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生填报志愿流程:大舜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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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舜号海难逃生亲历 22名生还者之一马士麒专访


放下救生船让风浪打跑
放下橡皮筏与滑梯绞到一起被绞碎
狂浪把软梯的四股绳砸断三股
大舜号就像一幢大楼倒下去
船上所有的灯都亮起来
海面一片灯火辉煌
两声长笛之后
船底朝上
四下漆黑
我说勇敢点
活下去
听天由命!


我叫马士麒,今年48岁。

1999年11月23日晚上9点多钟,我和本村的伙伴王寿平和一个司机,从大连湾坐大舜号到山东去送扇贝丁,干完了事,卖回现款之后就往回走,11月24日坐大舜号往回返。我们中午12点多钟上的船,这个船是从烟台到大连的,还是大舜号,是1点半钟开船的。那天在烟台港上看不出有风,只是下点小雨。

俺三个人上船时是车先上的,俺两人在后面上的,车是北京微型车,蓝色的,载重量一吨。以往坐这个船,烟台港的检票是在底舱,上船那个地方应该有人看着,24日那天没有人看着。我们的车上去后停在第二层甲板的左舷,完后我找垫木塞在车轱辘底下,前面一个,后面俩。觉得车还行,不会来回晃悠。俺仨人就一起上去了。

咱买的票是50元,上船后咱又花20元补了一张票,就是加床位,加个软垫儿的票,拢共花了70元。我的座位在散席,最低档的。和往常一样,咱觉得自己没大钱,身体也没有什么毛病,就买了散席。大舜号的散席设在船顶部。
上船后我那个伙计说咱算算账,别钱在我这里撂着,叫别人掏去我还得赔。俺卖货物都是一家拿一半钱,卖完货就算一算是赚还是赔,他把钱一掏说咱算账。王寿平把本钱、车费700块钱刨出去,等算完账,各人钱各人拿,给了司机700块钱。司机叫王斌,也是本屯人。王寿平说这一趟还行,总算挣了点儿,挺高兴的。我分了两万多块钱,这钱我放在一个小布包里,像是银行发的那个奖励包,包里有计算器、账本、手机充电器、两万来块钱,还有两个苹果。

拉拉呱觉得没啥事了,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船已经开老长时间才睡的。全程98海里正常应该是6个来小时到,下午4点来钟服务员进舱喊我们,说有紧急情况穿救生衣出去。我在散席的最里头,离舱门距离最远,等我穿救生衣出去是比较晚的一个。我出来时王寿平慌慌张张地问说怎么穿,我说就这么穿,实际我也不会穿这个东西,也就是自己穿穿再看看人家呗。服务员倒是挺认真的,绳系好,扣子系结实,那个20多岁的女服务员挺老练的,长瓜脸,大眼睛,姓什么不知道,照顾得挺周到,说有紧急情况大家上甲板去。

当时听了我心里有点紧张,没情况服务员不能招呼这事,因为咱坐大船还是第一次在船上穿救生衣,去年我坐过好几次大船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四点钟起来后觉得外面风浪挺大,因船体晃再加上浪打在船体上有响声,能感觉出来。在我印象中这不是我见过的最大的浪,但也算是大浪了。咱在海里干过,比这个大的浪咱见过。出来后大家伙儿都到后边的甲板上去了,顺两边的甲板到大舜号后部的甲板,当时黑鸦鸦一大片,也就是左右舷人都站得挺满,边上有栏杆,因为不把住栏杆,风浪太大容易摔倒。

五六点来钟,有一艘船是从大舜号的尾部由左往右开过来,看得见这艘船,这时天将将有点黑。这船上半部是白色的,下半部是铁红锈色的,它比大舜号小不了多少,好像是艘货船,它没有减速。咱以为是奔咱这个船来的,我觉着也就离着有两海里吧,没理咱们开走了,那时应该是6点之前,这船开走后大家伙一片哀叹声,“哎呀妈呀,救命船走了!”出了事都心急火燎地,觉着出了事都眼巴巴地好容易盼来个船,可高兴了。结果船走了,大伙儿唉声叹气。
在后甲板上,我发现船后腚甲板上有个门,门缝里浓烟滚滚。噢,服务员通知出事是船起火了,烟挺大。当时确实挺慌,看到大舜号的水手们在忙乎,忙着救火。他们船上总共是40个人,包括船长、轮机长、水手、电工、服务员什么的。

这期间,风浪是逐渐地加大。有人滑倒了,哗地滑到这边又滑到那边,因为两边栏杆有人把着,他们不容易摔到水里去,都是些青壮年,在甲板中间没有发现老人和小孩。那些青壮年滑倒时妈呀爹呀地喊了声就爬起来了。当时咱身上穿的是平时穿的那个衣服。那个船过去后,大伙就这么喊叫:“啊!这个船不是来救咱们的啊,怎么走了啊?!”在这些人里男人多,我觉着有三分之一的女人,三分之二的男人,二十多、三十多、四十多岁的人比例大一些。

这船过去后咱也没看见再有别的船来,也没有人告诉大伙儿说船怎么了,也没有船上哪个领导或是服务员安慰大家。这个船就这么停在这儿。咱在海边,船走和不走能感觉出来。当时我心里挺着急,船底下起火起多大了咱也不知道,来个救船还走了,这个风浪也不算小,太危险了。我对王寿平说,你还不给家里挂个电话,今天这个事挺危险。他叹口气说,你挂你挂,俺家里胆小,一惊一乍地,她害怕。我想今天这个状况不挂电话吧,如果死在这个地方,家属找尸体都不知道上哪儿去。唉,还是挂吧。

我给我家挂个电话,我说今天坐船船起火了,我家属打了个愣,“哎呀,怎么起火了!”我说,“你记着,这个船是从烟台到大连的,叫大舜号。”我重复两遍,为什么重复两遍呢,就是假设有一天咱要遇难了,她起码知道咋回事,就是加深印象。我说:“今天确实是挺危险,我是在55区。”我说这个是因为山东和大连海上搭界这个地方,俺自己的土话叫55,我一说55,她就明白是在烟台和大连的中间这个地方。它1点多钟走的船,4点钟叫起来的,我印象中是船开了3个多小时之后起火,因为全程6个多小时,现在开了3个多小时,当时按我的推算不是一半吗,可是我当时不知道这个船又往回返了一段。

