,就是被人称之为报界宗师的张季鸾。
    提“四不”办报,倡新闻自由
    张季鸾,名炽章,1888年3月20日生于山东邹平。1901年,父亲死后,随母亲扶柩返回祖籍陕西榆林,后就读烟霞草堂,师从关学大儒刘古愚,得到沈卫、沈钧儒的赏识和器重。1905年,官费留学日本,1908年回国,一度在于右任主办的上海《民立报》任记者。1916年任上海《新闻报》驻北京记者。1916~1924年任北京、上海两地的《中华新报》总编辑。1926年与吴鼎昌,胡政之合作,成立新记公司,接办天津《大公报》,任总编辑兼副总经理,1941年9月6日,病逝于重庆。
    张季鸾在主持《大公报》笔政后,提出著名的“不党、不卖、不私、不盲”四不主义办报方针。他解释“四不”是:曰不党:。。。。。。纯以公民之地位发表意见,此外无成见,无背景。凡其行为利于国者,吾人拥护之;其害国者,纠弹之;曰不卖:。。。。。。声明不以言论作交易,不受一切带有政治性质之金钱补助,且不接受政治方面之入股投资是也。是以吾人之言论,或不免囿于知识及感情,而断不为金钱所左右;曰不私:本社同人,除愿忠于报纸所固有之职务外,井无私图。易言之,对于报纸并无私用,愿向全国开放,使为公众喉舌;曰不盲:非自诩其明,乃自勉之词。夹随声附和是谓盲从;一知半解,是谓盲信;感情冲动,不事详求,是谓盲动;评诋激烈,昧于事实,是谓盲争。吾人诚不明,而不愿自陷于盲。
    张季鸾清楚地阐述了著名的“四不”方针,在中国报业史上,从来还没有一份民间报纸亮出过这样鲜明的旗帜,追求新闻自由。在以后的十五年里,他不仅一再重提,而且忠实地履行这一庄严承诺。
    1936年4月1日,《大公报》上海版创刊,他执笔的《今后之大公报》社评义正词严地重申:“本报将继续贯彻十年前在津续刊时声明之主旨,使其事业永为中国公民之独立言论机关,忠于民国,尽其职分。。。。。。而不隶籍政党,除服从法律外,精神上不受任何拘束,本报经济独立,专赖合法营业之收入,不接受政府官厅或任何私人之津贴补助。同人等亦不兼任政治上有给之职,本报言论记载不作交易,亦不挟成见,在法令所许范围,力求公正。苟有错误,愿随时纠正之。以上为本报自立之本。”
    1939年5月5日,经过十三年的奋斗之后,他在《大公报》香港版发表社评《抗战与报人》说:“我们这班人,本来自由主义色彩很浓厚的。人不隶党,报不求人,独立经营,久成习性。所以在天津在上海之时,往往与检查机关小有纠纷”。“中国报人本来以英美式的自由主义为理想,是自由职业者的一门。其信仰是言论自由,而职业独立。对政治,贵敢言,对新闻,贵争快,从消极的说,是反统制,反干涉。”
    毛泽东曾说:“张(季鸾)本人年轻时在日本留学,虽然许多留学生都参加党派,但他始终以超党派自居。此后,特别是在国共合作时期,他更是以第三者标榜。”
    大义揭真相,两度受狱苦
    1913年初,张季鸾与曹成甫创办北京《民立报》,因消息灵通、言论犀利备受各方注目,和黄远庸、刘少少一起被誉为北京新闻界的“民初三杰”。这是他独立从事新闻事业的开始,时年24岁。
    1913年6月,《民立报》因为披露袁世凯“善后大借款”内幕,震动全国,当晚他就和曹成甫锒铛入狱,三个多月后,经李根源等友好多方营救才得以出狱,当即被驱逐出京,曹却庾死狱中。回到上海后,他在康心孚主编的《雅言月刊》发表《铁窗百日记》。对同伴的死他终生悲痛,并全力抚养遗孤曹谷冰成人。
