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鼎红至尊娱乐会所:日机轰炸美舰 沉没扬子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1 07:14:56

日机轰炸美舰 沉没扬子江

 

美国海军「潘莱号」(Panay)炮艇上的官兵,在日本偷袭珍珠港四年之前,便早已参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军机在中国领水之内,对中立国船舰肆意炸射蹂躏之经过,被两名摄影记者全部拍摄了下来。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一个原本十分平静安详的下午,美国海军五艘炮艇之一的「潘莱号」,依照中、美两国一八五八年所订双边条约核准,正在扬子江中执行其保护在华美商及传教士之任务,在正常之巡弋情况下,最多是扯起星条旗表明一下身分;再不然,便是与长江中之海盗发生一点儿小冲突而已。可是,在一九三七年时,这一地区已与平常大不相同了。

当年的七月七日,日本重施故技,对中国发动其不经宣战的攻击,大肆攻城略地,在随后的几个月中,日军所经之处夺掠一空,烧杀殆尽。十二月上海沦陷,日本陆、海军逆扬子江而上两百余里,眼看首都南京即危在旦夕,就在日军越来越近时,「潘莱号」舰长休斯少校(Lt. Cmdr.James Hughes)接获急令,立刻自汉口顺江而下,赶赴南京紧急撤侨,撤运人员中包括四名美国使馆最后留守执行下旗闭馆之官员,及七名其它美籍人员,多半为新闲及摄影记者,附带顺便撤运的,还有四名其它外籍人士,其中一位就是当年因亲身经历报导墨索里尼(Benito Mussolini)吞并伊索匹亚(Ethiopia)详情,而闻名于世的意大利战地名记者散崔(Sandro Sandri)。

「潘莱号」舰航行于扬子江上,被击沈前两小时。

「潘莱号」舰身长一百九十一呎,为一艘四百五十吨、双引擎之平底炮艇,配置有军官四员、士兵四十九名。该舰于十二月十一日周六,顺利完成撤运工作,舰长经由外交管道,已通知日军指挥部,告以「潘莱号」预计之航线及目的地等。炮艇于这时下锚江心,正等待逆水回航,已来到南京城外拟与「潘莱号」会合的,尚有另外三艘标准石油公司的加油轮-「梅平」(Mei Ping)、「梅安」(Mei An)及「梅夏」(Mei Hsia);该三轮系美国派在江中为所有巡弋船舰之加油船。启航后两个小时,因天色已晚,四船便在南京上游约十二哩处下锚过夜,可谓离开战线周边相当遥远了。

翌晨八时三十分,舰长于再一次通知日方行动意向后,下令继续航行,他步上舰桥与值勤官讨论一阵,并赞赏难得如此清新晴朗之好天气,而这位值勤官为安德斯上尉(Lt. Arthur Anders)其子威廉(William)三十一年之后,成为美国「阿波罗八号」(Opollo-8)环绕月球航天员之一。

「潘莱号」带着三艘加油船缓缓逆江而上,每船相隔数百码彼此照应。此一地区因常有日本船舰出没,所以中国的舢舨、木船等,总是在芦苇丛中,或两岸小岛小滩间躲躲藏藏,至少在目力所及之处,美国炮艇似已拥有这条江河的天下。环球电影公司新闻片摄影记者亚南(Norman Alley),漫步到甲板上,斜着眼望了一下大阳,向旁边儿的水兵宣称:今天天气保证不错。

九时四十分过不久,一艘载满士兵的日本摩托艇飞驶而来,向「潘莱号」打出停航的信号,休斯那敢懈慢,立即遵办,并在船桥等待。眼看那艘架着重机枪的日艇驶到后,顺着炮艇停靠下来,休斯估计一下,日艇上约有武装士兵二十余名。九时四十五分,一名日军中尉,由其佩剑卫士及两名枪上刺刀的士兵随同爬上炮艇,休斯在大餐舱中接待他们,中尉的破英文仅能勉强听懂,似在询问「潘莱号」要到那儿去?休斯将目的地不过就在上游数里处不远相告,这时日本军官已明白彼此确有语言上的困难,便从军装口袋中掏出一支铅笔及一本笔记簿,写到:「你为什么要到那儿?」

休斯也回写:「免得被大炮击中。」

「那么另三艘商船又怎么说」?

