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第一个彩蛋:“难道我不知道移动的不是星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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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16 23:05:51   来自: 阿壳 (Obeyed and went.)
安娜·卡列宁娜(上下册)的评论    4

  每天断断续续地,在网页上读完了《安娜·卡列宁那》。怀着对长久以来对老托的偏见,和对老陀的偏爱,读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将他们放在一起比较。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评论:就小说的艺术而言,老托是胜于老陀的。言之有理。不过有趣的事也在这里,正是由于出色的全局掌控和局部把握能力,老托反而不如老陀动人。读他不让人惊异。这种不惊异并非因为缺少柳暗花明的情节安排(这是最次等的惊异),而是,他的人物生长过于按部就班了。尽管对这么一位出色的艺术家来说,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使小说人物的生长轨迹显得有理有据,可遗憾的是,故事因为有一只“上帝之手”的存在而变得不那么让人信服。老陀在所有小说里写的都是他自己,每一个人物、每一种冲突都存在于他内心,与其说他借助人物和他们的口,倒不如说那些人物是他个人的血肉的延伸。他们是从他心灵里长出来的,而因为他拥有这样一颗丰厚得惊人的心,同一棵树上结出了各各相异的果子。奇怪的是,老陀因此在自己的小说里“隐身”了。读者看不到作者的手。老陀让人心醉同时也被人诟病的一点是他汹涌的热情。在小说里他常常管不住自己的人物,倒不是指那些神经质的对话和内心冲突,而是每个人都像一股活泼的泉水,因着泉眼的缘故而由不得不往四处奔流。水的分支是如此鲜活饱满,以致泉眼被掩盖,被人忘却了。与此相反,尽管老托的布局是那么完美,他的人物是这样神貌具备并且合情合理,读者却无处不看到老托本人——他并不试图借助人物说话,可那些人分明是被创造出来的,换言之,在下笔前老托心里就有了一套完备的世界观,他所做的是把每个人恰得其所地安放到各自的位置上去。他的信心是那么饱满,于是这种安宁自得的味道也就在小说里流露出来了。记得他曾说,安娜的命运不是他有意为之,实际上她“不得不这样”(不仅仅是“他”不得不这样)。可我仍然无法摆脱一种印象,就是老托对安娜是极其冷酷的。这种冷酷与安娜的卧轨无关。他以一种怎样无所不知和不为所动的眼光去打量安娜啊,虽然他似乎把她的绝望处境写尽了。同样,作为小说里与安娜对照的重要人物之一列文,本来这个人是“应当”使人信服的,可到了最后,列文的转变是那样仓促和苍白无力。在道理和情节上,老托把一切都交代得很明白,可在另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上——恰恰是他想高举的、“十分重要的、非言语所能表达的秘密”——他显然是失败了。他弄损了这些秘密,而这些秘密正是一部小说里最引人入胜的东西,是人物和语言最宝贵的灵魂。
  
  老陀曾说:“如果有谁向我证明,基督脱离了真理,并且的确是真理也脱离了基督,那我宁愿与基督而不是与真理在一起。”他的确是这样做的。而老托虽然是这样说,但很显然,他选择的是“真理”,而不是耶稣。
  在《安娜·卡列宁那》的最后部分,列文终于获得了渴慕已久的信仰:“于是他现在觉得没有一条教会的教理能够破坏主要的东西——就是作为人类唯一天职的、对于上帝和对于善的信仰。”实际上,应当仅仅是对上帝的信仰,而不是“上帝和善”,更极端一点——尤其不能借上帝之名而高举“善”。对人来说,只要稍微离开上帝一丁点,“真理”和“善”会立刻变成极其危险的概念,而远离上帝的结果是真理和善彻底变成了概念。这就是老陀那句话的意思,也是圣经里说当“尽心、尽性、尽力”并且指定唯一对象的原因。老托在自信的同时,不知不觉就扮演了上帝的角色,因而无论是安娜还是列文,都呈现出一副缺损了的、不自然的面貌。如果作者无法从他的血肉里生出语言,与此同时不能让语言(真正的光和创造的力量)深深植入自己的灵魂里——他就不能造出任何一个活人。而老陀,尽管写出了像《宗教大法官》那样深刻而又可怖的文字,却至始至终没有忘了初衷。
  
  “难道我不知道移动的不是星辰吗?”——可实际上,人当真常常忘了不是星星在转,而是地球在转。耶稣说,哀恸和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自以为善的人有祸了!在饥渴和得到满足之间,人的境况是多么危机四伏啊。
  结果我仍然维持了原先的偏见,和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