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体脂肪隆胸多少钱:索性做了和尚 作者:李叔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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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作品及墨宝集:索性做了和尚  作者:李叔同                     
   本书是迄今为止内容最全的李叔同作品及墨宝集。李叔同不仅是高僧、艺术大师、音乐家更是书画家。他“由翩翩公子一变而为留学生,又变而为教师,三变而为道人,四变而为和尚。每做一种人,都做得十分象样。好比全能的优伶:起青衣象个青衣,起老生象个老生,起大面又象个大面”(丰子恺语)。
都说李叔同做人做得太完美,风骨、才骨、傲骨一样不少,作诗作得雅,起文起得正,又会书画又懂篆印,编曲演戏样样在行……   
上海文化出版社 出版               
  论因说佛 前 言  
  李叔同,“由翩翩公子一变而为留学生,又变而为教师,三变而为道人,四变而为和尚。每做一种人,都做得十分像样。好比全能的优伶: 起青衣像个青衣,起老生像个老生,起大面又像个大面”(丰子恺语)。
  都说李叔同做人做得太完美,风骨、才骨、傲骨一样不少,作诗作得雅,起文起得正,又会书画又懂篆印,编曲演戏样样在行。在中国,如此面面俱到之奇人罕有,而才子却于中年顿悟佛门之精妙,决绝入空门专心研佛,其一生恍若两世。
  现今,大师之天津故居已湮没于房地产开发热潮中,是时候重捡精神粮草,向物质的无限蔓延说暂停了。编者欲以此书让很多人得一点清净、宁静和澄静,让我们不致忘了曾经的禅灯梦影依然还在某处隐隐着。  
  我在西湖出家的经过(1)  
  杭州这个地方实堪称为佛地,因为寺庙之多约有两千余所,可想见杭州佛法之盛了!
  最近《越风》社要出关于《西湖》的增刊,由黄居士黄居士: 即杭州《越风》杂志编辑黄萍荪。来函,要我做一篇《西湖与佛教之因缘》。我觉得这个题目的范围太广泛了,而且又无参考书在手,于短期间内是不能做成的;所以,现在就将我从前在西湖居住时,把那些值得追味的几件事情来说一说,也算是纪念我出家的经过。
  一
  我第一次到杭州是光绪二十八年(1902)七月(按: 本篇所记的年月皆依农历)。在杭州住了约一个月光景,但是并没有到寺院里去过。只记得有一次到涌金门外去吃过一回茶,同时也就把西湖的风景稍微看了一下。
  第二次到杭州是民国元年的七月。这回到杭州倒住得很久,一直住了近十年,可以说是很久的了。我的住处在钱塘门内,离西湖很近,只两里路光景。在钱塘门外,靠西湖边有一所小茶馆名景春园。我常常一个人出门,独自到景春园的楼上去吃茶。
  民国初年,西湖的情形完全与现在两样——那时候还有城墙及很多柳树,都是很好看的。除了春秋两季的香会之外,西湖边的人总是很少;而钱塘门外更是冷静了。
  在景春园楼下,有许多茶客都是那些摇船抬轿的劳动者居多;而在楼上吃茶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所以,我常常一个人在上面吃茶,同时还凭栏看着西湖的风景。
  在茶馆的附近,就是那有名的大寺院——昭庆寺了。我吃茶之后,也常常顺便到那里去看一看。
  民国二年夏天,我曾在西湖的广化寺里住了好几天。但是住的地方却不在出家人的范围之内,是在该寺的旁边,有一所叫做痘神祠的楼上。
  痘神祠是广化寺专门为着要给那些在家的客人住的。我住在里面的时候,有时也曾到出家人所住的地方去看看,心里却感觉很有意思呢!
  记得那时我亦常常坐船到湖心亭去吃茶。
  曾有一次,学校里有一位名人来演讲,我和夏尊夏尊(1886—1946),浙江上虞人。中国著名作家、出版家。原名铸,字勉旃,号闷庵。早年留学日本,1907年归国,曾任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舍监。与李叔同为同事,结为终生挚友。其后任白马湖春晖中学教师、上海立达学园教师、暨南大学教授等职。晚年出任上海开明书店总编辑。著有《平屋杂文》,译作有《爱的教育》等。居士却出门躲避,到湖心亭上去吃茶呢!当时夏尊对我说:“像我们这种人,出家做和尚倒是很好的。”我听到这句话,就觉得很有意思。这可以说是我后来出家的一个远因了。
  二
  到了民国五年的夏天,我因为看到日本杂志中有说及关于断食可以原第263页图放4页后李叔同1916年冬断食后照片(37岁)
  治疗各种疾病,当时我就起了一种好奇心,想来断食一下。因为我那时患有神经衰弱症,若实行断食后,或者可以痊愈亦未可知。要行断食时,须于寒冷的季候方宜。所以,我便预定十一月来作断食的时间。
  至于断食的地点须先考虑一下,似觉总要有个很幽静的地方才好。当时我就和西泠印社的叶品三叶品三: 即叶为铭,杭州人,为西泠印社的创始人之一。君来商量,结果他说在西湖附近的虎跑寺可作为断食的地点。我就问他:“既要到虎跑寺去,总要有人来介绍才对。究竟要请谁呢?”他说:“有一位丁辅之丁辅之: 即丁仁,西泠印社的创始人之一,中国近代著名金石家。是虎跑的大护法,可以请他去说一说。”于是他便写信请丁辅之代为介绍了。
  因为从前的虎跑不像现在这样热闹,而是游客很少,且十分冷静的地方啊,若用来作为我断食的地点,可以说是最相宜的了。
  到了十一月,我还不曾亲自到过。于是我便托人到虎跑寺那边去走一趟,看看在哪一间房里住好。回来后,他说在方丈楼下的地方倒很幽静的。因为那边的房子很多,且平常时候都是关着,客人是不能走进去的;而在方丈楼上,则只有一位出家人住着,此外并没有什么人居住。
  等到十一月底,我到了虎跑寺,就住在方丈楼下的那间屋子里。我住进去以后,常看见一位出家人在我的窗前经过(即是住在楼上的那一位)。我看到他却十分的欢喜呢!因此,就时常和他谈话;同时,他也拿佛经来给我看。
  我以前从五岁时,即时常和出家人见面,时常看见出家人到我的家里念经及拜忏。于十二三岁时,也曾学了放焰口。可是并没有和有道德的出家人住在一起,同时,也不知道寺院中的内容是怎样的,以及出家人的生活又是如何。
  这回到虎跑去住,看到他们那种生活,却很欢喜而且羡慕起来了。
  我虽然只住了半个多月,但心里却十分地愉快,而且对于他们所吃的菜蔬,更是欢喜吃。及回到学校以后,我就请用人依照他们那样的菜煮来吃。
  这一次我到虎跑寺去断食,可以说是我出家的近因了。
  原第193页图放5页弘一大师1919年在西湖玉泉寺
  三
  到了民国六年的下半年,我就发心吃素了。
  在冬天的时候,即请了许多的经,如《普贤行愿品》、《楞严经》及《大乘起信论》等很多的佛经。自己的房里,也供起佛像来,如地藏菩萨、观世音菩萨等的像。于是亦天天烧香了。  
  我在西湖出家的经过(2)  
  到了这一年放年假的时候,我并没有回家去,而到虎跑寺里面去过年。我仍住在方丈楼下。那个时候,则更感觉得有兴味了,于是就发心出家。同时就想拜那位住在方丈楼上的出家人做师父。
  他的名字是弘详师弘详师父即虎跑寺的退居僧了悟法师……可是他不肯我去拜他,而介绍我拜他的师父。他的师父是在松木场护国寺里居住。于是他就请他的师父回到虎跑寺来,而我也就于民国七年正月十五日受三皈依了。
  我打算于此年的暑假入山,预先在寺里住了一年后再实行出家的。当这个时候,我就做了一件海青,及学习两堂功课。
  弘一法师—李叔同(摄于1937年)
  二月初五日那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于是我就先于两天前到虎跑去,诵了三天的《地藏经》,为我的母亲回向。
  到了五月底,我就提前先考试。考试之后,即到虎跑寺入山了。到了寺中一日以后,即穿出家人的衣裳,而预备转年再剃度。
  及至七月初,夏尊居士来。他看到我穿出家人的衣裳但还未出家,他就对我说:“既住在寺里面,并且穿了出家人的衣裳,而不出家,那是没有什么意思的。所以还是赶紧剃度好!”
  我本来是想转年再出家的,但是承他的劝,于是就赶紧出家了。七月十三日那一天,相传是大势至菩萨的圣诞,所以就在那天落发。
  落发以后仍须受戒的,于是由林同庄林同庄: 浙江瑞安人。早年和李叔同是同学,民国时曾任浙江水利局局长。君原第48页图放7页李叔同受业蔡元培门下时之论文手迹
  介绍,到灵隐寺去受戒了。
  灵隐寺是杭州规模最大的寺院,我一向是很欢喜的。我出家以后,曾到各处的大寺院看过,但是总没有像灵隐寺那么好!
  原第202页图放7页一九八五年西泠印社出版
  《李叔同常用印集》
  八月底,我就到灵隐寺去,寺中的方丈和尚很客气,叫我住在客堂后面芸香阁的楼上。当时是由慧明法师做大师父的。有一天,我在客堂里遇到这位法师了。他看到我时就说:“既系来受戒的,为什么不进戒堂呢?虽然你在家的时候是读书人,但是读书人就能这样地随便吗?就是在家时是一个皇帝,我也是一样看待的!”那时方丈和尚仍是要我住在客堂楼上,而于戒堂里有了紧要的佛事时,方去参加一两回的。
  那时候,我虽然不能和慧明法师时常见面,但是看到他那样的忠厚笃实,却是令我佩服不已的!
  受戒以后,我就住在虎跑寺内。到了十二月,即搬到玉泉寺去住。此后即常常到别处去,没有久住在西湖了。  
  改过实验谈  
  今值旧历新年,请观厦门全市之中,新气象充满,门户贴新春联,人多着新衣,口言“恭贺新禧”、“新年大吉”等。我等素信佛法之人,当此万象更新时,亦应一新乃可。我等所谓“新”者何?亦如常人贴新春联、着新衣等以为“新”乎?曰: 不然。我等所谓“新”者,乃是改过自新也。但“改过自新”四字范围太广,若欲演讲,不知从何说起。今且就余五十年来修省改过所实验者,略举数端为诸君言之。
  余于讲说之前,有须预陈者,即是以下所引诸书,虽多出于儒书,而实合于佛法。因谈玄说妙,修证次第,自以佛书最为详尽。而我等初学之人,持躬敦品、处事接物等法,虽佛书中亦有说者,但儒书所说,尤为明白详尽,适于初学。故今多引之,以为吾等学佛法者之一助焉。以下分为总论、别示二门。
  一
  总论者,即是说明改过之次第:
  ① 学须先多读佛书儒书,详知善恶之区别及改过迁善之法。倘因佛儒诸书浩如烟海,无力遍读,而亦难于了解者,可以先读《格言联璧》一部。余自儿时,即读此书,归信佛法以后,亦常常翻阅,甚觉其亲切而有味也。此书佛学书局有排印本,甚精。
  ② 省既已学矣,即须常常自己省察,所有一言一动,为善欤,为恶欤?若为恶者,即当痛改。除时时注意改过之外,又于每日临睡时,再将一日所行之事,详细思之。能每日写录日记,尤善。
  ③ 改省察以后,若知是过,即力改之。诸君应知改过之事,乃是十分光明磊落,足以表示伟大之人格。故子贡云:“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又古人云:“过而能知,可以谓明。知而能改,可以即圣。”诸君可不勉乎!
  二
  别示者,即是分别说明余五十年来改过迁善之事。但其事甚多,不可胜举。今且举十条为常人所不甚注意者,先与诸君言之。
  《华严经》中皆用“十”之数目,乃是用“十”以表示无尽之意。今余说改过之事,仅举十条,亦尔;正以示余之过失甚多,实无尽也。此次讲说时间甚短,每条之中仅略明大意,未能详言;若欲知者,且俟他日面谈耳。
  ① 虚心常人不解善恶,不畏因果,决不承认自己有过,更何论改?但古圣贤则不然。今举数例,孔子曰:“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又曰:“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蘧伯玉为当时之贤人,彼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圣贤尚如此虚心,我等可以贡高自满乎? 一九二年弘一法师
  为《美育》杂志题字
  ② 慎独吾等凡有所作所为,起念动心,佛菩萨乃至诸鬼神等,无不尽知尽见。若时时作如是想,自不敢胡作非为。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又引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此数语为余所常常忆念不忘者也。
  ③ 宽厚造物所忌,曰刻曰巧。圣贤处事,惟宽惟厚。古训甚多,今不详录。
  ④ 吃亏古人云:“我不识何等为君子,但看每事肯吃亏的便是。我不识何等为小人,但看每事好便宜的便是。”古时有贤人某临终,子孙请遗训,贤人曰:“无他言,尔等只要学吃亏。”
  ⑤ 寡言此事最为紧要。孔子云:“驷不及舌。”可畏哉!古训甚多,今不详录。
  ⑥ 不说人过古人云:“时时检点自己且不暇,岂有工夫检点他人。”孔子亦云:“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以上数语,余常不敢忘。
  ⑦ 不文己过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我众须知文过乃是最可耻之事。
  ⑧ 不覆己过我等倘有得罪他人之处,即须发大惭愧,生大恐惧。发露陈谢,忏悔前愆。万不可顾惜体面,隐忍不言,自诳自欺。
  ⑨ 闻谤不辩古人云:“何以息谤?曰: 无辩。”又云:“吃得小亏,则不至于吃大亏。”余三十年来屡次经验,深信此数语真实不虚。
  ⑩ 不嗔嗔习最不易除。古贤云:“二十年治一‘怒’字,尚未消磨得尽。”但我等亦不可不尽力对治也。《华严经》云:“一念嗔心,能开百万障门。”可不畏哉!
  1911年李叔同在直隶工业学堂任教时书赠周啸麟的字屏
  三
  因限于时间,以上所言者殊略,但亦可知改过之大意。最后,余尚有数言,愿为诸君陈者: 改过之事,言之似易,行之甚难。故有屡改而屡犯,自己未能强作主宰者,实由无始宿业所致也。
  务请诸君更须常常持诵阿弥陀佛名号,观世音、地藏诸大菩萨名号,至诚至敬,恳切忏悔无始宿业,冥冥中自有不可思议之感应。承佛菩萨慈力加被,业消智朗,则改过自新之事,庶几可以圆满成就;现生优入圣贤之域,命终往生极乐之邦,此可为诸君预贺者也。
  弘一法师书法
  常人于新年时,彼此晤面,皆云“恭喜”,所以贺其将得名利。余此次于新年时,与诸君晤面,亦云“恭喜”,所以贺诸君将能真实改过,不久将为贤为圣;不久决定往生极乐,速成佛道,分身十方,普能利益一切众生耳。
  本文系弘一大师一九三三年一月二十六日(农历春节)在厦门妙释寺所讲。  
  人生之最后(1)  
  原第205页图放14页晚年的弘一大师(之一)
  岁次壬申十二月,厦门妙释寺念佛会请余讲演,录写此稿。于时了识律师卧病不起,日夜愁苦。见此讲稿,悲欣交集,遂放下身心,屏弃医药,努力念佛。并扶病起,礼大悲忏,吭声唱诵,长跽经时,勇猛精进,超胜常人。见者闻者,靡不为之惊喜赞叹,谓感动之力有如是剧且大耶。余因念此稿虽仅数纸,而皆撮录古今嘉言及自所经验,乐简略者或有所取。乃为治定,付刊流布焉。
  弘一演音记。
  第一章 绪言
  古诗云:“我见他人死,我心热如火;不是热他人,看看轮到我。”
  人生最后一段大事,岂可须臾忘耶!今为讲述,次分六章,如下所列。
  第二章 病重时
  当病重时,应将一切家事及自己身体悉皆放下。专意念佛,一心希冀往生西方。能如是者,如寿已尽,决定往生;如寿未尽,虽求往生而病反能速愈,因心至专诚,故能灭除宿世恶业也。倘不如是放下一切专意念佛者,如寿已尽,决定不能往生,因自己专求病愈不求往生,无由往生故;如弘一法师所书之字幅
  寿未尽,因其一心希望病愈,妄生忧怖,不惟不能速愈,反更增加病苦耳。
  病未重时,亦可服药,但仍须精进念佛,勿作服药愈病之想。病既重时,可以不服药也。余昔卧病石室,有劝延医服药者,说偈谢云:“阿弥陀佛,无上医王,舍此不求,是谓痴狂。一句弥陀,阿伽陀药,舍此不服,是谓大错。”因平日既信净土法门,谆谆为人讲说;今自患病,何反舍此而求医药,可不谓为痴狂大错耶!
  若病重时,痛苦甚剧者,切勿惊惶。因此病苦,乃宿世业障。或亦是转未来三途恶道之苦,于今生轻受,以速了偿也。
  自己所有衣服诸物,宜于病重之时,即施他人。若依《地藏菩萨本愿经·如来赞叹品》所言供养经像等,则弥善矣。
  若病重时,神识犹清,应请善知识为之说法,尽力安慰。举病者今生所修善业,一一详言而赞叹之,令病者心生欢喜,无有疑虑,自知命终之后,承斯善业,决定生西。
  第三章 临终时
  临终之际,切勿询问遗嘱,亦勿闲谈杂话。恐彼牵动爱情,贪恋世间,有碍往生耳。若欲留遗嘱者,应于康健时书写,付人保藏。
  倘自言欲沐浴更衣者,则可顺其所欲而试为之。若言不欲,或噤口不能言者,皆不须强为。因常人命终之前,身体不免痛苦。倘强为移动沐浴更衣,则痛苦将更加剧。世有发愿生西之人,临终为眷属等移动扰乱,破坏其正念,遂致不能往生者,甚多甚多。又有临终可生善道,乃为他人误触,遂起嗔心,而牵入恶道者,如经所载: 阿耆达王死堕蛇身,岂不可畏。
  临终时,或坐或卧,皆随其意,未宜勉强。若自觉气力衰弱者,尽可卧床,勿求好看勉力坐起。卧时,本应面西右胁侧卧。若因身体痛苦,改为仰卧,或面东左胁侧卧者,亦任其自然,不可强制。
  大众助念佛时,应请阿弥陀佛接引像,供于病人卧室,令彼瞩视。
  助念之人,多少不拘。人多者,宜轮班念,相续不断。或念六字,或念四字,或快或慢,皆须预问病人,随其平日习惯及好乐者念之,病人乃能相随默念。今见助念者皆随己意,不问病人,既已违其平日习惯及好乐,何能相随默念。余愿自今以后,凡任助念者,于此一事,切宜留意。原第10页图放于17页弘一大师1927年48岁时在上海江湾丰子恺家门口
  又寻常助念者,皆用引磬小木鱼。以余经验言之,神经衰弱者,病时甚畏引磬及小木鱼声,因其声尖锐,刺激神经,反令心神不宁。若依余意,应免除引磬小木鱼,仅用音声助念,最为妥当。或改为大钟、大磬、大木鱼,其声宏壮,闻者能起肃敬之念,实胜于引磬小木鱼也。但人之所好,各有不同。此事必须预先向病人详细问明,随其所好而试行之。或有未宜,尽可随时改变,万勿固执。
  第四章 经命终后一日
  既已命终,最切要者,不可急忙移动。虽身染便秽,亦勿即为洗涤。必须经过八小时后,乃能浴身更衣。常人皆不注意此事,而最要紧。惟望广劝同人,依此谨慎行之。
  命终前后,家人万不可哭。哭有何益?能尽力帮助念佛乃于亡者有实益耳。若必欲哭者,须俟命终八小时后。
  顶门温暖之说,虽有所据,然亦不可固执。但能平日信愿真切,临终正念分明者,即可证其往生。
  命终之后,念佛已毕,即锁房门,深防他人入内,误触亡者。必须经过八小时后,乃能浴身更衣(前文已言,今再谆嘱,切记切记)。因八小时内若移动者,亡人虽不能言,亦觉痛苦。
  八小时后着衣,若手足关节硬,不能转动者,应以热水淋洗。用布搅热水,围于臂肘膝弯,不久即可活动,有如生人。
  殓衣宜用旧物,不用新者。其新衣应布施他人,能令亡者获福。原第14页图放19页弘一法师手绘佛像原第169页图放19页弘一法师手书偈语原第45、46页图放20页弘一法师手书卫生四条屏
  不宜用好棺木,亦不宜做大坟。此等奢侈事,皆不利于亡人。  
  人生之最后(2)  
  第五章 荐亡等事
  七七日内,欲延僧众荐亡,以念佛为主。若诵经、拜忏、焰口、水陆等事,虽有不可思议功德,然现今僧众视为具文,敷衍了事,不能如法,罕有实益。《印光法师文钞》中屡斥诫之,谓其惟属场面,徒作虚套。若专念佛,则人人能念,最为切实,能获莫大之利矣。
  如请僧众念佛时,家族亦应随念。但女众宜在自室或布帐之内,免生讥议。
  凡念佛等一切功德,皆宜回向普及法界众生,则其功德乃能广大,而亡者所获利益亦更因之增长。
  开吊时,宜用素斋,万勿用荤,致杀害生命,大不利于亡人。
  出丧仪文,切勿铺张。毋图生者好看,应为亡者惜福也。
  七七以后,亦应常行追荐以尽孝思。莲池大师谓年中常须追荐先亡。不得谓已得解脱,遂不举行耳。
  第六章 劝请发起临终助念会
  此事最为切要。应于城乡各地,多多设立。《饬终津梁》中有详细章程,宜检阅之。
  第七章结语
  残年将尽,不久即是腊月三十日,为一年最后。若未将钱财预备稳妥,则债主纷来,如何抵挡。吾人临命终时,乃是一生之腊月三十日,为人生最后。若未将往生资粮预备稳妥,必致手忙脚乱呼爷叫娘,多生恶业一齐现前,如何摆脱。临终虽恃他人助念,诸事如法,但自己亦须平日修持,乃可临终自在。奉劝诸仁者,总要及早预备才好。
  由李叔同主编的《文美》杂志的一页
  本文系弘一大师一九三三年一月在厦门妙释寺所讲。  
  敬三宝  
  三宝者,佛、法、僧也。其义甚广,今惟举其少分之义耳。
  今言佛者,且约佛像而言,如木、石等所雕塑及纸画者也。
  今言法者,且约经、律、论等书册而言,或印刷或书写也。
  今言僧者,且约当世凡夫僧而言,因菩萨、罗汉等附入敬佛门也。
  第一敬佛(略举常人所应注意者数条)
  礼佛时宜洗手、漱口,至诚恭敬,缓缓而拜,不可急忙,宁可少拜,不可草率。
  佛几清洁,供香端直。供佛之物,以烹调精美、人所能食者为宜。今多以食物之原料及罐头而供佛者,殊为不敬。益大师《大悲咒行法》中,曾痛斥之。又供佛宜在午前,不宜过午也。供水果亦宜午前。供水宜捧奉式。供花,花瓶水宜常换。
  纸画之佛像,不可仅以绫裱,恐染蝇粪等秽物也(少蝇者或可)。宜装入玻璃镜中。
  木、石等雕塑者,小者应入玻璃龛中,大者应做宝盖罩之,并须常拂拭原第25页图放敬三宝第一页后即23页弘一法师手绘佛像原第43、44页图放23页李叔同(字息霜)手书四条屏(节录淮源庙碑)
  像上之尘土。
  凡大殿及供佛之室中,皆不宜踞坐笑谈。如对于国王、大臣乃至宾客之前尚应恭敬,慎护威仪,何况对佛像耶?不可佛前晒衣服,宜偏侧。不得在大殿前用夜壶水浇花。若卧室中供佛像者,眠时应以净布遮障。
  第二敬法(略举常人所应注意者数条)
  读经之时,必须洗手、漱口、拭几,衣服整齐,威仪严肃,与礼佛时无异。益大师云:“展卷如对活佛,收卷如在目前,千遍万遍,寤寐不忘。”如是乃能获读经之实益也。
  对于经典,应十分恭敬护持,万不可令其污损。又翻篇时,宜以指腹轻轻翻之,不可以指爪划,又不应折角。若欲记志,以纸片夹入可也。
  若经典残缺者亦不可烧。卧室中几上置经典者,眠时应以净布盖之。附: 每日诵经时仪式礼佛多少不拘。
  赞佛经偈或“天上天下无如佛”等,“阿弥陀
  佛身金色”等。“炉香乍热”不是佛赞。供养“愿此香华云”等。读经回向不拘,或用“我此普贤殊胜行”等。
  第三敬僧(略举常人所应注意者数条)
  原第216页图放24页弘一大师在绍兴留影
  凡剃发披袈裟者,皆是释迦佛子,在家人见之,应一例生恭敬心,不可分别持戒、破戒。
  若皈依三宝时,礼一出家人为师而作证明者,不可妄云“皈依某人”。因所皈依者为僧,非皈依某一人。应于一切僧众,若贤若愚,生平等心,至诚恭敬,尊之为师,自称弟子,则与皈依僧伽之义,乃符合矣。
  供养僧者亦尔。不可专供有德者,应于一切僧生平等心,普遍供之,乃可获极大之功德也。专赠一人功德小,供众者功德大。
  出家人若有过失,在家人闻之,万不可轻言。此为佛所痛诫者,最宜慎之。
  以上已略言敬三宝义竟。兹附有告者,厦门、泉州神庙甚多,在家人敬神,每用猪鸡等物。岂知神皆好善而恶杀,今杀猪鸡等物而供神,神不受享,又安能降福而消灾耶?惟愿自今以后,痛革此种习惯,凡敬神时,亦一例改用素食,则至善矣。本文系弘一大师一九三三年六月七日在泉州大开元寺所讲。
  由李叔同主编的《文美》杂志刊载之画作与印章  
  放生与杀生之果报  
  今日与诸君相见。先问诸君: (一) 欲延寿否?(二) 欲愈病否?(三) 欲免难否?(四) 欲得子否?(五) 欲生西否?
