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生黄豆芽的方法:石室恶梦/樊宣金 - 风雨故人来 - 5dblo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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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恶梦/樊宣金 转自网易cdw86649019的博客 原发表于2008-02-21 16:01

带着少年美好的憧憬走进了这座千年学府――成都四中(石室中学)。我记得当时的四川省教育厅 张秀熟厅长在1955年开学典礼上讲话:“美国的剑桥大学,苏联的罗蒙洛索大学也不过400多年,而我校已2000多年”,“2000多年来,第一次招收 女生开辟了文翁石室的新纪元”。谁知三年后,石室中学又开辟了另一个新纪元,全校高中毕业九个班,三四类学生占32%,此是后话。

(一)

我班在一年级班主任(教外语的),二年级班主任(教文学的盟员)领导下,是一个团结互助、友 爱和睦、充满着朝气的集体。除学习普遍较好而外,又好议论。我班男排是全校第一,其中三位是市中学生男排代表队,一位是女子体操队的成员,曾代表成都参加 青岛全国中学生比赛;篮球校队有三名,足球有两名,另有二位考取了业余滑翔学校,每到周末都要翱翔蓝天。每到班级球赛,拉拉队里女同学最积极。校广播站, 先后有三人当了播音员;全校歌咏比赛,有两位女同学还用钢琴伴凑;女同学将一首女声歌曲改为舞蹈,大受赞扬。每次班上晚会,大家都有节目奉献,或来一首“ 丽达之歌”,或唱一段京剧“打渔杀家”,再唱一段“天仙配”中的“路遇……”。课间,只要有人刚哼出“像那春天的鸟群,在天空里自由飞翔……”,马上就有 人接上“像那奔腾的江水,流过了五月的山岗……”。我们班,充满了青春活力,充满欢声笑语,“像那春天的鸟群”。

每逢登记电影票,或买课本时,有同学悄然为个别经济困难的同学解囊。师生关系十分融洽。某日 刘老师突然走进教室给女同学送来糖果,原来当日是三八妇女节,全体男同学鼓掌相贺。文学课的班主任,可以拿一堂课来让大家讲笑语,或叫“市声”,郭老师先 来一段“有烂棉花烂帐子,有烂铜烂铁卖……”然后让每个人上讲台表演,师生之间非常亲密。

学校也是充满着学习气氛。著名的数学老师经常摆残棋,与一大群学生在大棋盘上研究棋艺;喜欢 文学的可参加“石室文学社”,著名的陶亮生老师(后打成右派)当顾问。其它课外活动搞得风风火火,学生受益非浅。写了这些有些文不对题,但我的心情已感酸 楚,因为等待我们的将是一场灾难。

(二)

反右期间为了加强中学的政治思想工作,市商业局机关调来一位党员副科长陈光表,任政治教研组 组长兼我班班主任,取代了前任盟员班主任。他经历了机关的一切政治运动,斗争经验丰富,一来就凭自己的喜好,随便训斥同学。不关心同学的生活和学习,常吹 嘘自己解放前夕乘飞机去北京上学,参加了共产党,提起脑壳耍的。经常手指夹香烟,在教室里一边抽烟一边讲话,根本不像一个教师。同学们对他意见很大。此人 一来气氛急转直下,空气沉闷。对他稍有意见,他会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是共产党员,党派我来的,反对我就是反对党!”寒假社教学习,我校为第一学部,集 中了4中、12中、15中、16中和工农速成中学的高中毕业班,封闭学习,不准出校。第一学部率先开学,由章文伦负责,他动员大家鸣放,保证“三不”。陈 光表也是工作人员,他诱导大家要从方针政策,以及对右派言论的认识方面鸣放,不要老是谈鸡毛蒜皮的事。陈光表的讲话更具欺骗性。他动员大家说:“错不错, 谈出来才知道,错误的经大家讨论,你可以得到提高,你认识对的,别人认识是错的,可得到启发,目的是学习”。为了推动深入鸣放,他找了六位家庭出身较好的 同学座谈。他说:“你们不鸣放,出身不好的就不敢鸣放。”要大家带头,本人就属于六人中的一个。陈说:“经过反右,每个人不可能不接触右派言论,特别是国 家的方针政策方面的。”当时同学们非常幼稚,满以为像讨论功课一样,大家争辩,求得共同进步。为完成任务,本人写了一张大字报:(1)同意政协和人大是点 缀中国民主的两朵纸花;(2)“党天下”,现在就是党天下嘛。因为党代表人民的意志,人民的天下,就是党的天下;(3)朝鲜战争的费用应由中苏共同负担, 因为是保卫社会主义和平阵营(龙云语)。我又觉得葛佩琦说“共产党整风好,避免了腐败,否则人民要起来推翻共产党。”因为前提是拥护整风。当时本人实在是 拾人牙慧,因李劼人先生都说他,“其言不可取,其心可嘉。”因此,受到陈光表的当众表扬。为了满足班主任的要求积极鸣放,有的同学去翻右派言论集上的言论 来说,完成任务似的,以便引入讨论。这里我要插一段话。1966年本人出差北京,看望我班在石油研究院工作的同学杨华琮,这是位好同学。在交谈中他感到当 时很多同学受害,很痛心。其父是华大附中(13中)的老教师,教过陈光表,并且常有联系。寒假集中前夕陈光表专门到他家叮嘱,这次学习要杨无论如何不要开 腔。换言之,此次学习是要整人的。可见当局早就布置了以学习为名,行整人之实的社会主义教育学习。

