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剧百度云:南水北调中线移民难融入当地生活 现返乡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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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水北调中线移民难融入当地生活 现返乡潮(图)

2011-01-10 15:25   来源:齐鲁网   作者:姜鹏

为了减少开支,移民在新家附近的绿化带上种了蔬菜。晨报特派记者 姜 鹏 现场图片

 

  不为回家过年,移民亦现返乡潮

  南水北调中线工程部分人移民半年后工作机会贫乏,难以融入当地生活

  □晨报特派记者 姜鹏 (湖北武汉、襄阳报道)

  [另一种回家]

  天刚蒙蒙亮,郑军便发动面包车,打算到劳动力市场碰碰运气。郑军对行车路线并不是很熟,他一边开车一边看路标,终于来到长江大桥下。

  大桥施行单双号限行,这让郑军犯难:按说应该绕行,可绕行要耽搁几个小时。他一咬牙,开车上了大桥。

  越担心,越会灵验。警察示意靠边停车,郑军赶紧掏出丹江口、武汉的两张身份证,解释自己是南水北调移民,对路不熟悉。不过,这并未改变罚款100元、扣3分的结果。

  赋闲在家半年,郑军迟迟没找到心仪的工作。老乡打来电话,想让他回老家,他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坚定地拒绝了。

  郑军是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库区30多万移民中的一员,和历史上大规模的移民变迁史极其相似,郑军们对新环境难以适应,陷入就业、生存危机周期,部分人只能黯然回归故里。

  晨报记者连日走访多个南水北调移民安置点了解到,“返乡”人群尚无权威统计,但呈现多发态势。知名三农问题专家、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伍新木表示,移民安置是一项系统工程,移民返乡的动向需要政府部门密切跟踪关注,“移民绝不是把人拉下车,放下就大功告成。 ”

  憧憬新生活:走出山区挣钱更有机会

  2010年6月29日清晨,由32辆大货车、16辆客车组成的车队抵达武汉市黄陂区三里镇救命寺村,来自丹江口市浪河镇博湾村的369名移民被安排在此开始新的生活。

  南水北调的中线工程从汉江丹江口水库取水,最终流向北京、天津。郑军所在的博湾村海拔低于蓄水线,势必将被洪水淹没,移民问题自2002年底便纳入议程。来自国务院南水北调办公室的数据显示,整个南水北调中线工程需移民34.5万人,其中湖北18万人。

  郑军和其他村民离开老家远赴武汉,在他们看来,服从国家利益的迁徙是一份荣耀。抵达新家后,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打量新房,丰盛的接风宴已摆在客厅中央,当地领导亲自把酒欢迎。

  救命寺村莲花路移民安置小区距离武汉市区约40公里,临近汉口北两大商圈,交通便利。晨报记者探访时,在小区入口,一辆机械车正在村民广场施工,98户新房外墙刷成嫩黄色,房屋错落有致,环境整洁,规划初现端倪。

  按照传统的抓阄办法,郑军抓了个“一排一号”,这是移民小区最东面一幢两层楼房(共有4间房),占地面积90多平方米,屋后是40多平方米的后院。新房是郑军用领取的老屋补偿,然后再贴了3000多元拿到的。

  在38岁的郑军看来,丹江口身处山区,交通不便,而武汉地理位置优越,更有机会挣钱。

  但并非所有人都像郑军一样,对未来充满美好期待。46岁的董发兵说,自己从未出过丹江口市,“如果不是国家需要,(武汉)再好我也不来。”

  半年后心境:感觉“受欺负”,也感到孤独

  初来乍到的新鲜感逐渐退去,生活重新归于平淡,而移民后遗症也逐渐显现。

  由于老家丹江口地处山区,气温较低,而夏季的武汉是知名的“火炉”,不少村民晚上酷热难耐,难以入眠,而临近市郊蚊虫又多,不少村民中暑生病。

  来到安置点后,很多物件需要添置,“挨宰”甚至成了移民的必修课。郑军打算添置一面镜子,头一天晚上跑到商店相中一面镜子,标价10元,可第二天去买时却被要价20元,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董发兵说,自己眼看当地人以每斤1.8元的价格买的蔬菜,可自己刚开口便被听出是外地口音,价格也涨到2元。

  晨报记者走访武汉、襄阳多个安置点时,当地居民反映街上时常出现购物吵架的事情,大多是移民与本地人发生冲突,曾因小孩而引起的口角一度酿成群体冲突。

  9月,孩子们入学后不久,一个移民的小孩回家哭诉,自己被同学欺负了。身处异乡,村民们异常敏感,当即带着孩子去和对方家长评理。双方家长甚至也发生了口角。听到有移民被“欺负”的消息,几乎所有的移民都赶到镇政府声援。最终,当地镇政府领导出面调停,才得以平息。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一个叫刘力峰的青年购置了一辆全新的面包车,停在路边时被当地村民的电瓶车刮蹭,双方发生争执,结果刘力峰被打。与上一次冲突解决办法如出一辙,移民们又一次倾巢出动,闹到镇政府。

  随着新房入住时间增加,部分房屋出现漏水和地面开裂的情况,房屋的质量问题成为移民们集中反映的问题。

  而在当地居民看来,移民们的举动显得有些过激,反而加剧了双方的抵触情绪,不利于移民们融入当地。

  在武汉黄陂区安置小区以及襄阳襄北农场安置小区,晨报记者眼前修缮一新的小区如同一座孤岛,移民与当地村民几乎没有交集。随着时间一长,当地住家干部离去,几位受访的移民描述自己的感受时,“孤独”一词脱口而出。

