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山深处,我被两棵树感动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20:12:38

                         在天山深处,我被两棵树感动着

                                                                 郭文涟

那天从天山深处的乔尔玛烈士陵园返回到百里风景画廊唐布拉阿克塔斯,已是接近旁晚的时分,在西斜的阳光照射下,东边的天际里布满了一层层铅色的云彩,一会儿从这个山头移向那个山头,一会儿又缠绕着喀什河两岸的一棵棵雪岭云杉,久久不愿离去。喀什河水泛着悦耳的涛声向西一泻而去。
    与几个朋友一边在河边的树林里散步,一边议论着那对在乔尔玛烈士陵园守墓的夫妇。他们守墓27年,就为的是当年的班长让他吃了一个冰冻的馒头,在三天三夜的大雪里,他活了下了, 而年轻的解放军班长却永远地离开了人世。27年的守护,该是多少个日日夜夜啊,人一生有几个27年呢?那条凝聚着2万多解放军战士10多年心血与汗水的562.75公里的山路,横贯天山南北,依然静静地横躺在大山的怀抱里;那些为修筑这条国防公路而英勇牺牲的168个解放军战士,也躺在这里30多个春秋了,在那里静静凝望自己修筑的天山坦途。他们那时都是年方20多岁的年轻人啊,有的也就十七八岁。而这里海拔2400多米,远离我所居住的城市300多公里,视野辽阔,渺无人烟,一年只有三个月处于无霜期。乔尔玛,蒙古语,意思是连牛羊也不去的地方。而这对守墓人,就这样寂静地伴着这里美丽富饶的山水,也伴着长久的寂寞与孤独,静静地守望着天山,守望着业已长眠30多年的战友。

那天,我在那所狭小的屋里长久地凝视着墙壁上悬挂着的几面旌旗,还有他们夫妇年轻时期的照片和现在的模样,生出无限感慨:是啊,27个春秋过去了,高原的太阳和天山冰川寒冷的风,已经将他和他的妻子变成人世沧桑两鬓斑白的老人了,虽然他们的实际年龄还不到50;而他们无怨无悔,就因为班长的那一个馒头,就因为他思念他的班长和那个让人激情燃烧的岁月……

渐渐地我脱离了几位朋友,一个人若有所思地孤独地走着。当走到人称小华山下,一阵阵山风吹来,夹带着雪山冰川的寒意袭扰了我的全身,我缩紧了脖颈,举目望去,发现有一棵树孤零零地站立在我前方的视野里,它的树身已经没有多少枝叶,树根下也没有多少绿草,秋天刚刚来临,冬天还在山那边的后面,它已经裸露着筋骨,傲然地挺立在那里,任凭一抹晚霞尽情地沐浴。
    它过早地衰老了吗?与不远处的几个树相比较,是的,它是过早地衰老了,因为不远处的几棵树枝叶繁茂,紧紧密密地相互簇拥着,挺立在涛声悦耳的喀什河边,只有它一个人像是站岗放哨的牧人,挺立在风口处。我想,定是一年四季风吹雨水的袭扰,使它过早地耗尽了体内的精气神,秋天刚刚开始,它已经脱落了浓绿的枝叶,树身斑驳,像一个孤独的老人那样,显得苍老而凄凉。
    它苍老凄凉吗?细细看上去,是有那么一些。因为周围陪伴它的还算茂密的青草业已枯萎蜡黄了,树身上已有几个地方或许是牛羊肯吃的缘故,已经脱皮露出了筋骨,让人感觉到它始终在疼痛着,咬着牙在风中倔强地挺立着,不流一滴眼泪。
    我默默地在它身边站立了许久,注目着它,时而用微微颤抖的手掌抚摸着它,抚摸着它裸露出筋骨的地方,那一刻,我似乎感觉到树的心脏也在微微抖动着,有一种热气通过我的手掌心缓缓地向我的心脏传递着,我心里一阵悸动,有一种似温馨的泉水流遍自己的全身,我感到寒冷的身子开始温热起来,我回头望去,一抹辉煌的夕阳似乎把所有的阳光都投注在了它的身上。一霎那间,我的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我觉得,树与人一样是有生命力的,有时候树的生命力比人还要长久。

这时,远远地有朋友呼我该吃晚饭了。我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回头望着它,像是依依不舍的朋友。
    当我渐渐走远了再回身望着它的时候,我只觉得阳光缭乱地刺眼,我怎么望不见它了呢?这个时刻,我忽然发现与它相距不远的一棵松树更是站立在高高的风口处,而这个时候的阳光恰好照射到它,使它浑身沐浴在夕阳普照的辉光里,像远游他乡的游子回到了故乡村庄的村口,伫立着,久久凝望着什么。它似乎异常幸福地尽情享受着阳光的雨露,挺直了身子,像是一堵挡风的墙,历经了艰辛万苦,把一生最光彩的时刻,在夕阳西下的时候,痛痛快快地展示出来。我一时间又想起了守望天山英烈们的那位名叫陈俊贵的人,想起他的妻子,他们离开辽宁老家业已27年了,他们想念家乡吗?
    当我这样生出这样的疑问时,我远远地看到刚才目睹过的那棵桦树,似乎也在微微抖动着身子,而且我发现,那一抹阳光正渐渐地移向它的身子,它似乎悄然微笑起来,发出轻微地哗哗的响声。  

 这个时候,远处山顶上的云彩已变成了玫瑰色,又从玫瑰色变成了紫色,最后也发出了金色的霞光,一时间整个山谷都沐浴在一片霞光里,发出阵阵欢响。

夕阳在金色的彩霞中滚动着渐渐向西沉去,一阵阵的秋风,轻轻梳理着天山深处的唐布拉山谷,撩起了山谷里的如烟往事,而往事或已沧桑不堪回首,顺着秋风的吹拂,与滔滔不尽的喀什河一样,向遥远的西边天际生气勃勃地奔去。

我望着渐渐西沉的夕阳,望着那披满一身阳光的两棵树,我的眼睛微微发涩,我看到自己的眼睫毛上似乎有一两滴泪水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2011年9月16日夜草

                                                                                          2011年10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