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开封美食攻略:哎??????（去年发在《儿童文学》的童话

将一只猫的电话传送给另一只猫，是话务员常做的工作，因此免不了听到两只猫儿间，非常有趣的对话，更有趣的是偶尔还能接通人的电话，听他们像猫那样恩恩我我，于是，话务员的工作便很有意思了。

（猫的电话也由电波传播，偶尔的电波串台了，人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头一回串台的是一位小男孩的声音。

那声音像夜空里的星星，亮闪闪地悬挂在猫小姐的头顶。

猫的世界总于夜晚分外夺目，而小男孩的声音无疑是星空下的紫罗兰，丁铃铃地发出奇妙的诱人的光芒。次数多了，猫小姐晓得小男孩住在一所紫罗兰的院落里，他在那儿写作业画画。和他通电话的是一个小女孩，月亮一般明媚的脸蛋，星星一样亮闪闪的眼睛的可爱的小女孩子。

“你睡了吗？”男孩说。

“还没有，我在看星星。”女孩说。

“星星也有眼睛，它也看我们哪，看见星星，我就看见你了。”男孩说。

“是的，看见星星就看见你了——最亮的那颗星星是你。”小女孩说。

“不，那是你，你比最亮的星星更亮丽…..不过，睡吧，不要太晚了，明天还上课呢。”男孩总这样关照女孩。

然后，他们的电话便断了，惟有一片静谧的黑暗，轻柔地拥住了睡梦中幸福的男孩与女孩。

“做一个女孩多好呀，身边总有男孩真诚的关照。”

久而久之，猫小姐心里产生了想亲近男孩的强烈愿望。

一天，它不顾夜晚值班的疲劳，于白天蹿到了男孩的紫罗兰花架下，企图靠近小男孩，然而，那个时候它却自愧形秽了。男孩多么帅气呀。他的眉毛高挑，他额头亮而宽阔，他眼睛里的智慧，仿佛一本迷人的无法阅读的天书。它不敢正视他，更不敢像那些满屋子乱蹿的野猫，蹿到小男孩的脚下，去蹭他的脚主动地亲近他。不，它没有那样的勇气，它只敢远远地注视他，感觉他的气息， “喵——”满足地轻轻地叫一声。

更让它自卑的是，男孩身边的那个女孩子。

女孩比想象中的更光彩照人，很可惜，猫小姐白天视力不好，不然，它要近距离地仔细瞧一瞧她的美貌。即便如此，它还是感觉了女孩夺目的神采。如果在夜晚、在星光璀璨的夜空下，它相信，小女孩子就是一颗明亮的北斗星，美丽得让所有的猫忌妒。她听见了小女孩流珠溅玉的声音，星星雨般地溅落在小男孩的四周，她看见小男孩的脸比任何时候都红润，他傻傻地咧着嘴，好似要将小女孩的话，好好的细细地咀嚼。

“好好地保重呵，为了我。”每一回离开，姑娘总是泪花闪闪地重复相同的话，好像短暂的分别都让她难过得受不了。

（原来男孩的体质并不好，他被某种先天疾病缠绕，怪不得他的脸总是苍白如纸，怪不得他总呆在紫藤架下。）

“姑娘的心多善良呀。”猫小姐不知不觉地挨近了姑娘。

猫小姐的出现，让小女孩子非常高兴，“我相信你是一只善解人意的猫，我不在的时候，请帮我陪陪他好么？”渐渐亲近之后，姑娘友善地请猫小姐帮忙。

“喵……”猫小姐非常认真地叫唤了一声。

于是它有机会成为小男孩的猫了。

它时而被小男孩捧在怀里，时而蜷伏在小男孩的脚下，感觉他的气息看他读书写字。可能是作为小女孩的猫吧，小男孩给了它很多爱，比如将爸爸妈妈做的新鲜的鱼送它，把粘在猫胡子上的肉星儿，用纸巾轻轻地抹去。当然，两个孩子高兴的时候，还会调皮地往猫胡须上抹大团的奶酪，而它则故意做出滑稽有趣的动作，逗他们开心，两个孩子哈哈地捧腹不止。

（其实，小男孩根本没什么病，在猫小姐的眼里他很健壮呢。）

春天来得很猛，花儿泛滥了，最热烈的红玫瑰与紫罗兰扎堆儿开了，猫们的电话与人间的电话猛烈地交撞着，串台、串台….再先进的仪器，也无法将猫与人的电话分开。猫小姐的工作量非常大，累得它再没有兴致，听一听猫的情话与人间浪漫的交流了。然而，即使再累，都舍不得放下小男孩与小女孩的电话，只是偶尔疲惫不堪了，才将那个电话放下一、两次。就那一、两次之后，小男孩突然消失了，消失得猫小姐再也搜寻不到。隐隐地难受……感觉可能出什么大事了。还好，翻阅电话留言功能，小男孩的电话嘟嘟地冒出来了：