俺家的问说你怎么办,我说船上有那么多人,听天由命吧。完了她还想说什么,我说不细说了。她听了电话肯定要着急要害怕,但我也没法和她往下说了,怎么说?这样,电话就挂了。回来后她说,你挂了电话我再叫你电话一声不回,那天确确实实一个是风浪大,她后来说的声音我没听到,我就是听到了,也没法跟她解释。没事啊,危险啊,或是更危险啊,这话就更不能说了。虽说她给挂了多次电话我也不能回。

8点多,旅客逐渐进舱,随着时间的推移,进舱的人数越来越多,到底是不是服务员领进去的咱不清楚,听舱里的人说是服务员领进去的。咱是也没听见船上有什么广播,也没听见服务员招呼安排。自4点来钟听服务员叫咱出来,再没听见一次船上的人招呼什么,或是组织疏散或是跳船什么的,我既没看见也没听见。

在8点钟左右海上来了两个拖头,好像是烟拖13号和烟拖14号,这种船船体不大马力大,它忙乎什么咱就没看到,它到底采取了什么措施,天地良心咱的确没看到它们为救船做了什么,它们在船的周围转悠这我看见了,拖船上的人我都看得清楚。自打4点钟从舱里出来到船翻的一刹那,我没离开甲板一步,只是在中间我进了舱里,只有一两分钟时间,我进去喊那俩人,那时甲板上只有四五个人吧。等八九点钟以后,拖船就走了一个,那个没有看到走。
8点来钟,大舜号上放下一个救生船,放下来就让浪给打跑了,放下时没人组织说怎么弄。大舜号高,谁敢跳啊。它有一个滑梯,大布袋似的,放是放下了,可是没有人组织,一个人没有上来,一个人没有下去,我估计船离水面十米八米是有的。当时放这个滑梯是想往救生船上放,可救生船放下去后没人管,船里可以坐十来个人吧,结果顺风顺浪地给打跑了,跑了后还有个橡皮筏,它先前系在大舜号的顶部,放下它时与那个滑梯绞到一起去了,我就在几米远的地方看着,绞来绞去,布袋子绞碎了,橡皮筏也绞碎了。大舜号还有个软梯,是四股绳组成的,可是大浪把软梯那四股绳砸断了三股。我当时想如果有人来救或有船来救或船翻了或是火上来,我就从这儿下去。

这时根本没有看到有船过来,有些报道说有多少多少船来救什么的,全是假的,在八九十点这段时间里,可以说十点半之前吧,一个船没有。就来了两个拖头还走了一个。它山东报纸报道的时候,说出动了多少舰艇、多少船来搜索、多少船来救援,这不瞎说吗!你干啥这么说,那些船在哪儿呢?!我就在甲板上瞅着,我就想逃命,我一直在看来几个船,来几个船我能不知道?!

海面上有没有船当时心情不会一样的,眼前就一个船,拖船。在十点半来了一个船,后来才知道是海军的686船,是烟台海军的一艘给养船,这船不大,也就三四十米长,三五百马力。为什么对这艘船印象特别深?哎呀,来艘船,是不是来救咱的呀?它船上有两个特别亮的灯,我就是这艘船救上去的。来了以后这艘船没有往上靠,离大舜最近时也就是30米左右,靠大舜号的位置老是保持这么个距离,远了它就往上顶一顶,我在甲板上看它好像是监视这个船的动静和走向,在它来前后又来了一艘滚装船,能看出来是因为滚装船上边能坐人,下边装车,它一个小窗一个小窗的灯特别亮,像楼房似的,它离大老远地也没靠过来,在大舜号沉船之前它就走了,就剩下海军那艘686船和一艘拖头。

风浪逐渐加大,船摆动加大,倾斜的幅度也在加大。我始终在甲板上,瞅着大舜号船外帮的水拉子在10点多钟已经靠不上水了,说明船体已经右倾了。水拉子是起稳定作用的,它伸出20多公分是压水起稳定作用的。我当时想,哎呀这船的倾斜度太大了,要这样船可太危险了。我那俩伴儿上舱里去了,在甲板上晃得晕,又冷。我不让他俩进,说“男子汉要有点骨气,上什么舱里”!我将他们一军,但不能直说。因为旁边有别人有船员,不能说搅乱人心的话不是,我暗示他们,但他俩扛不住进舱去了。

我看船晃得这么厉害,我觉得船不太好就进去看那俩人,我身上穿了件救生衣,手里拿了件救生衣。为什么拿一件救生衣呢?因为我手上有个包,包里是货款,要是赶上掉水里就把包绑上不沉底。船晃厉害了,往包上想这俩钱的心思就少了,招呼他俩时顺手将救生衣往里面一扔。王寿平就在门里边,我站在那个门口,我把救生衣朝里一扔他肯定得抬脸,他一抬脸我连招呼他三声说“出去”!一扔救生衣就起到提醒他的作用,招呼完我就出去了,我以为等一会儿他会跟出来,结果等到十一点半,船翻了。

当时我没看表这是确实,到海军把我救上来时我问那个大队长几点了,他告诉我几点,我根据时间推算了一下,我掉到海里的时间大约是在十一点半左右,后来经证实是十一点四十五分翻的船。船翻时我确确实实没有看表,我也没戴手表。十一点半左右,船的晃动特别大,我有种预感是这个船马上就要翻了,我趴在甲板的栏杆上往下看,船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一下,结果,我瞪着两眼看着它不往左回了,它往右边一晃不往回返了,静止了好像几秒钟,我当时心想完了,我在船的左舷中间,那时甲板只有四五个人,其中有一个活了,那些人咱就不知道哪儿去了。在医院里俺俩碰一起他说你在哪儿,我说在甲板上,他说他也在甲板上,当时觉着很惊奇,我说那是你呀,他说那个人是你呀。那时甲板上就那几个人都看到了,虽然不能确认吧,但脑袋瓜里还是有些印象的。“那边那个矮个儿,拎包的是你呀?”“是我呀,是不是你招呼说把包扔了。”“哎呀对呀。”“那是我那是我!”就这么在医院里认出来了。船倒时我确实喊了一声把包扔了,因为他那个包挂在脖梗子上了,这多危险。进水里浪一打,那绳再把你勒死了,这多危险!

