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男团贴吧:长大不是叫小飞侠变铁钩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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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0-20 02:49:08   来自: 阿壳 (Obeyed and went.)
和合本紅字版聖經的评论    5

  
  
  最近我常常感到我是一个孩子。奇怪的是,当我在身体的儿童时期,我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小孩。每一年都觉得自己长大了,每一年都长大许多。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而且是成倍的,我也成倍地长着,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觉得自己早已长大。甚至,有点儿老了。
  据说现在的小孩时常有沧桑感,随之而来的是伤感,破碎感,痛感,虚无感。有一句成年人爱对年轻人说的话,叫“为赋新词强说愁”;也有一个健康的人爱对病人用的词叫“无病呻吟”。相应的,病人们也都会恨恨地回一句:站着说话腰不疼,带着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睛。
  当我用年老疼痛的眼睛看世界,世界是那么的年幼无知,年幼到我不屑去了解因为它就是那么一回事;无知到我不愿意再和它对话因为它一贫如洗,正如我。这世界多么空洞,一如我。
  
  然而现在,我一年一年觉得自己变小了,一日一日新鲜到——你都不知道那颗心它掉落又长肉,到底要长到什么时候。
  
  从前我结结实实年老过,不是长大,是老。老是什么呢?
  老是有肉掉了,你再也拣不起来,也没见新肉长出来;老是脸和心境都皱了,你不知道要怎么抚平它;老是看世界和自己都有点肮脏的味道;老是从前你不愿、不敢、不能说和做的事,一件件都做将起来,在看到还有人不愿不敢不能做时,就有一片歪斜的笑浮到嘴角而实际上——你不知道自己笑的是谁;老是无奈,退让,步伐混乱;老是遗弃,伤害,怨恨;老是痛苦到习惯麻木,最后唯有恨自己,只有将自己当作最大的敌人时,你仿佛才能保有仅余的一点底气说:瞧。
  老就是朝死而去。那么我确确实实年老过,差点死去。
  
  健康的人说无病呻吟,对的,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被生生割过肉的人无法想象割裂的痛楚;没有被黑暗笼罩过的人不能知道那到底是怎样的暗;没有尝过良心责备的人听不到这小声音是多么尖细嘹亮;没有绝望过的人真的真的就不能体会,那被掐住脖子透不过气来的滋味啊,是死也不如。对寻死的人有一句最无赖的话是: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生么?寻死的人何曾不怕死,不怕是因为他没到与死照面的一刻。死就是活活的将生撕裂、穿透、吞灭。寻死的人为什么不能再活下去?因为他不知道死是怎样的,但他知道这撕裂穿透和吞灭,已经是在死里了。
  幸福的人们啊,别指责疼痛的人,因为没有一样疼痛不是真的。
  
  那么疼痛就是疼痛存在的理由吗?不。疼痛的存在只为了一个:叫疼痛消失。人的身体是很真实的。在它还能被称为一个身体时,它自然而然要舒适,要健康,要走动自如,要大大口呼吸,开开心说话,高高声唱歌。对最初的身体来说,这些都是合理正当的。这样的身体,就叫做年轻。
  而年老就是被剥夺的过程。身体对年老也是会习惯的,对病,痛,破碎,如果想要继续活下去,它只能把这些当作另一种必然的状态——甚至,当作自己。但希望实在是不能丢弃的,因为希望是被种在身体深处的——它要怎样面对这并存的希望和绝望呢?就只有恨自己。身体是很柔软脆弱的东西,它渴望健康的心愿是那样真实,当这个心愿被践踏时,它不但恨别人,其实最恨的是自己。所有的恶人最恨的都是自己。而他唯一的安慰也是抱怨自己,越抱怨,越有一股苦毒的甜美湿润他的口舌。这真是世界上最悲哀的事。
  
  当我年老时,我是怎样的恨自己啊,因为我对自己的心愿太高。我所知道、学得、吞进去的知识太多,这些东西将我高高地筑起来。起初小孩子以为他能攀天,他要,就能造一个世界;他要,就能得到一个世界;他要,就能给予一个世界。所有的小孩都自视为神,并且不是神祗中的一员,而仅仅是独一的。那时候他用花种草叶搭建世界,搭出来了,也没有人说它不是真的。并且大人们也鼓励这样伟大的梦幻——人小时不伟大,长大后怎么能够伟大呢?
  是不是?你也曾这样认为的吧。
  所以,当他成长,渐渐发现世界不如他想象——为什么不如想象呢?因为世上还有别的人,并且不是神祗中的一员,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独一的话,神和神之间,就要交战。
  这样的战争结果可想而知。人的年老,就是从神位上的跌落。
  