  倘愿者,今有一最简便易行之法奉告,即是放生也。
  古今来,关于放生能延寿等之果报事迹甚多。今每门各举一事,为诸君言之。
  一、 延寿
  张从善,幼年,尝持活鱼,刺指痛甚。自念:“我伤一指,痛楚如是。群鱼剔腮剖腹,断尾剖鳞,其痛如何?特不能言耳。”遂尽放之溪中,自此不复伤一物,享年九十有八。
  二、 愈病
  杭州叶洪五,九岁时,得恶梦,惊寤,呕血满床,久治不愈。先是彼甚聪颖,家人皆爱之,多与之钱,已积数千缗。至是,其祖母指钱曰:“病至不李叔同作漫画《存吴氏之面相种种》
  原第125页图放27页后丰子恺1933年题弘一大师像,广洽法师存
  起,欲此何为?”尽其所有,买物放生,及钱尽,病遂全愈矣。
  三、 免难
  嘉兴孔某,至一亲戚家。留午餐,将杀鸡供馔。孔力止之,继以誓,遂止。是夕宿其家,正捣米,悬石杵于朽梁之上。孔卧其下。更余、已眠。忽有鸡来啄其头,驱去复来,如是者三。孔不胜其扰,遂起觅火逐之。甫离席,而杵坠,正在其首卧处。孔遂悟鸡报恩也。每举以告人,劝勿杀生。
  四、 得子
  杭州杨墅庙,甚有灵感。绍兴人倪玉树,赴庙求子。愿得子日,杀猪羊鸡鹅等谢神。夜梦神告曰:“汝欲生子,乃立杀愿何耶?”倪叩首乞示。神曰:“尔欲有子,物亦欲有子也。物之多子者莫如鱼虾螺等,尔盍放之!”倪自是见鱼虾螺等,即买而投之江。后果连产五子。
  五、 生西
  湖南张居士,旧业屠,每早宰猪,听邻寺晓钟声为准。一日忽无声。张问之,僧云:“夜梦十一人乞命,谓不鸣钟可免也。”张念所欲宰之猪,适有十一子。遂乃感悟。弃屠业,皈依佛法。勤修十余年,已得神通,知去来事。预告命终之日,端坐而逝。经谓上品往生,须慈心不杀。张居士因戒杀而得往生西方,决无疑矣。
  以上所言,且据放生之人今生所得之果报。若据究竟而言,当来决定成佛。因佛心者,大慈悲是,今能放生,即具慈悲之心,能植成佛之因也。
  放生之功德如此。则杀生所应得之恶报,可想而知,无须再举。因杀生之人,现生即短命、多病、多难、无子及不得生西也。命终之后,先堕地狱、饿鬼、畜生,经无量劫,备受众苦。地狱、饿鬼之苦,人皆知之。至生于畜生中,即常常有怨仇返报之事。昔日杀牛羊猪鸡鸭鱼虾等之人,即自变为牛羊猪鸡鸭鱼虾等。昔日被杀之牛羊猪鸡鸭鱼虾等,或变为人,而返杀害之。此是因果报应之理,决定无疑,而不能幸免者也。
  既经无量劫,生三恶道,受报渐毕。再生人中,依旧短命、多病、多难、无子及不得生西也。以后须再经过多劫,渐种善根,能行放生戒杀诸善事,又能勇猛精勤、忏悔往业,乃能渐离一切苦难也。
  抑余又有为诸君言者。上所述杀牛羊猪鸡鸭鱼虾,乃举其大者而言。下至极微细之苍蝇蚊虫臭虫跳蚤蜈蚣壁虎蚁子等,亦决不可害损。倘故意杀一蚊虫,亦决定获得如上所述之种种苦报。断不可以其物微细而轻忽之也。
  今日与诸君相见,余已述放生与杀生之果报如此苦乐不同。惟愿诸君自今以后,力行放生之事,痛改杀生之事。余尝闻人云: 泉州近来放生之法会甚多,但杀生之家犹复不少。或有一人茹素,而家中男女等仍买鸡鸭鱼虾等之活物任意杀害也。愿诸君于此事多多注意。自己既不杀生,亦应劝一切人皆不杀生。况家中男女等,皆自己所亲爱之人,岂忍见其故造杀业,行将备受大苦,而不加以劝告阻止耶?诸君勉旃,愿悉听受余之忠言也。本文系弘一大师一九三三年六月七日在泉州大开元寺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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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佛徒应注意的四项(1)  
  养正院从开办到现在,已是一年多了。外面的名誉很好,这因为由瑞今法师主办,又得各位法师热心爱护,所以能有这样的成绩。
  我这次到厦门,得来这里参观,心里非常欢喜。各方面的布置都很完美,就是地上也扫得干干净净的,这样,在别的地方,很不容易看到。
  我在泉州草庵大病的时候,承诸位写一封信来——各人都签了名,慰问我的病状;并且又承诸位念佛七天,代我忏悔,还有像这样别的事,都使我感激万分!
  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到鼓浪屿日光岩去方便闭关了。时期大约颇长久,怕不能时时会到,所以特地发心来和诸位叙谈叙谈。
  今天所要和诸位谈的,共有四项: 一是惜福,二是习劳,三是持戒,四是自尊——都是青年佛徒应该注意的。
  一惜福
  “惜”是爱惜,“福”是福气。就是我们纵有福气,也要加以爱惜,切不可把它浪费。李叔同为津门书法家唐静岩题签
  诸位要晓得: 末法时代,人的福气是很微薄的!若不爱惜,将这很薄的福享尽了,就要受莫大的痛苦。古人所说“乐极生悲”,就是这意思啊!我记得从前小孩子的时候,我父亲请人写了一副大对联,是清朝刘文定公的句子,高高地挂在大厅的抱柱上,上联是“惜食,惜衣,非为惜财缘惜福”。我的哥哥时常教我念这句子,我念熟了,以后凡是临到穿衣或是饮食的当儿,我都十分注意,就是一粒米饭,也不敢随意糟掉;而且我母亲也常常教我,身上所穿的衣服当时时小心,不可损坏或污染。这因为母亲和哥哥怕我不爱惜衣食,损失福报以致短命而死,所以常常这样叮嘱着。
  诸位可晓得: 我五岁的时候,父亲就不在世了!七岁我练习写字,拿整张的纸瞎写,一点不知爱惜,我母亲看到,就正颜厉色地说:“孩子!你要知道呀!你父亲在世时,莫说这样大的整张纸不肯糟蹋,就连寸把长的纸条,也不肯随便丢掉哩!”母亲这话,也是惜福的意思啊!
  我因为有这样的家庭教育,深深地印在脑里,后来年纪大了,也没一时不爱惜衣食;就是出家以后,一直到现在,也还保守着这样的习惯。
  诸位请看: 我脚上穿的一双黄鞋子,还是一九二年在杭州时候,一位打念七佛的出家人送给我的。又诸位有空,可以到我房间里来看看,我的棉被面子,还是出家以前所用的;又有一把洋伞,也是一九一一年买的。这些东西,即使有破烂的地方,请人用针线缝缝,仍旧同新的一样了,简直可尽我形寿受用着哩!不过,我所穿的小衫裤和罗汉草鞋一类的东西,却须五六年一换,除此以外,一切衣物,大都是在家时候或是初出家时候制的。
  早年扇面题字
  从前常有人送我好的衣服或别的珍贵之物,但我大半都转送别人。因为我知道: 我的福薄,好的东西是没有胆量受用的。又如吃东西,只生病时候吃一些好的,除此以外,从不敢随便乱买好的东西吃。
  惜福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主张,就是净土宗大德——印光老法师也是这样,有人送他白木耳等补品,他自己总不愿意吃,转送到观宗寺去供养谛闲法师。
  别人问他:“法师!你为什么不吃好的补品?”
  他说:“我福气很薄,不堪消受。”
  他老人家——印光法师,性情刚直,平常对人只问理之当不当,情面是不顾的。前几年有一位皈依弟子,是鼓浪屿有名的居士,去看望他,和他一道吃饭,这位居士先吃好,老法师见他碗里剩落了一两粒米饭,于是就很不客气地大声呵斥道:
  “你有多大福气,可以这样随便糟蹋饭粒!你得把它吃光!”
  诸位!以上所说的话,句句都要牢记!要晓得: 我们即使有十分福气,也只好享受三分,所余的可以留到以后去享受。诸位或者能发大心,愿以我的福气,布施一切众生,共同享受,那更好了。
  二习劳
  “习”是练习,“劳”是劳动。现在讲讲习劳的事情。
  诸位请看看自己的身体,上有两手,下有两脚,这原为劳动而生的。若不将它运用习劳,不但有负两手两脚,就是对于身体也一定有害无益的。换句话说: 若常常劳动,身体必定康健。而且我们要晓得: 劳动原是人类本分上的事,不唯我们寻常出家人要练习劳动,即使到了佛的地位,也要常常劳动才行。现在我且讲讲佛的劳动的故事:
  所谓佛,就是释迦牟尼佛。在平常人想起来,佛在世时,总以为同现在的方丈和尚一样,有衣钵师、侍者师常常侍候着,佛自己不必做什么,但是不然,有一天,佛看到地下不很清洁,自己就拿起扫帚来扫地,许多大弟子见了,也过来帮扫,不一时,把地扫得十分清洁。佛看了欢喜,随即到讲堂里去说法,说道:“若人扫地,能得五种功德……”
  又有一个时候,佛和阿难出外游行,在路上碰到一个喝醉了酒的弟子,已醉得不省人事了。佛就命阿难抬脚,自己抬头,一直抬到井边,用桶汲水,叫阿难把他洗濯干净。
  有一天,佛看到门前木头做的横楣坏了,自己动手去修补。
  有一次,一个弟子生了病,没有人照应,佛就问他说:“你生了病,为什么没人照应你?”  
  青年佛徒应注意的四项(2)  
  那弟子说:“从前人家有病,我不曾发心去照应他,现在我有病,所以人家也不来照应我了。”
  佛听了这话,就说:“人家不来照应你,就由我来照应你吧!”就将那病弟子大小便种种污秽,洗濯得干干净净。并且还将他的床铺,理得清清楚楚,然后扶他上床。
  由此可见,佛是怎样的习劳了。佛决不像现在的人,凡事都要人家服劳,自己坐着享福。这些事实,出于经律,并不是凭空说说的。
  现在我再说两桩事情,给大家听听。李叔同早岁墨迹
  《阿弥陀经》中载着的一位大弟子——阿楼陀,他双目失明,不能料理自己。佛就替他裁衣服,还叫别的弟子一道帮着做。
  有一次,佛看到一位老年比丘眼睛花了,要穿针缝衣,无奈眼睛看不清楚,嘴里叫着:
  “谁能替我穿针呀?”
  佛听了立刻答应说:
  “我来替你穿。”
  以上所举的例,都足证明佛是常常劳动的。我盼望诸位,也当以佛为模范,凡事自己动手去做,不可依赖别人!
  三持戒
  “持戒”二字的意义,我想诸位总是明白的吧!
  我们不说修到菩萨或佛的地位,就是想来生再做人,最低的限度,也要能持五戒。可惜现在受戒的人虽多,只是挂个名而已,切切实实能持戒的却很少。要知道: 受戒之后,若不持戒,所犯的罪,比不受戒的人要加倍的大,所以我时常劝人不要随便受戒。至于现在一般传戒的情形,看了真痛心,我实在说也不忍说了!我想最好还是随自己的力量去受戒,万不可敷衍门面,自寻苦恼。
  戒中最重要的,不用说是杀、盗、淫、妄,此外还有饮酒、食肉,也易惹人讥嫌。至于吃烟,在律中虽无明文,但在我国习惯上,也很容易受人讥嫌的,总以不吃为是。
  四自尊
  “尊”是尊重,“自尊”就是自己尊重自己。可是人都喜欢人家尊重我,而不知我自己尊重自己;不知道要想人家尊重自己,必须从我自己尊重自己做起。
  怎样尊重自己呢?就是自己时时想着: 我当做一个伟大的人,做一个了不起的人。比如我们想做一位清净的高僧吧,就拿《高僧传》来读,看他们怎样行,我也怎样行——所谓“彼既丈夫我亦尔”。又比方我想将来做一位大菩萨,那末,就当依经中所载的菩萨行,随力行去。这就是自尊。但自尊与贡高不同。贡高是妄自尊大、目空一切的胡乱行为;自尊是自己增进自己的德业,其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看不起人的意思的。
  诸位万万不可以为自己是一个小孩子,是一个小和尚,一切不妨随便些;也不可说我是一个平常的出家人,哪里敢希望做高僧、做大菩萨。凡事全在自己做去,能有高尚的志向,没有做不到的。
  诸位如果作这样想: 我是不敢希望做高僧、做大菩萨的,那做事就随随便便,甚至自暴自弃,走到堕落的路上去了,那不是很危险的么?诸位应当知道: 年纪虽然小,志气却不可不高啊!
  我还有一句话,要向大家说,我们现在依佛出家,所处的地位是非常尊贵的,就以剃发、披袈裟的形式而论,也是人天师表,国王和诸天人来礼拜,我们都可端坐而受。你们知道这道理么?自今以后,就当尊重自己,万万不可随便了。
  以上四项,是出家人最当注意的,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不久就要闭关,不能和诸位时常在一块儿谈话,这是很抱歉的。但我还想在关内讲讲律,每星期约讲三四次,诸位碰到例假,不妨来听听!今天得和诸位见面,我非常高兴。我只希望诸位把我所讲的四项,牢记在心,作为永久的纪念!
  时间讲得很久了,费诸位的神,抱歉!抱歉!本文系弘一法师一九三六年二月在厦门南普陀寺佛教养正院开学日所讲。李叔同入天津县学课论文手迹  
  南闽十年之梦影(1)  
  我一到南普陀寺,就想来养正院和诸位法师讲谈讲谈,原定的题目是“余之忏悔”,说来话长,非十几小时不能讲完。近来因为讲律,须得把讲稿写好,总抽不出一个时间来,心里又怕负了自己的初愿,只好抽出很短的时间,来和诸位谈谈,谈我在南闽十年中的几件事情!
  一
  我第一回到南闽,在一九二八年的十一月,是从上海来的。起初还是在温州;我在温州住得很久,差不多有十年光景。
  由温州到上海,是为着编辑《护生画集》的事,和朋友商量一切;到十一月底,才把《护生画集》编好。
  那时我听人说: 尤惜阴尤惜阴: 江苏无锡人,李叔同在上海期间的文友。出家后法名演本,号弘如,系弘一大师同门弟子。居士也在上海。他是我旧时很要好的朋友,我就想去看一看他。一天下午,我去看尤居士,居士说要到暹罗国去,第二天一早就要动身的。我听了觉得很喜欢,于是也想和他一道去。
  我就在十几小时中,急急地预备着。第二天早晨,天还没大亮,就赶到轮船码头,和尤居士一起动身到暹罗国去了。从上海到暹罗,是要经过厦门的,料不到这就成了我来厦门的因缘。十二月初,到了厦门,承陈敬贤陈敬贤: 著名爱国华侨陈嘉庚胞弟。时主厦门大学校政。居士的招待,也在他们的楼上吃过午饭,后来陈居士就介绍我到南普陀寺来。那时的南普陀,和现在不同,马路还没有建筑,我是坐着轿子到寺里来的。
  到了南普陀寺,就在方丈楼上住了几天。时常来谈天的,有性愿老法师性愿老法师: 法名古志,自号安徽行人,历任福建各名刹住持,系闽南佛教界长老。、芝峰法师芝峰法师: 浙江温州人,名象贤。出家后曾受教于谛闲、太虚诸大师,后任闽南佛学院教授、《海潮音》佛刊编辑。……芝峰法师和我同在温州,虽不曾见过面,却是很相契的。现在突然在南普陀寺晤见了,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我本来是要到暹罗去的,因着诸位法师的挽留,就留滞在厦门,不想到暹罗国去了。
  在厦门住了几天,又到小云峰那边去过年。一直到正月半以后才回到厦门,住在闽南佛学院的小楼上,约莫住了三个月工夫。看到院里面的学僧虽然只有二十几位,他们的态度都很文雅,而且很有礼貌,和教职员的感情也很不差,我当时很赞美他们。
  这时芝峰法师就谈起佛学院里的课程来。他说:“门类分得很多,时间的分配却很少,这样下去,怕没有什么成绩吧?”因此,我表示了一点意见,大约是说:“把英文和算术等删掉,佛学却不可减少,而且还得增加,就把腾出来的时间教佛学吧!”他们都很赞成。听说从此以后,学生们的成绩,确比以前好得多了!
  我在佛学院的小楼上,一直住到四月间,怕将来的天气更会热起来,于是又回到温州去。
  第二回到南闽,是在一九二九年十月。起初在南普陀寺住了几天,以后因为寺里要做水陆,又搬到太平岩去住。等到水陆圆满,又回到寺里,在前面的老功德楼住着。
  当时闽南佛学院的学生,忽然增加了两倍多,约有六十多位,管理方面不免感到困难。虽然竭力地整顿,终不能恢复以前的样子。不久,我又到小雪峰去过年,正月半才到承天寺来。
  那时性愿老法师也在承天寺,在起草章程,说是想办什么研究社。
  不久,研究社成立了,景象很好,真所谓“人才济济”,很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盛况。现在妙释寺的善契师,南山寺的传证师,以及已故南普陀寺的广究师……都是那时候的学僧哩!
  研究社初办的几个月间,常住的经忏很少,每天有工夫上课,所以成绩卓著,为别处所少有。当时我也在那边教了两回写字的方法,遇有闲空,又拿寺里那些古版的藏经来整理整理,后来还编成目录,至今留在那边。这样在寺里约莫住了三个月,到四月,怕天气要热起来,又回到温州去。
  一九三一年九月,广洽法师广洽法师: 名照润,又名普润,福建南安人。早年曾任南普陀副寺。1933年,入厦门南山佛学院,从弘一法师学习律学,第二年被弘一法师推荐任闽南佛教养正院监学。抗战爆发后赴新加坡,后一直在此弘法。写信来,说很盼望我到厦门去。当时我就从温州动身到上海,预备再到厦门;但许多朋友都说: 时局不大安定,远行颇不相宜,于是我只好仍回温州。直到转年(即一九三二年)十月,到了厦门,计算起来,已是第三回了!
  到厦门之后,由性愿老法师介绍,到山边岩去住;但其间妙释寺也去住了几天。那时我虽然没有到南普陀来住;但佛学院的学僧和教职员,却是常常来妙释寺谈天的。
  一九三三年正月廿一日,我开始在妙释寺讲律。
  这年五月,又移到开元寺去。
  当时许多学律的僧众,都能勇猛精进,一天到晚地用功,从没有空过的工夫;就是秩序方面也很好,大家都啧啧地称赞着。
  有一天,已是黄昏时候了,我在学僧们宿舍前面的大树下立着,各房灯火发出很亮的光;诵经之声,又复朗朗入耳,一时心中觉得有无限的欢慰!可是这种良好的景象,不能长久地继续下去,恍如昙花一现,不久就消失了。但是当时的景象,却很深地印在我的脑中,现在回想起来,还如在大树底下目睹一般。这是永远不会消灭,永远不会忘记的啊!  
  南闽十年之梦影(2)  
  十一月,我搬到草庵来过年。
  一九三四年二月,又回到南普陀。
  当时旧友大半散了;佛学院中的教职员和学僧,也没有一位认识的。
  我这一回到南普陀寺来,是准了常惺法师常惺法师: 名寂祥,江苏如皋人,对华严、天台等具有很深造诣。1934年起接任南普陀住持,兼任闽南佛学院院长。的约,来整顿僧教育的。后来我观察情形,觉得因缘还没有成熟,要想整顿,一时也无从着手,所以就作罢了。此后并没有到闽南佛学院去。
  二
  讲到这里,我顺便将我个人对于僧教育的意见,说明一下:
  我平时对于佛教是不愿意去分别哪一宗、哪一派的,因为我觉得各宗各派,都各有各的长处。
  但是有一点,我以为无论哪一宗哪一派的学僧,却非深信不可,那就是佛教的基本原则,就是深信善恶因果报应的道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同时还须深信佛菩萨的灵感!这不仅初级的学僧应该这样,就是升到佛教大学也要这样!
  善恶因果报应和佛菩萨的灵感道理,虽然很容易懂,可是能彻底相信的却不多。这所谓信,不是口头说说的信,是要内心切切实实去信的呀!
  咳!这很容易明白的道理,若要切切实实地去信,却不容易啊!
  我以为无论如何,必须深信善恶因果报应和诸佛菩萨灵感的道理,才有做佛教徒的资格!
  须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种因果报应,是丝毫不爽的!又须知我们一个人所有的行为,一举一动,以至起心动念,诸佛菩萨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人若能这样十分决定地信着,他的品行道德,自然会一天比一天地高起来!原第53页图放52页前李叔同夫人俞氏像
  要晓得我们出家人(就所谓僧宝),在俗家人之上,地位是很高的。所以品行道德,也要在俗家人之上才行!
  倘品行道德仅能和俗家人相等,那已经难为情了!何况不如?又何况十分的不如呢?……咳!这样他们看出家人就要十分地轻慢,十分地鄙视,种种讥笑的话,也接连地来了。
  记得我将要出家的时候,有一位在北京的老朋友写信来劝告我,你知道他劝告的是什么?他说:“听到你要不做人,要做僧去……”咳!我们听到了这话,该是怎样的痛心啊!他以为做僧的,都不是人,简直把僧不当人看了!你想,这句话多么厉害呀!
  出家人何以不是人?为什么被人轻慢到这地步?我们都得自己反省一下!我想: 这原因都由于我们出家人做人太随便的缘故;种种太随便了,就闹出这样的话柄来了。
  至于为什么会随便呢?那就是由于不能深信善恶因果报应和诸佛菩萨灵感的道理的缘故。倘若我们能够真正生信,十分决定的信,我想就是把你的脑袋斫掉,也不肯随便的了!
  以上所说,并不是单单养正院的学僧应该牢记,就是佛教大学的学僧也应该牢记,相信善恶因果报应和诸佛菩萨灵感不爽的道理!
  就我个人而论,已经是将近六十的人了,出家已有二十年,但我依旧喜欢看这类的书——记载善恶因果报应和佛菩萨灵感的书。
  我近来省察自己,觉得自己越弄越不像了!所以我要常常研究这一类的书: 希望我的品行道德,一天高尚一天;希望能够改过迁善,做一个好人;又因为我想做一个好人,同时我也希望诸位都做好人!
  这一段话,虽然是我勉励我自己的,但我很希望诸位也能照样去实行!
  关于善恶因果报应和佛菩萨灵感的书,印光老法师在苏州所办的弘化社那边印得很多,定价也很低廉;诸位若要看的话,可托广洽法师写信去购请,或者他们会赠送也未可知。
  三
  以上是我个人对于僧教育的一点意见。下面我再来说几样事情:
  我于一九三五年到惠安净峰寺去住。到十一月,忽然生了一场大病,所以我就搬到草庵来养病。
  这一回的大病,可以说是我一生的大纪念!
  我于一九三六年的正月,扶病到南普陀寺来。在病床上有一只钟,比其他的钟总要慢两刻,别人看到了,总是说:“这个钟不准。”我说:“这是草庵钟!”别人听了“草庵钟”三字还是不懂: 难道天下的钟也有许多不同的么?现在就让我详详细细地来说个明白:
  我那一回大病,在草庵住了一个多月。摆在病床上的钟,是以草庵的钟为标准的。而草庵的钟,总比一般的钟要慢半点。
  我以后虽然移到南普陀,但我的钟还是那个样子,比平常的钟慢两刻,所以“草庵钟”就成了一个名词了。这件事由别人看来,也许以为是很好笑的吧!但我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我看到这个钟,就想到我在草庵生大病的情形了,往往使我发大惭愧,惭愧我德薄业重。
  书赠刘质平之扇面
  我要自己时时发大惭愧,我总是故意地把钟改慢两刻,照草庵那钟的样子;不止当时如此,到现在还是如此,而且愿尽形寿,常常如此。
  以后在南普陀住了几个月,于五月间,才到鼓浪屿日光岩去。十二月仍回南普陀。
  到今年,一九三七年,我在闽南居住,算起来,首尾已是十年了。
  回想我在这十年之中,在闽南所做的事情,成功的却是很少很少,残缺破碎的居其大半,所以我常常自己反省,觉得自己的德行,实在十分欠缺!  
  南闽十年之梦影(3)  
  因此近来我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二一老人”。什么叫“二一老人”呢?这有我自己的根据。
  记得古人有句诗:“一事无成人渐老。”清初吴梅村(伟业)临终的绝命词有:“一钱不值何消说。”这两句诗的开头都是“一”字,所以我用来做自己的名字,叫做“二一老人”。
  因此我十年来在闽南所做的事,虽然不完满,而我也不怎样地去求他完满了!诸位要晓得: 我的性情是很特别的,我只希望我的事情失败,因为事情失败、不完满,这才使我常常发大惭愧!能够晓得自己的德行欠缺,自己的修善不足,那我才可努力用功,努力改过迁善!
  一个人如果事情做完满了,那么这个人就会心满意足,洋洋得意,反而增长他贡高我慢的念头,生出种种的过失来!所以还是不去希望完满的好!
  不论什么事,总希望他失败,失败才会发大惭愧!倘若因成功而得意,那就不得了啦!
  我近来,每每想到“二一老人”这个名字,觉得很有意味!
  这“二一老人”的名字,也可以算是我在闽南居住了十年的一个最好的纪念!本文系弘一大师一九三七年三月二十八日在南普陀寺佛教养正院所讲。  
  最后之□□  
  佛教养正院已办有四年了。诸位同学初来的时候,身体很小,经过四年之久,身体皆大起来了,有的和我也差不多。啊!光阴很快。人生在世,自幼年至中年,自中年至老年,虽然经过几十年之光景,实与一会儿差不多。就我自己而论,我的年纪将到六十了,回想从小孩子的时候起到现在,种种经过如在目前。啊!我想我以往经过的情形,只有一句话可以对诸位说,就是“不堪回首”而已。
  我常自己来想: 啊!我是一个禽兽吗?好像不是,因为我还是一个人身;我的天良丧尽了吗?好像还没有,因为我尚有一线天良常常想念自己的过失;我从小孩子起一直到现在都埋头造恶吗?好像也不是,因为我小孩子的时候,常行袁了凡袁了凡: 即袁黄,浙江嘉善人,明代万历年间进士,曾任宝坻知县、兵部主事等职。文理诸学皆通,首创用“功过格”记录善恶,尤负盛名。的功过格,三十岁以后,很注意于修养,初出家时,也不是没有道心。虽然如此,但出家以后一直到现在,便大不同了: 因为出家以后二十年之中,一天比一天堕落,身体虽然不是禽兽,而心则与禽兽差不多;天良虽然没有完全丧尽,但是昏愦糊涂,一天比一天厉害,抑或与天良丧尽也差不多了。讲到埋头造恶的一句话,我自从出家以后,恶念一天比一天增加,善念一天比一天退失,一直到现在,可以说是醇乎其醇的一个埋头造恶的人,这个也无须客气、也无须谦让了。
  就以上所说看起来,我从出家后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真可令人惊叹;其中到闽南以后十年的工夫,尤其是堕落的堕落。去年春间曾经在养正院讲过一次,所讲的题目,就是“南闽十年之梦影”。那一次所讲的,字字之中,都可以看到我的泪痕,诸位应当还记得吧。
  可是到了今年,比去年更不像样子了。自从正月二十到泉州,这两个月之中,弄得不知所云。不只我自己看不过去,就是我的朋友也说我以前如闲云野鹤,独往独来,随意栖止,何以近来竟大改常度,到处演讲,常常见客,时时宴会,简直变成一个“应酬的和尚”了。这是我的朋友所讲的。啊!“应酬的和尚”这五个字,我想我自己近来倒很有几分相像。
  如是在泉州住了两个月以后,又到惠安到厦门到漳州,都是继续前稿: 除了利养,还是名闻,除了名闻,还是利养。日常生活,总不在名闻利养之外。虽在瑞竹岩住了两个月,稍少闲静,但是不久,又到祈保亭冒充善知识,受了许多的善男信女的礼拜供养,可以说是惭愧已极了。
  九月又到安海,住了一个月,十分的热闹。近来再到泉州,虽然时常起一种恐惧厌离的心,但是仍不免向这一条名闻利养的路上前进。可是近来也有件可庆幸的事,因为我近来得到永春十五岁小孩子永春十五岁小孩子: 即李芳远,福建永春人。早慧多才,少时即诗词书画俱能,深得弘一大师之器重。的原第230页图放61页后弘一大师晚年书写的对联
  一封信。他劝我以后不可常常宴会,要养静用功;信中又说起他近来的生活,如吟诗、赏月、看花、静坐等,洋洋千言的一封信。啊!他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竟有如此高尚的思想、正当的见解;我看到他这一封信,真是惭愧万分了。我自从得到他的信以后,就以十分坚决的心,谢绝宴会,虽然得罪了别人,也不管它,这个也可算是近来一件可庆幸的事了。
  虽然是如此,但我的过失也太多了,可以说是从头至足,没有一处无过失,岂只谢绝宴会就算了结了吗?尤其是今年几个月之中,极力冒充善知识,实在是太为佛门丢脸。别人或者能够原谅我;但我对我自己,绝不能够原谅,断不能如此马马虎虎地过去。所以我近来对人讲话的时候,绝不顾惜情面,决定赶快料理没有了结的事情,将“法师”、“老法师”、“律师”等名目,一概取消,将学人、侍者等一概辞谢;孑然一身,遂我初服,这个或者亦是我一生的大结束了。
  啊!再过一个多月,我的年纪要到六十了。像我出家以来,既然是无惭无愧,埋头造恶,所以到现在所做的事,大半支离破碎不能圆满,这个也是份所当然。只有对于养正院诸位同学,相处四年之久,有点不能忘情。我很盼望养正院从此以后,能够复兴起来,为全国模范的僧学院。可是我的年纪老了,又没有道德学问,我以后对于养正院,也只可说“爱莫能助”了。
  啊!与诸位同学谈得时间也太久了,且用古人的诗来作临别赠言。诗云: □□□□□□□此句在《晚晴老人讲演录》中空植,原诗系清代龚自珍所做,首名为“末济终焉心飘渺”。,
  万事都从缺陷好;
  吟到夕阳山外山,
  古今谁免余情绕。 本文系弘一大师一九三八年二月十三日在南普陀寺佛教养正院同学会席上所讲,瑞今记。收入《晚晴老人讲演录》时,标题后二字空植,根据弘一大师本意及通篇主旨,这两字当作“忏悔”为是,意在表明其“悔过自新”之意。李叔同《题梦仙花卉横幅》墨迹  
  佛法大意  
  我至贵地,可谓奇巧因缘。本拟住半月返厦;因变住此,得与诸群相晤,甚可喜。
  先略说佛法大意。
  佛法以大菩提心为主。菩提心者,即是利益众生之心。故信佛法者,须常抱积极之大悲心,发救济一切众生之大愿,努力做利益众生之种种慈善事业,乃不愧为佛教徒之名称!