当船一晃不往这边返,我脑海里意识到船翻了,我第一动作就是把脸转过来,走廊靠我后背,这边是扇玻璃,我就敲这个玻璃,你看我这个右手,敲成好几处骨折。玻璃里就是我那两个人坐着的散席,大概敲了有五六下子,我喊他们说船翻了快跑船翻了快跑。船倒是好长时间才倒下去的,我是告诉我这两个人,但别人也听得见。虽然风浪挺大,如果说我的喊声里面的人听不见,我这敲玻璃别人肯定能感觉到的,我没能敲碎这个玻璃,却把手敲成这样,伸也伸不直,攥也攥不上,不能劳动,找他们还不管这事。然后我就翻过栏杆,当时我左手上系着包,穿着个灰色的皮夹克。翻过栏杆一看,不好,夹克进水会太沉。马上我就把夹克脱掉扔甲板上了,也把包扔了。因为我带这个东西如果顺着软梯下去手不好使,然后我就顺着那被海浪砸成只有一股的软梯下去了。

船一点点地倾斜到45度,我正好走到船体中央,这时我转过脸看看,因为我还有两个人呢,我看这两人出没出来。这时它顶上的灯就亮了,那时船上所有的灯都亮了,灯火辉煌呀!回脸看时,大舜号这时拉了两声长笛,我想拉这个笛大概是叫大伙逃命,可你这时候拉笛谁还能跑得出来呢?没看着那俩人我就下来了,船都那样了,里边人根本出不来了。我还看见船的尾部滋的那个水烟就好像把烧红了的铁放进水里那样似的。

算算从4点钟出来到船翻这7个多小时里,我为什么一直没进舱呢,我有我的想法。七八点钟时,不知谁说大家不要慌,船底下的火灭了,船已经往烟台拖了。他这两点我当时没有相信。我在甲板站着时,八九点这个时间,底舱时不时发出“咚”地一声,一个汽车的轮胎或油箱爆炸,才能有这个声,我觉得这个船挺危险,但是我不敢说。再一个,十点半时,我发现船厕所和船体之间的缝里上来的那个气体就像高压锅那个气体,如果火不着了,它不至于是这个气体。再一个事是在走廊的拐弯地方,有五六个水手站在那儿,工作手套都没摘,从表情上来看都是比较紧张的。如果人是干完活、救完火是休息,那个表情是不一样的,我感觉他们是下面那个火弄不灭,没有招儿了,躲上来了,有这个印象。我还有一个判断是拖船的事,那天刮的是西北风,从船的走向上来看,咱那个船在大海就像是随风漂流一样,根本不像是有船拖的样子。这些是我不进舱的原因,我感觉今天是太危险了。所以说我能站七八个小时是一种毅力在支撑着。

顺着梯子往下走,我先是爬,腚朝下,头朝上,下到45度我停了一会儿,看看那俩人出来没有。渐渐地船就成了底朝上了,我就上到底儿上去了。我爬到底儿上,该怎么说呢,我确实挺感慨,想着今天要是死了太冤,我没地方跑啦,这个底儿就像个孤岛,而这个底儿正在下沉,上边的面积逐渐减少,开始有炕那么大,过一会儿成半啦炕那么大,再一会儿只有枕头那么大,没有底儿了我往哪跑?那不就完了吗?我当时确实挺担心,哎呀,完了。我家里还有80岁的父母呀,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今天要是死了是真冤啊!

船不是一下子沉下去的,它是逐渐逐渐地沉的,大概有个三五分钟,船最底部有个小沿边,我抓着小沿边挺感慨,这下儿可完了。咱在中间那个位置,有个小伙是在最高那个位置上,他肯定是最后下到水里去,这小伙有二十八九岁,我先下去的,下去前我看见他的胳膊直打颤颤,我还给他打气呢。我说小伙勇敢点,活下去,听天由命!我看见他那个手直抖,他肯定是害怕。我当时肯定没有他那么害怕,因为当时挺感慨的,没地儿跑没地儿跑,这下子完蛋了。

跟他说完,面对现实吧,我看见迎面有两盏挺亮的灯,看着那灯往这边转,我怎么能活,就得在下水后朝它那儿游啊。先前爬到船倾45度那时,已经跳下海三四个人了,我曾经松了一只手,也想跳,可另一只手没松,我往下一看,这个周围没有船,再说风浪朝船上一打过来,这不就碰死了?我一想,这不能行不能行,现在想想,我那时要是跳下去了,百分之百地死,肯定活不了。后来活着的这些人和我说起来,没有一个人说到他们是在我前面跳下去的情景。再说,跳那一刹那,大舜号就像一幢大楼倒下去了似的,灯火辉煌,聊起来那些人没有这个印象,而这几个人肯定是看到了的。哎呀,跳不行,可不跳就行吗,也不行。

在我的视线中,有着两盏挺亮灯的那艘船是唯一的一艘船,只有这一条船,印象中特别深。后来知道它是海军686艇。那时候所有的灯光都灭了,大舜号只露这么个小底呀,他们应该看得见我,我把脸冲着那条船,它离得特别近,但它靠不过来呀。从灯光辉煌一下子变得四周漆黑,我就觉得水里头通红一片,当时想:哎呀,底舱里的车烧得通红怎么出来了呢?还没想好是车还是火呢,咣,这一浪把我送下去了。还不是我跳的,是这一浪送的。两个耳朵“嗖”地一声,就像直升飞机似的那个动静,心想这回可完了,这上哪去了,不知道。