「它们是在我保护下的美国船舰。」

日本军官又问中国军方在下游的行动,休斯答称,基于美国乃中、日双方之友人,如他透露什么情报,显不合适。这一回答那日本中尉倒也没再深究,转而谢谢休斯接待,并邀他去岸上参访,对此邀请,休斯很「礼貌地」谢绝了。

十一时后,「潘莱号」到达了前,照向日军报备,以及刚纔向摩托船日军所述之目的地,该处约在距南京二十八哩之上游。船队下锚停车休息,「梅夏号」停于再上游五百码处,「梅安号」则在炮艇尾后半哩停泊,至于「梅平号」便靠近「潘莱号」的右舷外下锚,然后休斯特别在船头船尾加派守望人员。

接下来的几小时中,船员与乘客们,在混浊江水中轻荡的「潘莱号」上,享用了一顿轻松的周日午餐;星条旗则在船尾懒洋洋地飘动着,覆盖在甲板蓬顶上显著地位的,还有两面美国国旗,每面旗帜都有两百五十平方呎之巨,而标准石油公司油轮之标帜虽然较小,但亦是非常显著的「人尽可识」。

午餐后,休斯到后甲板官舱与副舰长安德斯上尉作经常性之巡查。下午一时多,休斯准许八名水兵去访问「梅平号」,然后回房舱去补办些文书工作,水手长原籍瑞典的玛尔曼(Ernest Mahlmann),因已将其舱位让给一名撤退乘客了,故在前舱中将就着来个午后小睡。

此时几位老百姓正以各种方式消磨时间,美国使馆驻南京的二等秘书阿契逊(George Atcheson)和帕克斯顿(Hall Paxton)两人,正利用军官舱一角,草拟其闭馆之正式报告;船上茶水间内,散崔则埋头整理其笔记;上层甲板上,「伦敦泰晤士报」(London Times)的麦当劳(Colin McDonald),已给自刊其打字机找到一块安静土--非常狭窄仅容两人的「病号间」(Sickbay),为其一篇报导作最后的润饰。室外在艇后机抢炮位附近,「柯里尔」(Collier)杂志的马歇尔(Jim Marshall),正抽着蝈烟斗享受冬日下午的阳光,环球电影的亚南走上来,提议到下边军官舱去与「福斯电影新闻」(Fox Movie tone News)的记者迈耶尔(Eric Mayell)一块儿玩扑克牌,马歇尔答:「有何不可,我今天正感到运气不错呢。」

到一时二十七分,船头守望员报称,有三架双引擎飞机,正从南面飞近,高度约七千呎。休斯立刻到船桥,用望远镜追踪来机,一、两分钟后,亚南与马歇尔均听出隆隆的机声,丢下牌局,跑上顶层甲板查看,马歇尔透过其近视眼镜,也能看清日本飞机翼下所漆的「太阳膏」(Red Meatballs),他对亚南说:「我敢打赌,他们没怀好意!」

一时三十八分,日机飞临上空,大伙儿都只听得一阵「嘶、嘶」的弹啸声,跟着马上在「潘莱号」船头便响起一声强烈的爆炸!几秒钟后,左舷某处又爆裂一次,好似把炮艇已弹出水面,半翻过去了一般!第三枚炸弹,稍微偏离「梅平号」一点,船头震歪,眼看几名水手被抛入江中。

被袭后检查状况,以「潘莱号」受创最重,第一枚炸弹便正中船首,船壳被炸穿一个大洞,整个艇前区域立成破瓦残垣的战场,木板铁片四处散落,前炮位已被炸掉,船桥亦成废墟,电报室及无线电装备等已一扫而光,后面的「病号室」和医疗药品等,亦通通报销了。勤务室中舰长休斯一条腿被炸裂,躺在甲板上大叫:「我挂彩了,谁来把我抬走啊!」

