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竹怎么泡才快:不肯顺竿爬的朱家溍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13:18:48
不肯顺竿爬的 朱家溍


    一、

    天朝时兴拿大人物说事儿,仙逝的朱家溍就属于常被拿来说事儿的大人物。文革后银锭桥几经复古,备战备荒平直的桥身像受孕的女人小腹,逐渐隆起。89年被尊为西城区文物,2001年又立起一块怪石,碑阴就是朱家溍手书的“银锭观山碑记”。银锭桥是整个什刹海的“眼”,朱家溍是朱文公(朱熹)的25世嫡孙,他和银锭桥天雷勾动地火,自然成为爱好者的首选目标。

    马未都是家具收藏大拿,他朋友王世襄的家具专著声震天下,可鲜有人知,那些做模特儿的“明代家具”大多出自朱子门下,所以王世襄请朱家溍为其作序。沧海桑田,被大革命洗过礼的朱家溍淡薄物欲,响指一弹,就全都捐给承德避暑山庄。燕京王世襄,辅仁朱家溍……都是教会学校教出来的“神人”,既为“神人”就有神普世价值。

    有好事者闻讯把朱家溍往高里拔,说老爷子觉悟如何之高,启发老爷子往主旋律上靠,被老爷子一句话撅回去:“捐出去是没地方搁!”

    老爷子唯一的儿子“七哥”,身高一米八多,堂堂一表,身材、面相、为人都酷似乃父。七哥是学科学的,大革命时代下放鞍山,娶当地文盲妻子,跟七哥识字读书恩爱至今。朱家溍告诉独子,全捐了吧,你也呆在鞍山别回北京。习惯回避镜头的七哥双眼噙泪,只应了父亲一个“是”字。仰望七哥神仙般的背影,我见识了什么叫中国的孝顺,——大家的孝顺。

    说到“大家”,朱老先生仙逝前不久,某某TV《大家》栏目描眉画眼,找到炒豆胡同僧王故居后身的的小西屋专访。朱家溍懒散地躺在椅子上,面容清癯、心不在焉。主持人满面春风,称赞朱老爷子情操高尚,将价值连城的明代家具捐赠国家,纯属义举。连看电视的傻B都明白,应该立即顺竿往上爬,讴歌盛世、抒发爱国豪情。可朱家溍偏不入港,直逼镜头牢骚满腹,说当年发还文革抄家物资,却不发还宅院,小屋放了家具就没地方睡觉。进出口公司又动歪脑筋,想为祖国创汇。要么任其流失海外,要么放在大街上日晒雨淋…… 与其让人盯上、惦记着,还不如捐出去免遭毒手。


    主持人左右腾挪,揽不住朱家溍的笼头,就赶紧切换话题,让其畅谈对“保持古都风貌英明决策”有何感想,可这个“大家”不解风情:“根本不可能了!都拆得差不多了,还能保留什么?当初大专家梁思成提了意见,为这还差点成右派呢……”

    “现代服务设施应该藏而不露,不能破坏古都风貌,更不能胡拆。连二战的日本、意大利都知道保护古城,真正的文物保护在罗马、京都,几经战火而无损。印度老德里、新德里,埃及老开罗、新开罗叫文明古国。推倒重建的不叫巴比伦,那叫萨达姆。先进国家望着不可追,但亡羊补牢总还可以吧。”

    “这些老房子再过一百年也没事,比你们盖的都结实。我这房子都是澄浆砖,澄浆泥你知道么?都说圆明园是帝国主义破坏的,可眼看着北京城是自己拆毁的。当务之急是原貌保护,先别拆,甭管是什么建筑,都别拆。现在的北京城破碎不堪,就在当中间儿留一个故宫、一个天坛,根本不成格局!我赞成梁思成,在北京周围修新北京,别再瞎拆,别再折腾。你们现在的所有仿造都似是而非。”

    朱家溍对时下求之不得的“国宝”、“大师”更不认账:“说我是国宝?东北虎才是国宝呢!在博物馆里我也不是专家,清史专家?我没发表过一本清史的书。我吃饭还行,可也吃不了多少。鱼、虾,比较简单的原料我还买得起。后门桥原来有糟熘鱼片,现在连‘糟’都不知道是酒糟,改乱炖了。衣服也好,不时兴穿制服了,我就改穿这个了。玩也算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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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图片左侧是铸铁蜂窝煤炉子,里面有炉瓦,塘着青灰。朱老爷子左手提铝制水壶,右手刚放下蜂窝煤夹子,炉台上是封火用的“火盖儿”,戳着火钳(剪)子。数九寒冬,什刹海的朔风顺着后门桥直扑东板桥的炒豆胡同。朱家溍背后是僧王府的老式窗户,没有玻璃,糊着高丽纸……破屋陋室几近家徒四壁,这就是朱文公25世嫡孙的“蜗居”。