    袁称帝时,张季鸾和曾通一、康心如等创办《民信日报》,任总编辑,每天撰文抨击。政学会张耀曾、谷钟秀等创办《中华新报》,聘他为总编辑,因披露段祺瑞以胶济铁路为抵押向日本秘密借款的消息,段等震怒,命令查封《中华新报》等六家报纸及邵飘萍的新闻编译社,张季鸾再次被捕,在首都警察厅拘押半个多月,经国会抗议、张耀曾等多方营救才获自由。
    为了履行一个记者的职责,揭真相,还读者知情权,张季鸾两度被捕历经牢狱之苦,不愧是一个真正的新闻斗士。
    精通新闻业务,开辟报界新纪元
    1919年,张季鸾任上海《中华新报》总编辑,邵飘萍在《实际应用新闻学》中说:“张季鸾君主持上海《中华新报》,立论公正,文笔犀利,惜该报拙于经营,无法展其所长。”胡政之后来也多次对徐铸成等说及“张先生在《中华新报》主持笔政时,文章也非常脍炙人口,外国记者每以其社论全文转发本国。”
    1924年,《中华新报》因经济拮据停刊。后来,张季鸾流浪天津遇到了留日同学胡政之、吴鼎昌,三人决心办一份像样的报纸,由银行家吴鼎昌筹资五万,以一万元买下1925年11月停刊的《大公报》,1926年9月1日新记《大公报》诞生。
    吴的资本、胡的经营和张的那支笔开辟了《大公报》的新纪元。“他的笔,包括文笔犀利、议论精辟的新闻评论,首创一格的新闻编辑和标题,以及由于他的特殊新闻敏感,指挥采访、写作的独特新闻,在我国近代新闻史上,他无疑是一位杰出人物。”徐铸成生动地回忆起张季鸾激扬文字、挥毫写社评的情景:“当时,《大公报》的社评是刊在第二版下部。广告多了,地位会被挤缩小。他动笔前,先问排字房留下多大地位。有两千字他就写足两千,一千二就写一千二,不要加条或抽条一般凑合版面的办法。遇大问题字数少了,他也能‘畅所欲言’;小问题而篇幅大,他也能旁征博引,句句扎实,不使人有勉强拉长的印象。有时写到一半,忽然来了更重要的新闻,决定易题重写。为了‘抢时间、争速度’,他写好一段,裁下来先付排,接着写下去,边写边付排。全篇付排后,到小样打来再加润色。还有,最后来了新闻,社评必须修改、补充时,他能划去一段,补上一段;划去几个字,补上几个字。排字房不须硬挤,不会影响行数,还可准时打版、付印。” 
    报纸当营笔作刀,一马当先主抗战
    从《民立报》到主持《大公报》笔政,三十年间他写的评论不下三千篇,其中以《大公报》社评最引人注目,影响最深远。
    在社会剧烈动荡的大转型时期,他曾以“三骂”脍炙人口。1926年12月4日他《大公报》发表社评《跌霸》,一骂军阀吴佩孚:“吴氐之为人,一言以蔽之,曰有气力而无知识,今则并力无之,但有气耳。”酣畅淋漓,一语中的。1927年11月4日,他在《呜呼领袖欲之罪恶》中二骂汪精卫:特以“好为人上”之故,可以举国家利益,地方治安,人民生命财产,以殉其变化无常目标不定之领袖欲,则直罪恶而已。 12月2日,他发表传诵一时的社评《蒋介石之人生观》,针对蒋介石因刚与宋美龄结婚而“深信人生若无美满姻缘,一切皆无意味”,以犀利尖锐的笔指控“蒋氏人生观之谬误”,“不学无术”的蒋“自误而复误青年”,“命且不惜,何论妇人?”“兵士殉生,将帅谈爱;人生不平,至此而极”。嬉笑怒骂,冷嘲热讽,淋漓尽致。
    “四•一二”之后,他不断发表有胆识、有分量的评论,批评蒋介石的南京政府,反对屠杀青年,受到知识界及广大读者的赞赏。1927年4月29日,他在社评《党祸》中说:“夫新中国之建设,终须赖全国有志青年奋斗,而非自私自利之寄生阶级所能办。则对于各方杀机之开,势不能不大声疾呼,极端抗议。”他认为“青年血气方刚,不论其思想为左倾为右倾,凡能如其主张敢于冒险力行者,概属民族之精英,非投机取巧者可比,轻加杀戮,无异残害民族之精锐,将成为国家之罪人!” 