我觉着过了老长时间,过了多久也说不上来,等两个耳朵不响了,脑海里像静止了一样,我想我这是到哪去了,很自然地就是踩水和用手压水,这期间我大概喝了五六口海水,因为我往上来时气压得我扛不了,先来水再说,缓下一口气,再踩水用手压水,又来口水,然后就觉着“蹭”一声窜出了水面,脑袋瓜里猛地想到,哎呀,我还活着,这是水面,擦擦脸,一看前面有个救生筏,离我有百八十米吧,我就往那儿游。

这个救生筏是我第一个游过去的,游到了以后就往上爬,没上去,打了一下挺,我第二次又上,又没上去。救生筏就炕这么大,橡皮的,上边带个水红色的小篷,四周边的绳是弧形的。上了救生筏我才想起来当时下水后看到水里怎么那么红,原来就是它。两次没有上去,中间喘了喘,我头上去了,身子翻不上去,我用牙咬筏上的帆布,硬往上撑撑不上去,因为时间越长,手脚越不得劲,我用牙使劲一咬,把帆布咬裂了,一裂,我弄了个大头朝下,掉进水里,我右手不是砸玻璃砸伤了吗,往筏上爬前,我用救生筏舷边的绳子先缠住右手,勒得多紧顾不上了,勒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了,掉进水里我没离开救生筏的原因就因为我先缠住了右手,我的脚也插进舷边的绳里,我心想不行,上不去,我也不能这么折腾,这么折腾我一会儿没劲了,毛衣毛裤还在身上,挺沉的,没劲了就会下沉。

想不出什么办法时又过来个小伙子,他大概二十一二岁,和我的心情一样,来到这就往上上,上一次没上去,再一次又没上去,在那里呼哧呼哧地喘,当时我想,哎呀,我叫他先上,他上去了得拽我,我就好说了。我招呼小伙儿说这么着吧,我托你上去,小伙子说行,实际我在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力气了,我托他那点劲是很小很小的,我自己都感觉得到,他总归比我年轻,他使劲儿爬,我在下面他在上面,他脚踩着我肩,一下子就上去了,这才把我拽上去了,过一会儿,又游过来一个小伙子,俺两个人把这个小伙拽上来,一会儿又游来一
个小伙子,俺三个人把他拽了上来,他就是那个广州小伙子。

拽上来,俺就四仰八叉地躺在救生筏里那个喘呀,当时救生筏里有半尺来深的水,我喘了老半天抬眼一看,哎呀,这小伙子脑瓜怎么还在水里,这怎么回事,我把他脸一转过来,他喘了一大口气,你说他,连转头这个力气都没有了,如果有力气他不会在水里憋着。这时,海军的船逐渐向我们这边靠拢,我看见海军那船边站着几个小伙子向我们摆动手,示意他们来救我们,这个时间就听见还有喊救命的,怎么还有人喊救命,这个声音肯定离我不远,我们都是从救生筏的这边上去的,从这边看没有人,看我身后这边,在船尾那里有个人,只露了一张脸,身子和胳膊都没在水里,浪来了就喝口水,浪不来了,呼哧呼哧喘两口气,我一看就知道他是船上的,因为他脸上有油,水手救火时脸上蹭了些油,看着不一样,那个人看着就像要沉底似的,我赶紧招呼那几个小伙子说,哎呀这还有一个人喊救命呢,我拿右手过去就抓,不知道这只手不好使唤,已经僵了,手一抓感觉像棍子似的,觉着抓住了,等自己一使劲,就跌倒了,这才想哎呀我手不好使唤,手僵了。这几个小伙子身体比我强些,我晃晃当当地能站住就不错了,他们缓得比较快些,于是抱头的抱头,抬脚的抬脚,这时那个二副伸起手来,我用我这个膀子夹住他的胳膊。后来才知道最后喊救命的是船上的二副,他姓王。

海军船救我们时,等两船在浪拱起一样高时拽我们一个人,等第二浪时再拽第二个,海军先拿了个铁锹,我抓住锹头,一使劲结果锹把分离,我说你这个办法不行,我问他有没有绳,他扔过来一条大缆绳,可救生筏没地方绑,给我急得够呛,我说你再扔个绳下来,那海军小伙子挺麻利,也就十八九岁吧,马上找来手指粗的一团绳子,我就把缆绳系在救生筏船舷那吊着的绳上,绑不是用手绑而是用牙绑,先用手捅过去再用牙拽紧,完后就赶那个浪,等救生筏跟海军船一个水平线时就拽人,我好像是第四个被拽上去的,我后面还有一个。

上船以后他们用被子给我们盖上,胳膊腿像木棍似的不好使唤,有知觉却爬不起来,人家船上的指导员帮着扶起来,我手就像棍子,手指就更甭说了。上了海军的船我挺激动的,我又问救生筏最后救上来的那个人,我说你是船上的吗?他说我是船上的,我当时就有点挺火气的,我说你船上咋弄的,我说你看那一船人就剩下这几个人,你是船二副嘛!他说哎呀大哥一言难尽。

海军救上俺时大概是夜里一点多钟了,我在上铺,就从那有个小孔往外看,确确实实那个时候海面上去船了。我记得我问大队长几点了,他说一点半,当时我心里挺生气,下完雨来送伞,我气得够呛,这时候你们都来干嘛,他妈的没这个船我早就死了,我跟那几个人说他们这时捞尸体也捞不着,这时候来干嘛!那时候海面上有个几艘船,该活的活,该死的死了,谁能有多少时间。

解放军烧些姜汤,又弄些牛奶,摸摸腿又摸摸胳膊,说要是有人不行就上港,如果说不要紧的话,咱在海面上再找一找看,解放军确实是好心。他们那个船其实挺危险的,船小,他们船上只有17个人,有几个战士把自己绑在甲板上。上港时已是早上八点半了,天亮了。上港后青岛舰队的记者去了,686船救了12个人,咱上船时已救了八九个人了。救完我们后686船搁浅了。因为那个记者有手机,咱这十几个人用他的手机一一给家里挂了电话,一边打一边哭,我们船上那几个岁数小,自己活了就挺高兴,我当时的心情就挺不好的。那记者问我说,大哥你岁数看起来大一些,你说两句吧。我说我不想说,我心情不好。他说你获救了心情还不好吗?我说我高兴不起来,我说我一起来的有三个人,那两个人没出来,我总觉得他俩可能遇难了。