第二枚炸弹破坏力更大,虽未直接命中,但其震撼力竟将船壳炸裂一条长缝,不一会儿,「潘莱号」开始向右舷倾斜,依靠船头停在水面,只听得一引擎间有人大喊:「下舱进水,已淹过膝盖了!」

顶层甲板上被炸弹震倒的亚南和马歇尔,终于爬起身来,正好瞧见轰炸机群向远处飞去,亚南认为,一定是日本鬼子认错了人,把「潘莱号」当成中国船了。要说在那么高的空中,这样的大错误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不过,当第二波攻击又来到时,他马上便明白了,这次是六架小型轰炸机,高度还不到两千呎,而且都对准炮艇直接俯冲下来。亚南后来回忆说:「我相信那些飞在七千呎高空的鬼子,也许不能确知我们是谁,但是俯冲下来的,绝对已瞧得清我们飘起的那么多面国旗,而且他们是背着太阳,却一次又一次地俯冲。」

当时亚南立刻奔回茶水间,去拿他的摄影机,在甲板上差点把散崔撞倒,因散崔受爆炸震惊过度,正毫无目的跌跌撞撞地四处乱跑,亚南连忙帮他找到舱梯口,机群再次掠过时,两人正爬下扶梯,这时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了,一枚炸弹直接命中,数枚炸在船边水中的,把炮艇像玩具般抛起,两人便从扶梯上摔倒下来!亚南惊骇狼狈,幸尚未伤,他打起精神并欲帮散崔站起,这时散崔已根本办不到,因炸弹破片已将他左胸肋骨炸裂开了!

这时,「潘莱号」上人员,非还击不可了,自首次攻击后几分钟,炮手便都各就战斗位置,当第二波来临时,所有艇上可用之武器都开了火,但这也只是一阵微弱无效的姿态而已。两门三吋口径高射炮,一门被炸飞,一门给卡住,已双双报废,艇上老式的刘易士(Lewis)机关枪,早已跟不上现代化高速的日本飞机。老实说,就连具有最佳战斗状态的官兵们自己,也一样有些不能跟上,许多没有被枪弹或破片击伤的,也被突然而来的轰炸,惊吓得快休克!

接下来有二十分钟之久,日机继续低空炸射,这期间所有「潘莱号」上的枪炮手,坚守其古董武器的阵地,在毫无希望的对抗中,伤亡惨重。

水手长老瑞典马尔曼,刚被炸震抛下吊床,差点儿在前舱中淹死,几分钟后,又见他只穿件汗衫和救生背心,在炮位间跑来跑去,一面大声喊着鼓励加油;一面还与受伤的士兵们讲话。由于舰长已不能动弹,指挥权遂落在安德斯上尉身上,其实在首先两次攻击中,安德斯双手已受伤,同时一块榴霰弹破片又把他喉咙气管击穿,讲话不比耳语声高,但他仍在甲板上用手臀信号下令指挥。

二时零二分,安德斯向被抬到下舱厨房中去的舰长传话,他认为炮艇己无法挽救,因已被直接命中十多枚炸弹,锅炉己炸飞,船壳破裂,骨架亦已完全解体,甚至右舷船头也不见了,许多水兵都无法操作,所以他判断应该弃船,且越快越好;但艇上只有两艘救生船,必须往返好多趟,纔可把每个人都运送上岸,休斯点头后遂将同意弃船命令传话给安德斯,由于咽喉受伤难以说话,安德斯只得在一张航图背面,潦草的写出其指示:「集合所有的小船至舷侧,假如不弃船,能否将船设法搁浅。」

受伤最重的先走,计有胸侧弄出拳头大一个洞的散崔、肚皮被破片炸伤的库房上士英士敏吉心(1st-Cless Charles Ensminger)、脊椎中弹腰部以下已瘫痪舵手哈司巴士(Coxswain Edger Hulsebus),及被榴弹炮射中双腿的机械官吉斯提上尉(Lt. john Giest)等。首批撤离的约二十四、五人中,包括自己极力反对,仍被船医葛兰塞耳上尉(Lt. Clark Grazier)强迫送走的舰长休斯。二时二十分,载满伤员的两艘救生船,终于从「潘莱号」左舷离去,当救生船行至江心离岸尚有一哩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另一波日机又已来到,直接向其俯冲而来,机关枪弹火光闪闪下,又有五人受伤,攻击之后,日机暂时不见。