  若专修净土法门者,尤应先发大菩提心,否则,他人谓佛法是消极的、厌世的、送死的。若发此心者,自无此误会。
  至于做慈善事业——尤要!既为佛教徒,即应努力做利益社会之种种事业,乃能令他人了解佛教是救世的、积极的,不起误会。
  或疑经中常言“空”义,岂不与前说相反?今案大菩提心实具有“悲”、“智”二义——“悲”者如前所说;“智”者不执着我相,故曰“空”也。即是以无我之伟大精神,而做种种之利生事业。
  若解此意,而知常人执着我相而利益众生者,其能力薄,范围小,时不久,不彻底;若欲能力强,范围大,时间久,最彻底者,必须学习佛法,了解“悲”、“智”之意。如是所做利生事业乃能十分圆满也。弘一大师书赠夏尊勉其一心念佛
  故知所谓“空”者,即是于常人所执着之我见,打破消灭,一扫而空,然后以无我之精神,努力切实做种种之事业。亦犹世间行事,先将不良之习惯等一一推翻,良好建设乃得实现也。
  今能了解佛法之全系统及其真精神所在,则常人谓佛教是迷信、是消极者,固可因此而知其不当。即谓佛教为世界一切宗教中最高尚之宗教,或谓佛法为世界一切哲学中最玄妙之哲学者,亦未为尽理。
  因佛法是真能说明人生宇宙之所以然。
  破除世间一切谬见,而与以正见。
  迷信,而与以正信。
  恶行,而与以正行。
  幻觉,而与以正觉。
  包括世间各教各学之长处,而补其不足。
  广被一切众生之机,而无所遗漏。
  不仅中国,现今如欧美诸国人,正在热烈地研究及提倡,出版之佛教书籍及杂志等甚多。故望已为佛教徒者,须彻底研究佛法之真理,而努力实行,俾不愧为佛教徒之名。其未信佛法者,亦宜虚心下气,尽力研究,然后于佛法再加以评论。此为余所希望者。
  以上略说佛法大意毕。
  又当地信士因今日为菩萨诞,欲请解释“南无观世音菩萨”之义。兹以时间无多,惟略说之。
  南无者,梵语,即归依义;菩萨者,梵语,为菩提萨之省文——菩提者,觉;萨者,众生。因菩萨以智上求佛法,以悲下化众生,故称为菩提萨。弘一大师书赠夏尊佛号轴
  以此“悲”、“智”二义解释,与前同也。
  观世音者,为此菩萨之名,亦可以“悲”、“智”二义分释。如《楞严经》云:“由我观听十方圆明,故观音名遍十方界。”——约智言也;如《法华经》云:“苦恼众生一心称名,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超脱,以是名观世音。”——约悲言也。
  本文系弘一大师一九三八年七月十六日在漳州七宝寺所做讲演。其时,弘一大师受漳州各方邀请,于一九三八年五月七日抵达漳州,四天之后,日寇即侵占厦门。弘一大师因此滞留于漳州弘法。  
  佛法十疑略释(1)  
  欲挽救今日之世道人心,人皆知推崇佛法,但对于佛法而起之疑问,亦复不少。故学习佛法者,必先解释此种疑问,然后乃能着手学习。
  以下所举十疑及解释,大半采取近人之说而叙述之,非是讲者之创论,所疑固不限此,今且举此十端耳。
  一佛法非迷信
  近来,知识分子多批评佛法,谓之迷信。
  我辈详观各地寺庙,确有特别之习惯及通俗之仪式,又将神仙鬼怪等混入佛法之内,谓是佛法正宗。即有如此奇异之现象,也难怪他人谓佛法是迷信。但佛法本来面目则不如此,决无崇拜神仙鬼怪等事。其仪式庄严,规矩整齐,实超出他种宗教之上。
  又佛法能破除世间一切迷信,而与以正信,岂有佛法即是迷信之理?!故知他人谓佛法为迷信者,实由误会。倘能详察,自不至有此批评。二佛法非宗教
  或有人疑佛法为一种宗教。此说不然。
  佛法与宗教不同,近人著作中常言之,兹不详述。应知佛法实不在宗教范围之内也。
  三佛法非哲学
  或有人疑佛法为一种哲学。此说不然。
  哲学之要求在求真理,以其理智所推测而得之某种条件,即谓为真理。其结果有一元、二元、唯心、唯物种种之说。甲以为理在此,乙以为理在彼,纷纭扰攘,相非相谤。但彼等无论如何尽力推测,总不出于错觉一途。譬如盲人摸象,其生平未曾见象之形状,因其所摸得象之一部分,即谓是为象之全体,故或摸其尾,便谓象如绳;或摸其背,便谓象如床;或摸其胸,便谓象如地。虽因所摸处不同而感觉互异,总而言之,皆是迷惑颠倒之见而已。
  若佛法则不然。
  譬如明眼人能亲见全象,十分清楚,与前所谓盲人摸象者迥然不同。因佛法须亲证“真如”,了无所疑,决不同哲学家之虚妄测度也。
  何谓“真如”之意义?
  真真实实,平等一如,无妄情,无偏执,离于意想分别,即是哲学家所欲了知之宇宙万有之真相及本体也。夫哲学家欲发明宇宙万有之真象及本体,其志诚为可嘉;第太无方法,致罔废心力,而终不能达到耳。
  以上所说之佛法非宗教及哲学,仅略举其大概。若欲详知者,有南京支那内学院出版之《佛法非宗教非哲学》一卷,可自详研,即能洞明其奥义也。
  四佛法非违背于科学
  常人以为佛法重玄想,科学重实验,遂谓佛法违背于科学。此说不然。
  近代科学家持实验主义者,有两种意义:
  一是根据眼前之经验,彼如何,即还彼如何——毫不加以玄想。
  二是防经验不足恃,即用人力改进,以补通常经验之不足。
  佛家之态度亦尔。彼之“戒”、“定”、“慧”三无漏学,皆是改进通常之经验。但科学之改进经验重在客观之物件,佛法之改进经验重在主观之心识。
  如人患目病,不良于视,科学只知多方移置其物,以求一辨;佛法则努力医治其眼,以求复明。两者虽同为实验,但在治标治本上有不同耳。
  关于佛法与科学之比较,若欲详知者,乞阅上海开明书店代售之《佛法与科学之比较研究》。著者王小徐,曾留学英国,在理工专科上迭有发见,为世界学者所推重,近以其研究理工之方法,创立新理论,解释佛学,因著此书也。原第58页图放于73页李叔同书赠夏尊以为祝嘏
  五佛法非厌世
  常人见学佛法者,多居住山林之中,与世人罕有往来,遂疑佛法为消极的、厌世的。此说不然。
  学佛法者,固不应迷恋尘世,以贪求荣华富贵,但亦决非是冷淡之厌世者。因学佛法之人,皆须发“大菩提心”,以一般人之苦乐为苦乐,抱热心救世之弘愿。不唯非消极,乃是积极中之积极者。虽居住山林中,亦非贪享山林之清福,乃是勤修“戒”、“定”、“慧”三学,以预备将来出山救世之资具耳,与世俗青年学子在学校读书,为将来任事之准备者甚相似。
  由是可知,谓佛法为消极厌世者,实属误会。
  六佛法非不宜于国家之兴盛
  近来,爱国之青年信仰佛法者少,彼等谓: 佛法传自印度,而印度因此衰亡,遂疑佛法与爱国之行动相妨碍。此说不然。佛法实能辅助国家,令其兴盛,未尝与爱国之行动相妨碍。
  印度古代有最信仰佛法之国王,如阿育王、戒日王等,以信佛故,而统一兴盛其国家。其后婆罗门等旧教复兴,佛法渐无势力,而印度国家乃随之衰亡——其明证也。
  七佛法非能灭种
  常人见僧尼不婚不嫁,遂疑人人皆信佛法,必致灭种。此说不然。
  信佛法而出家者,乃为僧尼,此实极少之数。此外大多数之在家信佛法者,仍可婚嫁如常。
  佛法中之僧尼,与他教之牧师相似,非是信徒皆应为牧师也。
  八佛法非废弃慈善事业
  常人见僧尼唯知弘扬佛法,而于建立大规模之学校、医院、善堂等利益社会之事未能努力,遂疑学佛法者废弃慈善事业。此说不然。
  依佛经所载,布施有二种: 一曰财施,二曰法施。
  出家之佛徒,以法施为主,故应多致力于弘扬佛法,而以余力提倡他种慈善事业。  
  佛法十疑略释(2)  
  若在家之佛徒,则财施与法施并重,故在家居士多努力做种种慈善事业。
  近年以来,各地所发起建立之佛教学校、慈儿院、医院、善堂、修桥、造凉亭,乃至施米、施衣、施钱、施棺等事,皆时有所闻,但不如他教仗外国慈善家之财力,所经营者规模阔大耳。
  九佛法非是分利
  近今经济学者,谓“人人能生利,则人类生活发达,乃可共享幸福”。因专注重于生利,遂疑信仰佛法者,唯是分利而不生利,殊有害于人类。此说亦不免误会。
  若在家人信仰佛法者,不碍于职业,士、农、工、商皆可为之。此理易明,可毋庸疑。若出家之僧尼,常人观之,似为极端分利而不生利之寄生虫。但僧尼亦何尝无事业?!僧尼之事业,即是弘法利生。倘能教化世人,增上道德,其间接直接有真实大利益于人群者正无量矣!
  十佛法非说空以灭人世
  常人因佛经中说“五蕴皆空”、“无常若空”等,因疑佛法只一味说空,若信佛法者多,将来人世必因之而消灭。此说不然。
  大乘佛法,皆说“空”及“不空”两方面。虽有专说“空”时,其实亦含有“不空”之义。故须兼说“空”与“不空”两方面,其义乃为完足。
  何谓“空”及“不空”?
  “空”者是无我;“不空”者是救世之事业。虽知无我,而能努力做救世之事业,故“空”而“不空”;虽努力做救世之事业,而决不执着有我,故“不空”而“空”。如是真实了解,乃能以无我之伟大精神,而做种种之事业无有障碍也。
  又若能解此义,即知常人执着我相而做种种救世事业者,其能力薄,范围小,时间促,不彻底;若欲能力强,范围大,时间久,最彻底者,必须于佛法之“空”义十分了解。如是所做救世事业乃能圆满成就也。
  故知所谓“空”者,即是于常人所执着之我见,打破消灭,一扫而空,然后以无我之精神,努力切实做种种之事业。亦犹世间行事,先将不良之习惯等,一一推翻,然后良好之建设乃得实现。信能如此,若云牺牲,必定真能牺牲;若云救世,必定真能救世。由是坚坚实实,勇猛精进而做去,乃可谓伟大,乃可谓彻底。
  所以真正之佛法,先须向“空”上立脚,而再向“不空”上做去,岂是一味说“空”而消灭人世耶?!
  以上所说之十疑及释义,多是采取近人之说,而叙述其大意。诸君闻此,应可免除种种之误会。若佛法中之真义,至为繁广,今未能详说。惟冀诸君,从此以后,发心研究佛法。请购佛书,随时阅览,久之自可洞明其义。是为余所厚望焉。 本文系弘一大师一九三八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在福建安海金墩宗祠所做讲演。  
  佛法宗派大概  
  关于佛法之种种疑问,前已略加解释。诸君既无所疑惑,思欲着手学习,必须先了解佛法之各种宗派乃可。
  原来佛法之目的是求觉悟,本无种种差别。但欲求达到觉悟之目的地以前,必有许多途径。而在此途径上,自不妨有种种宗派之不同也。
  佛法在印度古代时,小乘有各种部执,大乘虽亦分“空”、“有”二派,但未别立许多门户。
  吾国自东汉以后,除将印度所传来之佛法精神完全承受外,并加以融化光大于中华民族文化之伟大悠远基础上,更开展中国佛法之许多特色。至隋唐时,便渐成就大小乘各宗分立之势。今且举十宗而略述之。
  一律宗,又名南山宗
  唐代终南山道宣律师所立,依《法华》、《涅》经义,而释通小乘律,立圆宗戒体,正属出家人所学,亦明在家五戒、八戒等。
  唐时盛,南宋后衰。今渐兴。
  二俱舍宗
  依《俱舍论》而立。
  分别小乘名相甚精,为小乘之相宗。欲学大乘法相宗者,固应先学此论。即学他宗者,亦应以此为根柢。不可以其为小乘而轻忽之也。
  陈隋唐时盛弘,后衰。
  三成实宗
  依《成实论》而立,为小乘之空宗,微似大乘。
  六朝时盛,后衰。唐以后殆罕有学者。
  以上二宗,即依二部论典而形成,并由印度传于中土。虽号称宗,然实不过二部论典之传、持、授、受而已。
  以上二宗属小乘,以下七宗皆是大乘。律宗则介于大小乘之间。
  原第162页图放79页弘一大师书赠日本友人内山完造之横披
  四三论宗,又名性宗,又名空宗
  三论者,即《中论》、《百论》、《十二门论》。是三部论皆依《般若经》而造。姚秦时,龟兹国鸠摩罗什三藏法师来此土弘传。
  唐初犹盛,以后衰。
  原第9页图放82页前1916年李叔同的墨迹
  五 法相宗,又名慈恩宗,又名有宗
  此宗所依之经论,为《解深密经》、《瑜伽师地论》等。
  唐玄奘法师盛弘此宗。又糅合印度十大论师所著之《唯识三十颂之解释》而编纂成《唯识论》十卷,为此宗著名之典籍。
  此宗最要!无论学何宗者皆应先学此,以为根柢也。
  唐中叶后衰。近复兴,学者甚盛。
  以上二宗,印度古代有之。即所谓“空”、“有”二派也。
  六天台宗,又名法华宗
  六朝时此土所立,以《法华经》为正依。至隋智者大师时极盛。其教义较前二宗为玄妙。
  隋唐时盛,至今不衰。
  七华严宗,又名贤首宗
  唐初此土所立,以《华严经》为依。
  至唐贤首国师时而盛,至清凉国师时而大备。
  此宗最为广博,在一切经法中称为教海。
  宋以后衰。今殆罕有学者,至可惜也。
  八禅宗
  梁武帝时,由印度达摩尊者传至此土。
  斯宗虽不立文字,直明实相之理体。而有时却假用文字上之教化方便,以弘教法,如《金刚》、《楞伽》二经,即是此宗常所依用者也。
  唐宋时甚盛,今衰。
  九密宗,又名真言宗
  唐玄宗时,由印度善无畏三藏、金刚智三藏先后传人此土。斯宗以《大日经》、《金刚顶经》、《苏悉地经》三部为正所依。
  元后即衰。近年再兴,甚盛。
  在大乘各宗中,此宗之教法最为高深,修持最为真切。常人未尝穷研,辄轻肆毁谤,至堪痛叹。
  余于十数年前,唯阅《密宗仪轨》,亦尝轻致疑议;以后阅《大日经疏》,乃知密宗教义之高深,因痛自忏悔。
  愿诸君不可先阅《仪轨》,应先习经教,则可无诸疑惑矣!
  十净土宗
  始于晋慧远大师,依《无量寿经》、《观无量寿佛经》、《阿弥陀经》而立。三根普被,甚为简易,极契末法时机。明季时,此宗大盛。至于近世,尤为兴盛,超出各宗之上。
  以上略说十宗大概已竟,大半是摘取近人之说以叙述之。
  就此十宗中,有小乘、大乘之别。而大乘之中,复有种种不同。
  吾人于此,万不可固执成见,而妄生分别。因佛法本来平等无二,无有可说。即佛法之名称亦不可得,于不可得之中,而建立种种差别佛法者,乃是随顺世间众生以方便建立。因众生习染有浅深,觉悟有先后,而佛法亦依之有种种差别,以适应之。譬如世间患病者,其病症千差万别,须有多种药品以适应之,其价值亦低昂不等。不得仅尊其贵价者,而废其他廉价者。所谓药无贵贱,愈病者良。佛法亦尔。无论大小、权实、渐顿、显密,能契机者,即是无上妙法也。故法门虽多,吾人宜各择其与自己根机相契合者而研习之,斯为善矣!本文系弘一大师一九三八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于福建安海金墩宗祠所做讲演。
  弘一大师书赠莲池大师语录  
  佛法学习初步  
  佛法宗派大概,前已略说。
  或谓高深教义,难解难行,非利根上智不能承受。若我辈常人欲学习佛法者,未知有何法门,能使人人易解,人人易行,毫无困难,速获实益耶?
  按: 佛法宽广,有浅有深。故古代诸师,皆判“教相”以区别之。依唐圭峰禅师所撰《华严原人论》中,判立五教:
  一、 人天教,二、 小乘教,三、 大乘法相教,四、 大乘破相教,五、 一乘显性教,以此五教,分别浅深。若我辈常人易解易行者,唯有“人天教”也。其他四教,义理高深,甚难了解;即能了解,亦难实行。故欲普及社会,又可补助世法,以挽救世道人心,应以“人天教”最为合宜也。
  人天教由何而立耶?
  常人醉生梦死,谓富贵贫贱、吉凶祸福皆由命定,不解因果报应。或有解因果报应者,亦唯知今生之现报而已。若如是者,现生有恶人富而善人贫,恶人寿而善人夭,恶人多子孙而善人绝嗣,是何故欤?因是佛为此辈人,说三世业报,善恶因果,即是人天教也。今就三世业报及善恶因果分为二章详述之。原第182页图放于85页后1939年弘一法师书赠丰德律师之联语原第157页图放86页弘一大师手书以戒为师之条幅
  一三世业报
  三世业报者,现报、生报、后报也。
  一、 现报: 今生作善恶,今生受报。
  二、 生报: 今生作善恶,次一生受报。
  三、 后报: 今生作善恶,次二三生乃至未来多生受报。
  由是而观,则恶人富、善人贫等,决不足怪。吾人唯应力行善业,即使今生不获良好之果报,来生、再来生等必能得之。万勿因行善而反遇逆境,遂妄谓行善无有果报也。
  二善恶因果
  善恶因果者,恶业、善业、不动业此三者是其因,果报有六,即六道也。
  恶业善业,其数甚多,约而言之,各有十种,如下所述。不动业者,即修习上品十善,复能深修禅定也。
  今以三因六果列表如下: 一、 恶业 上品 …… 地狱
  中品 …… 畜生
  下品 …… 鬼
  二、 善业 下品 …… 阿修罗
  中品 …… 人
  上品 …… 欲界天
  三、 不动业 次品 …… 色界天
  上品 …… 无色界天 今复举恶业、善业别述如下: 恶业有十种。 一、 杀生,二、 偷盗,三、 邪淫,四、 妄言,五、 两舌,六、 恶口,七、 绮语,八、 悭贪,九、嗔恚,十、 邪见。
  造恶业者,因其造业重轻,而堕地狱、畜生、鬼道之中。受报既尽,幸生人中,犹有余报。今依《华严经》所载者,录之如下。若诸论中,尚列外境多种,今不别录。
  一、 杀生……短命、多病
  二、 偷盗……贫穷、其财不得自在
  三、 邪淫……妻不贞良、不得随意眷属
  四、 妄言……多被诽谤、为他所诳
  五、 两舌……眷属乖离、亲族弊恶
  六、 恶口……常闻恶声、言多诤讼
  七、 绮语……言无人受、语不明了
  八、 悭贪……心不知足、多欲无厌
  九、 嗔恚……常被他人求其长短、恒被于他之所恼害
  十、 邪见……生邪见家、其心谄曲
  善业有十种。下列不杀生等,止恶即名为善。复依此而起十种行善,即救护生命等也。
  一、 不杀生: 救护生命。
  二、 不偷盗: 给施资财。
  三、 不邪淫: 遵修梵行。
  四、 不妄言: 说诚实言。
  五、 不两舌: 和合彼此。
  六、 不恶口: 善言安慰。
  七、 不绮语: 作利益语。
  八、 不悭贪: 常怀舍心。
  九、 不嗔恚: 恒生慈悯。
  十、 不邪见: 正信因果。
  造善业者,因其造业轻重而生于阿修罗、人道、欲界天中。所感之余报,与上所列恶业之余报相反。如不杀生则长寿无病等类推可知。
  由是观之,吾人欲得诸事顺遂,身心安乐之果报者,应先力修善业,以种善因。若唯一心求好果报,而决不肯种少许善因,是为大误。譬如农夫,欲得米谷,而不种田,人皆知其为愚也。故吾人欲诸事顺遂,身心安乐者,须努力培植善因。将来或迟或早,必得良好之果报。古人云:“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即是此意也。
  三
  以上所说,乃人天教之大义。
  唯修人天教者,虽较易行,然报限人天,非是出世。故古今诸大善知识,尽力提倡“净土法门”,即前所说之佛法宗派大概中之“净土宗”。令无论习何教者,皆兼学此“净土法门”,即能获得最大之利益。
  “净土法门”虽随宜判为“一乘圆教”,但深者见深,浅者见浅,即唯修人天教者亦可兼学,所谓“三根普被”也。
  在此讲说三日已竟。以此功德,惟愿世界安宁,众生欢乐,佛日增辉,法轮常转。本文系弘一大师一九三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在安海金墩宗祠所讲。  
  佛教之简易修持法  
  我到永春的因缘,最初发起,在三年之前。性愿老法师常常劝我到此地来,又常提起普济寺是如何如何的好。
  两年以前的春天,我在南普陀讲律圆满以后,妙慧师便到厦门请我到此地来。那时因为学律的人要随行的太多,而普济寺中设备未广,不能够收容,不得已而中止。是为第一次欲来未果。
  是年的冬天,有位善兴师,他持着永春诸善友一张请帖,到厦门万石岩去,要接我来永春。那时因为已先应了泉州草庵之请,故不能来永春。是为第二次欲来未果。
  去年的冬天,妙慧师再到草庵来接。本想随请前来,不意过泉州时,又承诸善友挽留,不得已而延期至今春。是为第三次欲来未果。
  直至今年半个月以前,妙慧师又到泉州劝请,是为第四次。因大众既然有如此的盛意,故不得不来。其时在泉州各地讲经,很是忙碌,因此又延搁了半个多月。今得来到贵处,和诸位善友相见,我心中非常地欢喜。自三年前就想到此地来,屡次受了事情所阻,现在得来,满其多年的夙愿,更可说是十分地欢喜了。
  今天承诸位善友请我演讲,我以为谈玄说妙,虽然极为高尚,但于现在行持终觉了不相涉。所以今天我所讲的,且就常人现在即能实行的,约略说之。
  因为专尚谈玄说妙,譬如那饥饿的人,来研究食谱,虽山珍海馔之名,纵横满纸,如何能够充饥?倒不如现在得到几种普通的食品,即可入口。得充一饱,才于实事有济。
  以下所讲的,分为三段。
  一深信因果
  因果之法,虽为佛法入门的初步,但是非常的重要,无论何人皆须深信。何谓因果?因者好比种子,下在田中,将来可以长成为果实。果者譬如果实,自种子发芽,渐渐地开花结果。
  我们一生所作所为,有善有恶,将来报应不出下列: 桃李种长成为桃李作善报善
  荆棘种长成为荆棘作恶报恶所以我们要避凶得吉,消灾得福,必须要厚植善因,努力改过迁善,将来才能够获得吉祥福德之好果。如果常作恶因,而要想免除凶祸灾难,哪里能够得到呢?
  所以第一要劝大众深信因果,了知善恶报应一丝一毫也不会差的。
  二发菩提心
  “菩提”二字是印度的梵语,翻译为“觉”,也就是成佛的意思。发者,是发起,故发菩提心者,便是发起成佛的心。为什么要成佛呢?为利益一切众生。须如何修持乃能成佛呢?须广修一切善行。以上所说的,要广修一切善行,利益一切众生,但须如何才能够彻底呢?须不着我相。所以发菩提心的人,应发以下之三种心:
  一、 大智心: 不着我相。此心虽非凡夫所能发,亦应随分观察。
  二、 大愿心: 广修善行。
  三、 大悲心: 救众生苦。
  又发菩提心者,须发以下所记之四弘誓愿:
  一、 众生无边誓愿度: 菩提心以大悲为体,所以先说度生。
  二、 烦恼无尽誓愿断: 愿一切众生,皆能断无尽之烦恼。
  三、 法门无量誓愿学: 愿一切众生,皆能学无量之法门。
  四、 佛道无上誓愿成: 愿一切众生,皆能成无上之佛道。
  或疑烦恼以下之三愿,皆为我而发,如何说是愿一切众生?这里有两种解释: 一就浅来说,我也就是众生中的一人,现在所说的众生,我也在其内。再进一步言,真发菩提心的,必须彻悟法性平等,决不见我与众生有什么差别,如是才能够真实和菩提心相应。所以现在发愿,说愿一切众生,有何妨耶!
  三专修净土
  既然已经发了菩提心,就应该努力地修持。但是佛所说的法门很多,深浅难易,种种不同。若修持的法门与根器不相契合的,用力多而收效少。倘与根器相契合的,用力少而收效多。在这末法之时,大多数众生的根器,和哪一种法门最相契合呢?说起来只有净土宗。因为泛泛修其他法门的,在这五浊恶世、无佛应现之时,很是困难。若果专修净土法门,则依佛大慈大悲之力,往生极乐世界,见佛闻法,速证菩提,比较容易得多。所以龙树菩萨曾说,前为难行道,后为易行道,前如陆路步行,后如水道乘船。
  关于净土法门的书籍,可以首先阅览者,《初机净业指南》、《印光法师嘉言录》、《印光法师文钞》等。依此就可略知净土法门的门径。
  近几个月以来,我在泉州各地方讲经,身体和精神都非常的疲劳。这次到贵处来,匆促演讲,不及预备,所以本说的未能详尽。希望大众原谅。
  本文系弘一大师一九三九年四月十六日在永春桃源殿所讲,李芳远记录。    
  感性抒怀  
  呜呼!词章!  