当时农村来的,出身贫下中农的同学,有的讲农村干部打人;有的说农民生活不好……总之我班同学越说越热闹。当时整个学部的大字报可谓铺天盖地。因为鸣放了才是对党的信任,才是听党的话。此时,学部又鼓动个别同学登台做专题讲演,使整个运动按照他们的意志搞得轰轰烈烈。

当学部组织反攻,大部分同学感到受骗上当时,为时已晚。挑动群众斗群众,并非文革时期才有, 当局利用中学生在政治上的幼稚,把阵线分明的我班同学玩弄于他们股掌之间。今天你在批判别人,说不定明天又轮到你。此时,他们的面目像川剧变脸一样快,变 得十分狰狞,而认真鸣放,向党交心的同学变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

(三)

最后一学期,全班气氛沉闷,少数得势者趾高气扬,大部份同学沉默寡言。批判会不断,一般是在 晚上开,陈光表笼络一些同学組织強大的火力对另一些同学进行批判。某晚批判我和赖先泽,面对不实之词的批判,赖狠狠的将做记录的钢笔戳在书桌上,把笔尖戳 断。我忙拉他坐下,让个别同学表演。

本来临到毕业,学习应该紧张,此时哪有心学习,很多人被批得灰溜溜的。批判会上一般都是厉声 呵斥,为了自己的进步哪还讲同窗情谊。为了表现自己的进步,也有人甘当陈光表的鹰犬。从1957年12月20日团市委学生工作部《省成四中58级5班政治 思想情况》的文件可以证明。上面记有很多同学平时不经意的议论和表现,而且早已划类,那时并没有寒假学习。

平时比较好的同学一起交谈都要慎之又慎,怕有人汇报。最后一学期毕业班全体同学到13中操场 听罗广斌《在烈火中永生》的报告,就有人侧耳听我和赖讲话,赖在手心上写上“后面有狗”以示警惕。我曾向几位同学推荐《人民文学》57年第二期上的《林黛 玉论》,就有人反映上去,批判我宣扬毒草。其实他们连这篇文章都没读过。我班受批判的同学不下半数,单团员33个中就13个受处分,其中开除4人,留团察 看3人,警告和严重警告6人,

当团员整团时,我向个别同学问了一下他们开会的情况,陈光表把我叫到办公室,指着我说:“你打听团的机密,你干涉团的内政!”最后一期,本人多次挨批,思想痛苦不堪,无心学习。