在最后离船数人中的亚南,他一直留在顶层甲板上,把摄影机紧贴面颊,卖力地为环球电影公司拍摄新闻片至最后一刻,而他那位福斯电影新闻的朋友迈耶尔,却已早一步上岸去了,不过,他是把随身带的所有胶卷拍光后纔走的。后来亚南回亿说:「他从船的一边拍摄,我就从另一边拍,在我们两人之间,实在没遗漏多少。」

三时二十分,全艇人员都已撤到岸上,与受伤者在沿岸高可及人的芦苇和竹林中相会。这时有人发现上游有艘日本巡逻艇驰来,大家忙把救生船拖上岸并设法隐藏,一面用芦草将担架上的伤员遮盖好,然后各自伏身躺下,肚子紧贴又冷又湿的河泥地,双眼注视着江上。只见巡艇正好无意之间来到他们附近,引擎声轧轧不断,忽前忽后巡驰良久,纔又自小水道口驰出,直向下游而去。

差不多在同一时候,另一艘日艇又出现在空无一人的「潘莱号」旁,用机枪先扫射一遍,然后便见一小队人攀上「潘莱号」停留了五、六分钟后而去;后来根据日本官方报告,这一看经过叫作:「一次礼貌性的登舰造访。」到三时五十四分,日军离后不久,「潘莱号」便向右舷不断倾侧,一个鲤鱼翻身,遂翻倒入六十呎深混浊的扬子江底去了。

又三十分钟左右,三架日本轰炸机自北面飞来,在炮艇沉没处上空盘旋;然后又转向大家躲藏处上空,转了一、两分钟,纔突然飞过江面,去攻击载满高度爆炸性燃料的标准石油公司油轮了。不到几秒钟,只见三艘油轮通通爆炸成橘色巨大火球和黑烟火光,致使一名美国官员和数目不详的中国船员遇难,决大多数均已烧得难以辨认,但奇迹似的「潘莱号」过船去参访的八名水兵,居然死里逃生,全部安全地由一艘英国炮艇接回。

再看河岸边,「潘莱号」上人员有一半以上均已负伤,十八人需担架抬运,其它人员虽书面列入尚具体力者名单,但均系劫后余生的残兵败将,有些船员因弃船急促,多未穿着适当衣裤,有人连鞋都没穿;加以躺伏泥淖,无不全身湿透。眼看夜幕渐垂,气温迅速下降,所携毛毯仅敷伤重者之用,食物饮水更少得可怜,且无吗啡或其它医药,散崔伤势最重,他只得以右胸侧卧来减轻痛苦,并一直请求给他一点水喝,但葛兰塞耳上尉早已下令,长江之水,如未经煮沸不得擅饮,这种时刻要烧开水,是谈也不要谈。

五时过后,在夜色渐暗中,休斯舰长召集大使馆的阿契逊、帕克斯顿两位秘书,和陆军副武官罗上尉(Capt. Frank Roberts)开了一次作战会议。照休斯看法,日本鬼子志在灭口,要彻底消灭此一午后攻击的所有人证,因此必须要想出整组人员均能全身而退的计昼,且要抱定必成之信心与希望,在场之人均表同意。

这时连安德斯也成了担架上的病号,休斯遂下令由陆军上尉罗伯斯负责指挥,须趁夜色昏暗之时,将众人撤走;同时并准许会说中国话,也略知附近环境的二等秘书帕克斯顿,单人匹马向上游约五哩处的小镇和县(Hoshien)出发求援,但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向外面全世界传出去,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接下来的几小时,简直像一场恶梦。由罗伯斯在前领头,一群伤残的军民队伍成单行沿江岸而行用竹竿自造的担架,半拖半抬着重伤者,在高可及人的芦苇中摸索前进,一脚高一脚低,有时一人跌倒,竟将其它的人也拉坠寒冷的江水中,走不到几码远便须停下来休息,且整个过程中提心吊胆,深恐碰上日军,定会把他们屠杀精光。在时而昏厥、时而清醒之中,安德斯感到奇怪,究竟美利坚合众国与日本是真的在打仗了吗?