  于是一个人成年后,通常有两种结果:要么他将青春期无限延长,他不想梦醒,就唯有不长大;要么他恨了童年的梦,就迅速老去,并且以老为荣。他说:我是虫子,你能把一个虫子怎么办?
  ——小飞侠要一辈子待在梦幻岛,可世界会不会去找他?世界会去找他,并且是率军攻占他的岛、抢夺他的财物、羞辱他的名字,践踏他所宝贝的一切一切。因为这世界神祗林立,人人要得自己的领地。你有你的梦幻岛,我也有我的——我的岛要覆盖全世界。谁说铁钩船长不是另一个小飞侠呢?
  至于那些自视为虫的人,他并不以为自己真的是虫子,他不过是披着虫皮的神罢了。“为虫”也是梦幻,只不过不在白云上。他们让自己钻到地底深处,以为那里安全,被黑暗覆庇,谁想地底也有许多别的虫神,他们就彼此啮咬。地底世界和地上一样。梦幻岛无处不在。
  这样的孩童,这样一些装在成年躯壳中的孩童,其实是最老的,老在他们为自己造起一座牢固的城堡,没有活物进,也没有活物出。是的,年老也是独自在黑暗中做关于青春的梦。
  
  在各样的老境中,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剥落,听心里破碎的声音,灵魂像一口气,不知道是该吐出去还是要咽回去。不但如此,年老的人也是杀了许多人的人。也曾撕裂过人的肉,也曾穿破过人的心,也曾吞灭了人的希望。他们这样来划分:你是我的,你不是我的。是我的归我,那么就是爱了吗?不,一个剥落破碎无望的人没有能力去爱任何人。不过是活捉到自己的城堡里,继续小飞侠和铁钩船长的游戏。至于敌人——敌人就赶走或歼灭吧。
  ——年老是多么的残忍。
  
  今天,当我回想这一切,谁说人世不惊心动魄?看不见的战争血流遍地了,城门外才会浮起一具具僵硬的尸体。只是我们不知道要找谁来将尸体们领回去,不知道谁是真正的亲属、爱人、拯救和给予希望的人。就唯有交给乌鸦,交给时间的荒漠,丢弃自己的灵魂在一片又一片心的战场上。
  今天当我回想这一切,我想神是个多么悲伤的神,又是个多么忍耐的神啊。当祂告诉我我不是小飞侠时我不信,最后我变成了铁钩船长;当祂告诉我祂是父亲时我不信,结果我一日日老去直到比最老的祖父还要老;当祂默默地等待,我却快快地奔跑,直跑到世界的尽头,我怀揣整整一座梦幻岛去到世界的尽头眼见那里只有沙漠,所余的唯有沙漠。
  当那时,是许久许久以来第一次,我像个无助的小孩般哭了起来。所有的发狂,叫喊,恐惧,惊茫——从前为尊严的缘故而掩埋的一切,都像热病一样迸发了。我发现自己病了。我看到自己那样老了,却只是老而已,所有该知道的我都不知道:既不知道世界是什么,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既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也不晓得要往哪里去。不知道光是什么,黑暗是什么;希望是什么,绝望是什么;爱是什么,被爱是什么。
  ——没有道理啊!一直以来深深种在我身体里的那颗小种子,不正是它驱使我去追寻美好的吗;所有曾经的希望和欢乐,不是它们像号角一样把我鼓舞的吗?从起初就埋在我心底的对爱人的渴望,不是这个爱人亲自唤醒的吗?
  于是我转过头,问:你是什么?躲在我心里的——你是谁?
  这时候,也没有声息,也没有回答,也没有一星半语,而只有一双手伸过来将我抱起来,那么从容,仿佛祂等待已久;那么有力,仿佛祂本来就有力;那么柔软、温暖、宽厚,仿佛祂是这个世界的床,曾任由世界在那上面打滚,到最后,祂将我唤醒。
  像所有相爱的人,像英文里形容爱为fall in love,到我看到祂,我就不再问什么了;到我和祂在一起,我就不再找什么了;到我被祂牵起手,我就不再跑了,我知道自己真真成了一个孩子,那一刻,爸爸要带我回家。
  
  你相信吗?剥落的肉里能长出新的肉来。起初我只是惊异,看祂为我包扎医治。一日我指着那新簇簇的手手脚脚问:这是什么?祂说:这是你。
  
  最近,我常常感到自己是一个孩子,但却再也不是小飞侠。小飞侠是个不能生长的,小孩带着一个老灵魂并且这灵魂只能记得同样不能生长的东西,而看所有的活人为敌人。他爱的小姑娘一旦长大,他就要将她赶出梦幻岛,再寻找新的。
  我的心却渐渐记起许多活的东西,它们像我的手手脚脚慢慢有了新鲜样式。像我的心从新开始跳动。它们熙熙攘攘笑闹欢跳,如一群初生的雪白的羊。
  我是这群里最小的,我是祂又笨又弱的小羊,跌来撞去,屡屡绕道偶尔摔伤。可祂叫我生长。
  唯有有爸爸的,才知道自己是小孩。我爸爸祂叫我生长。
  哈里路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