  本文一九五年秋作于日本东京,后收入李叔同编辑的《音乐小杂志》。
  予到东后,稍涉猎日本唱歌,其词意袭用我古诗者,约十之九五(日本作歌大家,大半善汉语)。我国近世以来,士习帖括、词章之学,佥蔑视之。挽近西学除入,风靡一时,词章之名辞几有消灭之势……迨见日本唱歌,反啧啧称其理想之奇妙,凡我古诗之唾余,皆认为岛夷所固有,既出冷于大雅,亦贻笑于外人矣(日本学者皆通《史记》、《汉书》,昔有日本人举“史”“汉”事迹置诸吾国留学生,而留学生茫然不解其所谓,且不知《史记》、《汉书》为何物,至使日本人传为笑柄)。1907年李叔同在春柳社饰演茶花女时的造型  
  图画修得法(1)  
  原第152页图放于100页《图画修得法》标题下李叔同于东京美术学校毕业作自画像我国图画,发达盖章。黄帝时史皇作绘,图画之术,实肇乎是。是周聿兴,司绘置专职,兹事浸盛。汉唐而还,流派灼著,道乃烈矣。顾秩序杂,教授鲜良法,浅学之士,靡自窥测。又其涉想所及,狃于故常,新理眇法,匪所加意,言之可为于邑。不佞航海之东,忽忽逾月,耳目所接,辄有异想。冬夜多暇,掇拾日儒柿山、松田两先生之言,间以己意,述为是编。夫唯大雅,倘有取于斯欤?
  第一章图画之效力浑浑圆球,汶汶众生,洪荒而前,为萌为芽,吾靡得而论矣。迨夫社会发达,人类之思想浸以复杂。而达兹思想者,厥有种种符号。思想愈复杂,符号愈精密。其始也蟠屈其指,作式以代,艰苦万状,阙略滋繁。厥后代以语言,发为声响,凡一己之思想感情,佥能婉转以达之,为用便矣。然范围至狭,时间綦促,声响飘忽,霎不知其所极,其效用犹未为完全也。于是制文字、尚纪录,传诸久远,俾以不朽。虽然社会者,经岁月而愈复杂者也。吾人之思想感情,亦复杂日进,殆鲜底止,而语言文字之功用,有时或穷。例如今有人千百,状人人殊。必一一形容其姿态服饰,纵声之舌、笔之书,匪涉冗长;即病疏略,殆犹不毋遗憾。而所以弥兹遗憾、济语言文字之穷者,是有道焉。厥道为何?曰唯图画。
  原第146页图放于102页李叔同(右)与曾孝谷(左)摄于日本东京美术学校(约在1909年)图画者,为物至简单,为状至明确。举人世至复杂之思想感情,可以一览得之。挽近以还,若书籍、若报章、若讲义,非不佐以图画,匡文字语言之不逮。效力所及,盖有如此。
  说者曰: 图画者,娱乐的,非实用的。虽然,图画之范围綦广,匪娱乐的一端所能括也。夫图画之效力,与语言文字同,其性质亦复相似。脱以图画属娱乐的,又何解于语言文字?倡优曼辞独非语言,然则闻倡优曼辞,亦谓语言,属娱乐的乎?小说传奇独非文字,然则诵小说传奇,亦谓文字,属娱乐的乎?三尺童子当知其不然矣。人有恒言曰:言语之发达,与社会之发达相关系。今请易其说曰: 图画之发达,与社会之发达相关系,蔑不可也。人有恒言曰: 诗为无形之画,画为无声之诗。今请易其说曰: 语言者,无形之图画,图画者,无声之语言,蔑不可也。若以专门技能言之,图画者,美术工艺之源本。脱疑吾言,曷鉴泰西?一千八百五十一年,英国设博览会,而英产工艺品居劣等。揆厥由来,则以竺守旧法故。爰憬然自省,定图画为国民教育必修科。不数稔,而英国制造品外观优美,依然震撼全欧。又若法国,自万国大博览会以来,不惜财力、时间、劳力,以谋图画之进步,置图画教育视学官,以奖励图画,而法国遂为世界大美术国。其他若美若日本,佥模范法国,其美术工艺,亦日益进步。夫一叶之绢,一片之木,脱加装饰,顿易旧观。唯技术巧拙,各不相捋,价值高下,爰判等差。故有同质同量之物,其价值不无轩轾者,盖有由也。匪直兹也,图画家将绘某物,注意其外形姑勿论,甚至构成之原理、部分之分解,纵极纤屑,靡不加意。故图画者可以养成绵密之注意,锐敏之观察,确实之知识,强健之记忆,著实之想象,健全之判断,高尚之审美心(今严冷之实利主义,主张审美教育,即美其情操,启其兴味,高尚其人品之谓也)。此图画之效力关系于智育者也。若夫发审美之情操,图画有最大之伟力。工图画者其嗜好必高尚,其品性必高洁。凡卑污陋劣之欲望,靡不扫除而淘汰之,其利用于宗教、教育、道德上为尤著,此图画之效力关系于德育者也。又若为户外写生,旅行郊野,吸新鲜之空气,览山水之佳境,运动肢体,疏渝精气,手挥目送,神为之怡,此又图画之效力关系于体育者也。今举前所述者,括其大旨,表之如下:原第123页图放103页下方李叔同摹写“汉长寿钩钩铭”赠夏尊图画之效力实质上普通之技能专门之技能形式上智育上德育上体育上原第133页图放104页前李叔同于二十世纪初所设计的《太平洋报》广告第二章图画之种类图画之种类至繁綦赜,匪一言所可殚。然以性质上言之,判图与画为两种。若建筑图、制作图、装饰图模样等,又不关于美术工艺上者,有地图、海图、见取图见取图: 即示意图。、测量图、解剖图等,皆谓之图,多假器械补助而成之。若画者,不以器械补助为主。今吾人所习见者,若额面额面: 即带框的画。、若轴物、若画帖,皆普通画也。又以描写方法上言之,判为自在画与用器图两种。凡知觉与想象各种之象形,假目力及手指之微妙以描写者,曰自在画。依器械之规矩而成者,曰用器图。之二者为近今最普通之名称。表其分类之大略如下:图画自在画日本画传自支那,颇多变化。
  今所存者,厥有数派。土佐派狩野派南宗派岸派圆山派四条派浮世派  
  图画修得法(2)  
  新派汇集诸派,参以西洋画之长,谓之新派西洋画明治十年后,欧洲输入者,流派颇繁,姑不具论。述其种类,大略如下:铅笔画擦笔画钢笔画水彩画油绘用器画几何图投影图阴影图透视图原第17页图放105页李叔同为《音乐小杂志》所作之木炭画贝多芬像第三章自在画概说一、 精神法吾人见一画,必生一种特别之感情。若者严肃,若者滑稽;若者激烈,若者和蔼;若者高尚,若者潇洒;若者活泼,若者沉着。凡吾人感情所由发,即画之精神所由在。精神者千变万幻,匪可执一以搦之者也。竹茎之硬直,柳枝之纤弱,兔之轻快,豚之鲁钝,其现象虽相反,其精神正以相反而见。殊于成心求之,真矣。故作画者必于物体之性质、常习、动作研核翔审,握管写,庶几近之。
  二、 位置法论画与画面之关系曰位置法。普通之式,画面上方之空白,常较下方为多。特别之式,若飞鸟、轻气球等自然之性质偏于上方,宜于下方多留空白,与普通之式正相反。又若主位偏于一方,有一部歧出,其歧出之地之空白,宜多于主位。其他,向左方之人物,左方多空白;向右方之人物,右方多空白。位置大略,如是而已。
  三、 轮廓法大宙万类,象形各殊。然其相似之点正复不少。集合相似之点,定轮廓法凡七种。
  甲竿状体火箸、鞭、杖、棒、旗竿、钓竿、枪、笔、铅笔、帆樯、弓、矢、笛、锹、铳、军刀、筏乘等之器用;竹、蔺草、女郎花等之禾本类隶焉。
  乙正方体(立方平板体、长立方体属此类)手巾、包袱、石板、书籍、书套、算盘、皮箱、箱子、方盒、砚台、笔袋、镜台、方圆章、方瓶、大盆、烟草盆、刷毛、尺、桥床、几、方椅、方凳、马车、汽车、汽船、军舰、帆船、衣服折等之器用;马、牛、鼠、鹿、猫、犬等之兽类隶焉。
  丙球(椭圆卵形属此类)日、月、蹶球、达摩、假面、茶壶、茶碗、釜、地球仪、瓢帽、眼镜等之器用;桃、李、橘、梨、橙、柿、栗、枇杷、西瓜、南瓜、茄子、葫芦、水仙根、玉葱等之果实野菜类;鸠、家鸭、莺、燕、百舌、鹤、雀、鹭等之鸟类;各种之花类;有姿势之兔、鼠、金鱼、龟、茧等隶焉。
  丁方柱道标、桥栏、邮筒、书箱、纪念碑、五重塔、阶段、家屋等隶焉。
  戊方锥亭、街灯、金字塔、炭斗或家屋、建筑物等隶焉。
  已圆柱竹筒、印泥盒、饭桶、灯笼、鼓、手卷、千里镜、笔筒等之器用类;乌瓜、丝瓜、胡瓜、白瓜、萝卜、藕、荚豆等之野菜类;鳅、鳗、鲇等之鱼类隶焉。
  庚圆锥独乐、喇叭、笠、伞、蜡烛、桶、洋灯、杯、壶、臼、杵、锥、锚、电灯罩等隶焉。
  又有结合七种之形态,成多角体之轮廓。凡花草、虫鱼、鸟兽、人物、山水等,属此类者甚多。
  本文一九五年秋作于日本东京。原第190页图放于107页李叔同在日本创作的油画《女》原第194页图放107页李叔同在日本时的习作《素描少女像》  
  水彩画略论(1)  
  西洋画凡十数种,与吾国旧画法稍近者,唯水彩画。爰编纂其画法大略,凡十章。以浅近切实为的,或可为吾国自修者之一助焉。
  第一章水彩画材料
  第一节绘具箱
  绘具箱即颜料盒,铁叶制,外涂黑色,内涂白色,中以铁叶分划隔开,贮各种绘具(即颜料)。
  绘具有两类。(甲) 干制之绘具,与吾国之颜料相似。久藏不变色。惟用时须以笔搅之,易与它色相掺杂不能十分纯洁。然价值较廉,日本中小学校多用之。(乙) 炼制之绘具,以溶解之颜料入铅管贮之,用时挤出少许,用毕所余之残色,弃去不再用。故其色清洁纯粹,无污染之虞。今日本水彩画家皆用之。
  水彩绘具共有七十余种,必备者约十六色,其名如下:原第115页图放108页《水彩画略论》后一页留日时画像
  原第148页图放于110页李叔同留日期间绘制的明信片水彩画
  法名英名
  一Blanc de ChineChinese white
  二Jaune de CitronLemon yellow
  三Cadmium ClairCadmium yellow Pale
  四Cadmium fonceCadmium yellow deep
  五Ochre jauneYellow ochre
  六VermilionVermilion
  七Grance fonceRose madder
  八Grance rose dorePink madder
  九Ronze de PouzzolleLight red1902年李叔同在上海(23岁)
  十Violet demarsMars violet
  十一Vert emeraudeVeronese green
  十二Vert VegetalHookers green
  十三IndigoIndigo
  十四Bleu de PrussePrussian blue
  十五Bleu de CobaltCobalt blue
  十六Bleu dontremerFrench ultramarine今更说明其颜色并用法如左(下)。
  (一) Chinese white(以下皆单举英名)其质细而纯白,即吾国之铅粉。水彩画家常用之,与它色混合,不损它色。大抵光线极强之部分,与远景之空气,用之最为合宜。
  (二) Lemon yellow淡黄色,混红色能得肉色。空之部分,又草叶树叶之柔和调子,尝用之。
  按: 调子者,色彩调和之谓,与音乐家所用之名词“调子”、文章家所用之名词“格调”,同一意义。
  (三)(四) Cadmium yellow Pale and deep亦黄色,混红色或青色,能得华丽之色彩。(三)较淡,(四)较深。
  (五) Yellow ochre不透明之柔黄色,与Ultramarine混和,得绿色。
  (六) Vermilion不透明之朱色,混黄色彩用于明之部分,混Cobalt或ultramarine之蓝色,用于暗之部分。
  (七) Rose madder玫瑰红色,无论明部或暗部皆可用之。与Lemon yellow或Cadmium yellow混合得肤色。
  (八) Pink madder亦美丽之淡红色,绘人体或花卉必用之具。
  (九) Light red灰红色,与吾国所用之赭石相似,其用甚广,与ultramarine混合,得灰色。
  (十) Mars violet半透明之肉色,与它色混,能得美丽之色。
  (十一) Veronese green美丽之绿色,绘人体或树木山野,不论明暗部分,皆可用之。
  (十二) Hookers green亦绿色,较前稍深,其用甚广。
  (十三) Indigo不透明之暗蓝色,与黄色混,得绿色。
  (十四) Prussian blue透明强蓝色,混黄色,得美绿色。又画天空与水面,得清澈之趣。
  (十五) Cobalt blue半透明之美蓝色,不论明部暗部,皆可用之。混朱或红,得紫色,少加黄色,得温灰色。又画天空或水面,常用之。
  (十六) French ultramarine半透明之青色,阴影部分多用之。混黄色,得种种之绿色。
  以上所言,特其大略。至配合之方法,皆在自己实地试验,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故不赘述。
  其绘具箱之价值,最廉者一角八分,笔二支,干制颜色十色附(日本制),然粗劣不适用。最昂者约十元左右(英制或法制),炼制颜色十余色附。
  第二节笔
  毛笔以貂毛为最良。此种笔专为水彩画制,大小有十数种。择购三四种已可敷用。其价值不甚昂,日本制者尤廉。
  海绵笔洗画上之颜色用,大小有数种。
  铅笔画草稿用。H者,硬之记号;B者,柔之记号。若记号递加者,其硬柔之度亦递加。学者择与自己顺手者用之,不必拘泥。
  第三节纸
  第一种OW纸此种纸为英国水彩画协会之特制,在日本购,每张四角。
  第二种Whatman纸(译为“画用纸”)此种用者最多,其价亦稍廉。
  此外各种纸,皆不适用。不赘述。
  第四节画板
  有大小数种,或自制亦佳。惟木料须坚而平,俾不致有凸起之虞。  
  水彩画略论(2)  
  未画之前,将画纸裁好,铺画板上,用净水拂拭数次。迨纸质湿透,用纸条抹浆糊,贴其四周,待干后再着色彩。
  第二章水彩画之临本欧美新教授法,初学绘画,即由写生入手,不用临本。然吾国人知识幼稚,以不谙画法者,强其写生,如坠五里雾中,有无从着手之势。况水彩着色,最为复杂。倘不先用临本,知其颜料配合之大概,即从事写生,亦有朱墨颠倒之虞。故初学水彩画,当先用临本。迨稍谙门径,然后从事写生,较为便利。日本水彩画临本,无佳者。以余所见,英国伦敦出版水彩画帖数种尚适用。胪列其名如左(下):Vere Fosters water Colour books(1) Landscape Painting for Beginners First Stage(山水)(2) Landscape Painting for Beginners Second stage(山水)(3) Animal Painting for Beginners(动物)(4) Flower Painting for Beginners(花卉)(5) Simple Lessons in Flower Painting(花卉)(6) Simple Lessons in Marine Painting(海景)(7) Simple Lessons in Landscape Painting(山水)(8) Studies of Trees(树木)(9) Advanced Studies in Flower Painting(花卉)(10) Advanced Studies in Marine Painting(海景)以上一至七,皆浅近者;八至十,皆稍深者。以上各种,日本东京丸善株式会社有售者,每册价值约在一元以外。
  每册有画十数幅。每画一幅,有说明论一篇。虽英文,然甚浅近。不通英文者,不妨略之。
  本文一九五年冬作于日本东京,又名《水彩画法说略》。  
  西湖夜游记  
  本文一九一二年八月作于浙江杭州浙江一师。
  壬子七月,余重来杭州,客师范学舍。残暑未歇,庭树肇秋,高楼当风,竟夕寂坐。越六日,偕姜、夏二先生游西湖。于时晚晖落红,暮山被紫,游众星散,流萤出林。湖岸风来,轻裾致爽。乃入湖上某亭,命治苕具。又有菱芰,陈粲盈几。短童侍坐,狂客披襟,申眉高谈,乐说旧事。庄谐杂作,继以长啸,林鸟惊飞,残灯不华。起视明湖,莹然一碧;远峰苍苍,若现若隐,颇涉遐想,因忆旧游。曩岁来杭,故旧交集,文子耀斋,田子毅侯,时相过从,辄饮湖上。岁月如流,倏逾九稔。生者流离,逝者不作,坠欢莫拾,酒痕在衣。刘孝标云:“魂魄一去,将同秋草。”吾生渺茫,可唏然感矣。漏下三箭,秉烛言归。星辰在天,万籁俱寂,野火暗暗,疑似青磷;垂杨沉沉,有如酣睡。归来篝灯,斗室无寐,秋声如雨,我劳如何?日暝意倦,濡笔记之。原第116页图放118页下方李叔同1915年摄于杭州  
  近世欧洲文学之概观(1)  
  中世古典派文学(Classic)瑰伟卓绝,磅礴大宇,及十八世纪初期,其势力犹不少衰。操觚簪笔家佥据是为典则。其后承法兰西革命影响,而热烈真挚之诗风,乃发展为文艺界一大新思潮,即传奇派(Romantic)是。迨至十九世纪,基于自己之进步,现实观之发达,乃更尚精致之描写,及确实之诗材,而写实主义与自然主义遂现于十九世纪后半期。及夫末叶,反动力之新理想派,乃萌芽于欧洲。
  以上其概略。更分述之如左(下):
  第一章英吉利文学
  当十八世纪之末叶,冷索单调之诗文,浸即衰废。研究古诗民谣者日益众,故其文学富于清新之趣。至一七九八年W.Wordsworth与S.T.Coleridge合著之《抒情诗集》(《Lyrical Bollades》)乃现于世。两氏唱诗文之革新,为真挚文学之先驱,世称为近世诗学之祖,又谓一七九八年为英吉利文学诞生之年。W.Wordsworth(17701850)之作品不炫奇异,然清新高远,热情奔放为其特长。S.T.Coleridge(17721834)学问深邃,思想幽渺,且具锐利之批评眼,其作品以格调之真挚、押韵之自由为世所叹赏,门人友戚受彼之感化者甚众。
  其后Walter Scott(17711832)、 George Gordon Byron(17781824)两大家出。Scott有戏曲的天才,其文雄健,其诗丰丽,为历史小说之祖。Byron之诗,久传诵于世界大陆,近世文学颇受其感化。Byron氏贫困又苦于家室之累,因于一八二四年去故国,投希腊独立军,遂死其地。
  Percy Bysshe Shelley(17921822)亦因教权之压抑,避居南欧,为薄命理想之诗人。其作品幽婉高妙,且示神秘之倾向。
  承大革命影响之诗风,止于Shelley。其时又有以卓绝之才识开辟一新诗风者,即John Keats(17951821)是。Keats氏所著之诗,凡古典之精神及绚烂之色彩,两者兼备。故外形内容皆纯洁完美,无毫发憾。
  Alfred Tennyson(18091892),世称为十九世纪集大成之诗家。其名著《The Princess》(1847年出版)、《In Memoriam》(1850年出版)、《Idylls of the King》(1859年出版)为世所传诵。
  Robert Browning(18121889)与Tennyson齐名,以笔力之怪郁、涉相之高峻称于世。
  此外Dante Gabriel Rossetti(18281882)及William Morris(18341896)共于绘画界受PreRaphaelitism派之感化。其抒情诗篇,写中古之趣味及敬虔之信念。
  Algernan Charles Swinburne(18371909),亦属此派,学问深邃,以诗歌之形式美,卓绝于现代之文坛。
  本世纪之小说界,Scott颇负盛名,至Victoria时代,Charles Dickens(18121870)及William Makepeace Thackeray(18111863)两大家出,前者善描写市街之光景及下民之状态,后者善以轻妙之语调描写上流绅士社会之表里,共于小说界放一异彩。
  George Eliot(1816此为李叔同所误。George Eliot应生于1819年。1880)及Charles Kingslay(18191875)亦以思想之高远与语调之雄浑名于时。至最近Stavanson(18501894)以劲健洒脱之文体,作美文小说。Meradith(18281909)以高远之思想,精微之观察,雄飞于现代文坛。其他,Charles Lemb(17751834)、De Qucncey(17851859),共以独特之散文、随笔负盛名。
  至本世纪之中叶,英吉利批评大家有Carlyle及Macaulay,其后Ruskin、Arnold、Pater、Symonds等相继兴起,为评论界放灿烂之光彩。
  Carlyle(17911881),思想雄浑,笔力遒劲,著有《英雄崇拜论》(《Heroworship》)传诵一时。彼始于文艺批评,其后渐进于社会批评、文明批评之方面。
  Macaulay(18001859),其前半生为政界之伟人,作印度帝国之基础;后半生为批评家,执评坛之牛耳。其大作《英吉利史》为不朽之名著。
  Ruskin(18191900),世称为十九世纪之预言家,于英吉利为美术评论之先辈。其代表之大作为《近世画家论》(《Mordern Painters》),力持自然主义,为美术界所惊叹。此外,研究艺术之著述有《建筑七灯》(《The Seven Lamps Architecture》)等,评论正确,文章亦幽丽可诵。
  Arnold(18201888),思想雄大高峻,且富于雅趣,实在Ruskin之上。一八六五年出版之《批评论集》(《Essays in Criticism》)为其代表之作。  
  近世欧洲文学之概观(2)  
  以上所述之Ruskin及Arnold二氏,为十九世纪中叶以后批评坛之代表。
  Pater(18391894),精于修辞,其文体足冠近代。著有《文艺复兴史之研究》(《Studies in the History of Renaissance》)。关于文学美术,研究精审,颇多创解。
  Symonds(18401893)与Pater同精于文艺复兴期之研究,著有《意大利文艺复兴论》(《The Renaissance in Italy》)。Symonds氏于评论文学美术外,兼及于政治宗教之方面。
  十九世纪剧坛名家,以Pinero(1855)、 Henry、 Arthur Johns(1851)、Shaw(1856)等最负盛名。
  此文原有多章,因《白阳》只出诞生号一期,故仅刊出《英吉利文学》第一章,余已散失。
  本文一九一三年春作于杭州浙江一师。  
  西洋乐器种类概况  
  西洋乐器之分类有种种之方法,兹依最普通之分类法,分为弦乐器、管乐器、击乐器及金制乐器四种。
  第一章弦乐器
  弦乐器分为二种: 一为用弓之弦乐器,一为弹拨之弦乐器。兹分述之如下:
  第一节用弓弦乐器
  小四弦提琴Violin于弦乐器中属于最高音部。其音色幽艳明畅,富于表情,强弱自由,能现音度之微细,为合奏之乐器,又可独奏,常占乐器之王位。其起源言人人殊,然由亚东传来,殆无疑义。然古时之制粗略不适用。至十七世纪之末叶,制法始完备如今日之形状。
  附插图: 一、 小四弦提琴正面及侧面。二、 小四弦提琴用弓。三、 小四弦提琴调弦谱(第一、二、三、四弦附AEDG符号)。四、 演奏之姿势。五、 小四弦提琴之全音域。附图大四弦提琴调弦谱,最大四弦提琴调弦谱。中四弦提琴侧面,中四弦提琴调弦谱。
  小四弦提琴调弦之法如图式。四弦合之,其音域可达于三个八音半。其奏法以马尾张弓,摩擦弦上。
  中四弦提琴Viola Alto较小四弦提琴之形稍大,其制法无稍异,但其音各低五度。调弦之法如上图。合奏时常属于中音部。音色稍有幽郁沉痛之感。独奏时有一种男性的热情。
  大四弦提琴Cello其形与前同,但甚大,奏时当正坐,以两腿挟其下体。调弦法如上图。于合奏时属于低音部,独奏时亦有特别之趣味。
  最大四弦提琴Double Bass其形较前尤大,高过人顶。合奏时属于最低音部,奏时须直立,调弦如图式。形状太大,故其技巧不如前三者,不能独奏。
  以上四种乐器,为弦乐中之主要,其音域至广,如图。
  第二节弹拨弦乐器
  竖琴Harp普通者有四十六弦,由踏板可以变易调子。管弦合奏时用。
  圆底提琴Mandalin腹面为扁平之半球形,有四弦。调弦法与小四弦提琴同。
  六弦提琴Guitar形较小四弦提琴稍肥,有六弦。
  长提琴Banjo腹圆径长,形较前者稍大,有四弦。
  以上三种乐器,管弦合奏时,不加入。
  附图: 四种用弓弦乐器合计之音域,六弦提琴调弦谱,圆底提琴、六弦提琴、长提琴。
  第二章管乐器
  管乐器分木制管乐器及金制管乐器两种。木制者其音色有柔婉温雅之特色,金制者有豪宕流畅之表情。用时虽不如弦乐能传写乐曲之精微,然其音色丰富洪大,为其特色。兹分述之如下:
  第一节木制管乐器
  横笛Flute于管弦合奏时,常与小四弦提琴共占最高音部之位置。又横笛中又有小横笛Piccolo一种,其音更高。横笛之音量不大,然清澄明快,于管乐中罕见其匹。
  竖笛Oboe与横笛同属于最高音部。又在同种类之中,竖笛English Horn属于中音部,次中竖笛Bassom属于次中音部,大竖笛Fagotto属于低音部。是种皆有口簧,依其振动发音。其音色皆带忧郁之气,有引人之魔力。
  单簧竖笛Clarinet与竖笛相似,但口簧仅有一个;又口形之构造亦稍异。此种乐器,可依调之如何而更变。其乐器共有A调、B调、C调三种,表情丰富,强弱自由。又有低音单簧竖笛Bass Clarinet,其音较低。
  附图: 横笛、小横笛、单簧竖笛。
  第二节金制管乐器
  高音部喇叭Trumpet其音勇壮活泼,但易流于粗野。
  小高音部喇叭Cornet与前者相似,其音色稍柔。
  细管喇叭Trombone有中音、次中音、低音三种,音色壮大豪宕,能奏强音,为管乐中第一。
  猎角式喇叭Horn又名French Horn。为管乐器中最富于表情者。音色有优美可怜之致。
  新式喇叭为近世改良者,有最高音、高音、中音、次中音、低音、最低音六种。然管弦合奏时,用者甚稀。至近时用者仅有低音一种。
  (本文附图均从略)
  本文写于一九一三年,与《近世欧洲文学之概观》、《石膏模型用法》一起发表在浙师校友会发行的《白阳》杂志诞生号上。  
  石膏模型用法  
  第一章石膏模型为学图画者最良之范本
  自来图画专门之练习,每取古代制作品及其复制品为范本。但近来于普通教育图画之练习,亦采用此法。其范本以用石膏制之模型为主。
  普通教育设图画科,不仅练习手法,当以练习目力为主。此说为今日一般教育家所公认。因眼所见之物体,须知觉其正确之形状。此种知觉之能力,为一般人所不可缺。但依旧式临画之方法以养成此种之能力,至为困难。于是近年以来,欧美各国之普通教育,以实物写生为图画之正课,即用兼习临画者,亦加以种种限制。因临画之教式,教以一定之描写法,利用小巧之手技似甚简便;然能减杀初学者之独创力,生依赖定式之恶习惯,且于目力之练习毫无裨益。故学图画者,当确信实物写生为第一良善之方法。