    挂在山墙上的“蜗居”二字是启功手书,可惜当时我镜头的广角只有24mm,没法把“陋室”二字拍进来。正掀棉门帘子进屋的,是朱家溍的小女儿,没上过什么“大学”,仅是朱家溍的“私塾学生”,现在是故宫《紫禁城》杂志的总编。

    《故宫善本目录》、《中国美术全集》、《两朝御览图书》、《国宝》、《朱子遗墨》、、《春秋左传礼徵》、《碑帖浅说》、《历代著录法书目》……一系列大型图书是朱家溍的劳动成果。故宫博物院研究员、国家文物鉴定委员、朱子纪念馆名誉馆长……一大串显赫头衔显示他的权威。而对时年83岁高龄的朱家溍自己,则几十年如一日,骑着一辆破旧的“大力神”(Heracles)自行车,往返穿行于北京什刹海东侧板桥胡同,到故宫之间的小胡同,过着“少无大志随遇而安”普通人的平静生活。

    别以为朱文公的子孙一定面对千棵竹,家藏万卷书,满墙名人字画。其实,改朝换代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经把朱文公家的文“革”得山穷水尽。陋室四壁唯一出自“名家”之手的,只有一幅老友启功手书的“蜗居”,高悬于山墙之上,映衬着朱老先生与时俯仰、历尽沧桑的一生。
1987年,邓友梅、黄宗江、李翰祥,在水锥子李翰祥家,到处都是明清家具。

     远离功名利禄的朱家溍再次声名鹊起,是因为香港名导李翰祥拍《火烧圆明园》。以后李翰祥再和邓友梅合作《鼻烟壶》,都恭请朱家溍老爷子“劳驾”、“掌眼”。当时新华社《瞭望》周刊的韩舞雁是邓友梅夫人,喜欢我这个20多岁的毛头小子,老鸭经其引荐得以孤军深入,一下子钻进古董堆。

    头一回进板厂胡同拍照极不受欢迎,尽管还有老爷子喜欢的一位北大学姐引路。老爷子双目微合,看都不看“新华社”一眼。原本狭窄的小屋因我的贸然介入更显逼仄,连氧气都不够用。屋内寂寥无声,只有生铁炉子上的铝皮水壶呼呼喘气。

    不知晒了我多久,一只小猫开始在棉门帘子下徘徊,尾巴高耸频频颤抖,显然内急,憋足了一大泡猫尿。我见状赶忙起身给它掀门帘、开门,此举惊醒了老人,也深得其心。突然和蔼地开口问我,你知道“澄浆罐”吗?我说知道,是斗蛐蛐儿的吧。他说对。由此开始了我的采访。    “我家里就这么个环境……”,老人对自家破碎的庭院很不好意思。民国时,炒豆胡同僧格林沁的曾孙阿穆尔灵圭欠族中赡养费,北平地方法院公开拍卖“僧王府”。“僧王府”的中所( 炒豆胡同23号旁门)51间,被朱家以“最高出价洋10500拍买”。1954年社会主义改造,政府以人口限制住房面积,像很多独门四合院一样,朱家被迫将大部分房子让给煤炭部,仅留16间半房的一个后院,即板厂胡同34号。朱家溍苦中求乐,模仿乾隆燕京八景:两棵太平花叫“太平双瑞”,花下面的狗尿苔叫“玉芝呈祥”,房前的葫芦架叫“壶中天地”,两棵老丁香叫“香雪春风”,甬道两侧的紫色牵牛花叫“紫云绕径”,墙角边的向日葵叫“映日金轮”,窗棂外的老槐树叫“槐窗月色”,房后的杏树叫“红杏朝晖”。所有这些,仅是逃避群众运动、远离浮躁的“穷开心”。

    年轻时的朱家溍远非今天这般沉稳,旧中国天灾人祸多事之秋,日本人“九一八”、“一二八”、进攻冀热察,朱家溍赴宋哲元29军学习刺杀、射击,志在模仿岳武穆精忠报国。“八一三”上海抗战,他和同学赴南京请愿,在铁道上卧轨向政府死谏。至于为什么没投八路,老人家嘿然一笑,说当时不知道有八路。


从故宫看出去,位于王府井中央美院以及附近老胡同正在拆迁,正在崛起的是李嘉诚的东方广场吗?