我给家里挂通电话可能是9点多钟了,她上那家去了,因为一宿也没联系上,往家里挂没人接,我寻思她上她妈家去了,我又往她妈家挂电话,是她侄女接的,我说你大姑在这儿?她说没在,我说你告诉她,我还活着呢!她闹了个愣子,说哎呀怎么这么说话,我说你就告诉她她就知道了。她说你在哪儿,我说我在烟台。话还没说完,别人就着了急,说行了大哥,说上话就行了,俺得说两句,那电话就给夺过去了,家里闹了个莫名其妙。

上港之后是医院那个车接的,看看谁受伤了,当时,咱这几个人吧,脸刮破了,手刮破了。下船时我是将将能走,有个当兵的想来搀我,我说不用,因为我的右肋肋骨骨折,没觉得手坏了。送医院之后就觉着不行了,躺下就起不来了,在海里没觉着,到医院肋也疼,手也疼。在医院呆了十多天,我家属和我姐姐赶到了烟台,大连晚报的记者给俺拍的照片。

11月25日上午,我用记者的手机给王寿平家挂了个电话,我说我们坐船落水了,王寿平在哪儿我不太清楚,我只简单说几句。我说你最好来,我受伤了,她说你伤哪儿了,我说我肋骨伤了。回来之后我没有去王寿平家,为什么没有去,我去了人家更痛苦,我想隔一段时间再去看看。

我是个工人,以前还交养老保险,我劳动都不能劳动,还怎么交保险,我孩子还在念高中,一年还要不少钱呢,老婆在家干活,我不要求别的,也不要求政府救济我,我想我现在就办退休,这个要求还说得过去吧,我岁数上差点儿,我要是办了退休,生活上还有点保障吧。烟大公司就补给我三两千块钱,服装费600元,精神损失费2000元,还有一个什么行李补贴,可我那两万块钱货款,它一分不给我,你就是带一箱金条,它也是一分不赔。咱去烟台,人家挺客气,可就是办不成事。我现在就愁这个事呢,你是记者,看能不能帮俺打听打听?

大事记

1999年11月24日,山东烟大汽车轮渡股份有限公司“大舜”号滚装船在烟台附近海域遇难,船上共有旅客船员302人,抢救生还22人,其余280人遇难或失踪。烟大公司是山东省航运集团下属的一个中小型国有企业。11月26日,交通部责成一个多月发生两起沉船事故的烟大汽车轮渡股份有限公司停业整顿。此前的10月17日,烟大公司“盛鲁”轮客滚船发生火灾沉船事故,1人死亡,1人失踪。

11月27日,抢救烟台海难遇难者的工作紧张进行。解放军官兵和打捞、医护等有关方面人员及当地群众6000多人克服恶劣的气候条件,投入紧张的救援工作。

11月28日,全国各地优秀打捞人员和设备向烟台调集,这批救捞专家和专业潜水人员主要来自海军和交通部烟台、上海、广州救捞局。

12月1日,“大舜”号沉船潜水打捞取得重大进展。

12月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吴邦国在察看烟台“11.24”海难事故现场时指出,要坚决按照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领导同志的指示精神,以对党和人民高度负责的态度,发扬不怕困难、连续作战的作风,全力以赴,协同配合,继续做好搜救打捞遇难者和善后处理工作。

12月4日,“大舜”轮船主获第一笔保险赔款。据中国太平洋保险公司提供的消息,这家保险公司烟台分公司日前为“11.24”特大海难事故中沉没的“大舜”轮所载货物,向船主烟大轮渡公司预付了200万元赔款。这是海难事故发生后给付的第一笔保险赔款。经查,沉没的“大舜”轮所载61辆汽车及车载货物,由船主统一向太保公司投保了货物运输险,总保额305万元。

12月5日,岸上、水上、水下搜寻打捞“大舜”号遇难者遗体的工作开展以来,经过军民团结协作、昼夜奋战,目前共搜寻打捞出遇难者遗体244具,截至当天20时,已有238具遇难者遗体被辨认。

12月10日,救助“大舜”号遇难者的善后工作基本结束。在党中央、国务院的直接关怀下,救助“11.24”特大海难事故遇难者的善后工作目前已基本结束,事故原因的调查取证工作正在深入进行,对“大舜”号沉船整体打捞的方案已上报国务院,待批准后即组织实施。获救的22名生还者,经过精心护理治疗都已康复出院;263位遇难者亲属已按规定领取了赔付金,先后来烟台的2200余名亲属绝大多数已返回。

2000年3月17日,“11.24”特大海难事故原因基本认定。国家经贸委安全生产局局长闪淳昌说,“通过大量调查取证,现在可以基本认定:‘11.24’特大海难事故是一起在恶劣的海况和气象条件下,由于决策失误,操纵不当,烟大公司及其上级主管单位在安全生产管理上存在着严重问题而导致的重大责任事故。”

2000年6月1日上午10时40分,沉没海底6个多月的“大舜”轮缓缓露出海面,打捞采用了浮吊扳正、浮筒起浮的方法,打捞现场天气晴好,视野清晰。

全国人大代表质询“11.24”海难备忘

在2001年3月举行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全国人大代表、民革中央委员何大川领衔、辽宁团32位人大代表联名,就山东烟台“11.24”特大海难事故,依法向交通部提出质询。全国人大代表提出询问:“11.24”海难事故发生迄今已超过100天,但全国人民尚未见到交通部针对这一事故的调查报告以及查处结果。

代表的意见和建议主要是:“11.24”特大海难事故的调查报告应尽早完成。

金竹花、刘广征等代表的具体意见是:“11.24”海难是只有22人生还、252人遇难、35人失踪的大事故,交通部在事故发生三个月后,仍未能向社会各界提供此次海难的详尽调查报告和对事故的处理,建议国务院组织有关部门,对由交通部负责的事故调查结果进行监督、检查,必要时,应邀请全国人大代表参加,并尽快将调查结果及今后整改措施公布于众,接受人民监督。