  实物写生,取日常所用简单之器具为范本,固属有益。但初学者练习画线,以单纯之直线曲线构成之物体为宜。又练习阴影,以纯白之物体为宜。石膏模型,仿实物之形状,以美妙之直线与曲线构成,其色纯白,阴影处无色彩错乱之虞,阴阳浓淡之程度,容易判别。故学图画者,当确信石膏模型为实物写生用的第一完全之范本。
  石膏模型分二种:
  一、 摹仿古今雕塑之名品杰作之复制品。
  二、 作者摹仿实物之创作品。
  写生练习用,以第一种为宜。因以艺术上之名作为范本,自能悟解线形及骨相纯正之状态,且可以养成审美之智识。
  第二章收藏法
  石膏模型,质甚脆弱,最易破坏,且图画用之模型,以纯白为适用,故须注意收藏,不可使受尘埃及油烟。其它污点斑纹亦不可有。石膏模型当贮藏于标本室,不可陈列于图画讲堂。因生徒常见此种标本,日久将毫无新奇之感情,故须另设收藏室,临画时再搬入讲堂。
  第三章教室之选定及室内之设备
  写生用教室须高广,向北一面开玻璃窗。如以寻常教室充用,当由一面取光线。倘由二面或三面光线混入,模型之阴影将紊乱,初学者甚困难。原第128页图放132页上替换原来的图汉甘林瓦砚的拓片
  室内之设备,当依其室内之形状酌定,无一定之程式,模型或近壁或在室之中央。如近壁时,壁面以浓色为宜,否则亦可挂布幕以为模型之背景,俾生徒观察物形之外线能十分明了。模型台之高低,当与多数生徒之视线在同一之平位为适宜(生徒座位前列低,后列高,最后列者每直立,故视线之高低不能统一)。
  第四章图画之材料
  普通学校图画用纸,虽无一定之限制,但须择其纸质强固、纸面不甚光滑者为宜。描写之材料,有铅笔、木炭及黑粉笔等。但其中以木炭为最适用。故西洋各普通学校皆专用木炭。日本之普通学校,从前专用铅笔,近亦兼用木炭。本文一九一三年春作于杭州浙江一师。  
  弘一大师最后一言--谈写字的方法(1)  
  我到闽南这边来,已经有十年之久了。
  前几年冬天的时候,我也常常到南普陀寺来,看到大殿、观音殿及两廊旁边的栏杆上,排列了很多很多的花,尤其正在过年的时候,更是多得很,多得很。
  其中有一种名叫“一品红”的(按闽南人称为圣诞花,其顶端之叶均作红色。学名为Euphorbia Pulcherrima),颜色非常的鲜明,非常的好看,可以说是南国特有的一种风味,特有的色彩。每当残冬过去、春天快到来的时候,把它摆出来,好像是迎春的样子,而气象确也为之一新。
  我于去年冬天到这里来,心中本来预料着,以为可以看到许多的“一品红”了。岂知一到的时候,空空洞洞,所看到的,尽是其他的花草,因而感到很伤心。为什么?以前那么多的“一品红”,现在到哪里去了呢?找来找去,找了很久,只在那新功德楼的地方,发现了三棵,都是憔悴不堪,颜色不大鲜明很怨惨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人要去赏玩了。于是使我联想到佛教养正院: 过去的时候,也曾经有很光荣的历史,像那些“一品红”一样,欣欣向荣,有无限的生机;可是现在,则有些衰败的气象了。
  养正院开办已经三年了,这期间,自然有很多可纪念的事迹,可是观察其未来,则很替它悲观,前途很不堪设想。我现在在南普陀这里,还可以看到养正院的招牌,下一次再来的时候,恐怕看不到了。这一次,也许可以说是我“最后的演讲”。
  一
  这一次所要讲的,是这里几位学生的意思——要我来讲“关于写字的方法”。
  我想写字这一回事,是在家人的事,出家人讲究写字有什么意思呢?所以,这一讲讲写字的方法,我觉得很不对。因为出家人假如只会写字,其他的学问一点不知道,尤其不懂得佛法,那可以说是佛门的败类。须知出家人不懂得佛法,只会写字,那是可耻的。出家人唯一的本分,就是要懂得佛法,要研究佛法。不过,出家人并不是绝对不可以讲究写字的,但不可用全副精神,去应付写字就对了;出家人固应对于佛法全力研究,而于有空的时候,写写字也未尝不可。写字如果写到了有个样子,能写对子、中堂来送与人,以作弘法的一种工具,也不是无益的。
  倘然只能写得几个好字,若不专心学佛法,虽然人家赞美他字写得怎样的好,那不过是“人以字传”而已。我觉得: 出家人字虽然写得不好,若是很有道德,那么他的字是很珍贵的,结果都是能够“字以人传”;如果对于佛法没有研究,而是没有道德,纵能写得很好的字,这种人在佛教中是无足轻重的了,他的人本来是不足传的。即能“人以字传”——这是一桩可耻的事,就是在家人也是很可耻的。
  今天虽然名为讲写字的方法,其实我的本意是要劝诸位来学佛法的。因为大家有了行持,能够研究佛法,才可利用闲暇时间,来谈谈写字的法子。
  关于写字的源流、派别,以及笔法、章法、用墨……古人已经讲得很清楚了,而且有很多的书可以参考,我不必多讲。现在只就我个人关于写字的心得及经验,随便来说一说。
  诸位写字的成绩很不错。但是每天每个人只限定写一张,而且只有一个样子,这是不对的。每天练习写字的时候,应该将篆书、大楷、中楷、小楷四个样子,都要多多地写与练习。如果没有时间,关于中楷可以略掉;至于其他的字样,是缺一不可的,且要多多的练习才对。我有一点意见,要贡献给诸位,下面所说的几种方法,我认为是很重要的。
  原第207页图放137页李叔同少年时临摹篆书墨迹
  原第93页图放138页唐静岩节临《周散氏盘铭》。李叔同师从唐静岩学书法篆刻
  二
  我对于发心学字的人,总是劝他们: 先由篆字学起。为什么呢?有几种理由:
  (一) 可以顺便研究《说文》,对于文字学,便可以有一点常识了。因为一个字一个字都有它的来源,并不是凭空虚构的,关于一笔一划,都不能随随便便乱写的。若不学篆书,不研究《说文》,对于字学及文字的起源就不能明白——简直可以说是不认得字啊!所以写字若由篆书入手,不但写字会进步,而且也很有兴味的。
  (二) 能写篆字以后,再学楷书,写字时一笔一划,也就不会写错的了。我以前看到养正院几位学生所抄写的稿子,写错的字很多很多。要晓得: 写错了字,是很可耻的——这正如学英文的人一样,不能把字母拼错一个。若拼错了字,人家怎么认识呢?写错了我们自己的汉文字,更是不可以的。我们若先学会了篆书,再写楷字时,那就可以免掉很多错误。此外,写篆字也可以为写隶书、楷书、行书的基础。学会了篆字之后,对于写隶书、楷书、行书就都很容易——因为篆书是各种写字的根本。
  若要写篆字的话,可先参看《说文》这一类的书。有一部清人吴大吴大: 清代文字学家,江苏吴县人,精于古文字学,著有《说文部首》、《字说》、《说文古籀补》等文字学著作多部,在字学上颇具创见。的《说文部首》,那不可缺少的。因为这部书很好,便于初学,如果要学写字的话,先研究这一部书最好。原第136页图放139页前弘一大师篆刻作品  
  弘一大师最后一言--谈写字的方法(2)  
  既然要发心学写字的话,除了写篆字而外,还有大楷、中楷、小楷,这几样都应当写。我以前小孩子的时候,都通通写过的。至于要学一尺二尺的字,有一个很简便的方法: 那就可用大砖来写,平常把四块大砖拼合起来,做成桌子的样子,而且用架子架起来,也可当桌子用;要学写大字,却很方便,而且一物可供两用了。
  大笔怎样得到呢?可用麻扎起来做大笔,要写时,就可以任意挥毫。大砖在南方也许不多,这里倒有一个方面可以替代: 就是用水门汀拼起来成为桌子。而用麻来写字,都是一样的。这样一来,既可练习写字,而纸及笔,也就经济得多了。
  篆书、隶书乃至行书都要写,样样都要学才好;一切碑帖也都要读,至少要浏览一下才可以。照以上的方法学了一个时期以后,才可专写一种或专写一体。这是由博而约的方法。
  三
  至于用笔呢?算起来有很多种,如羊毫、狼毫、兔毫等。普通是用羊毫,紫毫及狼毫亦可用,并不限定哪一种。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写大字须用大笔,千万不可用小笔!用小的笔写大字,那是很错误的。宁可用大笔写小字,不可以用小笔写大字。
  还有纸的问题。市上所售的油光纸是很便宜的,但太光滑,很难写。若用本地所产的粗纸,就无此毛病的了。我的意思: 高年级的同学可用粗纸,低年级的可用油光纸。
  此地所用的有格子的纸,是不大适合的,和我们从前的九宫格的纸不同。以我的习惯而论,我用九宫格的方法,就不是这个样子。现在画在下面,并说明我的用法:
  若用这种格子的纸,写起字来,是很方便的,这样一来,每个字都有规矩绳墨可守的。如写大楷时,两线相交的地方,成了一个十字形,就不致上下左右不相对称了。要晓得: 写字总不能随随便便。每个字的地位要很正,要不偏左不偏右,不上不下,要有一定的标准。因为线有中心点,初学时注意此线,则写起来,自然会适中、很“落位”了。
  平常写字时,写这个字,眼睛专看这个字,其余的字就不管,这也是不对的。因为上面的字,与下面的字都有关系的——即全部分的字,不论上下左右,都须连贯才可以。这一点很要紧,须十分注意。不可以只管写一个字,其余的一切不去管它。因为写字要使全体都能够配合,不能单就每个字去看的。
  再有一点须注意的: 当我们写字的时候,切不可倚在桌上,须使腕高高地悬起来,才可以运用如意。原第176页图放141页弘一大师所写楷书写中楷悬腕固好,假如肘部要倚着,那也无妨。至于小楷,则可以倚在桌上,不必悬腕的。
  四
  以上所说的,是写字的初步法门。现在顺便讲讲关于写对联、中堂、横披、条幅等的方法。
  我们写对联或中堂,就所写的一幅字而论,是应该有章法的。普通的一幅中堂,论起优劣来,有几种要素须注意的。现在估量其应得的分数如下:
  章法五十分;
  字三十五分;
  墨色五分;
  印章十分。
  就以上四种要素合起来,总分数可以算一百分。其中并没有平均的分数。我觉得其差异及分配法,当照上面所分配的样子才可以。
  一般人认为每个字都很要紧,然而依照上面的记分,只有三十五分。大家也许要怀疑,为什么章法反而分数占多数呢?就章法本身而论,它之所以占着重要的原因,理由很简单——在艺术上有所谓三原则,即:
  (一) 统一;
  (二) 变化;原第141页图放于143页弘一大师所书对联(行书)
  李叔同20岁(1899年)时隶书节录
  曹全碑二条屏以赠徐耀廷
  (三) 整齐。
  这在西洋绘画方面是认为很重要的。我便借来用在此地,以批评一幅字的好坏。我们随便写一张字,无论中堂或对联,普通将字排起来,或横或直,首先要能够统一,字与字之间,彼此必须相联络、互相关系才好。但是单止统一也不能的,呆板也是不可以的,须当变化才好。若变化得太厉害,乱七八糟,当然不好看。所以必须注意彼此互相联络、互相关系才可以的。
  就写字的章法而论,大略如此。说起来虽很简单,却不是一蹴可就的。这需要经验的,多多地练习,多看古人的书法以及碑帖,养成赏鉴艺术的眼光,自己能常去体认,从经验中体会出来,然后才可以慢慢地养成,有所成就。
  所谓墨色要怎样才可以?即质料要好,而墨色要光亮才对。还有,印章盖坏了,也是不可以的。盖的地方要位置设中,很落位才对。所谓印章,当然要刻得好,印章上的字须写得好。至于印色,也当然要好的。盖用时,可以盖一颗两颗。印章有圆的方的,大的小的不一,且有种种的区别。如何区别及使用呢?那就要于写字之后再注意盖用,因为它也可以补救写字时章法的不足。
  五
  以上所说的,是关于写字的基本法则。可当作一种规矩及准绳讲,不过是一种呆板的方法而已。
  原第8页图放144页李叔同所写的题字
  写字最好的方法是怎样,用哪一种的方法才可以达到顶好顶好的呢?我想诸位一定很热心的要问。  
  弘一大师最后一言--谈写字的方法(3)  
  我想了又想,觉得想要写好字,还是要多多地练习,多看碑,多看帖才对,那就自然可以写得好了。
  诸位或者要说,这是普通的方法,假如要达到最高的境界须如何呢?我没有办法再回答。曾记得《法华经》有云:“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我便借用这句子,只改了一个字,那就是“是字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了。因为世间上无论哪一种艺术,都是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的。
  即以写字来说,也是要非思量分别才可以写得好的。同时要离开思量分别,才可以鉴赏艺术,才能达到艺术的最上乘的境界。
  记得古来有一位禅宗的大师,有一次人家请他上堂说法,当时台下的听众很多,他登台后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以后,即说:“说法已毕。”便下堂了。所以,今天就写字而论,讲到这里,我也只好说“谈写字已毕了”。
  假如诸位用一张白纸(完全是白的),没有写上一个字,送给教你们写字的法师看,那么他一定说:“善哉,善哉!写得好,写得好!”
  诸位听了我所讲的以后,要明白我的意思——学佛法最为要紧。如果佛法学得好,字也可以写得好的。不久会泉法师会泉法师: 闽南佛教界名宿,曾任南普陀住持多年。要在妙释寺讲《维摩经》,诸位有空的时候,要去听讲,要注意研究。经典要多多地参考,才能懂得佛法。
  我觉得最上乘的字或最上乘的艺术,在于从学佛法中得来。要从佛法中研究出来,才能达到最上乘的地步。所以,诸位若学佛法有一分的深入,那么字也会有一分的进步,能十分的去学佛法,写字也可以十分的进步。
  今天所说的已经很够了。奉劝诸位: 以后要勤求佛法,深研佛法。
  本文系弘一大师一九三七年三月二十八日在厦门南普陀佛教养正院所做讲演,由高文显记录。所谓的“最后一言”,系指弘一大师在厦门南普陀佛教养正院所做的最后一次讲演,并非指弘一大师生命中的“最后一言”。李叔同早年扇面题字(原件藏天津市艺术博物馆)    
  言心叙友  
  《二十自述诗》序  
  本文一九年二月作于上海城南草堂。
  堕地苦晚,又撄尘劳。木替花荣,驹隙一瞬。俯仰之间,岁已弱冠。回思曩事,恍如昨晨。欣戚无端,抑郁谁语?爰托毫素,取志遗踪。旅邸寒灯,光仅如豆,成之一夕,不事雕。言属心声,乃多哀怨。江关庾信,花鸟徐陵。为溯前贤,益增惭!凡属知我,庶几谅予。
  庚子正月  
  《音乐小杂志》序  
  闲庭春浅,疏梅半开。朝曦上衣,软风入媚。流莺三五,隔树乱啼;乳燕一双,依人学语。上下宛转,有若互答,其音清脆,悦魄荡心。若夫萧辰告悴,百草不芳;寒蛩泣霜,杜鹃啼血;疏砧落叶,夜雨鸣鸡。闻者为之不欢,离人于焉陨涕。又若登高山,临钜流,海鸟长啼,天风振袖,奔涛怒吼,更相逐搏,砰磅訇磕,谷震山鸣。懦夫丧魄而不前,壮士奋袂以兴起。呜呼!声音之道,感人深矣。惟彼声音,佥出天然;若夫人为,厥有音乐。天人异趣,效用靡殊。
  夫音乐,肇自古初,史家所闻,实祖印度;埃及传之,稍事制作;逮及希腊,乃有定名,道以著矣。自是而降,代有作者,流派灼彰,新理泉达,瑰伟卓绝,突轶前贤。迄于今兹,发达益烈。云水涌,一泻千里。欧美风靡,亚东景从。盖琢磨道德,促社会之健全;陶冶性情,感情神之粹美。效用之力,宁有极矣。
  乙巳十月,同人议创《美术杂志》,音乐隶焉。乃规模粗具,风潮突起。同人星散,瓦解势成。不佞留滞东京,索居寡侣,重食前说,负疚何如?爰以个人绵力,先刊《音乐小杂志》,饷我学界,期年二册,春秋刊行。蠡测莛撞,矢口惭讷。大雅宏达,不弃窳陋,有以启之,所深幸也。
  呜呼!沈沈乐界,眷予情其信芳。寂寂家山,独抑郁而谁语?矧夫湘灵瑟渺,凄凉帝子之魂;故国天寒,呜咽山阳之笛。春灯燕子,可怜几树斜阳;玉树后庭,愁树一钩新月。望凉风于天末,吹参差其谁思!瞑想前尘,辄为怅惘。旅楼一角,长夜如年。援笔未终,灯昏欲泣。
  时丙午正月三日
  本文一九六年一月二十七日作于日本东京。  
  赠夏尊篆刻题记  
  本文一九二二年春作于温州庆福寺。
  十数年来,久疏雕技。今老矣,离俗披剃,勤修梵行,宁复多暇耽玩于斯?顷以幻缘,假立臣臣: 即“私”字。名及以别字,手制数印,为志庆喜。后之学者览兹残砾,将毋笑其结习未忘耶?
  于时岁阳玄吠舍佉月白分八日
  余与尊相交久,未尝示其雕技,今赍以供山房清赏。
  弘裔沙门僧胤并记
  (按: 所刻五印皆白文,为“大慈”、“弘裔”、“胜月”、“大心凡夫”、“僧胤”)。
  弘一大师刻赠夏尊之印章及题记  
  晚晴院额跋  
  本文一九二九年十月作于温州庆福寺。
  唐人诗云:“人间爱晚晴。”髫龀之岁喜诵之。今垂老矣,犹复未忘,亦莫自知其由致也。因颜所居曰“晚晴院”,聊以记念旧之怀耳。书者永宁陶长者文星,年九十三。陶长者既为余书晚晴院额,张居士蔚亭,并写此本。耄德书翰,集于一堂,弥足珍玩,不胜忭跃。
  沙门弘一识  
  过化亭题记  
  本文一九三五年春作于泉州温陵养老院。
  泉郡素称“海滨邹鲁”,朱文公尝于东北高阜建亭种竹,讲学其中,岁久倾圮。明嘉靖间,通判陈公重建斯亭,题曰“过化”,后亦毁于兵燹。尔者叶居士青眼欲复古迹,请书亭额补焉。余昔在俗,潜心理学,独尊程朱。今来温陵,补题“过化”,何莫非胜缘耶?
  逊国后二十四年,岁在乙亥,沙门一音书,时年五十有六  
  致夏尊(父病日剧)  
  尊大士座下:赐笺,敬悉。居士戒除荤酒,至善至善。父病日剧,宜为说念佛往生之法。临终一念,最为紧要(临终时,多生多劫以来善恶之业,一齐现前,可畏也)。但能正念分明,念佛不辍,即往生可必(释迦牟尼佛所说,十方诸佛所普赞,岂有虚语)。自力不足,居士能助念之,尤善。劝亲生西方,脱离生死轮回,世间大孝,宁有逾于是者(临终时,万不可使家人环绕,妨其正念。气绝一小时,乃许家人入室举哀,至要至要)。《净土经论集说》,昭庆经房皆备,可以请阅。闻范居士将来杭,在佚生校内讲《起信论》。父病少间,居士可以往听。《紫柏老人集》(如未送还)希托佚生转奉范居士。不慧入山后,气体殊适,可毋念。
  演音稽首六月十八日(1918年)  
  致夏尊(衰病之由)  
  尊居士:顷诵尊函,并金二十元,感谢无尽。余近来衰病之由,未曾详告仁者。今略记之如下:去秋往厦门后,身体甚健。今年正月(旧历,以下同),在承天寺居住之时,寺中驻兵五百余人,距余居室数丈之处,练习放枪并学吹喇叭,及其他体操唱歌等。有种种之声音,惊恐扰乱,昼夜不宁。而余则竭力忍耐,至三月中旬,乃动身归来。轮舟之中,又与兵士二百余人同乘(由彼等封船)。种种逼迫,种种污秽,殆非言语可以形容。共同乘二昼夜,乃至福州。余虽强自支持,但脑神经已受重伤。故至温州,身心已疲劳万分。遂即致疾,至今犹未十分痊愈。
  庆福寺中,在余归来之前数日,亦驻有兵士,至今未退。楼窗前二丈之外,亦驻有多数之兵。虽亦有放枪喧哗等事,但较在福建时则胜多多矣。所谓“秋荼之甘,或云如荠”也。余自念此种逆恼之境,为生平所未经历者,定是宿世恶业所感,有此苦报。故余虽身心备受诸苦,而道念颇有增进。佛说八苦为八师,洵精确之定论也。余自经种种摧折,于世间诸事绝少兴味。不久即正式闭关,不再与世人往来矣(以上之事,乞与子恺原第95页图放156页弘一大师书赠夏尊之字幅一谈。他人之处,无须提及为要)。以后通信,唯有仁者及子恺丰子恺(1898—1975): 漫画家,美术教育家。乳名慈玉,学名丰润(后改为丰仁),曾用名丰仍。浙江省桐乡县石门镇人。1914年考入杭州浙一师,师从李叔同和夏尊。1921年春东渡日本留学,历任桂林师范学院、浙江大学、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教职。作品有《子恺画集》、《子恺漫画集》、《劫余漫画》等。、质平即刘质平(1894—1978): 原名毅,浙江海宁人。音乐教育家。1912—1917年在浙一师求学,从李叔同学习美术、和声、作曲及钢琴,毕业后由李叔同资助留学日本,1919年与吴梦非一起创办上海艺专。编著有《开明音乐教材》、《音乐教程》等。等。其他如厦门、杭州等处,皆致函诀别,尽此形寿不再晤面及通信等。以后他人如向仁者或子恺询问余之踪迹者,乞以“虽存如殁”四字答之,并告以万勿访问及通信等。质平处,余亦为彼写经等,以塞其责,并致书谢罪。现在诸事皆已结束。惟有徐蔚如编校《华严疏钞》,嘱余参订,须随时通信。返山房之事,尚须斟酌,俟后奉达(临动身时当通知)。山房之中,乞勿添制纱窗,因余向来不喜此物。山房地较高,蚊不多也。余现在无大病,惟身心衰弱,又手颤、眼花、神昏,臂痛不易举,凡此皆衰老之相耳。甚愿早生西方。谨复,不具一一。
  演音旧四月廿八日马居士石图章一包,前存子恺处。乞托彼便中交去,并向马居士致诀别之意。今后不再通信及晤面矣。
  (1930年)原第72页图放于157页弘一大师给夏尊的信原第77页图放于157页弘一大师致夏尊、丰子恺的信原第96页图放157页弘一大师书赠夏尊之横披原第165页图放157页弘一大师给夏尊的遗书  
  致夏尊(代购水笔)  
  尊居士文席:顷奉惠书,欣悉此事已承仁者尽力规划,助理一切,至用感谢。征求期限,似宜再展缓两月,因远方邮便迟滞,恒须一二月乃可达也。陈无我居士因修习密宗法,无暇任事,曾来函辞谢。乞仁者再斟酌延请一位,助理此事,为祷。致稣典居士一纸,乞便中交去。时事不靖,南闽物价昂至数倍乃至廿余倍。朽人幸托庇佛门,诸事安适,至用惭惶。旧存写小字笔已将用罄。乞仁者以护法会资代购小楷水笔数枝,封入信内寄下为感。《护生画集》续编事,关系甚大,务乞仁者垂念朽人殷诚之愿力,而尽力辅助,必期其能圆满成就,感激无量。又有致圆净居士一纸,乞便中交去。迟迟无妨也。赠品以拙书为宜,由泉邮处,可作信件例寄。惟宣纸已无购处,仅能用闽产之纸耳。率复,不宣。
  音启闰六月廿七日倘他日因画材不足,未能成就四编者,亦可先辑一二编,其余俟后络续成之。附白。
  (1941年)原第106页图放158页题名后一页1917年李叔同自杭州寄给友人王守恂(时任浙江钱塘道尹)的贺年卡  
  致夏尊(闽中平静)  
  尊居士慧览:惠书,诵悉一一。子恺处已久不通信。闻友人云,彼之通讯处,为重庆沙坪坝国立艺术专校(据彼八月廿五日之信云云)。闽中平静如常。仁者能入闽任职,则生活可无虑矣。泉州物价之昂,自昔以来,冠于全闽。但米价每石亦仅一百七十圆左右。其他闽中产米之区,如漳州及闽东等处,则仅五十圆左右。泉州街市无乞丐(另设乞丐收容所)。物价亦不甚昂。华侨家族生活亦大致可维持,因努力种植,生产量甚富也。统观全闽气象,与承平时代相差无几。朽人于十四年前,无意中居住闽南(本拟往暹罗,至厦门而中止),至今衣食丰足,诸事顺遂,可谓侥幸,至用惭愧。唯从前发愿编辑律宗诸书,大半未成就。拟于双十节后,即闭关著书,辞谢通信及晤谈等事。以后于尊处亦未能通信。仁者欲知朽人之近状者,乞常访问上海慕尔鸣路一百十一弄六号大法轮书局陈无我居士及彼处同住之陈海量居士。因泉州诸僧,常与海量通信,彼深知朽人之近状也。朽人近作,屡载《觉有情》半月刊(无我所办)中,乞仁者定此月刊一份(自今年正月始尤善,每年一圆余),即可常阅览朽人之近作也。苏慧纯居士,亦为海量之旧友。仁者能常与海量晤谈,当获益匪浅也(指导生活,安慰心灵)。不宣。
  音启十月一日附呈相一纸,为去秋九月所摄。佛名二纸,乞结缘。
  (1941年)弘一大师给夏尊的信  
  致夏尊(七秩寿联)  
  尊居士道鉴:战事纷起,沪上尚平安否?为念。画材数则附奉上,以备采择,以后倘有他处赠与朽人资财者,乞代辞谢,因现不需用也。稣典居士乞代致候。不宣。
  音启十一月七日近作附录,南闽道耆宿七秩寿联:“老圃秋残,犹有黄花标晚节;澄潭影现,仰观皓月镇中天。”
  (1941年)原第223页图放162页后弘一大师书赠夏尊之七言联  
  致刘质平(宜注意者)  
  质平仁弟:
  来函,诵悉。日本留学生向来如是。虽亦有成绩佳良者,然大半为日人做殿军或并殿军之资格而无之。故日人说起留学生辄做滑稽讪笑之态。不佞居东八年,固习见不鲜矣。君之志气甚佳,将来必可为吾国人吐一口气。但现在宜注意者如下:
  (一) 宜重卫生,俾免中途辍学(习音乐者,非身体健壮之人不易进步。专运动五指及脑,他处不运动则易致疾。故每日宜为适当之休息及应有之娱乐、适度之运动。又宜早眠早起,食后宜休息一小时,不可即弹琴)。
  (二) 宜慎出场演奏,免人之忌妒(能不演奏最妥,抱璞而藏,君子之行也)。
  (三) 宜慎交游,免生无谓之是非(留学界品类尤杂,最宜谨慎)。
  (四) 勿躐等急进(吾人求学须从常规,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矣)。
  (五) 勿心浮气躁(学稍有得,即深自矜夸;或学而不进〈此种境界他日有之〉,即生厌烦心,或抱悲观,皆不可。必须心气平定,不急进,不间断。日久自有适当之成绩)。
  (六) 宜信仰宗教,求精神上之安乐(据余一人之所见,确系如此,未知君以为如何)。
  附录格言数则呈阅。
  不佞近来颇有志于修养,但言易行难,能持久不变尤难,如何如何?今秋因经先生坚留,情不可却,南京之兼职似可脱离。君暇时乞代购マソドリソ弦E二根、A二根、D三根、G二根,封入信内寄下。六七日内拟汇款五圆存尊处,尚有他物乞代购也。君如须在沪杭购物,不佞可以代办,望勿客气,随时函达可也。
  君在校师何人?望示知。听音乐会之演奏,有何感动?此不佞所愿闻者也。此复,即颂
  旅吉
  李婴八月十九日
  门先生乞为致意,他日稍暇,当作书奉候。并谓现在不佞求学不得,如行夜路,视门先生如在天上矣。
  (1916年)  
  致刘质平(痛改此习)  
  手书诵悉,清单等皆收到。愈学愈难,是君之进步,何反以是为忧?B氏曲君习之,似躐等,中止甚是。试验时宜应试,取与不取,听之可也。不佞与君交谊至厚,何至因此区区云“对不起”?但如君现在忧虑过度,自寻苦恼,或因是致疾,中途辍学,是真对不起鄙人矣。从前鄙人与君函内解劝君之言语,万万不可忘记,宜时时取出阅看。能时时阅看,依此实行,必可免除一切烦恼。从前牛山充入学试验,落第四次,中山晋平落第二次,彼何尝因是灰心?总之,君志气太高,好名太甚,“务实循序”四字,可为君之药石也。
  中学毕业免试科学,是指毕业于日本中学者;君能否依此例,须详询之。证明书容代为商量。五日后返沪,补汇四圆廿钱。前君投稿于《教育周报》,得奖银十六圆。此款拟汇至日本可否?望示知!此复,即颂
  近佳!
