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红十字无痛人流:植物照相馆:玫瑰的照片

By 卡帕

按：土拨鼠系列故事是日青最早期的一个专栏，得到了日青老友们的喜爱，因为一些原因停了下来，大家一直鼓励卡帕继续这个系列，虽然等了好久，可终于故事又得以继续，田那西和久久又回来啦！！！借此机会，新朋友们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回顾一下这个系列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田那西最喜欢夏天。久久最喜欢秋天。
因此夏秋交接的这时候，阳光与风在凉热之间飘忽着暧昧着，最合适一起闲逛了。
田那西刚刚结束一段身心疲累的测绘工作，十分想要大脑放空的悠闲散步。

河边的小花园非常热闹。果实的甜香一阵阵溢出来，空气变得饱满。
田那西刚刚去出差的那个星球，十分偏远，植物比动物多很多。漫山幽深的树林在夏天全部坠满果实。田那西背着很沉的仪器走在路上的时候，总是能踩出一脚的烂果子，成熟过头了，果肉有一种浓郁的，非香味。到处都是可以吃的野果，有的酸有的甜有的比头大有的比手小。他们静悄悄地生长在那里，静悄悄地长大，掉落，腐烂。田那西逐一拍下野果的图片，收集了大量的种子，包装好，带回来交给日青，准备做登记和备份。那一大包资料，让他的重型测绘仪也相形见绌。嗯，他就是舍不得让它们那么静悄悄地消失掉。

事实是，他还爱上一种紫色的小浆果，不甜，但是吃过之后满口馨香，觉得自己像雨后的树林。他在那张可爱的照片下面写：凉风有信果。嗯，这是他自己取的名字，他决定这么叫她了，小浅和卡帕应该也会同意他有命名权的吧，久久不知道会不会取笑他取这么古怪的名字呢。他曾经，像个国王一样拥有满山的果子。想一想他都觉得幸福。

他们在花园里散步。有大队伍在拍婚纱照，旁边有大束蓬勃的红玫瑰绑在豪华婚车车头。
久久观望了婚纱照队伍好半天，突然说，我不喜欢拍照。大概是因为拍得不好看吧。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拍照呢？他们拍，或者不拍，什么都改变不了。风景也不会更美，为什么要强行摄取风景呢？难道风景真的喜欢被拍摄吗？他们不觉得那是一种打扰吗？她自己摇摇头，好像试图加强此怀疑。
田那西自遥远的冥王星回来，有大量日出日落潮汐和沙漠照片想给久久看，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像宝藏一样的果子……听久久这么讲，他有点退缩。拍得不好看就不拍吗？他有点困惑地说，照片的功能又不是让自己和景物看起来好看。
咦？久久转头看他：不是吗？
不是啊……他揶揄地笑一笑，从最原始的角度说，照片是一种功能性的东西啊，它是为了保存记忆出现的啊。
久久咧咧嘴，可是我不觉得有什么记忆想要保存。发生过就发生过好了，世界不会留下什么的。

田那西突然间有点生气，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在赌气。
他直直走到前面，突然转身过来，指着那辆婚车车头的玫瑰说，你知道玫瑰最早以前长什么样吗？
久久想一想，摇头。
4000万年前，野生玫瑰出现在地球。田那西说，她们身上有大刺，像獠牙一样，凶猛，又没有香味。她们就这么独自生活了许多许多万年，3900年前，野生玫瑰，也就是犬蔷薇，被人类驯化。她的第一张照片，在希腊克里特的蓝鸟壁画上。希腊人，罗马人，后来的埃及人，开始种植玫瑰，并且培育新的更好看的品种。公元前七世纪，腓尼基人制作了玻璃香水瓶，从玫瑰中能够提取精油制作香水，这是玫瑰的气味照片，现在仍然可以看到。玫瑰的第三第四第五张照片，埋在坟墓里。随死者埋葬的生前肖像上，玫瑰花冠栩栩如生。12世纪，人类培育药剂师玫瑰，最早的手绘玫瑰图，是一种艺术化的照片。当法国玫瑰和麝香玫瑰杂交成了四季开玫瑰被移植到意大利南部的时候，变成只有春天开了，因为热浪过猛限制了生长。叫做皮埃尔的法国人，为玫瑰绘制了各种各样的肖像，所以今天我们仍然可以看到她们在几百年前多么好看。还有，你见过包心玫瑰吗？第二朵花穿过第一朵花的花心，花萼突出，衍生为叶，又神奇又实用，她们可以制作成玫瑰油。

田那西一口气说了太多。脸都红了。久久笑嘻嘻地看着他。
他哽住，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又觉得很窘迫，只能暂时静下来，盯着那些热闹的拍照队伍看。

久久也看着。土拨鼠姑娘和田鼠先生，都露出无比幸福的表情。那甚至不是娇羞，那只是十分平静十分平静的美好。像是夏秋之交时的风。轻柔，似有若无，但是舒服得不得不，好似可以永久。

久久说，500年前，人类为玉米留下了照片。是张奇怪的照片，长得像个人，戴着长方形的帽子，有圆花，丝带和扣节，还穿着女性内衣。在照片出现不久，玉米们穿洋过海，跑到了世界的另外一边，阿拉伯人在伊比利亚半岛拿到了种子，并使玉米传到了埃及，以及东方。50年前，玉米家族就有了4000多个大族，要拍全家福，一张照片都不够。从500年前到50年前，到50年后，500年后，如果没有玉米照片，我们就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她如何繁衍，做出了多么大的改变来适应世界的变化，以及和其他的生物一起变化。

田那西点点头，觉得很开心。他不知道要怎么讲的话，久久都替他讲出来。
他说，我小时候，特别特别瘦，特别特别黑，有一次摔断了腿，在家里不能动，最远只能在院子里晒太阳，那时候我好无聊，就天天想，我以后，一定要去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啊。长大以后，每次看到那时候拍的照片，那个小孩都一副那种“我以后一定要出去”的表情。又倔强，又天真。一个月以前，我在冥王星，非常荒芜，我一个人在蓝海旁边拍照片。蓝海是冥王星最北的边界。我终于到了一个离家好远好远的地方，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拍到了自己很长很淡的影子，那是一副“我以后再也不要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的影子。小时候的照片，边缘都已经磨得起了毛了。现在的照片，留在电脑里，随时都可以看，新鲜如初。也不是什么好或者不好，只是觉得，真的，过了好久啊。
久久笑，突然故作正经地宣告说：通过两张代表性照片，你现在是一只成熟的土拨鼠了哦？她满脸都是揶揄。
田那西讪笑，不好意思地继续走。
没有那些留下来的不管什么时候都生涩矫情稚嫩的痕迹，你怎么知道发生过什么呢？你怎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你怎么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想象呢？你拿什么纪念那些想记得或者已经不想记得的时间呢？你会忘记的，你会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的，但是有些东西会提醒你，鞭挞你，催促你，让你哭和笑，让你继续跑向远方，或者从远方跑回来。

我们还没有一起拍过照片呢，久久说。
那……要去拍吗？你不是怕拍得不好看吗？田那西有些迟疑。
唔。那个嘛。5年后，50年后，怎么看都会好看的，再丑，脸也圆，也觉得好想捏哦。
田那西就大笑，点点头，嗯，我们去拍一张照片吧。一点要拍一张圆鼓鼓的丑脸哦！

（注：图片出自皮埃尔-约瑟夫·雷杜德的“Les Roses”图谱）

土拨鼠系列故事：

土拨鼠日记：萍蓬草

土拨鼠日记2

土拨鼠日记3

土拨鼠日记4：穿越时空

土拨鼠日记5：花和叶子和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