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草纸尿片:独来独往的风，请勿诉说

作者：羽微微 提交日期：2005-1-19 22:02:00

勿的网名是“独来独往的风”，他曾跟我说，他的个性较孤僻，喜独来独往。虽然他也可以很健谈。但我能明白孤独于他，更是一个好的朋友。正如我们准备前去一个聚会时，也许会突然感到百无聊赖，倒不如一人独处，翻看几页书，喝几口清茶，来得快乐。

　　孤独和快乐并不对立。勿，便是在诗歌里孤独地快乐着的诗人。

　　勿的诗，大多短小，所用的修饰词语很少。但他往往可以在几个句子里，就把一个场景勾勒出。有时像是速描。可有时更像是水墨画。比如以下这首：



　　《山坡羊》

 

　　鲜花和青草

　　都沐浴了雨

　　这一天的阳光明媚

　　我喜欢的姑娘

　　她赶着一群羊



　　我爱看她裸露着双足

　　踩在鲜花和青草上



　　最后一段“踩在鲜花和青草上”的双足，跃然纸上，仿佛墨迹未干，令人看时，不禁小心翼翼、百般怜爱。

　　勿喜淡墨渲染，又擅于诗中构筑紧张的气氛。这时，又更像是电影中的画面了。



　　《噩梦》



　　十四岁那年

　　我做了第一个噩梦

　　梦见妈妈不见了

　　梦见我的妻子正用

　　一把锋利的小刀

　　一下

　　一下

　　一下

　　削着手中的梨



　　这首令你恍如置身于某部恐怖影片的片断中。看到“一下/一下/一下”时，配乐鼓点仿佛也正一下一下一下地敲着。气氛骤然紧张。心被拎起来。张力到达最紧时，勿在这里小小的狡黠了一下——哦，原来只是“削着手中的梨”。但他留下了更多的想像空间——也许你会去想像那个“削梨”人的脸？！正如影片让你虚惊一场后，镜头马上又会慢慢地往上抬，再往上抬。然后背景音乐再度响起......

　　曾经跟朋友讨论，如何避免看恐怖片中最恐怖的镜头，而又不错过情节的进展。有说用手遮着画面只看字幕。有说请旁人转述。但有一个朋友说得最为精彩，就是把声音关掉。只看画面。

　　在这里题外话了一点。我只是想说，在诗里面制造“声音”，对于诗歌某些气氛的形成，大有帮助。而勿，正是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

　　勿不但喜欢在诗里制造声音，他还喜欢制造光线。



　　《萤火虫》



　　到了夜间，我渐渐地悲伤

　　在我的旁边，爱人已经不再相爱

　　萤火虫，让我看着你飞

　　让我感到，晶莹仅仅是一滴眼泪



　　萤火虫，让我看着你飞

　　看着你飞看着你飞看着你飞

　　让我试着让时间停下来



　　那么多的心灵在夜间沉默

　　那么多的眼睛被黑夜欺骗

　　萤火虫，让我看着你飞

　　让我看着你飞看着你飞看着你飞



　　这首诗中，“让我看着你飞”一再反复地吟诵。让我们联想到萤火虫的萤火，正在一明一暗地闪烁着。诗中的情感，也因这一明一暗若隐若现，令人反复玩味。

　　诗因其语言的跳跃及容纳的空间大。往往可以高度浓缩地表达。下面这首，我认为，比一篇短篇小说所要讲述的，更为精彩。



　　《多病》



　　那年我来到了寨子里

　　不小心沾上了怪病

　　治愈后复发

　　再治愈

　　再复发

　　多年以后我走出寨子

　　过去的朋友

　　大多死去

　　活着的几个

　　依稀可以

　　辨认出我来



　　这一首诗，是他比较早期作品中的一首，它蓄含了人生命运的无常、悲苦、苍凉在里面，但同时也有豁达及坦然面对命运的乐观。令人看后，很想找一个朋友，握掌长叹。

　　我曾经在或者一个回他的帖子里提到：“勿，你的诗，有时会让我联想到——红棉袄。暗房子...布满灰的大梁。挽着髻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大娘在，缓慢转身。小孩子天真的笑脸。剧终她正浮在水面上。勿，你的诗，以压抑见长。”

　　勿描述这种压抑场景的诗，在他的诗作中，占了很大的一部份。或者说，他就是一个专门让气氛在诗里紧张的诗人。下面这首《幼狼》，是他的诗作中“不紧张”的一首，它不像电影，倒像是一个动画片。



　　《幼狼》



　　它应该很害怕

　　一声剧烈的响

　　妈妈肯定是死了

　　它不敢出来

　　妈妈再也回不来

　　它感到了长时间的安静

　　与无聊



　　诗里面只提到了幼狼失去妈妈的“安静”和“无聊”，只字未提它的痛苦。但我们会看到一只动物它那纯洁和无辜的眼神...正如人类的幼婴，在面对命运无情的打击后，他们往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如在战争，失去双亲，或致残的孩童们。他们也是这样的睁大眼睛，而不知道后面巨大的痛苦正向他们逼近...

　　勿这样写他的简介：“我试图用一生的时间去接近这个人类最脆弱也最强硬的部位。生命是短暂的，我坚信我的诗歌会比我活得更长一些，哪怕稍长一些…… ”

　　而我想对他说的是：“独来独往的风，请勿诉说。”当“勿”是一个诗人的时候，他正在诗里头，把“离得很远的世界”，用“空灵、虚幻、诡异、乖戾”等等场景一一在诗歌里诉说；而当“勿”是“不”这个否定词的时候，我相信他，正在“独来独往的风”这种孤独中，安静地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