终于在帕克斯顿找来的中国力夫帮助之下,「潘莱号」的全部撤退人员抵达了和县,这时午夜已过,小城县长给又冷、又饿、又渴,接近虚脱的众人送上热饮食,然后大伙就地安歇下来,伤者则送往本城医院,一处荒废的泥土地建筑,既无病床,也没人员或任何种类的医疗设备,当夜散崔和英士敏吉两人,便因伤重而不幸与世长辞,哈司巴士继续撑持着,但也气若游丝了。

此时帕克斯顿已传话出去,首先传到附近一处传教士会所,日出时生还者便与上游约两百哩汉口市的美国驻华大使取得无线电联络了,大使告诉大家原地不要动,他会立派炮艇救援,不过当天上午,日本飞机就开始在小城上空盘旋。罗伯斯上尉又接获报告,说日本皇军在仅数里外的下游登陆了,在深信日本鬼子志在将所有人灭口之想法下,他指挥众人准备撤离,撤向内陆约二十里,有运河可通,直到一座村庄般的含山县天刚黑,把伤者用毛毯包裹,全队人马登上六艘中国木船,大伙挤在一起以取暖,并图假寐一会;一面心中还盘算着被日军拦截屠宰的机率。十小时旅程之后,次晨到达含山,这纔知道一艘「蜜蜂号」(HMS Bee)英国皇家海军炮艇已驰达和县了。稍作休息,全员又回头乘木船驰回长江江口去。

罗伯斯等人一行回到和县时,另一艘英皇海军「飘虫号」(HWS Ladybird),与「潘莱号」之姊妹舰美国海军「欧胡岛号」(USS Oahu),亦奉命赶来会合,加入救援。

日本海军单位也闻风进入此一区域,其领队军官并正式保证,攻击和县之军事行动将予暂停,直到「潘莱号」人员安全撤退为止,一艘日本驱逐舰将护航各炮艇沿江而下,「如此避免再有不幸事件发生到吾人之良友美国人的身上。」

次日下午在日舰领航下,庄严的小小舰队,缓向扬子江下游驶出,直奔上海。「欧胡岛号」甲板上,停放了散崔、英士敏吉,以及标准石油加叫油船中一位船长卡尔逊(Capt. C. H. Carlson)的棺木,这三具棺木之后,又有一具亦将送来会合的,那就是死在上海医院中的舵手哈司巴士。

十二月十七日星期五,亦即「潘莱号」惨遭袭击后的第五天,劫后余生者终于在上海登上美国海军旗舰「奥古斯塔号」(USS Augusta),由美国海军亚洲舰队司令雅勒尔上将(Adm. Harry Yarnell)亲迎慰问。该周稍早时,日本在中国水域海军各部队司令官长谷川清中将,曾向雅勒尔作官式拜访,长谷川解释对「潘莱号」之攻击,完全是由于能见度不佳所引起之一场糟透了的错失,世问那有这种事,亚南后来曾面报雅勒尔上将说:「我可以提出确证。」

当被袭消息传到华府时,罗斯福总统大为光火,盛怒之下,拟要求作强硬之响应,以「显示实力之姿态」,明确正告日本,美国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的。他与阁员们紧急商讨,可能之报复途径,包括在中国海域举行海军演习,或切断某些对日本之重要输出等。但不久之后,事情变得很明显,总统的选民们分享其愤怒的并不多,也许他们是满生气的,但又不愿把事态扩大。两党政坛领导人物,包括多数阁员,都宁采低调,且相促戒急用忍,正如大部分舆论界以及一般民间看法相同。