灾难深重的五班,最后一期,经常搞活动,向党交心啊,去人民南路挖下水道啊(旁边一段正是劳 改队被押着在挖),到仓库(在龙潭寺)晒黃谷...我们几位同学在酷暑天,冒着烈日维护成都一段柏油马路(将军衙门——通惠门),汽车一过柏油露出立即把 沙子扫去盖上。有一次张静姝同学中暑昏倒。我班杜志明同学因家庭困难,申请免学费(以前也免过),陈光表把申请退给他说:“你都要免学费?”意即政治表现 不好。杜只有流泪,把申请撕了。对于陈光表,大家敢怒不敢言。他使同学间互不信任,甚至敌视,一二年级那种和谐、团结友爱的氛围荡然无存。甚至有位曾受惠 于张静姝的同学(电影票、教科书)批判时说她“收买人心”。

为了挽救我和赖先泽,我俩被叫去政治补课,来补课的都是各班在悬岩上的人物。所谓补课,就是学些文件,再写些心得,再胡乱把自己批判一通,结果有些人还是政治2分,当然我俩幸运得了3分,因为我班2分(开除团籍)的已经有4位了。

从寒假学习起,思想特别痛苦、愤懑,背地里几个同学说,我们的前程是井(似锦),前途无“亮”,希望早早结束学习,离开石室,结束这场恶梦。

(四)

高考未被录取这是意料中的事,我被分到新成立的冶金厅,送我去报到的几个同学为我背行李,都 以为去桃花铁矿。后分到研究所(实为化验室),真是喜出望外。地址就在人民北路,令同学们羡慕不已。报到的本市有9名,后来了解到大都出身不好,而我和另 一位11中(政治两分)的属个人问题严重的。另有5名重大工农速成中学的,也因有这样那样问题而未升学。他们拿入学前的工资,而我们普通中学的,工资16 元,名曰练习生(干部)。

未毕业,已领教了政治的残酷性,因此,与人交往,隔外小心,时时警惕。只有埋头苦干,绝对服 从,慎言谨行,夹着尾巴做人。单位是研究所,而我的工作大多是体力劳动。经常拉架车,蹬三轮,代表厅里去修鱼咀电站,参加夏种夏收,干部参加“四同”到铁 矿下井与工人一道采矿,总之,当“听用”。很久都没能进化验室。单从本人的工作来说,应该无懈可击,而且受到群众的赞场,但领导对我总另眼看待。

1960年,反右倾运动,本该与我这个16元一月的练习生无关,但我成为研究所唯一的靶子。 某天突然通知我晚上开会,我莫明奇妙,又成了众矢之的。大会上我不服,认为自己表现得很好,不管做实验,劳动都有目共睹。但党总支部书记说:“樊宣金,你 思想反动嘛!你看不看你的档案嘛,你比右派份子还恶毒!只因你是中学生,没给你戴帽嘛!”当晚会上,硬说我平时消极。说苦战是疲劳轰炸(因为那时晚上12 点才准下班,第二天又要按时上班),此话根本不是我说的,但在一遍声讨当中,我只有说:“我不喜欢化验工作”,然而一位58级重大工农速成中学求进步的同 学却问:“你不喜欢化验工作,你是不是喜欢社会工作?”当然是指的反革命工作。会上,我已无话可说了,紧闭双眼,不让泪水在他们面前流出。

由于在学校的事情,我已成为单位的活靶子,反右倾与我这个16元一月的练习生何干呢?

1961年,同来的58级同学纷纷转正,工资从16元,变成20多元,唯独不给我转,我也只有忍气吞声。你不服?难道你能搬起石头打天!

我已忍无可忍。在经常通信的同学中,在单位的处境也不妙,因此曾与赖先泽和14中高58级的刘凡刚商量跑新疆。刘的父亲是抗日战争时期的师长,解放前是资中县长,解放后是该县的副县长。刘同学多才多艺,但政治两分。他甘愿打先锋。几个月后他来信说“不要来,太荒凉了”。

1961年,备战备荒,研究所迁峨眉山区,青年们(高59级和高60级的来了),去修专用公路,当然有我。在单位领导歧视下,思想很压抑,我没法愉快地生活,我决定离开这个单位。即写信请在成都的同学假借母亲生病,为我在研究所本部请假。

我告假离开工地,一位高59级的好朋友知我一去不返,特送我20里,挥泪而别。自然灾害时期,长途车多因缺油停开,我只有步行。背着被盖卷,带着行李走了三天回到了家。一路步履轻松,真有“舟摇摇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的感觉,好象奔向了自由。