“我要外出旅行一段时间，请不要牵挂我。我去了一个寂寞却美丽的地方，我会在哪儿天天想念你。”

小男孩这样给小女孩留言。

猫小姐不知道小男孩去了哪个地方，它被难以遏制的痛苦紧紧地攥住了，难受得眼泪哗哗地流个不止。

突然的一天，小男孩的那个很久搁之不用的电话号码，突然有电话打了进来，猫小姐兴奋地拿起听筒，却不是小男孩的声音，而是小女孩固执的请求：

“请将这个电话号码的密码告诉我。”

“……”

这是一项不能接受的业务，所以，猫小姐只好保持沉默。

“您好，麻烦您将这个电话的密码告诉我。”小女孩礼貌而固执地请求道。

猫小姐的眼泪流出来了，它能够感知小女孩触痛神经的痛楚。

她为什么要电话密码呢？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幸发生了。它多想张口告诉她，作为她的朋友，这个密码早就烙在它的心里了。然而，作为话务员，它又不能随便泄漏密码，因为这个号码属于它的主人，而不是其他。

“据我所知，您并不是这个号码的主人。”她同情而无可奈何地以人的口吻说。

“不管怎么说，你都得告诉我。”小女孩生气了。

“对不起，电话密码只能告诉本人。”猫小姐不得不以话务员最惯常的口气说。（为了小男孩，不得不如此。）

“你……”小女孩气坏了。

电话就此挂断，猫小姐心里的担忧潮水一般地涌来，不得已，它又打开了另一项小男孩给爸爸妈妈的电话留言。

“亲爱的爸爸妈妈：

儿子很爱你们，儿子也知道你们非常爱我，然而，儿子不得不去了。

儿子不忍心父母坐在儿病榻前低低的掩泣，儿子不忍心白发的你们，将痛苦的眼泪洒到黑发儿身上。儿子去了，去到那个白云飘飘的天堂。只要拨开乌云，儿子就能瞧见人间的父母了。爸爸妈妈，请别为儿子哭泣。天堂里没有眼泪。爸爸，请笑一个吧。妈妈，请笑一个吧。为永远想念你们的儿子。“

猫小姐这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它的手软了，放音键嘎然而止，心里空落落地很难受。

过不了多久，小男孩号码的电话再一次响起。

“已经告诉你了，我们得核实是不是他本人申请，不然，密码不能告诉任何人。”猫小姐不容对方开口便公事公办地说。为了小男孩的尊严，即使是他最好的朋友，它都不能将密码告诉他，不料电话里响起一个成年男子粗哑的口音：

“您就告诉她吧，我们的孩子已经上了天堂。”男人一说完便搁下了话筒，电话发出空洞的嘟嘟声。

猫小姐的心沉了下来，眼泪从双颊哗哗地流下来，尽管她已料到如此，却不甘心地说，为什么呢，为什么竟然是这样的？

“请你告诉我这个电话的密码。”她又听到了小女孩急迫的声音。“我们需要将这个电话的留言消掉。”猫小姐一言不发地默默地听，小女孩的话对于她一点都不意外，但有一项重大的决定，已经在猫小姐心里生成。

“难道你不想再听一听来自天堂的留言？”猫小姐对对方说。

“我仅仅是这个电话主人的朋友，他的父母一但打开留言，就会哭个不停，所以我才要求您将这个密码消了，不能再让他们伤心了。”

“不，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听到儿子来自天堂的电话留言，如果他们见到您的朋友在天堂生活得很好，就不至于伤心了。何况，我们于最近开通了一项可视电话业务，凡是开通了电话留言的，同时有权享受本公司的可视电话业务。也就是说，你们不但能够听到留言人的声音，还能见到他最近的影像。”

“真是这样的吗？但当时只有留言没有影像呀。”

“这也是本公司了不起的地方，我们有能力补上他的影像，并且将他近期在天堂的活动也补上去。请您通知本号码的父母，请他们听一听看一看留言与影像，到时我们再将它消了，您说行吗？”猫小姐几乎是在哀求小女孩了。电话那端传来了商量与哭泣的声音，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希冀地说：

“那就请您再将这个留言打开吧。”