    三、

    朱家溍,浙江萧山人,1914年生于北京,朱熹25世嫡孙。其父朱文钧,字翼庵,1902年留学牛津,是中国首批公费留英学生,归国后任财政部盐务署署长。朱翼庵因家学渊源,自幼见识很多古籍碑帖,故在故宫博物院成立之初就被聘为专门委员,负责法书名画鉴定。朱家百足之虫、书香门第,稀世珍藏很多。国内出名的《收藏家》杂志自创刊伊始,就一直连载朱家溍年轻时编写的《介祉堂藏书画器物录》、《欧斋藏帖目录》、《六唐人斋藏书录》……其中罗列的都是朱翼庵的藏品。

    朱家溍家学渊源,自幼崇拜元朝大画家黄溍,由于在兄弟中排行第四,伯仲叔季,故表字季黄。耄耋之年作画,落款还署季黄。朱老先生中学上的是名校四中,大学是什刹海西侧的辅仁中文系,与我的两个伯父唐振纪、唐振绩是前后同学。解放后辅仁校产划归北师大化学系,其附中被改编成我上的北京十三中。内阁总理黄郛宣布故宫博物院成立,10岁的朱家溍也跟着父亲看热闹。打开溥仪的饼干盒,发现里面还有半块没吃完的饼干。皇上的被子没叠,桌子上土很大,果盘里有几个苹果,有一枚咬过的。他记得故宫有个座钟会写字,上一回弦,就有个机器小人跑出来写一次“八方向化,九土来王”。看钟人借此生利,表演一回就收一块钱当作捐赠。

    朱家溍上四中时,就跟父亲到故宫做义工,鉴赏文物让他兴奋。望而生畏的古董令其仰视,首先把双手洗干净,再把文物恭恭敬敬地从箱子里请出来,写标签,布置陈列柜,沉浸并享受整个过程。康熙亲征厄鲁特,追敌到天边,在大漠发现两块石碑。一个刻着“天山为镡,瀚海为锷,一统山河,永清沙漠”,镡是宝剑的把。另一个石碑上刻着“大明永乐皇帝亲统六师北征至此”,康熙读罢崇拜不已,在旁边也立一碑“大清康熙皇帝仰读永乐皇帝立碑”,这些给朱家溍极大震撼。未经篡改的历史像一条大河呼啸而来,绕他一周又奔腾而去。

    1933年,国民政府担心北平沦陷,开始从故宫、颐和园、国子监等处收集文物瑰宝,以后又把伦敦举办《中国古代艺术展》的83箱文物集中南运,以求国宝免遭战火。朱家溍之父朱翼庵负责文物转运,近水楼台,将1941年从辅仁毕业的朱家溍收到手下,辗转徐州、任丘、亳县、界首、漯河、洛阳。骑牛过函谷关走风陵渡到西安、宝鸡,搭大华纱厂拉棉花的卡车沿川陕公路入川,朱家溍躺在运棉花的卡车顶上欣赏沿途风光。途经嘉陵江司机打盹,卡车翻入万丈河谷,他竟然毫发无损,爬起来还念念不忘刚才摔丢的美景,至今叹为奇事。1943年,朱家溍奉调重庆海棠溪,参与大后方故宫文物疏散,蜀道艰难搬运之苦,他套用唐寅《关山旅行图》“轻载驴骡重载牛”以蔽之。
上世纪70年代的什刹海简朴、清洁、安静。胡同里的生活悠闲、从容、满足,下一代不知不觉中吸允古都上千年的文化,自由、包容。这是1983年落实政策,文革抄走的佛教图书馆部分院落归还。趴在门槛上的小男孩是严鹤翔、身边是我养的老咪。背景上的破砖头是朱家溍说的“澄浆砖”。 

    日积月累、耳濡目染,朱家溍从什么都不懂的临时工变成故宫最著名的活字典。他为人忠厚,家学渊源、见多识广,不仅学问深厚还触类旁通,精通善本、青铜、瓷器、戏曲、礼仪、清宫档案。从来都是“其他人先选,剩下的我做”。

    民国“故宫盗宝案”,黄宾虹查出故宫混进假画,怀疑有人移花接木。北大马衡以此取代北洋易培基、吴瀛(吴祖光之父)入主故宫。朱家溍自幼见过很多古画,发飙反对黄宾虹,认为《宋徽宗赵佶听琴图》、《马麟层叠冰绡图》古气盎然,不可能是赝品。《赵佶听琴图》有宋徽宗“天下一人”画押,大书家蔡京题款,如此众多玄机凑到一起,怎么能是假的?