在家呆着又怎样?同学为我在郊区小学谋个代课老师的位子,因一时不成,时间一久研究所派人来 做我母亲的工作,说:“脱离革命,要送去劳教。”母亲是文盲,老实胆小,一直哭劝我回去,要我不要脱离革命,以免送去劳教。此时老人家已成心病。母命难 违,我只有重归革命大家庭。当时户口是一个人的生命,有了户口才有粮食,庆幸我早把户口转回了家,当然我不会把户口转走,我愿背粮食去上班。因自然灾害期 间,换粮票不易,来做我母亲工作的人说,有时可搭单位去峨眉的水泥车。我背着行李和30斤大米到了研究所,正遇副书记,他厉声道:“你来干啥?你不是不来 了吗?咿哩呱啦,放了一通。因年轻气盛,我一气之下,调头就走。我愿受旅途劳累,也不愿受你的训斥。我又徒步踏上了回峨眉的旅途。起早摸黑又走了三天,回 到工地。几位好友异常惊奇,我只有将某某二人如何恐吓我母亲,母命难违,只有如此而已。按道理学工、练习生工资实为补贴,不能扣,他们仍按25.5一天 算,每月16元,扣下来只有几角钱了。那时所划归国家有色研究院,可能要搞稀土金属之类的东西,要保密,就把58级来的淘汰了九名人员出去,调重庆市冶金 局所属各厂矿。剩下来的5名都是团员。虽然不愿远离成都,一再请求留下照顾老母,上面不同意。但离开对我来说像地狱一样的冶研所,去到那不可知的另一个环 境,我还是勉强动身了。

(五)

我这个十几元一个月的所谓干部到重庆后,分到了工厂。工厂劳资部门一看是干部。按规定,高中 毕业生由国家统一分配的,应与中专毕业生同待遇,即改为29.5元,并说原单位乱搞。我在船上当过水手管理员,在长江边靠船时遇到同样当水手的初中同 学,12中58级的黄德成(2分)。后来工厂派我到广东收锰矿,一去就几年。我很乐意,因为一个人工作,不与单位的人接触,少麻烦,少是非。文革开始,我 感到新鲜,看到那些当权派戴了帽游街,被打,被斗,我觉得他们受点教育也应该,因为他们中又有多少靠本事上去的?又有多少人真正是在为人民服务呢!又有多 少人不是靠政治运动,踩着他人头上上去的呢?

在成都参加了联络站,看到批斗章文伦,我觉得罪有应得。是他信誓旦旦地讲“三不”政策,诱导大家大鸣大放,给大家带来痛苦和灾难。寒假学习时,我班请他来听取意见,不来就不鸣放,那时他的态度是那么的和霭,然而在他们所谓的反攻时面目又那么凶恶。

班主任陈光表一学部的工作人员,四中政治教研组长,他用手段蒙蔽一些同学去斗另一些同学,遭 到四中绝大多数师生的痛恨。文革时期,在批斗章文伦那天把他叫到团市委来,面对我班同学质问,他说:“你们班的事是团支部搞的,我不清楚”,“我都是一贯 挨整,一贯受迫害的……”。肖良贵同学立即说:“你挨整属于恶性循环!”,“恶有恶报!”。他调成都师专后,斗不过比他更厉害的,后贬去劳动过。当时他有 些惧怕,连声说“我现在是造反派,我是中教的造反派……”其态度可恨又可悲。不可一世的陈光表,也有缴械的时候!到了联络站,才知道有的同学的遭遇更惨。 对章、陈这类掌握同学命运者怎么不令人痛恨。

(六)

从58年起,到78年,经历了20年的浩劫,对每一位58级同学来说真是刻骨铭心,心里的阴 影至今难以驱散。但随着改革开放,随着社会的进步,出台了一些政策,很多人得到了平反。使这些压在磐石下面的小草,得到阳光,生机勃勃,发挥出了他们的能 量。我班大多数当年没能上大学的同学,在各行业中均有不俗的表现。他们从临时工、学工做起,有的已成为教授,中学教师,工程师,会计师……有的当了厂长, 经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韶华易逝,50年过去,我等已近古稀。回忆往事,怎不令人晞嘘!(成都四中58级5班 樊宣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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