  李婴上一月十八日
  (再者)鄙人拟于数年之内,入山为佛弟子(或在近一二年亦未可知,时机远近,非人力所能处也),现已络续结束一切。君春秋尚盛,似不宜即入此道。但如现在之遇事忧虑,自寻苦恼,恐不久将神经混杂,得不治之疾,鄙人可以断言。鄙意以为,君此时宜详审坚决。如能痛改此习,耐心向学,最为中正之道。倘自己仍无把握,不能痛改此习,将来必至学而无成,反致恶果;不如即抛却世事入山为佛弟子,较为安定也。叨在至好,故尽情言之。阅后付丙。
  (1917年)  
  致刘质平(交友不可勉强)  
  质平仁弟足下:来书诵悉。《菜根谭》及M经,前已收到,曾致复片,计已查收。官费事可由君访察他人补官费之经过情形,由君作函寄来。上款写经、夏二先生及不佞三人,函内详述他省补费之办法。此函寄至不佞处,由不佞与经、夏二先生商酌可也。君在东言行谨慎,甚佳。交友不可勉强,宁无友,不可交寻常之友(或不尽然),虽无损于我,亦徒往来酬酢,作无谓之谈话,周旋消费力学之时间耳。门先生忠厚长者,可以为君之友人。此外不再交友,亦无妨碍。始亲终疏,反致怨尤,故不如于始不亲之为佳也。不佞前致君函有应注意者数条,宜常阅之。又格言数则,亦不可忘。不佞无他高见,惟望君按部就班用功,不求近效。进太锐者恐难持久。不可心太高,心高是灰心之根源也。心倘不定,可以习静坐法。入手虽难,然行之有恒,自可入门(君有崇信之宗教,信仰之尤善,佛、伊、耶皆可)。音乐书前日已挂号寄奉。附一函乞转交门先生。此复,即颂近佳!
  李婴(1917年)  
  致刘质平(四联句)  
  质平居士:廿五日自甬寄来之函,诵悉。近日身体已如常,终日劳动,亦不甚疲倦,乞释远念。书件已写毕(惟除大听二十八对未写),如此功德圆满,可为庆慰。俟仁者来寺之后小住,或朽人与仁者同暂时出外,云游绍、嘉、杭、沪、甬诸处,约一二月再归法界寺。统俟晤面时再约定也。不宣。
  九月廿九日夕一音疏乞购大块之墨一方带下。
  附写四联句:今日方知心是佛前身安见我非僧事业文章俱草草神仙富贵雨茫茫凡事须求恰好处此心常懔自欺时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1931年)弘一法师书赠刘质平之联句弘一法师书赠刘质平之对联  
  致刘质平(商定船室)  
  质平居士丈室:前寄至上海一函,想已收到。余决定于十九日(星期三)下午三时到宁波车站(风雨无阻,但若小船因风大或其他特别事故,不能开行,则须改至再下星期三,即廿六日),乞仁者预早与林君商定船室,最好仍住买办房中(即上次所住者),因行李甚多,此房极大,可以存置也。行李本拟不多带,今因仍搭永川轮船,故改为多带数件,计如下所记:△ 仁者第一次由伏龙寺带去之网篮两只。
  △ 一月前由陈伦孝居士托余姚站带上行李三件(计书箱二只,铺盖一件)。
  以上共五件,乞仁者预早搬入船内。俟余到甬后,即可径上船也。此外尚有仁者第二次带甬之书籍等(一网篮、一麻袋),则乞仍存仁者之处,无须移动也。种种费神,感谢无尽。
  十月十四日演音启(1931年)  
  致寄慈、刘质平(减少通信)  
  寄慈、质平居士惠鉴:
  在甬诸承爱护,感谢无已。嘱写之件,俟稍暇为之,因不欲潦草塞责也。朽人近年以来,各地书札甚多,苦于无暇答复。今居乡间,付邮尤为不便。故自今以后,拟减少通信之处。唯有仁等及其他数处,仍继续通信。此外皆暂不通讯及晤面。印西师处亦不再通信及晤面。以后仁等如与印西师晤面时或通信时,谈及朽人者,乞告彼云:“朽人决定遁世埋名,居住无定所,不愿告人,以后请彼勿再通信及晤面云云”。谨达,不具。
  陶居士,乞为致候。
  音上  
  致刘质平(遗嘱)  
  遗嘱
  刘质平居士披阅:
  余命终后,凡追悼会、建塔及其他纪念之事,皆不可做。因此种事与余无益,反失福也。
  倘欲做一事业与余为纪念者,乞将《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印二千册。
  以一千册交佛学书局(闸北新民路国庆路口〔即居士林旁〕)流通,每册经手流通费五分,此资即赠与书局。请书局于《半月刊》中登广告。
  以五百册赠与上海北四川路底内山书店存贮,以后赠与日本诸居士。
  以五百册分赠同人。
  此书印资,请质平居士募集,并作跋语附印书后,仍由中华书局石印(乞与印刷主任徐曜居士接洽,一切照前式,惟装订改良)。
  此书原稿,存在穆藉初居士处。乞托徐曜往借。
  此书系为余出家以后最大之著作,故宜流通以为纪念也。
  弘一书
  (1936年)
  弘一法师给刘质平的遗嘱  
  致刘质平(青岛)  
  质平居士文席:雨奉惠书,具悉一一。承施资财,至感!此次到青岛后,如入欧美乡村,其建筑风景,为国内所未见也。前有友人劝余编辑儿童唱歌一卷,约初小程度,略含佛教浅理而无宗教色彩,以备佛教信者及他教信徒用之。未知仁者有暇任此事否?《清凉歌集》出版现象如何?仁者于下半年仍居宁波否?便乞示及!谨复,不宣。
  演音启  
  致刘质平(遗嘱)  
  质平居士文席:
  朽人已于九月初四日谢世。
  曾赋二偈,附录于后: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
  问余何适,廓尔亡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前所记月日,系依农历也。谨达,不宣。
  音启
  (1942年9月)原第159页图放于181页至刘质平遗嘱文章后弘一法师给刘质平的遗书  
  致李圣章(行旅之费)  
  [1] 李圣章(1885—1975): 名麟玉。他是李叔同的侄子,幼时两人是玩伴。其留学法国时,与蔡元培等发起成立“华法教育会”,并任秘书。回国后先后在北京大学、中法大学任教。建国后,曾任重工业部顾问、北京工业学院副院长、全国政协委员等。
  圣章居士慧览:居衢以来,忽忽半载。温州诸人士屡来函,敦促朽人返彼继续掩室,情谊殷挚,未可固辞。不久即拟启程,行旅之费,已向莲花寺住持借用三十圆。尊处如便,希为代偿,由邮局汇兑此数,以汇券装入函内,双挂号寄交衢州莲花村莲花寺德渊大和尚手收,为祷。温州通讯之处为大南门外庆福寺,是旧游之地也。此次赴温,由衢经松阳、青田,较绕道杭沪稍近,约七日可达。率达,不具。
  昙昉疏四月十七日(1924年)原第180页图放于184页前李叔同早年治印(一)李叔同早年治印(二)  
  致李圣章(剃发出家)  
  圣章居士慧览:二十年来,音问疏绝。昨获长简,环诵数四,欢慰何如。任杭教职六年,兼任南京高师顾问者二年,及门数千,遍及江浙。英才蔚出,足以承绍家业者,指不胜屈,私心大慰。弘扬文艺之事,至此已可作一结束。戊午二月,发愿入山剃染,修习佛法,普利含识。以四阅月力料理公私诸事: 凡油画、美术书籍,寄赠北京美术学校(尔欲阅者可往探询之),音乐书赠刘质平,一切杂书零物赠丰子恺(二子皆在上海专科师范,是校为吾门人辈创立)。布置既毕,乃于五月下旬入大慈山(学校夏季考试,提前为之),七月十三日剃发出家,九月在灵隐受戒,始终安顺,未值障缘,诚佛菩萨之慈力加被也。出家既竟,学行未充,不能利物;因发愿掩关办道,暂谢俗缘(由戊午十二月至庚申六月,住玉泉清涟寺时较多)。庚申七月,至新城贝山(距富阳六十里)居月余,值障缘,乃决意他适。于是流浪于衢、严二州者半载。辛酉正月,返杭居清涟。三月如温州,忽忽年余,诸事安适;倘无意外之阻障,将不它往。当来道业有成,或来北地与家人相聚也。音拙于辩才,说法之事,非其所长,行将以著述之业终其身耳。比年以来,此土佛法昌盛,有一日千里之势。各省相较,当以浙江为第一。附写初学阅览之佛书数种,可向卧佛寺佛经流通处请来,以备阅览。拉杂写复,不尽欲言。
  释演音疏答四月初六日尔父处亦有复函,归家时可索阅之。
  (1922年)李叔同于20世纪初所设计的题花  
  致李圆净(自之著作)  
  圆净居士再览:仁者致常师书,诵悉一一。承询之事,其一册,为《行事钞》中一部分之科表,唯录旧科而已;其一册,为《行事钞持犯方轨表解》之初稿。若欲出版,尚须精校重为编订。朽人近来对于自己之著作,不愿轻易出版者,(一) 因以凡夫情见僭为编述者,恐未能契理契机。必须先生西方,回入娑婆,乃可负荷弘法之重任;(二) 因律学专门之撰述,出版之后,无人能读,难于流通。昔蔚如居士刻《南山律书》近百余卷,除赠送之外,罕闻有人出资请购者。即赠送与人,读者亦希,仅藏置高阁耳。且如朽人近编之《南山律在家备览略编》,因普被在家人故,将来出版之后,慕名而请购者,或尚有一二百人。若真能披读而研习了解其义者,或亦仅有仁者及古农、幼希数居士耳。近来目疾增剧,抄录《备览》仅及一半,约五十余页。尚有一半,未抄录。谨复,不具。
  音启五月十二日附一纸,乞于便中交夏居士为感!此次书写《备览》稿,颇为用心。每写一页,须一小时以上乃至两小时。附呈废稿《十善法》一纸。
  (1939年)弘一法师常用之印章  
  致蔡元培、经亨颐、马叙伦等  
  (整顿僧众)旧师孑民、旧友子渊、彝初、少卿、钟华诸居士同鉴:昨有友人来,谓仁等已至杭州建设一切,至为欢慰。又闻孑师等在青年会演说,对于出家僧众,有未能满意之处。鄙意以为现代出家僧众,诚属良莠不齐。但仁等于出家人中之情形,恐有隔膜。将来整顿之时,或未能一一允当。鄙意拟请仁等另请僧众二人为委员,专任整顿僧众之事。凡一切规划,皆与仁等商酌而行,似较妥善。此委员二人,据鄙意,愿推荐太虚法师及弘伞法师任之。此二人,皆英年有为,胆识过人。前年曾往日本考察一切,富于新思想,久有改革僧制之弘愿。故任彼二人为委员,最为适当也。至将来如何办法,统乞仁等与彼协商。对于服务社会之一派,应如何尽力提倡(此是新派);对于山林办道之一派,应如何尽力保护(此是旧派,但此派必不可废);对于既不能服务社会,又不能办道山林之一流僧众,应如何处置,对于应赴一派(即专作经忏者),应如何严加取缔;对于子孙之寺院(即出家剃发之处),应如何处置;对于受戒之时,应如何严加限制……如是等种种问题,皆乞仁者仔细斟酌,妥为办理。俾佛门兴盛,佛法昌明,则幸甚矣。此事先由浙江一省办起,然后遍及全国。弘伞法师现住里西湖新新旅馆隔壁招贤寺内。太虚法师现住上海(其住址问弘伞法师便知)。谨陈拙见,诸乞垂察,不具。
  弘一三月十七日昨闻友人述及仁者五人现任委员。此外尚有数人,或系旧友,亦未可知。并乞代为致候。
  (1927年3月17日)原第227页图放190页后弘一法师书赠老友杨白民《法常首座辞世词》  
  致林奉若(食物之事)  
  奉若居士澄览:
  关于食物之事,略陈拙见如下,乞为转陈执务者,为感!
  依律,食物亦名曰药,以其能调和四大,令获康健,俾能精进办道。但贪嗜甘美之物,律所深呵。常食昂价之品,尤为失福。故以价廉而适于卫生之物最为合宜也。
  豆类,含有蛋白质,为最重要之滋养品。但亦不能多食,多食则不消化(与常人食补药者同,须以少量而每日食之,但不可一次多量,若过量者,反致增疾)。
  蔬菜之类,且就本寺现有者言之。
  菠菜,为菜中之王,含有铁质及四种维他命,为滋补最良之品。
  白萝卜(俗称菜头)亦甚能滋补。红萝卜亦然。
  白菜,亦甚佳(或白色或绿色皆佳)。
  若芥菜、雪里红,则性稍燥,不可常食。
  花生,含有油质,食之有益(但不可多食)。
  且以拙见言之,菜食一盂之中,约以蔬菜占五分之四,豆类及花生等占五分之一,乃为适宜也。
  近来本寺送与朽人之菜食,其中豆类太多,蔬菜太少,未能调和,故陈拙见,以备采择。
  再者,前朽人云,不愿食菜心及冬笋者,因其价昂而不食,非因齿力不足也。菜心与白菜相似,而价昂数倍。冬笋价极昂,西医谓其未含有何种之滋养质也。
  又香菇亦不宜为常食品,明莲池大师曾力诫之。
  煮豆类、花生及蔬菜之汤,亦不可弃,其中含有多份之滋养料。倘弃其汤,而唯食其质,犹如服中国药者,弃其药汤而唯食其药渣也。
  朽人齿力尚健,以刀切蔬菜时,不妨切大块,咀嚼甚易也。
  以上种种拙见,乞为执务者讲解其义,令彼了知,至用感谢!谨陈,不宣。
  十二月廿七日善梦启
  (1939年)  
  致印心、宝善和尚(遥忆法座)  
  印心、宝善大和尚座下:
  拜别慈颜,忽忽三月。音等来此习静念佛,谢绝人事,四大亦粗调适。今岁寒暑不时,比忽暴热。遥意法座,辄致书问讯,起居安隐。不具。
  后学演音、演义稽首六月初八日
  清月大和尚,乞为问安!
  灵峰、圆湛大和尚,便中乞为问安!
  (1921年)  
  致瑞今法师(小学学僧)  
  弘一提倡办小学之意,决非为养成法师之人材,例如天资聪颖,辩才无碍,文理精通,书法工秀等,如是等决非弘一所希望于小学学僧者(或谓小学办法,第一须求文理通顺,并注重读诵等。此仍是养成法师之意,与弘一之意不同)。
  弘一提倡之本意,在令学者深信佛菩萨之灵感,深信善恶报应因果之理,深知如何出家及出家以后应做何事,以造成品行端方、知见纯正之学僧。至于文理等在其次也。儒家云:“士先器识而后文艺”,亦此意也。谨书拙见,以备采择。
  七月十四日晨弘一
  (1934年)  
  致仁开法师(退而修德)  
  仁开法师道鉴:前承过谈,惠施多品,感谢无尽!荷施十金,拟以请购日本古版佛书,而为永久纪念也。承示诸事,朽人已详细思审,至为惭惶。朽人初出家时,常读灵峰诸书,于“不可轻举妄动,贻羞法门”、“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此语出《孟子》,《宗论》引用)等语,服膺不忘。岂料此次到南闽后,遂尔失足,妄踞师位,自命知律,轻评时弊,专说人非。大言大惭,罔知自省。去冬大病,实为良药。但病后精力乍盛,又复妄想冒充善知识。卒以障缘重重,遂即中止。至古浪后,境缘愈困,烦恼愈增。因以种种方便,努力对治。幸承三宝慈力加被,终获安稳。但经此风霜磨炼,遂得天良发现,生大惭愧。追念往非,噬脐无及。决定先将“老法师”、“法师”、“大师”、“律师”等诸尊号,一概取销。以后誓不敢作冒牌交易。且退而修德,闭门思过。并拟将《南山三大部》重标点一次,誓以努力随分研习。倘天假之年,成就此愿。数载之后,或以一得之愚,卑陬下座,与仁等共相商榷也。前承仁等所示诸事,今非其时,愿俟异日。诸希谅察为幸!谨陈,不宣。
  演音此书本拟请传贯师赍奉。适今日有便人,其带奉。朽人当来居处,无有定所。犹如落叶,一任业风飘泊可耳。
  (1936年)弘一法师绝笔  
  致律华法师(时赐教诲)  
  (一)律华法师澄览:朽人与仁者多生有缘,故能长久同住,彼此均获利益。朽人对仁者之善根道念,十分钦佩。朽人抚心自问,实万分不及其一。故朽人与仁者长久同住,能自获甚大之利益也。妙莲法师行持精勤,悲愿深切,为当代僧众中所罕见者,且如朽人心中敬彼如奉师长。但朽人在世之时,畏他人嫉妒疑议,不敢明言。今朽人已西归矣。心中尚有悬念者,以仁者年龄太幼,若非亲近老成有德之善知识,恐致退惰。故敢竭其愚诚,殷勤请于仁者。乞自今以后,与妙莲法师同住,且发尽形承侍之心,奉之如师,自称弟子;并乞彼时赐教诲,虽受恶辣之钳锤,亦应如饮甘露,万勿舍弃。至嘱!至嘱!
  演音弘一敬白(二)妙斋法师鉴:先念“南无阿弥陀佛”十句。手持供水及米粒,至出生台前。念云: 以此供水及米粒,施与一切神鬼等众。惟愿是诸神鬼等众,早得人身,消除业障,往生极乐世界,速证无上菩提。并愿以此施食功德,普施有情,齐成佛道。又念“四生登于宝地”等四句,又念“南无阿弥陀佛”十句毕。仁者施食,可依此行也。
  音启(1941年)原第233页图放235页下方李叔同手书横披原第132页图放大放于198页后李叔同致徐耀廷书信    
  起诗弄词  
  送别  
  此由李叔同作词,作于其在杭州浙江一师任教期间。由约翰·P·奥德威作曲。
  李叔同作词并配曲的《送别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月夜  
  [1]原第148页图放202页1903年李叔同所作
  七律诗《前尘》
  月夜此由李叔同作词、选曲。
  纤云四卷银河净,
  梧叶萧疏摇月影。
  剪径凉风阵阵紧,
  暮鸦栖止未定。
  万里空明人意静。
  呀!是何处,敲彻玉磬?
  一声声清越度幽岭。
  呀!是何处,声相酬应?
  是孤雁寒砧并。
  想此时此际,幽人应独醒,
  倚栏风冷。  
  秋夜  
  此由李叔同作词、选曲。
  日落西山,一片罗云隐去。万种情怀,安排何处?却妆出嫦娥,玉宇琼楼缓步。天高气清,满庭风露。问耿耿银河,有谁引渡。四壁凉蛩,如来相语。尽遣了闲愁,聊共月华小住。如此良宵,人生难遇!
  寒蝉吟罢,蓦然萤火飞流。夜凉如水,月挂帘钩。爱星河皎洁,今宵雨敛云收。虫吟侑酒,扫尽闲愁。听一枝长笛,有谁人倚楼。天涯万里,情思悠悠。好安排枕簟,独寻睡乡优游。金风飒飒,底事悲秋?  
  幽居  
  此由李叔同作词。
  弘一法师墨迹
  唯空谷寂寂,有幽人抱贞独。
  时逍遥以徜徉,在山之麓。
  抚磐石以为床,翳长林以为屋。
  眇万物而达观,可以养足。
  唯清溪沉沉,有幽人怀灵芬。
  时逍遥以徜徉,在水之滨。
  扬素波以濯足,临清流以低吟。
  睇天宇之寥廓,可以养真。  
  梦  
  此由李叔同作词,斯蒂芬·C·福斯特作曲。
  哀游子茕茕其无依兮,在天之涯。惟长夜漫漫而独寐兮,时恍惚以魂驰。萝偃卧摇篮以啼笑兮,似婴儿时。母食我甘酪兴粉饵兮,父衣我以彩衣。月落乌啼,梦影依稀,往事知不知?
  半生哀乐之长逝兮。感亲之恩其永垂。
  哀游子怆怆而自怜兮,吊形影悲。惟长夜漫漫而独寐兮,时恍惚以魂驰。梦挥泪出门辞父母兮,叹生别离。父语我眠食宜珍重兮,母语我以早归。日落乌啼,梦影依稀,往事知不知?
  半生哀乐之长逝兮,感亲之恩其永垂。  
  天风  
  此由李叔同作词的二部合唱。
  云,云,拥高峰。气葱葱,极。苍耸耸,苍耸耸,凌绝顶,侧足缥缈乘天风。咳唾生明珠,吐气嘘长虹。俯视培之垒垒,烟斑黛影半昏蒙。仰视寥廓之明明,天风回碧空。
  漭洋洋,漭洋洋,浮巨溟。纷蒙蒙,接苍穹。浪汹汹,浪汹汹,攒锋。扬泄汗漫乘天风。散发粲云霞,长啸惊蛟龙。俯视积流之茫茫,百川四渎齐朝宗。俯观寥廓之明明,天风回碧空。
  天风荡吾心魄兮,绝于尘埃之外游神太虚。
  天风振吾衣袂兮,超乎万物之表与世长遗。
  朝阳此由李叔同作词,是男声四部合唱。  
  朝阳  
  观耀灵东方兮,灿庄严伟大之灵光。彼长眠之空暗暗兮,流绛彩以辉煌。
  观朝阳耀灵东方兮,灿庄严伟大之灵光。彼冥想之海沉沉兮,荡金波以飞扬。
  惟神、惟神,创造世界,创造万物,锡予光明、锡予幸福无疆。观朝阳耀灵东方兮,感神恩之久长。
  李叔同1900年在上海(脱去外衣照)  
  落花  
  由李叔同作诗、选曲。
  纷,纷,纷,纷,纷,纷……
  惟落花委地无言兮,化作泥尘;
  寂,寂,寂,寂,寂,寂……
  何春光长逝不归兮,永绝消息。
  忆春风之日暝,芬菲菲以争妍;
  既乘荣以发秀,倏节易而时迁。
  春残,览落红之辞枝兮,伤花事其阑珊;
  已矣!春秋其代序以递嬗兮,俯念迟暮。
  荣枯不须臾,盛衰有常数;
  人生之浮华若朝露兮,泉壤兴衰;
  朱华易消歇,青春不再来。原第101页图放209页落花后李叔同1900年在上海(21岁)  
  月  
  由李叔同作词、选曲。
  李叔同设计之《太平洋报》题花仰碧空明明,朗月悬太清;瞰下界扰扰,尘欲迷中道;惟愿灵光普万方,荡涤垢滓扬芬芳,虚渺无极,圣洁神秘,灵光常仰望!
  惟愿灵光普万方,荡涤垢滓扬芬芳,虚渺无极,圣洁神秘,灵光常仰望!  
  晚钟  
  由李叔同作词、选曲。
  弘一大师所画佛像及题词
  大地沉沉落日眠,平墟漠漠晚烟残。
  幽鸟不鸣暮色起,万籁俱寂丛林寒。
  浩荡飘风起天杪,摇曳钟声出尘表。
  绵绵灵响彻心弦,幽思凝冥杳。
  众生病苦谁持扶?尘网颠倒泥涂污。
  惟神悯恤敷大德,拯吾罪过成正觉;
  誓心稽首永皈依,瞑瞑入定陈虔祈。
  倏忽光明烛太虚,云端仿佛天门破;
  庄严七宝迷氤氲,瑶华翠羽垂缤纷。
  浴灵光兮朝圣真,拜手承神恩!
  仰天衢兮瞻慈云,忽现忽若隐。
  钟声沉暮天,神恩永存在。
  神之恩,大无外!  
  金缕曲 留别祖国 并呈同学诸子  
  [1]本词作于1905年秋,彼时李叔同在上海,将赴东京留学。
  披发佯狂走,莽中原,暮鸦啼彻,几行衰柳。
  破碎河山谁收拾?
  零乱西风依旧,便惹得离人消瘦。
  行矣临流重叹息,说相思,刻骨双红豆。
  愁黯黯,浓于酒。
  漾情不断淞波溜,恨年来絮飘萍泊,遮难回首。
  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
  听画底苍龙狂吼!
  长夜凄风眠不得,度众生那惜心肝剖?
  是祖国,忍孤负!李叔同作词《金缕曲·留别祖国》手迹  
  喝火令  
  《·哀国民之心死也》手迹
  喝火令
  故国鸣鹆,
  垂杨有暮鸦。
  江山如画日西斜。
  新月撩人透入碧窗纱。
  陌上青青草,
  楼头艳艳花。
  洛阳儿女学琵琶。
  不管冬青一树属谁家,
  不管冬青树底影事一些些。
  《喝火令》哀国民之心死也。
  丙午年作于津门  
  玉连环影 为夏尊题《小梅花屋图》  
  陈师曾绘、李叔同与夏尊题词之《小梅花屋图》
  玉连环影由李叔同1913年于杭州为夏尊的《金缕曲·小梅花屋图》而作,陈师曾绘图。夏尊的《小梅花屋图》:“已倦吹箫矣,走江湖,饥来驱我,嗒伤吴市。租屋三间如艇小,安顿妻孥而已。笑落魄萍踪如寄,竹屋竹窗清欲绝,有梅花慰我荒凉意。自领略,枯寒味。此生但得三弓地,筑蜗居,梅花不种,也堪贫死。湖上青山青到眼,摇荡烟光眉际,只不是家乡山水。百事输入华发改,快商量,别作收声计。何郁郁,久居此!”
