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石守护者石头人:偷唱“黄歌”的岁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21:14:19

偷唱“黄歌”的岁月

(2011-06-28 19:42:36)

在那个文化枯竭、生活乏味的岁月里,像细细泉水一样滋润我们青春荒芜心田的,还有那些优美的外国歌曲。师哥有一本《外国民歌200首》,不知他从哪里搞到的,里面的歌词深深地吸引了我们。大家竞相传看、传抄、传唱、传吹(口琴)。许多师兄弟都争着与他交往,跟他套近乎拉关系,为的是把书借走抄一夜。

那本书是1958年5月由音乐出版社出版的,64开的袖珍本。1960年还出版了《外国民歌200首续编》。1966年在灭绝文化的文化大革命中,几乎全被销毁。2001年得以再版。这是建国以来唯一出版的一本系统介绍外国音乐的音乐普及读物,在那自我封闭和自我膨胀的年代弥显珍贵。30后、40后、50后直到60后的乐迷,大都由它引进音乐殿堂的大门,足足影响了四个年代的年轻人。

直到如今师哥还保存着那本早已发了黃的《外国民歌200首》,他说,如今每每翻起,还不免会回忆起那“阳光灿烂的日子”,生出许多感慨。

《外国民歌200首》里有不少苏联歌曲,其中有几首是我非常喜欢的经典歌曲。朋友之间传唱,不用费劲儿就把它们都学会了。这些都是我们只要听一遍,就永生难忘的歌曲。它们是:《喀秋莎》、《小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红莓花儿开》、《山楂树》等。

这些在历史长河中永不磨灭的歌曲,歌词、曲调、旋律都堪称完美。它们是伟大的苏联民族深厚文化的精华。多年来,这些优美的苏联歌曲常常在我心中回荡,很多歌词都烂熟于心了。“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卡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姑娘唱着美妙的歌曲,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鹰,她在歌唱心爱的人儿,她还藏着爱人的书信……” 这是《喀秋莎》的歌词。“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这是《小路》的歌词。

好听的歌曲还有《鸽子》、《红河谷》、《深深的海洋》等。我当年第一次在同学家听唱片时,大白天拉上窗帘,门窗紧闭,还不敢开大声,听的就是《鸽子》和《深深的海洋》。

还有一首《可爱的家》,我最喜欢的几句歌词是:“当我漫游在荒野上,凝望天边月亮,好像看见我的母亲把爱儿思念。她正站在茅屋门前,也望着月亮,那家门前的香花我再也看不见……”

青山区夏日的月亮总是又大又圆又皎洁,我常常对着这样的月亮,借着这样的歌词抒发对母亲和家的思念之情。

不过,我那时候还不懂得“苦难”的含义,和哥们们一样,高兴时常常唱“喀秋莎”,不顺心倒霉时大唱“三套车”。

有时我往工地上拉车送料,快到晚餐时又饿又累,就会喊一嗓子:“你看吧这匹可怜的老马,它跟我走遍天涯,可恨的老财就要把它买了去,今后的苦难在等待着它……”

有时拉车拉不动了,就会垂头丧气地唱起:“茫茫大草原,路途多遥远,有个马车夫,将死在草原……”

我特别喜欢一首叫《山楂树》的俄罗斯歌曲:“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水面上,暮色中的工厂在远处闪着光……”,歌词大意是说两个青年同时爱上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也觉得他们俩都很好,不知道该选择谁,于是去问山楂树。

这些歌的曲调和旋律都是那么激情洋溢、优美动听。无论是激昂的、忧伤的、热情的还是悲哀的,都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音乐魅力,能让人的心一下子就融入其中。

后来就因为唱这首《山楂树》,我被扣上了“大唱黄色歌曲”的大帽子。支部书记说:一个姑娘怎么能同时爱上两个小伙子?纯粹是女流氓!