魏保威、张礼京等人大代表指出:“大舜”轮倾斜、失火后,于当日下午16时40分发出第一次求救信号,至当晚 23时40分倾覆,时间长达7个小时,而沉船地点距离烟台港不过15海里,距烟台牟平县养马岛更近。在7个小时的时间内,海军烟台686号给养船吨位较小曾在当晚22时30分左右赶赴出事地点,奋力施救,救起了12人。代表们就此坦率询问:在7个小时的时间内,交通部“烟台救捞局”的救助船吨位较大采取了哪些有效的救助措施?在当时的天气条件下,这些救助船是否具备救助能力?此类问题,应由与事故无牵连的专家在不受任何干扰的情况下做出客观结论。

人大代表何大川指出:“11.24”海难发生后,“交通部安全大检查领导小组”发出通知,要求正在营运的9艘客货滚装船“一刀切”地立即停航,进行全面彻底检查。何大川代表指出:进行彻底检查是完全必要的,但在被滞留船只报请中国船级社检查勘验完毕、整改完毕、多次申请复航时,有关部门却不予答复,造成被滞留船舶停靠港口三个多月,使许多航运企业停产、停工,职工不能上班,增加了社会的不安定因素。长此以往,其后果谁来负责?企业经济损失如何赔偿?企业向银行贷款谁来偿还?

据悉,接受询问的交通部长黄镇东、副部长洪善祥及其助手,在回答代表询问时态度十分诚恳。

关于尽快完成调查报告一事,交通部表示,海难原因的调查比较复杂,他们将尽快完成调查报告,以便向代表和全国人民交待。  

关于营救“大舜”号一事,交通部回答说,当时共有大小19艘船赶来营救“大舜”号,但因为风浪太大,所有救援均没有成功。19时21分至22时50分,烟台救捞局13号救捞船五次强行试图靠上“大舜”号,最近的一次距“ 大舜”号仅20米,但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在回答代表询问时,交通部救捞局工作人员,也向代表坦率陈述了我国海难救捞体制中的某些固有弊病,例如,救捞局一年经费需要2亿元,国家只拨950万元,其余的经费,都需要救捞局自己依靠“经营所得”去筹措。以经营“养”救捞,势必导致救助力量不足;救捞体制不顺,势必以“捞”打捞沉船,效益较高养“救”救助遇难船只,因此,烟台救捞局能够值班待命的救助船只有一艘。直升机是海上救人的最好工具,但我国海难救捞队伍中目前还没有配备。  

关于28年以上船龄的客滚船强制报废一事,交通部表示,现正在调查研究中。报纸上报道的只是初步方案,尚未形成正式文件。船只是否适航,交通部将实事求是地根据我国海事安全检查的有关规定来执行,请代表们放心。

专家分析“大舜”号海难发生原因:

“大舜”轮,系客货滚装船即汽车、旅客混装船。1999年11月24日下午,烟台海域风大浪高风力8-9级,浪高7-8米,“大舜”轮出海不久即决定返航,就在此时,“大舜”号不幸发生倾斜,且装载汽车的下舱发生火灾,不久又发现该船动力丧失。16时40分,“大舜”号首次发出求救信号,至晚23时40分,“大舜”号在山东省牟平县附近海面不幸倾覆。据称,出事时“大舜”号上有乘客、船员共322人,汽车60余辆。事后清查,全船仅22人生还。

出航失策说

据悉,11月24日下午,当“大舜”号出航时,海上已刮起七八级大风,浪高近10米,在这种情况下,出海十分危险。因此,当天烟台的另两个港口——国营港和北岛港的所有船只,在烟台海监局的控制下都没有出航。但烟大公司“大舜”号所在的地方港却因种种原因未能受到海监部门的有效监控,漏网出海了。很显然,烟大公司冒险出海此举是受经济利益驱动的缘故,但这种只要有钱赚就不考虑安全生产的行为无异于谋财害命。

调头失误说

出事当天,“大舜”号离港大约3小时后,船长发现海上风力达到10级,浪高8米,于是下令调头返回烟台。一些专家认为,在狂风巨浪中,轮船调头是一种最大的操作失误。因为当时海上风力10级,阵风更远不止这个级数,轮船在这个时候调头,无疑与狂风形成了垂直性的碰撞,从而使轮船置于狂风的正面袭击之下,再加上海浪很高,因此很容易造成翻船事故。更何况,“大舜”号的底舱装载有60余辆汽车,在激烈的摇晃碰撞之中,汽车起火,从而导致“大舜”号失去动力,最终沉没于距离海岸线大约3公里之处。专家指出,如果让“大舜”号在巨浪中顺风漂流,在靠近海岸边行驶,将不失为轮船自救的一种万不得已的办法。

未能冲滩说

一些专家认为,“大舜”号在调头之后,失去动力之前,本应该及时“冲滩”——即开足马力往海岸冲去,让船体搁浅在海岸边。轮船冲滩,虽然船体将有损坏甚至报废的可能,但是船上乘客的生死将大有可能得到保证,这是一种丢船保人的好办法。而且,“大舜”号当时距离海岸线很近,冲滩容易成功,但遗憾的是,“大舜”号并没有这样做。

未能抛锚说

一些专家认为,在失去动力的情况下,“大舜”号应该抛锚,以减小海浪对船体的冲击力。尽管风高浪恶容易使锚链被打断,但处于危机关头的“大舜”号,应该别无选择地将锚链抛下海,以达到减轻船体摇摆程度的目的;同时,要使链条有所松动,以便让轮船能够随风漂流,暂时避过风浪的冲击,拖延救援的时间。但“大舜”号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依旧没有抛锚。
人们在期待着有关部门能在“大舜”号打捞后尽快做出“大舜”号海难事故原因的最终结论。

此文发表于2000年3月

本文载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检察院网站,连接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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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pp.gov.cn/site2006/2006-04-09/001447038.html         这是《天津刑警奇闻录》中的一篇文章,如果你认为自己的婚姻不美满,人生不幸福,希望这篇文章对你有所启迪。