不管怎么说,总统仍指示国务卿赫尔(Cordell Hull),向日本驻美大使递交一分抗议书,告知日方,他「深感震惊,非常关注」,要求对此攻击正式道歉并全额赔偿,更确确切保证,今后不得再有类似情事发生。十二月二十四日美国接到东京来的正式道歉,也将会惩处由于「能见度太差」,所引起之此一「严重错误」的负责人员,并愿全额赔偿损失,于是华府官员们们拟出了一张损失清单送往东京。在四个月后,美国政府收到了了一张两百二十一万零七元三角六分美元的支票结案。

这当口,日本舆论及朝野抢先对美国人作出友谊及同情之表态,东京学童向「潘莱号」牺牲者基金会,捐献了价值一万美元的零用钱,美国人走在街上,也会被拦下来接受道歉和鞠躬。正如东京一家报纸上所描写的,已到了「竭尽所能作到表态之极致」,一名年轻的日本女郎,跑到美国大大使馆,一刀剪下她长长的秀发来献给美国国大使。

攻击现场所拍之新闻影片,在一月中旬便送达全美各地电影院。亚南没说错在两人相互拍摄下,他和迈耶尔果然没漏失什么,观众们可目覩「潘莱号」下锚江心,国旗高悬极为醒且,正轻摇水波,各自执行任务;这时,红日当空,阳光几乎是从正头顶穿过万里无云的蓝天,普照着大地,突然间日本飞机向炮艇俯冲呼啸而来,一次复一次轮番袭击炸射,每一爆炸都震得摄影镜头猛烈跳动不已。摄影机记录下了被炸、救生艇惨遭射击、芦苇中伤员逃生,以及搜寻飞机空中盘旋详情,无一不是证明了日本鬼子是撒谎!事实上能见度一丝儿问题也没有,也没错认目标,更非「严重之错失」,日本人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简直是怀有一种报复性心理来干的。

即使观赏过了此一战场实地纪录新闻影片后,美国佬们仍未见得气愤,情绪也毫无不激动,因为他们认为那又不是打到了缅因州(Maine),或是另一场「路西坦尼亚」(Lusitania)(后者是一九一五年五月七日,英国客轮「路西坦尼亚号」,在海上横遭德国U-20鱼雷击沈,计死难者达一千一百九十八人,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期中最大之惨案(译注)。

加以当时美国社社会,经济不景气余波未息,国内让人发愁焦心的事已经够多,美国佬犯不着为了发生在半个地球外一点事情,而冒险去和日本鬼子大动干戈。人们遂选择其它方式来泄愤,转而把政府当出气筒,大肆反对。首先他们要问一艘美国炮艇,跑到人家中国境内去,到底要干什么?总统先生和国会知不知道那边不太平,有两国正在打仗,炮艇跑去要干啥?是想要东方安全地民主起来吗…等等,全都是精采的问题,但他们漏掉了一点,那就是一艘美国船舰,在和平时期,被他国故意且莫名其妙地胡乱击沈,这种窝囊事发生了,国家是否应该做点什么?答案竟然是「不」,而且为求逃避战争,所以美国政府遂欣然接受了日本的解释,事实上呢,是吃下了此案,让它就此打住。罗斯福总统只有像吞下一颗苦果样,事后向一位友人说:「这决定了可能会有争议,在要做什么之外,最佳的第二个办法,便是什么也别做。」

爱达荷州(Idaho)一个小城的报纸评论:「好,如今吾人大可安然稳坐,别再大惊小怪,直到日本击沈我另一艘战舰吧。」该报所预言,果然在四年后应验,但已不仅是一艘战舰,而是数十艘了!

本文为美国New Hampshire大学教授、美国史名作家杰力逊(Charles A. Jelleson),一九八七年亲访安德斯之纪录,译自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号American History杂志。

附记: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二日「潘莱号事件」,当时担任该舰副舰长的安德斯上尉,尽管身负重伤,仍沉着指挥全舰官兵奋勇反击,并因此获得「海军十字勋章」和「紫心奖章」,成为闻名全美的英雄;安德斯不幸于二OOO年八月二十七日在加州伯纳多农场的住宅逝世,享年九十六岁。
(摘自中国的空军 沈运曾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