猫小姐“嗯嗯”地答应着，喃喃有声地念动了咒语。

这对猫小姐来说，还是头一回做的，非常伤害精神气儿的事情。她必须将自己灵魂中最美丽的部分，化为一些美丽的形象与声音。这样做后，猫小姐的寿命会大大的缩短，神气大大降低。然而，猫小姐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便义无反顾地开始了。猫小姐闭紧嘴巴，憋足劲让周身的精神气儿，从毛孔溢出，于是，小男孩的电话频道里，开始汇集了一些美妙的声音与图像。然而，猫小姐没料到事情比想象的更困难，因为小男孩离开人世前，已经被病痛折磨得非常丑陋，所以猫小姐不得不将视频暂时截断。于是，黑暗像黑浪一样，将可视电话那端的屏幕遮盖住了。

“人去了，什么都没留下了。”小男孩的爸爸无奈地叹息道。

“…..”小女孩一声不吭，她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然而，她又希望不是这样，因为她非常想念小男孩呀。

猫小姐此刻正努力地将屏幕的黑暗扫除——更多的精神气儿不断窜出身体，漂亮的生机蓬勃充满弹力的年轻的猫，已经萎缩为一团可怜的绒球了，与此同时，一星儿亮光照耀了屏幕，如同漆黑夜空明亮的星星。

“瞧星星，星星…..”小女孩惊奇地叫了起来。

电话这头，猫小姐努力地将灵魂一片一片播洒开来，天女散花般的美丽图像，星星点点地覆盖了小男孩僵硬丑陋的遗体。不一会儿，小男孩早已冰冷的形象柔软了，像动漫片一样地灵动起来了。再过了一会儿，小男孩竟然从病床上翻身跳了下来，蹦蹦跳跳地上学去了。

“瞧那是我们的孩子呵，他背着书包上学去了。”爸爸惊奇地拍拍妈妈的肩膀。

妈妈喜泪盈盈笑呵呵地点头：“是的，我儿子上学去了。”

这是她在儿子离开人世后说的第一句话，妈妈为儿子去世伤透心了。

“孩子，你的衣裳，妈给你拿来了。”

妈妈在屏幕的前头大声呼喊，显然她都忘了宝贝儿子已经不在人世了。猫小姐为自己的付出而高兴，然而，它的心不得不再次紧缩成一团。因为，小男孩去世那天，下着绵绵细雨，缠缠密密的雨，一寸寸淹没了男孩最后的身影，淹没了爸爸妈妈的心，屏幕外的父母，再也无法追赶匆匆而去的儿子。

“孩子，你的衣裳，妈给你拿来了。”

妈妈不停地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喊。

猫小姐的眼泪夺眶而出，它不得不让男孩远去的身影停下来，用自己所剩不多的一点儿灵魂，搓成一把柔软的小梯，从屏幕里伸了出来，于是，三个人争先恐后从梯子上爬了进来。

猫小姐往他们追赶小男孩的路上，撒下了许多花瓣儿，雪白的玫瑰，纯白的郁丁香，此外都是小男孩最喜欢的淡紫色的漂亮非凡的紫罗兰花了。猫小姐将大脑深处对小男孩的美好记忆全都洒落到花径的深处，那些晶莹的记忆的碎片，像花瓣一样，缤纷了三个人的行程。

终于安心地停下步来——他们的孩子，正安静地在花架下写作业呢。

“我说不要打扰我们的孩子，你硬不听，瞧，他在写作业呢。”爸爸轻声说。

“我没说要找他，你不是也老想他么，反而怨我。”妈妈轻声说。

“我们走吧，他其实很好。”小女孩轻声说。

“那，我们走了呵。”

“那，我们走了呵。”

三个人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电视屏幕，猫小姐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再次鼓足劲儿，让身体里剩余的最后的灵魂，从毛孔一点不剩地喷发出来，于是，那些关于小男孩成长的美妙的憧憬，像花瓣，像小鸟，像礼花，不停地向天空喷发…..依依难舍的男孩的亲人们见到了他们梦想的绚丽影像——一个长出双翅的天使，正向太空冉冉飞去。

“别想念我，我去天堂了，那儿有好多事要做呢。”男孩向亲人们亲切地道别。

电话机前的三个人都沉默了，他们争想去按留言键，然而让人懊恼的是，所有美丽的音影全都消失了——他们不是要求移动公司消了留言么。

尽管都很伤心，然而，小男孩的爸爸妈妈还有她的好朋友小女孩，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站起身来了。

很多天后，曾经的小男孩的紫藤架下，出现了一只懒洋洋的病猫，它就是那个好心肠的猫小姐。如今它龙钟老态，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不要说再去当话务员，倾听猫与人间趣味盎然的电话了。然而，它对自己曾经的付出，一点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