又是清明,每到清明时节,天津总会下起稀稀落落的小雨,阴霾的天空,冰冷的雨点打在身上,令麻痹的思维短暂的清醒起来,而此时,我的朋友高山依如往常一样,开上那辆白色的破旧夏利,带上闺女,冒雨驶入津塘公路,往塘沽驶去,路上父女俩人无语,女儿痴痴的看着窗外的细雨纷飞陷入沉思中,车停在僻静的靠海边小路上,两人下车。
  此时深邃的大海平静而安逸,渤海湾里停靠的渔船随着海浪轻轻的摇曳着,海浪仿佛在讲述着那些来自深海的故事。父亲蹲下身点燃了纸钱,对闺女说:告诉妈妈你最近上了重点初中了吧。
  让我们回到8年前的那一天吧
  1999年11月24日下午1点半,随着一声汽笛响,山东省航运集团下属的烟大公司的滚装船大舜号慢慢离开烟台港码头,开往大连。大舜号滚装船总吨位9843,总长126米,宽20米,高11.5米,相当于四层楼房的高度。船舱分四层,底部两层装载汽车,上面两层载客,而此时搭载着262名乘客、40名船员、61辆汽车出海了,这其中也包括一名乘客,高山的前妻晓云。
  晓云离开大连的家到天津工作已经5年,还没回过家了,在天津她结识了高山,渡过了幸福的恋爱时光,最终结婚生子,但美好的姻缘也出现了危机,不能免俗,两人发生过多次激烈的争吵,最后在几个月前平静的分手了,留下了女儿搬走,这次晓云趁出差烟台还有几天的年假,索性决定去大连老家看望下妈妈。
  而高山至今依然清楚地记得,晓云在起航前漠然的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船就要开了,她回家带去了很多补品给老娘,并让他照顾好女儿,等她回来要接走带她玩几天。高山听得那边传来的风声似乎很大,叮嘱了下多穿衣服,便挂掉了电话。
  下午3点30分,此时渤海湾内的风力逐渐增加到7到8级,阵风9级,海面上涌起了波澜,大舜号滚装船在骇浪中穿行了3个多小时,阴沉的天空夹杂着雪花飘落,大舜号在海浪中上下巨幅摆动,曲船长发现海上风力达到9级,浪高8米,终于沉不住气,于是下令调头返回烟台。这个致命的决定引发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故。
  下午4点20分,在狂风巨浪中轮船调头,这是一个严重的操作失误。因为当时海上风力7级,阵风更远不止这个级数,轮船在这个时候调头,无疑与狂风形成了垂直性的碰撞,从而使轮船置于狂风的正面袭击之下。而这并不是起到决定性的因素,各种失误的因素的累加才会酝酿出最终灾难性的后果。底层船舱装的汽车太多了,五排车道装六排车所以无法牢靠加固,经过这样的颠簸,车在船上开始随着船摇摆溜动,加固链被挣断,车拥挤到了一侧,船开始偏了,更为糟糕的事终于发生了,车辆在互相碰撞挤压中,造成了漏油,继而引发了大火。此后大舜号因火灾失去动力的情况下在海上飘流了6个多小时。
  探火器报警铃惊动了船上工作人员,曲船长赶到船舱起火部位指挥救火,火势已经很猛了,船员们放了4条水龙带救火,直到机舱没有供水。“开动水雾灭火系统!报警求援!疏散乘客!”船长下达命令。船舱里的乘客穿好救生衣,被服务员带到甲板上。
  与此同时,高山接到了妻子的第二个电话:轮船下面失火了!我们都被穿上了救生衣在甲板上待着,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啊,外面风好大啊。高山心想她又如往常样的大惊小怪了,无奈的说:别夸张了,一万吨的滚装船能抗8级风,不会有事的,火不会太大,船上有消防水枪,一会就能扑灭了,别慌,看看哪个地方安全先躲一下,别冻着,带的东西甭管了,只要你人安全就行。孩子我会替你照看好,还有,能不能再找点衣服穿上。
  下午4点30分,二层甲板已经窜出了烟雾,船长立刻请求救援,求援的无线电波传到四面八方,烟台救捞局、烟台港务局得到了消息,没多久消息传到了交通部,济南军区,北海舰队驻威海部队,烟台武警部队。海军在山东的各个观通站都收到了救援信号,继而转发到了山东烟台港务局等部门和海军指挥机关,下午4点50分,海军北海舰队指挥机关接到消息,迅速了解附近的海军驻舰情况,北海舰队当时在烟台附近的大中型战舰已在几日前离港,赴某海域参加海军演习。而在威海等地只有一批小型舰艇和军辅船只。这些舰艇不能顶住海上的七级海风。北海舰队参谋部门判断海上的风浪会继续增大。而此时的大舜号已危在旦夕。  高山不放心,就拨通了晓云的电话,询问起船失火的情况。晓云声音有点颤抖了:情况不太好,一直在冒烟,船似乎出问题了,我很怕。高山听到背景里嘈杂的声音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妙了,大声地喊着:晓云,坚持住!你不会有事的,你不是要回来接孩子吗,我等你!过去的事,你也...话没说完,那边信号就断了。高山开始疯狂的拨打晓云的电话。
  5点30分,第一个赶来救援的是一艘广州岱江号货轮,它离大舜号最近时仅有2百米不到。看见这艘大货轮,焦虑的乘客都欢呼起来。但该货轮因为风浪太大无法靠前。主舵也短暂失灵。欢呼的人们绝望的看着货轮不前,心慢慢沉了下来。当晚6到7点,海军山东各地观通站反覆接到求援信号,判断事态严重,随即向上级部门报告。北海舰队与海军总部要求烟台附近基地的船只紧急待命。晚上从7点开始,海上风浪达到9级,各海军基地的舰艇都被系缆捆绑,在这种情况下出海自身危险非常大。到了晚上8点,北海舰队电询海航,可否派员,海航回答,在山东的直九型直升机在6级海况下就已经无法起飞  晚7点20分,烟台救捞局13号船赶赴出事海域。当看到大舜号时,天已经黑了。船的甲板上正在着火,船体已经倾斜,能隐约看到船舱里乘客的影子。用3个小时的时间一直想靠近它,但浪太大始终不能靠近,扔绳子对方也接不着,直到最后大约10米,仍然贴不上去。用抛缆枪打绳都打不过去。13号船向大舜号靠近,可是,船无法靠上去。交通部救捞局局长电话里告诉13号船长:我是大舜号事故救助总指挥。现在我任命你为海上救助指挥!你把能出动的所有抢险船、拖船都动员起来,抢救大舜,抢救旅客!
