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溟经典语录:相思相望不相亲

（统帅堂装甲王牌阿尔弗雷德·鲁贝尔，这张照片拍摄于1943年，照片上的鲁贝尔二十三岁，正是在这一年他认识了二十岁的路德米拉）

1943年3月，已在装甲部队服役三年的鲁贝尔被分入第503重装甲营，作为虎式坦克车长，鲁贝尔将在这支极富传奇色彩的精锐部队里呆到战争结束。一个月后，在德军装甲部队行进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鲁贝尔来到了查尔科夫（Charkow）。这时鲁贝尔第一次看见俄国的大城市，在此之前，他对查尔科夫的了解仅限于此城1942年被德军攻下，后被俄军夺回，1943年初再次被德军控制。。初入此城，鲁贝尔吃惊于这里的流通货币不是卢布而是查沃尼兹。

（1937年发行的面值为1查沃尼兹的钞票）

实际上查尔科夫不是俄国城市，说准确点它是一座乌克兰城市，而乌克兰一直试图从俄国的支配下独立，但在苏联时代这不过是个空想罢了。随后鲁贝尔又惊讶于城里的电车轨，他没想到这儿居然能如此发达。但真正的震撼还在后面——鲁贝尔和他的车组被安排住在一个当地居民家中，前往指定的住址时，他们一路惴惴，怀着‘肯定不受欢迎’这种近乎认命的念头，以占领者的身份去跟被占领者暂时生活。而他们进门后的遭遇似乎也印证了这点——几个青年小心翼翼地走进公寓时，出乎他们意料，居然有个人影出现，双方互相打量，鲁贝尔发现这是一个满面怒容的美丽少女，她态度糟糕，以一口流利德语对德国人的到来大声表示不快。少女的胆量震得几个德国军人目瞪口呆，他们低声咕哝着‘Nitshevo’（这个俄语单词相当于英语中的‘nothing’），低着头直接走进房间。

这是鲁贝尔和路德米拉的初见，她是房主的女儿，小鲁贝尔三岁。路德米拉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喜欢文学，她家书架上为数不少的德文版德国经典著作解释了她为何会说德语，但占据书架空间最多的还是俄国文学名著。鲁贝尔在书架上看到了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果戈理、莱蒙托夫 、契柯夫、以及他最喜欢的屠格涅夫。

相处了一段时日后，房主一家跟暂住的德国军人开始习惯对方，房主夫妇的态度开始有所软化，鲁贝尔他们把领来的补给，比如牛肉罐头这样战争时代的奢侈品与房主家共享。可路德米拉依然是刺猬状，后来才渐渐对鲁贝尔友好起来——或许得归功于两人对文学的喜好上。他们开始相互了解成为朋友乃至无话不谈。路德米拉总爱和鲁贝尔讨论战争走向，她总是以一个前俄国人的立场点评所有事，言谈中不乏激进敌对，她说的这些话如果流传出去，无疑会有不幸降临到她头上。为何她会对他毫无保留呢？是因为信任么？确实，鲁贝尔回忆起当年时说自己绝对不会背叛她的信任。但更重要的是，他爱她、绝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这一点她应该很明白吧。

这是鲁贝尔的初恋。

最初的、最深的、很可能也是最后的爱，从开始起就注定无法开花结果。这一点，他们心中应该清楚。当她带他去参观剧场，当他们一起参加运动节，一起在书架边谈论文学和战争时，他们都很清楚，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多久。

4月末到6月末，鲁贝尔在查尔科夫度过了近两个月时光。作为机械化部队的灵魂，坦克部队经常被派到这里或那里，相对于战时频繁的调动转移而言，在查尔科夫驻扎的时间算是很长了。然而，比起之后六十年的魂牵梦萦，两个月未免太短。

随着堡垒行动即将展开，第503重装甲营将被调到作战初期位于别尔哥罗德附近的攻击阵地。当坦克群轰鸣着赶赴前线时，鲁贝尔没有像其他坦克车长一样站在车中，而是弓着腰躲在自己的虎式坦克里。他说自己当时被悲伤压垮了，他甚至想过开小差——跳出这辆坦克回到路德米拉身边的念头一时间充斥了他的脑海，他能编出一套再次去看望她的说辞，就说自己不得不回查尔科夫。但这仅限于念头罢了，他终究还是履行责任奔赴那场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坦克大战。

库尔斯克战役以苏联取胜告终，随着前线的崩溃，鲁贝尔没能再回查尔科夫。二战结束时，鲁贝尔执行了近八十次坦克作战，击毁57辆坦克，是统帅堂重装甲营的王牌之一。

路德米拉留给他的，只有最后告别时轻轻吻上他的眼睑以及一句“再见，阿尔弗雷德”

六十年过去之后，鲁贝尔才将这段往事写出来，抱着或许路德米拉能看到这篇文字的希望而写。
二十三岁时，他说自己爱她，八十三岁时，他依然这么说，尽管他已经成家立业。他说妻子理解这样一个事实——在他心中至今都有一个特别的位置放着他人生中最初的爱。他说路德米拉嘴唇轻触他眼睑的温暖和她那句‘再见，阿尔弗雷德’，陪他度过分离后的漫长岁月，且会一直陪着他，直到他人生结束为止。
对一个女子的深情何尝不是对另一个女子的残忍。
他用了‘事实’这个词，这个词有‘已然发生’、‘无可改变’的意思，让我不禁怀疑他妻子究竟是‘理解’还是‘不得不理解并接受’丈夫心中永远爱着另外一个女人这件事。
他在文中不停地说着‘路达’（路德米拉的昵称） ，行文间让人有种感觉，他把路德米拉看成了自己的伴侣，如果他的妻子是他生活上的伴侣，那么路德米拉就是他灵魂上的伴侣。他也提到了他与路德米拉的结合，尽管除了分别时那个吻之外，他们再无任何身体上的亲密接触。不是不能而是不必——“我们的结合不需要在卧室内确认。” ——鲁贝尔如此强调。

五十年，战后他通过红十字组织找了她五十年。若再加上不能寻找她的那几年（战时以及他在战俘营时），差不多是一个甲子，可以说他确实是爱了她一生一世。然而五十年中他得到的关于她的消息仅有她曾流落到吉尔吉斯斯坦。

‘It would be of great joy to me if this text were ever to reach my lovely little Ludmila’ ，当他写下这一句时，或许她已不在人世……

（路德米拉拍摄于1943年的照片，同她的吻和她的告别一起永远陪在他身边）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