    1936年,《大公报》上海版创刊不久,他发表《改善取缔新闻之建议》社评,抨击新闻检查制度。由于大胆敢言,到下半年《大公报》上海版的发行量就突破五万份,在鱼龙混杂的十里洋场站稳了脚跟。“七君子”事件发生后,江苏高等法院以无中生有的罪证拼凑了漏洞百出的起诉书,“七君子”随即起草了针锋相对、有理有据、义正词严的答辩状,把起诉书驳得体无完肤。但不少报纸迫于国民党的压力不敢发表。张季鸾了解真相后当即打电话给编辑部,立即发排,不必送审,第二天就见报。
    西安事变发生后,他接连发表《西安事变之善后》、《再论西安事变》等社评,力主和平解决。宋美龄甚至派人在西安上空广为散发载有他《给西安军界的一封公开信》的《大公报》。
    1937年9月18日,上海战火正炽,《大公报》武汉版创刊,这是张季鸾一生工作最辛苦也最出色的时候,他以如椽之笔写下了《中国民族的严重考验》、《置之死地而后生》等振奋人心的社评,影响极大、极远。当日寇兵临城下,南京千钧一发之际,12月8日,他写下了《最低调的和战论》,“我们以为政府即日即时应当明白向中外宣布,如日本不停止进攻南京,如日本占了南京,则决计不接受调解,不议论和平。我们以为这绝对不是高调,乃是维持国家独立最小限度之立场。”“倘南京不幸被占,应明白拒绝名为调解实为屈服之一切议论。”

    徐铸成说:“张先生的白话文,还有裹过脚的痕迹,但字字句句,朴质沉痛,写出了中国人民心底的悲忿和沉痛。”“唤醒了多少意志本来并不坚定的人,使国家一时免于陷入’瓦解土崩’之局。他的一声棒喝,应该说关系不小。” 
    他主张联苏抗日,团结各党各派,提倡组织“国防最高会议”、国民参政会,提出“民族至上,国家至上”、“抗战第一,胜利第一”等口号。从“九•一八”以来,他即力主抗战到底,其言论对推动全国抗战影响至大。他和同人一起创造了中国新闻史上的“大公报时代”。
    骂蒋又批蒋,成蒋座上宾
    “九•一八”前一二年,《大公报》就连篇累牍地发表社评及专文,呼吁关注东北危机。“九•一八”一发生,《大公报》召开“开天辟地从未举行过的”编辑会议,张季鸾严肃宣布,国家已面临紧要关头,“我和吴、胡两先生已商定,报纸今后更应负起郑重责任”。并宣布了两项决策,一是明耻,由王芸生等编辑甲午前后以来的对日屈辱史,这就是后来陆续发表的《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二是教战,创办“军事周刊”,请著名军事学家蒋百里主编。
    看《大公报》“九•一八”以后的那些举措,报人、报纸在重大历史关头所起的作用实在不下于政治家。所以1938年6月他在《战时新闻工作》发表《无我与无私》一文说:“我们报人不可妄自菲薄,报人的修养与政治家的修养实在是一样,而报人感觉之锐敏,注意之广泛或过之。”
    “九•一八”以后,蒋介石屡次礼贤下士,请张季鸾共商国是,他也以国士报之,知无不言,被外界看做蒋的策士。《大公报》成为蒋每天必读的唯一报纸。
    即使在和蒋介石如此亲密,张季鸾也没有放弃对当局的批评。“九•一八”后,他发表《望军政各方大觉悟》一文,疾言厉色“国家今日受此奇辱,人民遭此奇劫,凡过去现在政治上负责任的人,虽自杀亦无以谢国人!”