  北海舰队686号船同时接到了另一艘银河公主号救援信号,紧急备航,顶着9级狂风冒险解缆出航。紧随其后,681、683、684、685船,也相继驶进风雪交加的茫茫夜海。施行救援任务。晚9点50分左右,686号船发现了已失去动力的银河公主号,该船要求护送保驾。686号船护送该船30分钟左右后,又接到海监指挥中心紧急通知:还有一条更危险的大舜号!该船已经严重倾斜进水,随时可能沉没,需要立刻救援,并告知其大约方位。686号立刻启程。
  这时,焦急等待几个小时的高山终于再次接到晓云的电话,晓云在那边已是在哭泣,她哽咽着说:高山,船已经倾斜进水了,外面风好大啊,来救我们的船没法靠前。恐怕这次我过不了这关了,我不知道该怎样说,我只是希望你知道,高山,我爱你,其实我一直在爱着你,如果当初你我都退让一步,我决不会和你分开的,这么多天来我时时刻刻想着你,想着咱们的女儿。还记得你第一次送我花么,那时候我就想,有你我是多么的骄傲啊,还有你送我的小玩具熊,我一直带在身边,你给我带来了每一分每一秒的快乐,我不会忘记,咱家衣柜里有我留下的相册和你送我围巾,请替我保管好。我的东西都在租的屋子里,请也替我取回来吧,存折的密码写在我日记本里。
  高山心如刀绞,大声说着:晓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走!没有你的日子,我天天在想你,可是没有勇气去找你,能原谅我么。把过去忘掉吧,咱们重新开始好么?我等你回来,咱们是一家人,我还要和你在一起过个50年呢,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不喜欢我做的菜么,我以后好好学,回来给你做爱吃的鱼,答应我,坚持住!你不会有事的!
  晓云在那边已是哭泣:外面下起雪了,高山,我好想躺在你怀里,咱的女儿乖不乖啊,你告诉她,妈妈去很远的地方旅游了,不能再带她出去玩了。高山,好好照顾咱的女儿,把她养大,别让她吃太多的糖啊。高山,嫁给你我不后悔,如果有来生,我依然做你的妻子好么?
  高山声嘶力竭的吼叫着:晓云!我爱你!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手机那边断断续续的声音:请把我的骨灰撒在大海,一边有你,一边有家。
  手机信号时断时续,船舱开始进水,船体倾斜35度。底舱汽车全部滑向左边。大舜号慢慢向左侧倾斜。甲板上的人们需要立刻转移到下面的安全位置,此时服务小姐说:让妇女和儿童先下!那一刻令人动容,甲板上所有的男士都贴着墙站着,让妇女和小孩先下去,没有人抢楼梯。有一个女乘客拉自己丈夫的手,要他也下去。丈夫挥了挥手说:你先下去吧。
  10点30分,海面狂风带着刺耳的噪音呼啸而过,好像掠夺着什么,天空乱舞着雪花,10几米的海浪无情的冲击着大舜号。惶恐的乘客们互相借用电话,纷纷在和自己的至亲告别。有的失声痛哭,有的镇定自若在对自己的爱人轻声叮嘱,而此时电话信号突然中断,新婚不久的一对恋人紧紧拥抱在一起,默默倾听着彼此的心跳,忘记了身边的一切,等待着末日的来临。烟救13号老船长跪在甲板上哀号,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大舜号在肆虐的大海拍击下作着最后的挣扎,一个老公公告诉老婆婆,如果我不行了,一定要把小孙子举过水面。狂涛见证着历史的悲剧在不可逆转的发生。
  夜里11点37分,灯灭了,大舜号此时侧翻成了90度。极短的时间,水就从下面迅速涌了上来,吞噬着一切。挣扎的人们呼叫着,在向世间作最后的诀别。
  夜里11点50分,在北纬37度29分,东经121度46分,大舜号在距烟台牟平养马岛大约五海里沉没。巨大的漩涡将散乱的遗物吞噬,又吐出。280个寂寞的灵魂在冰冷的深海下沉浮飘荡,靠不了岸。280个家庭中的亲人在远方呼唤。
  686号船随即紧急救援,并将所有的救生器材扔向落水者。经过一个半小时的艰难营救,先后将12名幸存者救到船上。烟台救捞局13号船长海上风浪中也搏斗了一夜,大舜号船上300多人,仅救起了几名落水者,那一瞬间从来没有过如此的悲凉。天快亮的时候,老船长接通了救捞局长的电话:局长,我没能完成你交给的任务,我没能救了大舜号。话没说完,这40多岁的山东大汉已是泪流满面。大舜号船长老曲在一系列的失误下,尽管尽力挽救,但最终没能阻挡住大舜号的沉没,他也始终没有离开轮船驾驶舱一步,直至汹涌的海水灌入,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没有在乘客之前逃生。
  高山凭借一个尸体身边的玩具熊,立刻辨认出了晓云,按照晓云的遗愿,他把骨灰抛洒在了塘沽,一边有他,一边有她的妈妈。翻开晓云日记的第一页,贴着两个人的合影,照片中的那个女孩在幸福的笑着,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下面一行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如果我们能有50年时光,就让我们天天在一起吧。
  阴雨依旧绵绵,高山拉着长大的女儿的手默默的伫立在塘沽海边,望向那大海的深处,倾听着海浪的呼吸。阵阵的轮船汽笛声从远处传来,似乎在低泣。耳边似乎轻轻传来那句话:如果有来生,我依然做你的妻子好么? 顶端 9 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