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彦斌:施瓦辛格与官员工资

    施瓦辛格离开了加州州长的位子，引起很多议论。对于加州本地人来说，施瓦辛格留下254亿美元的政府债务，是送走施瓦辛格最绝情的理由。套用中国今年一部贺岁片的名字，人们希望离任的施瓦辛格像是一颗子弹，飞出去，就别回来了，“让子弹飞”走吧！但是，施瓦辛格曾经在银幕上完成了很多“不可能的任务”，因此，关于子弹的比喻也有可能出现例外。7年前，施瓦辛格批评前任州长戴维斯的一个主要内容，就是戴维斯任内加州政府债务的增加。如果戴维斯当年预先知道姜文的新电影，很可能把施瓦辛格的批评当成致命的子弹，并像姜文那样说一句：“让子弹飞一会”。结果，子弹飞了七年，力道没有衰减，而是放大了一倍多，并不知从哪里拐了弯，七年后，又击中了施大块头。债务子弹，打了一个串糖葫芦，击中两位州长，不知道会不会还有第三位。
    债务的事情并不仅仅是加州的事情，而是整个美国的事情，这里不说了。施大块头离任后，有消息说他在七年任期里，没有领过州长的工资。为此，我特地向在加州的朋友求证，结果得到了证实。美国报道这样描述：由于施瓦辛格在做演员期间积累的个人财富，施瓦辛格没有领取每年17.5万美元的州长工资。的确，当年施瓦辛格的片酬高达3000万美元，7年州长的工资加起来也只有122.5万美元，确实不用放在眼里。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说，如果施大块头不做州长，7年时间依然在好莱坞吸金，那将是多少钱啊？一进一出，施州长“损失”比较大。
    本来不想对此说什么，结果看到一个热爱美国的精英说：中国的官员永远不会理解这件事（指施瓦辛格不领州长工资这件事）。我有点忍不住要说几句话。因为，我还看到另一个用美国榜样来批评中国的精英，高分贝地赞扬施大块头说：施瓦辛格是活雷锋。我不想反驳这种观点，只想顺着他的话说——原来，雷锋精神终于传到美国，落地生根了！长成参天大树了！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像茅于轼那样批评雷锋的利他精神？我们是否应该把雷锋请回来？爱美的精英们当初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好东西骂成糟粕，要我们完全向美国学，结果，等美国州长学了中国丢掉的雷锋，精英们又反过头来骂中国？“爱美精”们，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很丢脸吗？
    既然说了，就说说官员工资、待遇问题。在中国很早就有一种说法，贫寒出生的高官容易贪腐。因为，以前没见过多少钱，到了高官位子上，见了无数唾手可得的钱，很容易像“老鼠爱大米”一样昏了头。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出了不少汉奸。细究一下发现，著名的汉奸大都出生贫寒，别人给点诱惑，就从了，就被“顺奸”了。奥巴马最近又被美国批评，说他全家度假花费昂贵。奥巴马总统举家去夏威夷度假，美国媒体算了一下，花了150多万美元。要知道，奥巴马年薪才40万美元。换句话说，奥巴马四年工资加起来，才够去夏威夷玩一趟。原来，人家是公费旅游！换过来，如果施瓦辛格当了美国总统，他真的可能“学雷锋”，到夏威夷度假的150万美元，由自己掏口袋，不花公家的钱。因为，施瓦辛格当加州州长的七年时间，自己花了2500万美元。
    这么说并不是要贬低或看不起出生贫寒者，因为这关系到社会主流价值观的问题。当社会主流价值观是“雷锋精神”的时候，出生贫寒者便不容易在金钱诱惑下看不起自己的寒酸；当社会主流价值观都是金钱至上的时候，出生贫寒者对于追求金钱有最大的动力，当然就是很正常的现象了。话又要说回来，即便“雷锋精神”是主流价值观，也不能让官员穷得叮当响。这个问题在1000年前宋朝的时候，就被中国古人讨论和实践过了。
    关于宋朝官员的工资，我们现在可以看到两种相反的说法，一是说宋朝官员的工资太低了，另一是说宋朝官员的工资太高了。前者有很多证据，范仲淹、王安石都说过，而且还有具体的例子。宋朝的一个高官，退休回到家乡后，没地方住，只能寄住在庙里。还有记载说，宋朝一个高官没有回乡的路费，只能把女儿卖了。宋朝的人们评论说，官员不能太穷。因为，如果官员太穷，靠道德操守而不贪污，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而且，如果官员太穷，即便不贪污，当他面对皇帝或上级的不合理要求时，他也容易因为生存问题而放弃原则——反正是领导要我做的嘛！因此，高薪养廉在宋朝的范仲淹、王安石那里就已经提出了，并实施了，它不是现代人提出的新问题。
    既然宋朝就实施“高薪养廉”，高到什么程度？这又是一个问题。宋朝的一些官员，例如著名的欧阳修，提出一个标准：在有收入的时候，尽量攒钱，一定要买一块地、一个房，保证丢官以后能够自食其力。如此，当皇帝或上级对你提出不合理要求的时候，就有足够的底气反对、抵制，大不了丢官，饿不死就不怕，坚持真理也要物质基础，不能都是捐躯。这个观念的道理是对的，但是，一旦只有这样一个标准，那么，买多大的房，买多少地？又是一个大问题。因此，最后就是一个“中庸”，官员要有合适的收入，也不能太高。在这种纯粹的经济计算之上，还有一个东西，就是道德操守。这个道德操守，不光是对低层次官员的要求，同样是对高官和皇帝的要求，这样才比较合理。这就是中庸：对于官员，既要讲个人利益，又要讲雷锋精神。
    说回施瓦辛格，施富豪不拿工资“学雷锋”，真的那么完美吗？我们只能说，不一定。因为它至少会有两种负面可能。一是，他把做官当好玩，就像有钱人花钱去太空一样。一个从来没有从政经验的人，玩一玩当官，过一把当官的瘾，结果很可能会糟糕（就像那254亿美元的债务）。其次，把当官变成为有钱人谋取更大利益的机会。就好比美国前财长保尔森，原先在金融机构里最高年薪3800万美元，个人资产好几亿美元。保尔森当了几年财长，年薪也就20万美元。那时候就有人说保尔森为国家做出了巨大的个人牺牲，也有点“学雷锋”的意思。结果出了金融危机，政府掏钱救那些“大到不能倒”的金融机构。对于私人金融机构来说，如果政府里没有“自己人”，怎么能保证出大问题的时候，政府会出手相救？回想保尔森离开高盛、就任财长时，高盛送了他1000万美元的红包，是不是有点意思？所以，保尔森卸任财长后，很快在私人金融机构又有了一个高薪的位子。是否有猫腻？因此，学雷锋是好事，但要当心假雷锋。“爱美精”们，对于中国如此，对于美国是否也同样如此？我们没有理由认为：中国的雷锋都是假雷锋，美国的雷锋都是真雷锋。如果说有一种普遍谋求私利的人性，需要被监督，凭什么说美国人的人性与中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