    曾骂蒋,又批蒋,而蒋介石却出奇地没有因此怀恨在心,仍以“国士”待之,张季鸾也成为少数几个可以不经通报直接见蒋的人之一。
    政见但不同,爱国仍赤诚
    1941年5月,日军进攻中条山国民党军队,发动了中条山战役。日军在军事进攻的同时,还到处散布谣言,以混淆视听。国民党为转移国人的视线,也利用自己手中的新闻媒介,传播什么“八路军不愿和国民党中央军配合作战,乘机扩大地盘”等谣言。蒋介石还指派陈布雷请《大公报》总编辑张季鸾、在渝分馆总编辑王芸生出来说说话。

    在张季鸾的安排下,王芸生撰写了那一篇题为《为晋南战事作一种呼吁》的社评。社评在引述日军的谣言后说:“这些说法,固然大部出自敌人的捏造,惟既播之中外,其事实真相,自为中外人士,尤其我们忠良各界亟愿闻知。因此,我们热诚希望第十八集团军能给这些说法以有力的反证。”
    正在重庆的周恩来,看到这篇社论后,当夜疾书一封长信给《大公报》的张季鸾、王芸生,说明晋南战事真相。周恩来的信写得非常委婉,首先说:“季鸾、芸生两先生:读贵报今日社评《为晋南战事作一种呼吁》,爱国之情,溢于言表,矧在当事,能不感奋?”接下来,信中一方面驳斥敌寇的谣言,另一方面历陈八路军的抗战业绩和共产党团结抗战的诚意。
    接到周恩来的信,张季鸾、王芸生也很重视,他们不顾重庆一边倒的舆论氛围,毅然接受了周恩来提出的“将此信公诸读者”的建议,于5月23日在《大公报》重庆版上全文刊登了周恩来的来信,并配发社评《读周恩来先生的信》,认为共产党1927年以后的十年间“是负号的,不是正号的”,希望“对国家永作正号的贡献”,并提议毛泽东到重庆和蒋介石“彻底讨论几天”,“只要中共对于国家前途的基本认识能真实成立一致的谅解,则其他小的问题皆不足障碍合作。”

    他虽然与共产党政见不同,但却无法否认他对国家、民族的赤诚。
    文品人品俱佳,受到两党领导人欣赏礼遇
    1958年,毛泽东曾对吴冷西说过:“张季鸾摇着鹅毛扇,到处做座上客。这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观察形势的方法,却是当总编辑应该学习的。”
    1938年,周恩来也说:“做总编辑,要像张季鸾那样,有悠哉游哉的气概,如游龙飞虎、游刃有余。”
    于佑任曾为张季鸾作评:“恬淡文人,穷光记者,呕出肝胆”
    吴鼎昌赠给张季鸾的诗曰:“深交孰能忘其厚,久交孰能忘其旧;我何与君两忘之?日见百面如新觏!”
    蒋介石更是看重他。有一次,蒋介石大宴群僚,可时间已到,还有一位客人未来。大家不知道是什么重要人物。正猜测间,蒋介石陪着一位布履长衫的小老头进来并让至主宾席。蒋向大家介绍:“这位是张季鸾张先生,道德文章,名扬天下。”席间,蒋还不断为张加菜劝饮,让那些大员们惊讶不已。 
    葬礼创纪录,精神耀后人
    1941年9月6日,张季鸾在重庆去世。他的葬礼创民国之最,身后也再无新闻人获此殊荣。
    参加张季鸾葬礼的人来自三教九流,杜月笙抚棺痛哭,国共两党的领导人对张季鸾做出了极高的评价。
    国民党领导人蒋介石的唁电是:“《大公报》社转张夫人礼鉴:季鸾先生,一代论宗,精诚爱国,忘劬积瘁,致耗其躯。握手犹温,遽闻殂谢。斯人不禄,天下所悲。怆悼之怀,匪可言罄。特电致唁,惟望节哀。”
    中共领导人毛泽东、陈绍禹、秦邦宪、吴玉章、林祖涵的联名唁电是:“季鸾先生在历次参政会议内坚持团结抗战,功在国家。惊闻逝世,悼念同深。肃电致悼,藉达哀忱。”
    周恩来、董必武、邓颖超的唁电是:“季鸾先生,文坛巨擘,报界宗师。谋国之忠,立言之达,尤为士林所矜式。不意积劳成疾,遽归道山。音响已沉,切劘不再,天才限于中寿,痛悼何堪。特此驰唁,敬乞节哀。”
    周恩来和颖超还以私人身份写了挽联:“忠于报事,不屈不挠,三十年笔墨生涯,树立起报人模范;病已及身,忽轻忽重,四五月杖鞋矢次,消磨了国士精神。”
    从1927年国共两党分裂后,两党最高领导人能对同一个人同时做出如此高的评价,实属罕见。(张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