    袁世凯称帝改革太和殿,把须弥座上的雕龙髹金大椅,换成中西合璧的高背沙发。1959年,朱家溍凭记忆和摄影爱好,根据康熙画像、日本旧照片和其他线索,在一间废弃的老库房里发现已经残破的雕龙髹金大椅。不用花梨紫檀,施以金漆大漆。遍延国内能工巧匠,亲自督造上千日,终于大功告竣,恢复到太和殿的须弥座上,就是现在万人景仰的龙床。理由只有一个,“不能让国内观众整天看假货。”

朱家溍在故宫中做事60多年,绝不沾染万岁至尊的架子。1983年,朱家溍研究一套十二幅绢画美女,因背景钤有“圆明主人”玺和雍正“破尘居士”题款,推断是雍正妃子,遂命名《雍正十二妃》。三年以后,他在研究清代木器家具制作时,发现内务府档案木作惯例,凡“裱作”妃嫔画像都书以名号,记载为“某妃喜容”、“某嫔喜容”、“某常在喜容”……即使最简单的概括,也称之为“主位”。以这十二幅美女而论,如果是雍正皇妃或雍亲王侧福晋,无论健在还是逝去,到了雍正十年,档案上都该称其“主位”,不可能写成“美人绢画十二张”。因此,朱家溍坦然推翻自己结论:这不是《雍正十二妃》,只是《美人绢画十二张》而已。

四、 


    49年解放军进城,作为朱文公的25世嫡孙,捐给政府的文物超过一个亿。颓坐在“蜗居”残破的沙发里,朱家溍对身外之物的态度是无足轻重,破财免灾。作为国家文物鉴定专家,他比一般人更懂得文物价值,并视若生命。1953年,朱家给故宫捐献碑帖700余种、1000多件;1976年再把20000多册古籍善本捐献中国社科院,将全部家藏明清黄花梨、紫檀家具和文房四宝捐献承德避暑山庄;1994年又将26件珍贵书画捐给浙江博物馆,其中五代李澄等作品价值连城,极具文物价值……

    树大招风,朱家的东西也许早在朱家溍父亲时代就被人惦记上了,反正都是身外之物,碰上文化大革命就更没办法了。马衡就很看中朱家的收藏,多次索购,朱家溍说不卖,等我不在时再捐给你。朱家溍认为,文物这东西很危险,有点像家里供的祖宗画像,传给谁,怎么传都是问题。家藏文物不是财产,你买来的是文化精华,虽经你手收集,但不能当成自己私产。文物只属于产生它的环境。

    我问朱老先生,为什么不将捐出的文物拍照出集子?

    心爱的女人都走了,还留个照片干嘛?在街上撞见都难受!

    朱家溍靠工资度日,生活并不富裕。夫人病重,欠医院大笔医疗费,他不告诉故宫,靠临摹古画凑钱给妻子交住院费。耄耋老人,一连画了好几年。


后海张伯驹故居大拆大动之后,残存的西洋式小楼面目皆非。我小学同学、大家闺秀吴刈非曾在此跟张伯驹遗孀潘素学工笔多年。潘素是张伯驹从上海风月场所“从良”来的美女,娶回后陶冶成著名工笔画家。吴刈非因父在文革中被打死受大刺激,中学就吃“冬眠灵”。其母在中国艺术研究院戏剧所(“恭王府”)研究俄罗斯戏剧。吴刈非美丽而仪表端庄、家教极佳、擅琴棋书画,但因文革刺激十分多疑。发病时仇恨其母,因老鸭貌似忠厚,其母必叫我去喂她吃药。79年我上北大,吴刈非进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装潢系,时有来往。后中国艺术研究院被拆迁,“澄浆砖”被当成废物乱扔,原址钢筋水泥融和部分旧建筑,先称“和珅府”又称“恭王府”,中国艺术研究院迁到城外而来往渐疏。潘素关门弟子吴刈非,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称清华美术学院)毕业后分到《大众电影》当美编。

    人一旦拥有太丰富的内心世界,谁也没法奈何他。文物就像他的家人、亲戚,来来去去,得失轮回。比如一件宋朝蔡襄的古画,是朱翼庵在地安门花5000块钱买来的,藏在家里爱不释手。不料被仆人偷走,卖给后门桥路东的寄卖行。寄卖行老板看出是大宅门里的物件儿,就把价格强压到500块,威胁不留下就报官。强买之后又通知炒豆胡同朱家,让朱家用贼的原价500块赎回。为感谢寄卖行老板,朱家酬谢店家1000块。以后家道中落,再以35000块让给后海张伯驹,张伯驹把玩一段又将此画捐给故宫……在故宫上班的朱家溍重见“蔡襄”,就像见到久别的亲戚。