  屋老。一树梅花小。住个诗人,添个新诗料。爱清闲,爱天然;城外西湖,湖上有青山。
  甲寅立春节,息翁  
  南南曲——赠黄二南君  
  由李叔同作于1912年。黄二南: 原名辅周,春柳社成员。
  在昔佛菩萨,趺坐赴莲池。始则拈花笑,继则南南而有辞。南南梵呗不可辨,分身应化天人师。或现比丘、或现沙弥、或现优婆塞、或现优婆夷、或现丈夫女子宰官司诸像为说法,一一随意随化皆天机。以之度众生,非结贪嗔痴。色相声音空不染,法语南南尽归依。春江花月媚,舞台装演奇。偶遇南南君,南南是也非?听南南,南南咏昌霓;见南南,舞折枝,南南不知之,我佛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为王吟笙所制印章原第274页图放215页后1906年(丙午)李叔同所作《高阳台·为歌郎金娃娃作》一词,
  1912年(壬子)写奉夏尊(勉旃)  
  清凉歌  
  《》共有五首,此为第一首,由弘一大师于1929年8月作于浙江温州庆福寺,潘伯英作曲。
  清凉月,
  月到天心,光明殊皎洁。
  今唱清凉歌,心地光明一笑呵!
  清凉风,
  凉风解愠,暑气已无踪。
  今唱清凉歌,热恼消除万物和!
  清凉水,
  清水一渠,涤荡诸污秽。
  今唱清凉歌,身心无垢乐如何?
  清凉,清凉,无上究竟真常!原第80页图放《清凉歌》216页后一页弘一大师“无上清凉”手迹  
  《护生画集》配诗(1)  
  《护生画集》作于1928年,系由丰子恺作画,弘一大师题词,李圆净选材并编辑。全书诗书画合一,“以人道主义为宗趣,以画说法”,提倡护生,反对杀生。一九二九年由上海佛学书局出版。
  原第234页图放217页标题下诗从后一页开始杨枝净水,为丰子恺《护生漫画》题众生是亦众生,与我体同。
  应起悲心,怜彼昏蒙。
  普劝世人,放生戒杀;不食其肉,乃谓爱物。
  生的扶持一蟹失足,二蟹持扶。
  物知慈悲,人何不如!
  今日与明朝日暖春风和,策杖游郊园。
  双鸭泛清波,群鱼戏碧川。
  为念世途险,欢乐何足言?
  明朝落网,系颈陈市廛。
  思彼刀砧苦,不觉悲泪潸。
  儿戏(其二)教训子女,宜在幼时。
  先入为主,终身不移。
  长养慈心,勿伤物命。
  充此一念,可为仁圣。
  沉溺莫谓虫命微,沉溺而不援。
  应知恻隐心,是为仁之端。
  暗杀(其一)若谓青蝇污,挥扇可驱除。
  岂必矜残杀,伤生而自娱。
  诀别之音落华辞枝,夕阳欲沉。
  裂帛一声,凄入秋心。
  生离欤?死别欤?
  生离尝恻恻,临行复回首。
  此去不再还,念儿儿知否?
  倘使羊识字……
  倘使羊识字,泪珠落如雨。
  口虽不能言,心中暗叫苦。
  乞命吾不忍其觳觫,无罪而就死地。
  普劝诸仁者,同发慈悲意。
  农夫与乳母忆昔襁褓时,尝啜老牛乳。
  年长食稻粱,赖尔耕作苦。
  念此养育恩,何忍相忘汝?
  西方之学者,倡人道主义。
  不啖老牛肉,淡泊乐蔬食。
  卓哉此美风,可以昭百世!
  示众景象太凄惨,伤心不忍睹。
  夫复有何言,掩卷泪如雨。
  喜庆的代价喜气溢门楣,如何惨杀戮?
  唯欲家人欢,哪管畜生哭。
  残废的美好花经摧折,曾无几日香。
  憔悴剩残枝,明朝弃道旁。
  生机小草出墙腰,亦复饶佳致。
  我为劝灌溉,欣欣有生意。
  囚徒之歌人在牢狱,终日愁。
  鸟在樊笼,终日悲啼。
  聆此哀音,凄入心脾。
  何如放舍,任彼高飞。
  投宿夕日落江渚,炊烟起村墅。
  小鸟亦归家,殷殷恋旧主。
  雀巢可俯而窥人不害物,物不惊扰。
  犹如明月,众星围绕。
  诱杀水边垂钓,闲情逸致。
  是以物命,而为儿戏。
  刺骨穿肠,于心何忍?
  愿发仁慈,常起悲悯。
  倒悬始而倒悬,终以诛戮。
  彼有何辜,受此荼毒!
  人命则贵,物命则微。
  汝自问心,判其是非。
  老陆稿荐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应起悲心,勿贪口腹。
  开棺恶臭陈秽,何云美味?
  掩鼻伤心,为之坠泪。
  智者善思,能勿悲愧?
  昨晚的成绩是为恶业,何谓成绩!
  宜速忏悔,痛自呵责。
  发起善心,勤修慈德。
  惠而不费勿谓善小,不乐为之。
  惠而不费,亦曰仁慈。
  醉人与醉蟹肉食者鄙,不为仁人。
  况复饮酒,能令智昏。
  誓于今日,改过自新。
  长养悲心,成就慧身。
  忏悔人非圣贤,其孰无过?
  犹如素衣,偶著尘。
  改过自新,若衣拭尘。  
  《护生画集》配诗(2)  
  一念慈心,天下归仁。
  冬日的同乐盛世乐太平,民康而物阜。
  万类咸喁喁,同浴仁恩厚。
  昔日互残杀,而今共爱亲。
  何分物与我,大地一家春。  
  李叔同年谱(1)  
  一八八零年十月二十三日(农历庚辰年九月二十日)辰时,出生于天津河东区地藏庵前陆家胡同二号一名门望族家庭。取名文涛,字叔同。祖籍浙江平湖,一说山西洪洞。父李世珍,字筱楼,与李鸿章、吴汝纶为会试同年,中进士后曾任吏部主事,不久后便辞官不做,返津经商,主营盐业,几乎垄断了天津内外的盐业,成为津门巨富;晚年又大力兴办钱庄,成为天津较早的银行家。李筱楼乐善好施,创办“备济社”,向贫民施舍粮食棺木,又兴办义塾让贫儿上学,在津门一带博得“李善人”的雅号。
  叔同生母王氏名凤玲,一八六零年生,原系丫环,一八九七年被李筱楼收为三姨太。她略通文字,笃信佛教,对李叔同的成长具有重要作用。李叔同在家中排行第三。其降生之日,有喜鹊噙松枝送至房内,此松枝被视作佛赐善根,叔同终生携带在身边。
  一八八三年举家搬入粮店后街六十二号,与旧屋仅一巷之隔。
  一八八四年开始学习书法,临摹柳、颜。
  此年,其父因病过世,李鸿章亲临李宅为之主丧。李家大办丧事,僧众行普济法事,并做了一场焰口。叔同目睹这些场面后,召邻居小伙伴们群起效仿,自命为“大和尚”。其父去世后,因为财产等原因,叔同母子受到大家庭的排挤,叔同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自是岁起从母王氏诵名诗格言。
  一八八六年始学《三字经》、《百家姓》等启蒙书,后读《百孝图》、《返性篇》、《玉历钞传》、《格言联璧》等。其母还教之以短诗。
  一八八七年开始攻读《文选》。叔同日诵五百,过目不忘,进步飞快,常受其师常云庄赞赏。
  一八八八年熟读《四书》、《孝经》、《诗经》及无数唐诗。因常陪同大娘郭氏(李筱楼之大姨太)前往无量庵,学会念诵《大悲咒》、《往生咒》。开始从天津著名书法篆刻家唐静岩学习篆刻。家中有京戏班子唱堂会,因好奇而学习唱戏。
  一八九一年开始学习篆书,摹《宣王猎碣》,每天写五百余字。又学习隶书,热衷于碑学,临写《张猛龙碑》、《张迁碑》、《龙门二十品》等。随常云庄先生学习《史记》、《汉书》等史学著作,此间还常去票房学戏。
  一八九四年文才初露,有“人生犹似西山月,富贵终如草上霜”之句流传。此时,其诗文书法均已打下良好的根基。在票房与京剧名伶杨翠
  原第7页图放236页下方李叔同少年时书法习作之一
  喜结识。
  一八九五年入天津辅仁学院学习。自夏天起,开始学习算术、外语等西方教育内容,接受“新学”。
  一八九六年拜其父生前好友、天津诗词界名流赵幼梅学词,将诗词融会贯通。又正式从著名书家唐静岩学习书法篆刻。此间广交津门艺林名士,著名教育家严修、大文豪孟广慧、大书法家王吟笙、大画家陈篙洲等诸多学者、书画大家皆与其交往甚密,使之得到广泛的艺术熏陶。是年以文童身份进入天津县学,开始学习八股文。
  一八九七年奉母之命,与天津卫芥园俞家茶庄的茶商之女俞氏成婚。俞氏长叔同二岁,端庄淑静。李家大办婚事,其兄从家产中拨出三十万元供叔同家用。叔同买下一部德国钢琴,并开始学习拜厄的《钢琴基本教材》及车尔尼的《钢琴初步教程》。
  一八九八年十月,叔同与母亲、妻子一同南下上海,在法租界卜邻里租房居住,并改名李漱筒。
  到沪后,叔同与“沪学会”之许幻园等结识,加入“城南文社”。
  一八九九年春季,在许幻园盛情邀请下,携全家迁入沪南青龙桥许家城南草堂,幻园为叔同所居院落题名“李庐”。
  与许幻园、袁希濂、蔡小香、张小楼结成金兰兄弟,号称“天涯五友”。此外,还与文坛名人毛子监、李力园、刘泯松等过从甚密。
  是年,叔同长子葫芦产后即夭折。
  一九零零年作《二十自述诗》,冠以四言诗序以自省。又将自己的印章作品及家藏古代名印辑成一册《李庐印谱》出版。又编辑《诗钟汇编原第111页图放于238页李叔同在上海饰演黄天霸剧照
  初集》,并自作序言。是年春天,叔同北上开封以童生身份参加了考试,考取第三名。
  四月,与黄仰宗、任伯年、朱梦庐、高邕之等书画家,在上海福州路杨柳楼台旧址组织成立“上海书画家公会”,叔同为会员,随之加入上海书画金石界。“上海书画家公会”举办各种“书画讲习班”,免费宣讲,向大众普及书画知识。叔同讲授篆书篆刻课程。
  九月,次子李准出生。
  一九零一年年初,将个人诗作结集《李庐诗钟》,署名“当湖惜霜仙史”,在沪印行。
  二月,北上天津探望家人。抵津后适逢其兄赴豫,叔同本欲再赶往河南,但因义和团抗击八国联军,道路阻滞,未能成行,遂在津滞留两月有余。其间曾入京看望名伶杨翠喜,回津后作词《菩萨蛮·忆杨翠喜》以为纪念。叔同此次北上留有多首诗词佳作,如《南浦月·北行留别海上同人》、《轮中枕上闻歌》、《到津愁不成寐》等,返沪后将之辑成《辛丑北征泪墨》,该书面世后,在沪获得各界人士高度评价。  
  李叔同年谱(2)  
  九月,考入位于上海徐家汇的交通大学前身南洋公学特班,改名李广平。该校总教习为著名教育家蔡元培,他倡导民主、提倡新学,开设英语、国际法等诸多新学课程。同学中有黄炎培、邵力子等后来的著名人士。叔同与师生们相互切磋,获益颇多。
  是年秋,叔同曾赴河南开封参加乡试,未取。
  一九零二年继续在南洋公学特班学习。
  秋季,与袁希濂同以“嘉兴府平湖县监生”资格赴杭州参加乡试,因在文章中大倡维新,再次落第。
  八月,在上海访名妓谢秋云,作《七月七日在谢秋云妆阁诗以谢之》诗以留念。
  在南洋公学与同学合演新剧《六君子》等。
  年底,因南洋公学校方禁止学生阅读《民报》一类进步书报,压制学生的言论自由,特班学生在蔡元培的带领下掀起我国近代史上首次学潮,随即愤而退学。十一月,二十几名退学学生全部加入由蔡元培任总理、吴稚晖任学监的“爱国学社”继续学习。叔同在课余还参加《苏报》的编辑工作。
  一九零三年与黄炎培、许幻园等青年进步分子创建“沪学会”,以“兴学”和“演说”为主要活动内容,向贫苦大众开办补习学校。叔同在夜校里特设“乐歌课”,开中国音乐教育之先。
  在蔡元培的指导下,翻译《法学门径书》、《国际私法》,交开明书店出版。
  一九零四年三子李端出生。
  与沪上名妓朱慧百、李苹香等有诗词应和。
  经常参加票友演出,曾饰黄天霸等武生角色。
  李叔同手书之横披
  一九零五年沪学会演出新戏《文野婚姻》,叔同写作剧本,并作诗《沪学会〈文野婚姻〉新戏册撰成感赋》以资纪念。
  二月,选曲并作词写成《祖国歌》,此曲抒发了叔同满腔的爱国热诚,具有极强的感染力与号召力,迅速风靡全国。
  四月,生母王氏病故,终年四十五岁。叔同偕妻儿护送母亲灵柩回津,破除旧习,举行新式追悼会,亲写悼词并唱《挽歌》。
  治丧之后,叔同改名李哀,字哀公,以示对母亲的追念。将妻儿安置在天津,叔同独自返沪。
  六月,叔同取得南洋公学文凭,决定东渡日本留学,临行前作《金缕曲·留别祖国并呈同学诸子》。叔同到东京后,入上野美术专科学校专攻西洋画,改名李岸。同时关注歌曲创作,编辑《国学唱歌集》,收歌二十余首,交上海中新书局出版。
  一九零六年在学习美术的同时,又去音乐学院学习钢琴,并向著名导演藤泽浅二郎学习西洋戏剧。
  二月,集写、编于一身,独力编辑《音乐小杂志》,系我国最早的音乐刊物,其内容包括音乐、绘画、杂感等几大部分。创刊号发表有《〈音乐小杂志〉序》、《乐圣比独芬(贝多芬)传》、《近世乐曲大意》,及教育歌曲《我的国》、《春郊赛跑》,别体唱歌《隋堤柳》,杂感《呜呼!词章!》、《论音乐之感动力》等十几篇稿件,山东京三光堂印刷,寄回国内交上海尤惜阴发行。
  八月,因患肺结核,返天津省亲养病,旅途中作有《醉时》、《昨夜》、《初梦》等多首诗词,抒发了作者怀念故国、忧时愤世之情。
  九月,叔同返回日本继续学习西洋绘画。
  是年冬,叔同在日本加入同盟会。
  原第192页图放241页李叔同在日本留影
  一九零七年在东京与曾延年(即曾孝谷,字存吴)等共同发起成立“春柳社”,是近代中国最早的话剧团体,开中国新剧表演艺术之先。日本著名戏剧艺术家藤泽浅二郎为剧社顾问。
  七月,排演新居《茶花女遗事》(即小仲马名著《茶花女》之第三幕最后两场),叔同亲饰茶花女玛格丽特,曾延年饰亚芒父,唐肯饰亚芒。该剧在神田区青年会剧场公演取得巨大成功,极大地促进了春柳社的发展,春柳社迅速发展至八十多人。不久在东京演出新剧《黑奴吁天录》,该剧由曾延年自美国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改编而成,藤泽浅二郎亲任导演。李叔同饰演爱米丽夫人及跛醉汉两个角色,并兼任舞美等职。此剧的公演又大获成功,获得日本戏剧评论界的高度赞扬。
  此后,春柳社又排演过《生相怜》、《画家与其妹》等剧,李叔同均扮演重要角色。
  后来,因清政府驻日公使馆发出布告,禁止留学生上台演戏,并以取消“留学费用”相威胁,春柳社被迫逐渐停止了活动。
  是年,李叔同与自己的绘画模特、一位日本姑娘逐渐相爱,并娶其为妻。
  一九一零年因清政府将盐业改为“官盐”,李家投资于盐业的银号损失近百万元。李叔同遂在修完东京美术学校西画科学业后,中止在音乐学校的学习,偕日籍夫人回家,将其安顿在上海,只身返津与家人团聚。
  是年秋,开始在天津工业专门学校任教。
  一九一一年转至直隶模范工业学堂,任美术教员。
  一九一二年二月,应上海城东女校校长杨白民之邀,赴沪于城东女校“艺科”任教。
  四月,加入进步文学团体“南社”。受陈英士之聘,担任上海《太平洋报》编辑,负责广告版及副刊“太平洋文艺”版。  
  李叔同年谱(3)  
  同时,与柳亚子、陈无我等组织“文美会”,编辑名家书画印稿,并拟创原第151页图放于242页李叔同夫人俞氏偕子李端(左),李圣章
  夫人邹氏偕女李孟娟(右)(摄于1911年)
  办《文美杂志》。
  七月,《太平洋报》被封,应浙江两级师范学校校长经亨颐之邀,赴杭州任教,在该校图画手工科负责音乐、美术课程。从此,李叔同专心于教育事业,在艺术领域培养出大量人才,其学生中后来卓有成绩者有丰子恺、刘质平、吴梦非、李鸿梁、蔡因等。
  一九一三年二月,浙江两级师范学校改名为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即浙一师),李叔同留任。
  为更好地传播音乐、美术等艺术门类知识,李叔同以“浙师校友会”的名义创办综合性文艺刊物《白阳》,集写稿、编辑、题图、封面设计于一身,并作《〈白阳〉诞生词》。《白阳》创刊号发表有李叔同之文学论述《近世欧洲文学之概观》、音乐论述《西洋乐器种类概说》、美术论述《石膏模型用法》,另外还发表有李叔同作词并配曲的三部合唱曲《春游》(这是中国近代音乐史上第一部合唱曲)等诸多作品。《白阳》是我国近代最早的艺术教育校刊。
  是年,浙江省教育厅有官员来校巡查,认为在美术课使用裸体模特有伤“风化”,遂下文“不得在图画课上画模特儿”,引发浙一师师生的强烈不满。经过斗争,浙一师终于取得了胜利。
  一九一四年二月,在浙一师成立“洋画研究会”,定期举办各种活动,普及西洋画知识。
  倡议创立“乐石社”,并被推为社长。
  与著名书画金石家吴昌硕往来频频,并应约加入西泠印社。
  五月,黄炎培来校考察,对李叔同所担任之音乐、美术课印象深刻,特在其《考察教育日记》(商务印书馆出版)中予以高度评价:“其专修科的成绩殆视前两级师范专修科为尤高。主其事者为吾友、美术专家李君叔同(哀)也。”
  一九一五年在杭州浙一师任教的同时,又兼任南京高等师范学校音乐、美术教职,奔波于杭州、金陵之间。
  是年系李叔同歌曲创作的高峰期,为教学的需要,或作词配曲,或选词配曲,创作了大量优秀歌曲,其中以《送别》最为著名。
  是年夏季,李叔同携日籍夫人赴日本度假省亲。
  一九一六年拟在杭州西子湖畔创建“中华艺术师范学校”,并聘徐悲鸿、陈师曾、夏尊等著名艺术界人士来校任教,为国家培养艺术师范人才。可惜,天时不济,李家赖以生存的“桐达银号”在此际宣告彻底破产,李叔同教育救国之大业也随之幻灭。
  是年夏,得意门生刘质平自浙一师毕业,李叔同力劝其东渡日本继续深造,虽为其努力争取官派经费不成,但在他之大力帮助下,终于使刘得以成行。
  对佛教兴趣渐浓,有辞去两校教职之意,无奈两校均“坚留”不允。
  一九一七年自上一年底至是年一月上旬,利用年假时间,在杭州大慈山虎跑定慧寺试验断食,由校役闻玉陪侍,共历时三周。第一周,由每餐一碗半饭,逐渐减至每餐一碗粥;第二周,全部断食,每餐仅饮清水一杯;第三周,由每餐半碗粥,渐渐恢复原来的食量。
  断食期间,每天或练字刻印,或调息静坐。三周中,共作书法一百多幅,刻印数枚,并作《断食日记》。
  李叔同对外改称“李婴”。断食后,李叔同与著名佛教居士马一浮交往甚密,并在其指导下全心学佛。
  自是年下半年起,李叔同开始发心吃素。入冬后,请回诸多经卷,如: 《产贤行愿品》、《楞严经》、《大乘起信论》,潜心读经,又在房间里供奉地藏菩萨、观世音菩萨的佛像,并天天为之焚香。
  是年冬季,因刘质平留学经费发生困难,愿每月无偿支助其留学费用直至毕业。
  一九一八年是年初,阳历年假期间,在虎跑寺过年。正月初八日,适逢彭逊之在此“发心出家”,并由虎跑寺当家为他剃度,李叔同在场大受感动,故即于正月十五日(公元一九一八年二月二十五日)皈依三宝,礼了悟法师为皈依师,取法名演音,字弘一。起初为在家弟子,自称“来沙弥”。
  六月下旬,李叔同在浙一师提前举行图画、音乐课之期终考试。
  六月底,李叔同将自己的所有财物分赠他人——将当年上海名妓朱慧百、李苹香赠他的诗画扇页、他赠与金娃娃的同卷,以及所书“前尘影世”横额、一块金表,均赠与夏尊;将自己的油画、水彩画作品,寄赠北京国立美术专门学校;将自己的金石作品及所藏名家金石作品,赠给西泠印社;将画谱等美术书籍、《莎士比亚全集》及自己的几幅书画作品,赠丰子恺留存;将音乐书籍赠给刘质平;将文具、《南社文集》赠给王平陵;将钢琴等家产赠给日籍夫人;将一些衣物赠给校役闻玉。随即,李叔同换上麻布长衫,与两位最心爱的弟子丰子恺、刘质平合影留念后,即在丰子恺与闻玉的护送下,正式去大慈山虎跑寺出家了。据考证,李叔同之正式出家日,为一九一八年六月三十一日。
  八月十九日,相传是大势至菩萨的圣诞,李叔同于此日正式剃度落发。  
  李叔同年谱(4)  
  十月中旬,在灵隐寺受比丘戒。期间读《宝华传戒正范》、《灵峰毗尼事义集要》等书,立誓学戒宏律,将失传已久的律宗发扬光大。
  自此,弘一大师谨遵“过午不食”之戒。
  一九一九年一月三十一日,在杭州玉泉寺作《为杨白民书座右铭跋》。
  春季,受嘉兴佛学会范古农居士约请,赴嘉兴阅藏,整理佛教典籍。弘一大师常用之印章
  日籍夫人曾专程来杭州虎跑寺求见,弘一大师坚持未见,夫人挥泪离去,返沪后在丰子恺资助下回国。
  秋季,在虎跑大慈寺从华德大师习唱赞颂,并亲手书录《赞颂辑要》,并作《赞颂辑要·并言》,归纳歌唱赞颂之大大便利。
  是年,受范古农居士之启发,为弘扬佛法、广植佛回,开始挥毫为求书者书写佛语等,其书法艺术渐趋顶峰。
  一九二零年在浙东各寺云游挂单。
  夏天,作《印光法师文钞·弃辞》。后往新城贝山闭关修行,精研律宗经典《戒本疏》、《羯磨疏》、《行事钞》、《灵芝记》等。
  秋冬,移至浙江衢州莲花寺,继续精研律宗典籍。
  一九二一年在浙江杭州、贝山、永嘉一带云游挂单。
  夏季,至温州庆福寺,再三请求,方得拜该寺住持寂山上人为依止师。
  秋季,在庆福寺闭关精研佛教典籍。
  是年,丰子恺赴日留学前,曾专程探望弘一大师,并与之辞行。
  是年,弘一大师俗家次子李准得子,写信请求大师赐名,大师以扬善普度为本,为其取名“增慈”。
  一九二二年一月三十日,发妻俞氏病逝于天津,终年四十五岁。本拟北上奔丧,无奈北方正值“直奉大战”,动荡不宁,交通不便,未得成行。
  此后,在温州庆福寺闭关修道,编著《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
  五月,复俗侄李圣章信,此信历叙出家前后情况,内容详尽,成为后人研究弘一大师的重要史料之一。
  夏季患痢疾,多日方愈。
  冬季,返温州庆福寺。据明代高僧灵峰《五戒相经笺要》及《有部律》诸典,辑《五戒持犯表记》一册,后又增加《三皈略义》等文,刊印传世。
  一九二三年春季,与尤惜阴在上海佛教居士林合著《普劝发心印造经像文》,内容分为六大部分: 一、印造经像之功德;二、印造经像之机会;三、印造经像之方法;四、发愿文之程式;五、写时、画时之注意;六、结论。后附刊于一九二四年上海商务书局印行之《印光法师文钞·增广本》卷四。
  四月,病卧于温州庆福寺。
  五月,谢绝寂山上人邀其出任宝严寺住持之请求,表明自己专心治律之志。
  秋季,赴衢州莲花寺。作《绍兴开元寺募建殿堂疏》及《大中祥符朗月照禅师塔铭》。
  年底,返温州养病。
  一九二四年春季,于温州庆福寺完成《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一书的写作。此书系弘一大师最重要的佛学著作,系以唐代南山律祖之《行事钞疏解》为表,再根据宋代灵芝律师、明代见月大师之注解分条写出按语而成。全书均由弘一大师亲笔楷书工写,后由中华书局影印出版。
  五月,赴衡州莲花寺,书《华严净行品偈》一卷。
  六月,经三次致信“竭诚哀恳”,方得赴浙江普陀山参礼印光法师。印光法师专弘净土,密护诸宗。弘一大师得与印光法师在后山共居七日,悉心求教,受益匪浅。
  秋季,患菌痢,大病一场。
  一九二五年年初,在温州庆福寺潜心研究佛教经典。
  春末夏初,外出云游,计划由温州到宁波,再经南京到安徽九华山朝圣。无奈时值苏浙军阀混战,交通阻滞,弘一大师到达宁波后即滞留于此,挂褡于七塔寺。夏尊闻讯后,请大师去上虞白马湖居住。数日后,大师又前往绍兴。后大师又去杭州,在杭州书《梵网经》赠著名书画家吴昌硕,吴亦书七律一首相赠。
  秋季,又返回温州庆福寺,精研《华严疏钞》,发愿弘扬《华严经》。
  一九二六年春季,在杭州招贤寺,开始校勘《华严疏钞》,决心“以二十年卒业”。
  六月,假道上海准备赴江西庐山,在沪会晤丰子恺,并重访故居“城南草堂”。夏季,与弘伞法师同赴庐山参加金光明道场,分送三百幅经文偈句,其间居牯岭后青莲寺,不久后又返回杭州。
  一九二七年正月,在杭州吴山常寂光寺掩关,特邀请堵申甫居士来寺为之护法,精研《华严疏钞》。
  此间,弘一大师俗侄李圣章曾来寺探望大师,劝其还俗,结果无功而返,临别大师赠其一本手抄《华严经》及一件旧僧袍。
  春季,北伐成功,革命军中的激进派打着“反封建”的旗号,主张“灭佛驱僧,收回寺院”,拆掉一些庙宇,佛教界一时紧张万分。在此危急关头,居于常寂光寺的弘一大师挺身而出,邀请当地革命党负责人宣中华探讨保护佛教事宜,又为此邀请政界一批知名人士召开座谈会;次月,大师致信当时的国民党政府大学院院长蔡元培等人士。在大师的努力之下,灭佛一说终于被制止。
  是年冬,丰子恺、裘梦痕编辑《中文名歌五十首》交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内收弘一大师早年所作歌曲二十五首之多。此书出版后,即被众多学校选作音乐教材,多次再版,影响巨大。  