  融合之困:两地转换手续难办,习俗差异大

  从大山深处的丹江口山区到武汉市郊,除了地域上的转换,身份与习俗变换后的适应期更是个长期过程。

  移民到黄陂后,当地政府很快就给移民发放了新身份证,然而其他证件和手续转换则显得相对滞后。郑军的面包车是丹江口牌照,如何转换成武汉当地牌照呢?对于车管所来说,移民的车牌转换还无章可循。最后,武昌车管所要求其从丹江口方面提取档案,然后按照二手车转换的办法办理牌照转换。

  这让郑军无法接受,“我只是换牌照,而不是自己买自己的车。”此后,郑军奔波于镇政府与车管所之间寻求解决,直至去年12月10日,郑军才收到车管所发出的快递――一张迟到了半年的“鄂A”车牌。

  一张车牌“走”了半年,驾驶证、计划生育证等证件办理更换同样难。与这些证件更换相比,林路移民后碰到的麻烦显然更大。

  来到黄陂后,林路碰上一个心仪的女孩,两人按照黄陂的风俗办了婚礼,然而至今女孩的户口无法随林路落到武汉。根据移民政策,5年后才能办理相关手续。

  说起自己的婚礼,林路感慨万千,与老家办婚事相比,现在种种繁杂的程序和花费让这名年轻小伙一夜“急白了头”。林路请媒婆上门提亲才知道,按照黄陂当地风俗,男方需要给女方彩礼,还要为妻子购置“三金”(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而烟酒、礼金也需要和当地标准接轨,结果元旦的婚礼总共花了6万多元。

  与年轻人的烦恼相比,武汉地区的安葬政策让来自农村地区的移民们忧心忡忡。董发兵说,老家老人死后讲究入土为安,有一块葬身之地,然而黄陂要求必须火化。眼看老迈的父母一天天衰老下去,董发兵感觉压力很大,他捂着胸口说,“一想起来,我这里就觉得很闷。”

  眼看就要过年,安置点却没有过年的气氛,村民们甚至没有准备腊肉、腊鱼等年货。和许多移民一样,郑军打算回丹江口老家过年,“老人和孩子都在老家。”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乔新生接受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移民安置需要关注起居生活等物质条件,在人文建设方面还需要给移民一种归属感和认同感。

  无奈返乡:新家日常开销大,没有收入保障

  搬迁易,扎根难,一份可供安身立命的工作成为移民能否扎根的关键。

  在武汉、襄阳等移民安置点,小区空置的绿化带上无一例外被村民们见缝插针,种上几颗白菜、数行葱蒜。郑军说,与在丹江口老家相比,在黄陂哪怕不动也要花钱。他掐着手指算账:水费每月16元,电费40多元,电视收视费一年400元,煤气每月100元,每个月最低开销500元。

  如此花销让年龄稍大的董发兵更无法接受,在老家自己一年捕鱼的收入虽然只有2万多元,但吃水打井,烧饭砍柴,根本不用花钱。董发兵说,虽然搬到武汉郊区下雨走路都不泥,可相应的花销却没有足够的收入来保障,“这样的城里人,我宁愿不当。”

  村民们变得比以前在农村时还要节俭。一次,郑军上厕所又直接按下马桶,水哗啦啦作响,他立马意识到自己错了。随后就听到妻子尹晓燕在楼上喊,“用洗脸水冲厕所。”

  对于缺乏足够劳动技能的移民来说,尽管城市郊区就业机会较多,但要胜任却难度很大。对此,移民安置部门对18岁以上45岁以下的移民进行了职业培训,培训项目包括电焊、电脑和缝纫。董发兵报名参加了电焊班,可培训课程却始终是每天烧一支焊条,烧了10多根焊条后,发了一张实习证。

  拿着实习证,董发兵在劳动力市场一无所获,最后无奈到一家门窗厂做苦工,报酬一天60元钱。第一天下来,董发兵扛着重重的保险门,回到家“累得骨头都散架了”,第二天又得咬牙坚持去。可是,两个月下来,老板仍未支付工资。

  土地是农民安身立命之所,可移民们尽管分到了土地,却失去了处置权。黄陂区三里镇一名负责人表示,考虑到土地整体规划,政府以每亩550元的价格将土地集体租赁出去,收入归村民们所有。至于土地在哪儿,郑军向村头指了指,说不清楚具体是哪一块地。

  到武汉后,郑军打算找一份开车的工作,几次都铩羽而归。郑军翻开一本移民安置办发放的宣传册,其中提及每家安排一个就业机会,“半年过去了,一个就业机会也没有。”

  表情凝重的郑军说,自己只有在梦里才觉得快乐。前一天晚上,他又梦到回家了:后院的梨树繁花朵朵,稻田麦香沁人心脾,门前的小河有人在戏水,自己忍不住挽着裤管下河了,河水一点也不冷,往下一抓便捞起一条鱼。

  最近,郑军开始注意收集返乡村民的情况,邻居刘如松回老家继续搞爆破,收入可观的消息让他也动了心。

  在移民半年后,晨报记者走访的多个移民安置点出现村民返乡的情形,仅救命寺安置小区便已有8户人家返回老家,留下一把把铜锁和空荡荡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