    朱家溍虽祖籍浙江,高祖朱凤标是清道光进士,官居一品户部尚书,京师“赐第”台基厂,死后谥“文端”。从朱凤标到朱家溍居京五代,仕家子弟、钟鸣鼎食,家学深厚、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他熟谙北京府第、园林……个中原委和名门掌故。谈起北京饮食,从“八大楼”到“谭家菜”,英、法、德、俄西餐风格,绝不限于“豆汁儿”、“焦圈儿”、“驴打滚儿”之类市井风味。

  朱家溍精通京剧,是武生杨小楼门下。1962年与梅兰芳剧团合演压轴大戏《霸王别姬》,梅葆玖演虞姬,朱家溍演项羽。1987年恭王府戏楼修缮落成,朱家溍73岁高龄再演《霸王别姬》,宋丹菊饰虞姬,朱家溍仍唱项羽。

  朱家溍与启功逛故宫。朱家溍对启功说:“到君家故宅了。”启功纠正说:“不,是到‘君’家故宅了。”言毕,二人相视一笑。

  朱家溍说“到君家故宅了”,暗指启功是雍正皇帝第九代孙。

  启功说:“到‘君’家故宅了”,是说清朝爱新觉罗继承了明朝朱家旧业。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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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家溍骑着1946年买的,英格兰BCC制造的“大力神”(Heracles),穿行于90年代的北京胡同。解放前他骑“三枪”,“三枪”是英国伯明翰小型武器公司(Birminghan Short Arms Co.,LTD)名牌,商标是三支交织在一起的“来福”,被老北京称作“三枪”。当年骑“三枪”比现在开奥迪A8还牛屄,与其争锋的是英格兰诺丁汉的蓝岺(The Raleigh Norttingham England),俗称“凤头儿”。蓝岺(凤头儿)1960年买下造“大力神”的BCC工厂,其品牌“大力神”(Heracles)则被AMF买走,AMF是现在最著名的“山地自行车”。

 

    当年我陪庄则栋骑永久13,从前圆恩寺胡同到景山后街的少年宫上班,陪朱老爷子骑“大力神”(Heracles),从僧格林沁王府后身的板厂胡同,到景山前街的故宫上班,都要途经地安门。我一直坚信上海凤凰剽窃了“凤头”,至于“永久”是否剽“大力神”尚待研究,我的看法得到朱老爷子的全力支持。
    文革开始时,红卫兵抄走我们家的头一批东西里就是南屋里的几辆“凤头儿”,再次印证我爷爷的箴言“钱财是毒蛇”。抄家的场景在“孟哥”嘴里恍惚昨日,孟哥是前海北沿最西头一家的老街坊,抄我们家的时候正上小学。据孟哥叙述,你爷爷真牛B,顶着红卫兵雨点般的铜头板带护住你奶奶,说别打她打我。孟哥从电梯厂退休后,常立在前海西街到前海北沿“交通管制”牌子前指挥交通,属于北京奥运志愿者。

     光阴冉冉,在故宫工作了60多年的朱家溍,先后四次把家传的碑帖、善本书、古砚、古瓷器、古家具、宣德炉……数万件捐给国家。自己却骑着1946年买的那辆英国“大力神”(Heracles)自行车,走过半个多世纪。

    自谦一无所长的朱老先生摄影作品大学时代就卖到20块大洋一幅,围棋早年打过谱,绘画临摹方始庶《秋山图》可以乱真,唱武生83岁还能登台……

    朱老先生在启功亲笔的“蜗居”下享受阳光,用心感受光阴的流动。他说,人生的苦恼无非是失落,无所求就无所失落,无欲则刚。人生脆弱就像一只蜗牛,小心翼翼,缓缓爬行。爬到适于生存的地方,可以终其天年。爬到烈日下,很快就会干死、晒死。人生留下的亦如蜗牛,只有爬过的痕迹,朱老身后留下一条闪光的亮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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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末80年代以后,眼看着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音乐学院平地拆迁,朱家溍念念不忘的“澄浆砖”被当成垃圾抛弃,平地立起钢筋水泥混合部分旧建筑巨大“王府”,先称“和珅府”后称“恭王府”。伴随着缺乏常识、目不忍睹的清宫戏波澜壮阔,俨然成了帝京一景。袁腾飞讲历史说:“到中国旅游除了地名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这也算一假吧?

 


1988年北大90周年校庆,右一是我们班长宋川,右二画圈的是学兄蔡武。当年拆老房子、新建恭王府的时候,他还在中联部,肯定不知道这回事。现在他贵为文化部部长,“老大”怎么说我就不敢妄加推论了。所幸之事,是什刹海地区已经确定为完整保护区,祖国正不可抗拒的进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