  李叔同年谱(5)  
  一九二八年是年开始《清凉歌集》的写作。
  七至九月,由温州至上海,在丰子恺家中与丰子恺、李圆净共同编辑《护生画集》,李圆净选材,丰子恺作画,弘一大师题词。所作题词有的系自己创作,有的选自古人诗作。全书诗书画合一,以“人道主义为宗趣,以画说法”,提倡护生,反对杀生。弘一大师在卷首书写题赞:“普渡众生,承斯功德;同发菩提,往生乐园”,表明了创作此书的主旨。《护生画集》一九二九年由上海佛学书局出版,在国内外影响广泛。
  十一月九日,在丰子恺三十岁生日之日,弘一大师在丰子恺江湾寓中为其授皈依,要求其实行“五戒”,并赐法名“婴行”。
  年底,佛教居士尤惜阴、谢仁斋拟去泰国弘法,弘一大师闻讯与之同行。船至厦门,弘一大师因身体不适弃船登岸,受到厦门大学的创始人陈敬贤的热烈欢迎,闽南佛学界亦热诚欢迎大师在闽弘法。大师遂与尤、谢二居士分手,在福建名刹南普陀寺挂搭。
  一九二九年在厦门南普陀寺与芝峰法师、大醒法师、法愿法师等高僧相识;应邀赴南安小雪峰过年。
  四月,自厦门返回温州途中,在福州鼓山涌泉寺发现清初刻本为霖禅师之要著《华严疏论纂要》,乃倡印二十五部,分赠国内外各大丛林,后经内山完造,将其中十二部赠送日本各大名寺及各大学图书馆。
  夏季,在温州庆福寺继续《清凉歌集》的创作。由弘一大师作词,刘质平、俞级棠、潘伯英、徐希一、唐学咏等作曲,先后在上海新华艺专和宁波中学试唱,后又经过七年的反复推敲,一九三六年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本歌集系弘一大师出家后歌曲创作的精华所在。
  九月,与惟净法师一同至上虞白马湖,夏尊、经子渊、丰子恺、刘质平等集资为弘一大师建造的晚年居所在此落成,大师为之题名“晚晴山房”。
  十月,在晚晴山房与护法会诸友共度五十寿辰。
  在大师五十寿诞之际,上海开明书店将大师在俗时所临各种碑帖辑成《李息翁临古法书》出版,以示庆贺,由夏尊负责选辑。《护生画集》亦在此际出版。
  十月底,赴沪乘船至厦门,在南普陀寺协助闽南佛学院院长常惺法师整顿学院。
  在闽与广洽法师结识。
  一九三零年一月,与太虚法师一同前往南安小雪峰寺过年。
  二月,在小雪峰寺与太虚法师合作《三宝歌》,由太虚作词,弘一大师谱曲。
  二月底,赴泉州承天寺,帮助性愿、广义等法师创办“月台佛学研究社”。
  四月,返回温州庆福寺,而后即返上虞白马湖晚晴山房,全力校点天津刻经处新版《南山行事钞》。
  九月,去白马湖金仙寺参加静权法师讲经的法会,历时两月。由天台山来的静权法师宣讲了《地藏菩萨本愿经》等,对弘一大师启发至深。
  在金仙寺期间,书成《华严集联三百》。
  年底,返回温州庆福寺。
  是年,在《海潮音》第十一卷第三期《法海丛谈》发表《法味》长文,记载了大师“前年在厦门时之琐事”。
  一九三一年正月,患恶性疟疾,起初在温州庆福寺休养,后由刘质平护送至晚晴山房将养,后又被请至上虞法界寺。正在病中,雨僧安心头陀来寺请大师去西安弘法,大师推辞不过,决定带病舍生前往,临行前留下遗嘱一张给刘质平。后幸亏刘质平及时赶到,从即将起锚的轮船上将大师抢回。
  四月,受著名佛教居士徐蔚如的启发,发愿捐舍《有部》,改学《南山四分律》。四月二日作《学南山律誓愿文》,并在上虞法界寺佛像前宣读。
  五月于法界寺预立遗嘱(二)。
  夏季,在慈溪五磊寺佛前发愿,以三年为期,演讲律宗三大著作: 《行事钞资持记》、《四分律行宗记》、《羯磨疏随缘记》,以在佛教界形成一种重律严戒的好风气。
  此间,弘一大师往返于白衣、五磊、金仙寺驻锡,并与金仙寺住持亦幻、五磊寺住持栖莲共商在五磊寺筹建南山律学院之事。亦幻、栖莲假此缘由至沪向东北军将领朱子桥居士募得银元一千元。返回宁波白衣寺后,又请弘一大师为作《南山律学院缘册题序》,此后又请大师担任律学院院长之职……这一系列行为,均有违于大师曾立下的誓言: 一不做住持,二不化缘,三不收徒弟;更有违于大师“弘扬律学、严肃僧纪”的创办律学院之初衷,遂愤然拂袖而去,创办“南山律学院”之事即不了了之。
  九月,广洽法师来函请大师回厦门过冬,大师遂在月底经绍兴、杭州返沪。在绍兴时,巧遇蔡因居士,蔡居士为大师画像,并请大师撰写自己的年谱,大师婉拒。及至上海,正逢“一·二八”事变前夕,时局动荡,大师在夏尊、刘质平、丰子恺等的劝阻下,改道去绍兴戒珠寺。
  一九三二年一月,在镇海伏龙寺度过春节。
  二月,在慈溪金仙寺宣讲律学。二月,赴白马湖为寺僧华云、崇德等讲授律学约半月,此后半年左右均在浙东游学。
  五月为陈垣所作《题弘一法师墨迹》一诗题写“附记”。是月间,又回到温州,应温州庆福寺护法赵伯厩居士之请,为赵之亡祖母写经回向,书《普贤行愿品》一卷。  
  李叔同年谱(6)  
  七月,刘质平来庆福寺探望弘一大师。在父李筱楼诞生一百二十周年之际,大师书李筱楼遗联:“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后将此联赠给刘质平。此间,又完成多种书法作品,最珍贵者当属《佛说阿弥陀经》。
  秋后,大师再回伏龙寺与白马湖两地。
  阴历八月初,回上虞法界寺,阴历八月十一日,突患“伤寒夹痢疾”之重病,至阴历八月十九日方愈。
  十一月,因八月间大病之故,自觉浙江寒冷的冬季已不再适合于自己老病的躯体,遂应广洽法师之邀,取道上海至厦门,先居于妙释寺,后移居万寿岩。自此之后,弘一大师一直居留于闽南。
  十一月间,在妙释寺作题为《净土法门大意》之讲演。
  在万寿岩期间,编辑一册《地藏菩萨盛德大观》,以纪念“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菩萨。
  一九三三年一月,自万寿岩正式移居妙释寺。在该寺作《改过实验谈》及《人生之最后》两次讲演。
  二月十日在妙释寺作题为《南山律苑讲别录》的讲演。
  二月十五日起,在妙释寺宣讲《四分律含注戒本疏》及大师自作之《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此前发愿弘律,重振南山律宗。
  三月,自初九日开始在万寿岩向瑞今、广洽等律学弟子宣讲“羯磨”,至五月初八圆满。律学弟子们深得教益,全部向大师学习,发心过午不食。
  此间,大师还在五月一日、三十一日于万寿岩分别作题为《地藏菩萨之灵感》、《授三皈依大意》的讲演。
  六月,应泉州开元寺住持转物老和尚的邀请,与广洽、性常等一同到开元寺尊胜院“结夏安居”,研究律学,并宣讲《四分律含注戒本疏》及《四分律随机羯磨》,宣布成立“南山律学苑”。六月七日,在开元寺作题为《放生与杀生之果报》的讲演。同日,还作了题为《敬三宝》之讲演。
  到开元寺第二月,弘一大师作《地藏九华垂迹图赞》,全文十颂,讲述了地藏菩萨垂迹的全部经过。
  七月底,大师依《瑜伽师地论》,录下自誓的《受菩萨戒》全文,给法侣们随意在佛前自受。而后,继续编撰《戒本羯磨随讲别录》,于八月二十四开讲。此间大师还编定《南山道宣律师简谱》。
  八月,至开元寺后一直在进行的点校《南山钞记》工作告一段落,大师亲自为之作跋。
  弘一大师书五字联句 八月三十一日,在泉州承天寺为幼僧作题为《常随佛学》的讲演。
  九月,十九日在开元寺作《菩萨璎珞经自誓受菩萨五重戒法》一文,后收入上海大藏经会一九五七年编印之《普慧藏》。
  十月,大师游潘山,见晚唐诗人韩墓,感其与自己经历多似,遂萌为其作传之念。他搜集大量资料,嘱高文显撰写《韩传》,此传三年后完成,大师亲自为之作序。抗战前本拟由开明书局出版,后因毁于战火,遂未得问世。
  是年秋季,在泉州承天寺作题为《改习惯》之讲演。并作《毗奈那质疑编》一文,后收入上海大藏经会一九五七年印行之《普慧藏》。
  十一月初,大师完成《梵纲经菩萨戒本浅释》,请瑞今法师代座,于妙释寺开讲。
  十一月中旬,大师受城南草庵住持之请,偕传贯法师一同去草庵过冬。
  一九三四年二月十三日(除夕),弘一大师于草庵意空楼佛前,为传贯、性常二位法师选释《灵峰、益祭颁愚大师爪发钵塔艾》,而后书“绍隆僧种”大字横幅,赠与性常法师。
  二月,应厦门南普陀寺常惺、会泉二位法师邀请,赴南普陀寺协助其整顿闽南佛学院之风纪,但因僧纪涣散、因缘不具,遂另起炉灶,委托瑞今法师筹备在南普陀建立“佛教养正院”。
  三月,“佛教养正院”正式建立,陆续培养出一大批优秀的佛教人才。弘一大师则隐居于“兜率陀院”,请校《大正藏经·戒律部》。二十五日,作《行事钞资持记随讲别录》一文,后收入上海大藏经会一九五七年印行之《普慧藏》。
  六月,于南普陀作《四分律行事钞资持记本考校序》、《四分律含注戒本校序》及《随机羯磨疏跋》。
  七月,于南普陀作《律相感动传校跋》。
  八月,六日于南普陀作《四分律行事钞资持记校记》;二十二日于南普陀作《四分律删补羯磨题记》。
  九月,继续居于南普陀。二十九日作《日本纹藏经校记》,三十日作《华山见月律师行脚图跋》。是月,在厦门万寿岩作题为《万寿岩念佛堂开堂演词》的讲演。
  是年秋,在南普陀作《庄闲苏手书法华经序》、《扶桑本南海奇归传解缆钞序》。
  十月,对明代见月大师之律学著作《一梦漫言》的校注告一段落,作《一梦漫言》、《〈一梦漫言〉跋》,并作《见月律师年谱摭要跋》。
  一九三五年一月,为南山律学院之律学生心灿法师作《心灿禅师传》。是月,又作《鼓山皮藏经版目录-序》。
  三月,在厦门万寿禅万寺作题为《净宗问辨》的讲演。是月,由广洽、传贯诸法师陪同,赴泉州开元寺,讲授《一梦漫言》。而后去温陵养老院小住数日。
  四月,由传贯、广洽二法师陪同,抵惠安崇武净峰寺为当地僧众讲演,至五月一日圆满结束。  
  李叔同年谱(7)  
  五月,三日系灵峰大师诞辰,宣讲灵峰大师之事迹;十日,开始第二次校点《钞记》,至《受欲篇》,暂停,又开始校点《成疏记》。
  六月,七日系日本明忍律师之涅日,开讲《戒疏》,至二十日讲完第一册。
  七月,三日讲授《地藏九华示迹大意》。
  八月,五至七日,讲授《华严经·行愿品》偈颂;二十三日,性愿法师莅临净峰;二十五日性愿法师讲授《佛法大要》。
  十月,一日于净峰寺作《菩萨戒受随纲要表》一文,后收入上海大藏经会一九五七年编印之《普慧藏》。下旬,决定离开净峰回泉州,临行前留下《净峰别菊占绝》。
  十一月,十四日在承天寺作题为《参学处与应读的佛书》之讲演,而后又至惠安乡间讲经弘法,作《惠安弘法日记》。
  十二月,泉州承天寺请大师讲律,遂作名为《律学要略》之讲演。是月底生病,起初为“风湿性溃疡”,而后手足俱溃烂,伴以高烧,遂归泉州草庵养病,立遗嘱交传贯法师执行。
  是次为弘一大师一生中第二次大病。
  一九三六年一月,病势有所好转。
  二月,自泉州草庵移居厦门南普陀,经著名医生黄丙丁博士连续使用医药、电疗、注射等方法治疗,至五月初方痊愈。黄医生因钦敬大师之为人,拒收医药费“五六百金”,弘一大师遂书《心经》一卷及数件字幅赠谢。
  三月,南普陀闽南佛教养正院开学,带病作题为《青年佛徒应注意的四项》讲演,以“惜福、习劳、持戒、自尊”四事,教育青年僧侣。
  是年春季,应杭州《越风》杂志之约,口述《我在西湖出家的经过》一文,由高文显记录并整理,后刊于一九三七年一月《越风》杂志增刊《西湖》。弘一大师在永春普济山中所留墨迹
  是年春季,为传贯法师亡母龚许柳女士书写《药师如来本愿经》,五年后,被影印出版,广为流传;另为去世的学生金咨甫书写《金刚经》,是年十二月影印出版,徐悲鸿、丰子恺为之作插图。同期,作《奇僧法空禅师传》,发表于厦门《佛教会论》是年第三期。
  四月,大病痊愈。
  五月,移居鼓浪屿日光岩闭关静修,在此完成《道宣律师年谱》及《修学的遗事》。
  是年夏季,与十二岁的童子李芳远结识。李少年早慧,诗书俱佳,深得弘一大师喜爱,二人遂成“忘年交”。李芳远在大师圆寂后,陆续编印了《弘一大师年谱》、《弘一大师文钞》、《晚晴山房书简》等书,以纪念弘一大师。
  六月, 应上海佛学书局之约, 在大量佛学书籍中, 选《释门自镜录》(唐·怀信著)、《释氏要览》(宋·道诚辑)、《释氏蒙求》(宋·灵芝著)等加以校点,编辑成《佛学丛刊》第一辑。该刊由世界书局之蔡因居士设计出版。
  八月,继续闭关于日光岩,校录《东瀛四分律行事钞资持记通释》完毕。
  是月,《清凉歌集》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发行。弘一大师作词,刘质平等作曲,夏尊作序。因义词较深奥,弘一大师特请芝峰大师作《清凉歌集达旨》,犹如白话翻译,附于正文之后,便于读者阅读。
  十二月,著名文学家郁达夫专程由神户来日光岩拜访弘一大师,大师赠之以《佛法导论》、《寒笳集》、《印光大师文钞》。是月,大师离开日光岩,重返厦门南普陀,临别手书《佛说无量寿经》留赠日光岩清智长老。
  是月,大师允诺刘质平,将编写《清凉歌集》续集,约作歌“五十”或“百八”首,供“高中、专科所用”。但遗憾的是,此事因种种原因未成。
  一九三七年二月,为佛教养正院之学僧们讲授《随机羯磨》。是月,婉辞到厦门大学讲演的邀请,以表自己远离尘嚣、清心净修之决心。
  三月,二十一日在南普陀作《自恣法略例》一文,后收入上海大藏经会一九五七年印行之《普慧藏》。
  三月二十八日,在南普陀作题为《南闽十年之梦影》之讲演,总结自己在闽十年的弘法经历。是月,在南普陀作题为《弘一大师最后一言——谈写字的方法》之讲演。
  四月, “厦门市首届运动会”筹备处请弘一大师为运动会谱制“会歌”,初被大师婉拒,后筹备处又送上一首已完成的会歌请大师修改,此次大师慨然应允,对词、曲均进行了认真的修改。五月该歌在大会上演唱,受到广泛欢迎。
  五月,青岛湛山寺住持谈虚派梦参法师专程赴厦门万寿岩恭请弘一大师北上青岛弘法,大师为其诚意所感,偕传贯、仁开、圆拙三位法师,于旧历四月初五乘船北上,于二十日抵达青岛,受到青岛佛教界的热诚欢迎。大师抵达湛山寺后,即开始讲律弘法。
  湛山寺一百多位法师俱聆听了弘一大师与仁开法师的讲授,受益匪浅。自此之后,湛山寺常年轮讲《随机羯磨》与《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这两部律学名著,并将律制广传至长春、哈尔滨等地。
  五月,二十九日作《说戒法略例》一文,下旬作《安居法略例》一文,俱收入上海大藏经会一九五七年印行之《普慧藏》一书。
  六月,作《结戒场及大界法略例》及《受戒法略例》二文,后均收入《普慧藏》一书。  
  李叔同年谱(8)  
  七月,伴随芦沟桥事变,抗日战争爆发。
  九月,告别湛山寺诸僧,乘船返回上海。弘一大师抵沪后,会晤挚友夏尊,并合影留念,又与夏尊、丰子恺、钱君等人在觉林蔬食处共进午餐。三天后,不顾友人之苦苦劝阻,毅然返回面临战火威胁的厦门,同行者有传贯、圆拙法师以及由苏州来的妙莲法师。
  抵达厦门后,大师即居于万寿岩。不久,大师移居中岩,静修讲律。此间,厦门一带局势渐趋平静。
  十二月,大师离开厦门赴泉州晋江草庵寺,妙莲法师陪同前往。
  一九三八年一月,在草庵宣讲《华严经·普贤行愿品》,至二十日结束。
  二月,移居泉州承天寺,复讲《华严经·普贤行愿品》。而后,应泉州梅石书院之请,在书院作《佛教的源流与宗派》之讲演。
  三月,在泉州开元寺讲授《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十三日在开元寺慈儿院作题为《释迦牟尼佛为法舍身》之讲演,由吴栖霞记录并整理。
  四月,在泉州城内清尘堂讲授《华严大意》。
  五月,刘绵松居士代表漳州佛教界邀请大师去龙溪说法,大师遂于四日抵达漳州,挂单于南山寺。五月八日,厦门便告沦陷。
  六月,离开南山寺,去漳州东乡瑞竹岩避夏。
  七月,十六日在漳州七宝寺作题为《佛法大意》之讲演。
  八月,于出家二十周年之际,回到漳州城内尊元经楼,宣讲《阿弥陀经》。
  十月,性常法师来漳州迎请弘一大师回泉州,途经安海,在此弘法一月,在金墩祠宣讲《佛法十疑略释》、《佛法宗派大概》、《佛法学习初步》,此三文后辑成《安海法音录》问世。
  十一月,回到泉州承天寺。是月,在清尘堂、光明寺等处宣讲《药师如来法门略录》、《药师如来法门修持方法》。
  十二月,大师在浙一师任教时之学生、时安溪县长石有纪来访,师生相见,感慨万端,后大师书唐代诗人李益诗寄赠石有纪。
  是年冬,在泉州开元寺作题为《劝念佛菩萨求生西方》之讲演。
  是年底,泉州防区司令、有“嗜杀之名”的钱东亮来承天寺拜谒大师,大师劝其戒杀向善,钱东亮恭敬领教。
  一九三九年一月,在南普陀佛教养正院作题为《最后之□□》之讲演。
  是月,在泉州城郊清源山的一个石洞中,静居三十余天,方回到承天寺。
  二月,在承天寺闭关静养。其间著《云洞岩鹤鸣词记》一文,以纪念明代大儒蔡鹤峰。
  三月,在泉州光明寺作题为《药师法门修持课仪略录》之讲演。
  四月,大师由性常法师陪同,乘车于十四日抵达永春,准备在此入山闭关静修。十五日,由李芳远等陪同,游览永春著名风景区环翠亭。十六日,在永春桃源殿作题为《佛教之简易修持法》之讲演,李芳远记录并整理,后在当地印行流传。十七日,由性常法师、普济寺妙慧法师及在普济寺旁隐居学佛的林奉若居士陪同,弘一大师移居蓬壶普济寺山中,并未居于普济寺,而是居于林奉若为其安排的茅篷小屋内。自此,大师于是处安心静修,共居五百七十二日,编著有大量佛学著作,如《四分律删繁补缺行事钞》、《盗戒释相概略问答》、《南山律在家备览略编》、《华严疏分科》、《受十戒善法》等,并撰《护生画集续集题词》等文。
  五月,在永春普济寺作题为《药师如来法门一斑》之讲演,由王世英记录并整理。
  八月,自阴历六月二十日起,在茅篷内掩关静修,为期一年。此间各方信件一概原封退回(极重要者由性常法师代为拆阅回复),亦不接待任何人的来访。
  十月二十五日,系大师之受戒纪念日,由性常法师代为约请普济寺诸僧在寺中会面晤谈。
  十一月一日(农历九月二十日),系弘一大师六十寿辰,是间,各方人士纷纷赋诗著文为弘一大师祝寿。广洽法师在新加坡请著名画家徐悲鸿为大师作油画像以作纪念。
  十二月,致信李圆净,探讨《护生画集续集》的出版事宜。
  一九四零年一月,继续于普济山中闭关静修,因与外界断绝音信已久,各地遂风传“弘一大师业已在永春山中圆寂”,后由林奉若及《觉音》杂志出面辟谣,谣传方渐渐止息。
  二月,八日(农历春节)起,恢复向求书者写赠书件,“凡本月三日前交来之书件现即书写,本月四日后交来者,须待夏季放香时再写”。
  三月,《戒律系统科表》编著完成。同时拟编著《南山律学苑丛书》,上海哈同花园主罗迦陵愿出资为之影印出版,遂将《盗戒释相概略问答》交之付印,并拟将《南山律在家备览略编》分《宗体编》、《持戒编》、《忏罪编》三册,陆续编就出版。
  是年春,在编著大部律学要著之余,还写有《为傍生说三皈依略仪》等短文。
  是年春,大师肺病时有复发,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每日由两餐改为早晨一餐。
  八月底,掩关圆满结束,会见王梦惺等来访道友。
  九月一日,在永春普济寺作题为《普劝净宗道侣兼持诵〈地藏经〉要旨》之讲演,由王梦惺记录。
  十月,请性常法师致函在菲律宾弘法之性愿法师,建议在永春普济寺修建化身窑普同塔。  
  李叔同年谱(9)  
  十月底,普济寺兴建法堂寺,公推弘一大师为“名誉主席”。
  十一月,告别普济寺,先由普济山中至永春桃源殿,再乘船赴南安洪梅灵应寺,路上由传贯等法师随侍。
  是月,十六日,南安晋江各县立小学校长潘北山、林高怀等前往灵应寺请偈,并以教师生活清苦、可否改业一事请教大师。大师言:“小学为栽培人才之基础,关系国家民族至关重大。小学教师目下虽太清苦,然人格实至高尚,未可轻易转途。”诸校长闻之深受教益。后大师又向一教师书赠《华严经》:“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求众生得离苦。”
  是月,在南安灵应寺作《受八关斋戒法》一文。
  一九四一年一月,继续留住于南安灵应寺。
  二月,痔疾发作,仍滞留于南安。
  四月,佛诞节后,是大师亡母八十冥诞,大师终日为其母诵经祈祷。
  五月,应檀林乡福林寺之邀,与传贯、性常法师一行由陆路到福林寺“结夏安居”。
  大师于三个月的结夏期间,一方面向僧众宣讲律学,并作题为《略述印光大师之盛德》之讲演,同时编撰《律钞宗要随讲别录》及《晚晴集》。
  秋季,应菲律宾之华侨佛徒之邀,拟赴菲弘法,因太平洋战争将起,局势险恶,在传贯法师等人的极力劝阻下,决定改期赴菲,因而幸免于难。此后困居厦门鼓浪屿。
  十一月,因泉州佛教界的恳诚邀请,再去泉州,先住百原寺,后居承天寺。
  十二月,返回福林寺。九日,《药师经析疑》编毕。
  一九四二年二月,欲在福林寺闭关,因种种原因未成。
  三月,大师在浙一师任教时之学生石有纪已由安溪县调任惠安县县长,派曾词源专程赴晋江福林寺邀请大师去惠安灵端山弘法讲经,大师即与之约法三章:“不迎,不送,不请斋。”而后赴惠安讲经一个月。
  原第204页图放271页李叔同为王吟笙所制印章
  四月,弘法圆满结束,返回泉州,因身体日渐衰老,赴福林寺闭关已无可能,遂居泉州百原寺。
  是年春季,著名文学家郭沫若托人向大师求字,遂书寒山诗:“我心似明月,碧潭澄皎洁;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书件末尾署“沫若居士澄览”。书毕委托李芳远寄赠郭沫若。
  五月,在叶青眼居士及温陵养老院诸人的请求下,移居泉州开元寺温陵养老院“晚晴室”。妙莲法师代替传贯法师随侍于弘一大师左右,他是大师最后一任侍侣,大师临终将一切事宜都交由他代办处理。
  此间,大师著有《持非时食戒者应注意日中之时》一文,对“过午不食”的时间作了具体界定。后又为福州恰山长庆寺手书《修建放生园池记》,这是大师的最后遗作。
  七月,为李芳远第一本诗集《大方广宝诗初集》题词。
  九月,于中秋之日在开元寺尊胜院讲《八大人觉经》及《净土法要》,由广义法师为之译成闽南话。这是大师一生中最后的讲经活动。
  十月,二日,应转道、转逢二法师之请,为其书写大殿上的柱联,因过于劳累,旧病突发。病后第三天,为晋江中学的高中学生书写字幅多幅。六日,宣布绝食。拒医。此后,大师口述遗嘱,由妙莲法师记录:
  “当我还没有命终以前,以及生命终了、死后,我的事,全由妙莲法师一人负责,其他任何人,毋用于预。”并在文后加盖印章。
  原第167页图放273页弘一大师涅槃相(1942年10月13日·泉州)
  大师特意叮嘱妙莲法师两点——
  一、圆寂前后“助念”时,看到眼里流泪,这并不是留恋世间,挂念亲人,而是在回忆我一生的憾事,为一种悲欣交集的情境所感。
  二、当呼吸停顿、热度散尽时,送去火葬,身上只穿这身破旧的短衣。遗体停龛时,要用小碗四个,填龛四角,以免蚂蚊闻臭味走上。应逐日将水加满,以防蚂蚁又爬上去,焚化时,损害了蚂蚁的生命。
  此后两日,大师每天默念“阿弥陀佛”。
  十月十日,上午为黄福海书益大师警训。下午,书“悲欣交集”四个大字,交付妙莲法师,是为弘一大师临终绝笔。
  十月十三日,委请妙莲法师将预立遗嘱寄刘质平。是日又委托妙莲法师向夏尊、刘质平、性愿法师分寄预先书写之诀别信。
  农历九月初四日晚八时,在妙莲等法师的助念声中,弘一大师于泉州温陵养老院安详圆寂。
  大师圆寂七日后,火化于泉州承天寺。
  一九五二年,弘一大师之骨灰及舍利分别于泉州清源山弥陀岩及杭州虎跑寺建塔,后者系由丰子恺、叶圣陶等人捐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