在那个年代,在很大程度上,黄色就是爱情,爱情就是黄色。在那时,除去极少数手抄本以外,黄色小说就是里面有爱情描写的小说,这听上去很夸张,但不幸是事实。

1969年我还在包头二电厂扩建工地上受苦。正当大革文化命中,狠批“封资修”的风声正紧。一天晚上我和景柏岩骑车去包钢苗森的宿舍。苗脸带神秘地悄悄对我说:“给你们听几张唱片” 。然后,他把窗帘用被子挡上,把灯关掉,点上几乎像萤火的蜡烛。于是,在昏暗中,我们听到了印度电影《流浪者》里的插曲《拉兹之歌》和《丽达之歌》。音乐声深沉地悠悠升起,神圣而恢宏,充满整个房间,绕樑不绝,使人感到荡气回肠,我们三个人都倒卧在床上,闭着眼静静地欣赏,我当时的感觉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彻底地被慑服了。

后来才知道,苗森喜欢音乐在单位里是挂上号的。因此,那晚上请我们欣赏唱片,他是冒着很大风险的。

老苗还吹得一手好口琴,尤其是《拉兹之歌》,难度极大,那时,我佩服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当时,在四人帮严密控制下,人们连说话都很谨慎,哪敢随心乱唱那些老歌呢,我们也只能躲在密室里偷听、偷唱这些“禁歌”,因为一旦东窗事发,立马就会被扣上沉迷于“靡靡之音”“不良青年”的大帽子。

当然我们年轻人有时候发起疯来也会不顾一切的,晚上聚在一起,高兴时常常唱“喀秋莎”,不顺心倒霉时大唱“三套车”。法不责众,领导常常也睁一眼闭一眼。

有一天晚上我们喝了点酒后,十几个年轻人聚在一个大房间里乱吼一通,那时老景有一把小提琴,不知谁还有一支黑管,突然老景拉起了《地道战》里日本鬼子进村的配乐,吹黑管的哥们配合,一群年轻人突然疯了起来,一边唱,一边整齐划一地跺地板,直跺的地动三摇,幸亏书记出差不在,否则又会被骂个狗血喷头。

不知何故,那时大家谁也不喜欢唱“红歌”。为什么唱“红歌”非得鼓励、教诲?唱“黄歌”就能无师自通?即便眼下唱“红歌”也得精神鼓励加物质刺激,比如统一制装、唱完管饭,否则还是不能吸引住人。值得心理学家、哲学家们好好探究一番。

历史总是这样充满讽刺,历史其实也极不负责任,颠倒黑白,出尔反尔,此一时彼一时。今天的美好,明天可能就是丑恶。人性的恶魔,有时被关住,有时又被放出来。荷尔蒙制造了种种美好,也制造着种种恶端。所以人才会感伤,会有那么多的苍凉和哀愁。

在邓丽君的歌曲中,所有的美好和情爱,都笼罩在一片“白雾茫茫”之中:“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我虽然老了,听起来就想哭,尽管没有眼泪。

世界各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民歌,它不但可以经受时代和历史的筛选而长存,更能够跨越国家和民族的疆域而远播。茫茫世界,纵然远隔千山万水;作为人,人性是相通的,人心是互相回应的。各民族、国家、地区的优秀民歌,都蕴含着人民的愿望和心声。外国民歌也是如此。 

听这些歌曲的时候,只是觉得非常好听,到底为什么好听,说不清楚。后来我明白了,因为这些歌词里有景有情,就是我们现在说的人性化的东西。另外,这些歌的旋律都很抒情、优雅,很多都带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和浪漫,这也是让我们那个年龄段的人非常心动的东西。尤其在那箭拔弩张,到处都充斥着硬梆梆的革命口号,整天都紧绷着阶级斗争弦的那个非常压抑的时期,我们苦涩的青春岁月是多么需要这些感情丰富、优雅浪漫的歌曲来浇灌我们干枯的心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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