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杀机 怎么杀屠夫:流水线上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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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线上的青春

类别:感悟生活  作者:枫雪  [个人散文集] 日期:2011-10-13 21:58:59 编者按:在外工作,远离家人,在这样的环境中是寂寞的。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去做,在这十米的流水线上,更多的是我们劳动的汗水。但是终究还是有属于自己的乐趣,只要我们坦然积极地去面对。三个不同的地点,三段相似的工作,让我们看到作者一路之中的辛苦。  东莞:其实也有眼泪
  青春湛蓝如洗的天空,飘动着我没有杂质的梦想。干净的阳光透过校园茂密的梧桐树,洒落在我的白色衬衫上,在此告别长发飘飘的女孩,梧桐树和凤凰花的懵懂情结也与我也不再有关。那个午后,班长送我走到清水江大桥上,直到天边的夕阳下沉才挥手道别。从此,我的学业结束了,当我背起行囊南下广东时,我十九岁。
  我南闯的第一站是广东东莞,这座依靠加工制造业发展起来的城市,有“东莞塞车,世界停产”的说法,可见东莞是多么的繁华和热闹。对于初出茅庐的我来说,就像是人间天堂。我整整在厚街汽车站门口沉醉了十分钟,张开双手欲想拥抱这座城市的蓝天。也因为我久久站立在车站门口的原因,招惹来了黑中介的人事员,那人说他们要招送货员,月薪1500另加奖金和生活补贴,抵挡不住诱惑的我还是在厚街汽车站门口的黑中介买下了一份工作,交钱时中介经理给我开了一张收费发票,还满脸笑颜的说等发工资了这些钱凭发票可以退还,接过他手里的发票,汽车就把我带到了虎门怀德,司机把我们同行的几个人优先送进了银辉玩具厂。晚上,尽管我在厂门口那个即将转让出去的店铺,用最低的价钱买了所需的生活用品,身上的钱还是花光了。没有了钱,也只能随遇而安了,在举目无亲的城市,我终将是无依无靠的。睡在宿舍生锈的铁架床上,我和宿舍的人聊了起来,他们说进厂根本不要交什么费用。我说那怎么我要交呢?湖南男子说你们一定是进入黑中介,那些人专门骗钱的。过后我一直心存侥幸的想,幸好当时黑中介没有把我们送进黑厂或者卖猪仔似的卖给了不法商贩,要不我真的掉进了火坑,诚心的感激那个司机。
  在玩具厂我被安排到装配部,开始了我的流水线生活。流水线如东莞的车水马龙一样,不停歇的奔流。在那短短十几米的流水线上,来自天南地北的打工族就是靠着穿流在面前的玩具来养家糊口,每天用成千上万的玩具和十几个小时的上班时间来维持捉襟见肘的生活的。他们总是有说有笑,而且每个人都有着不同梦想,要么开个快餐店,要么开个杂货店,虽然梦想很“小”,但是他们得在流水线上日以继夜的去实现。也许他们真的在流水线上运筹帷幄,等到有了资本,自己也去当个小老板吧。上班的第一天,坐在我对面的河南大哥就对我说他要在广东开个包子铺。而刚出校园的我,什么都不会做,第一次拿电烙铁还不小心被烫伤了手。看到流水线上车流一样的玩具堆积在我的工序,坐在我后面的一个湖南女孩说我笨手笨脚的。看到我堆机多了,助理员马上跑过来帮忙,而且教我一些方法,有时候组长看不顺眼也大叫说快一点啊。在同事们的催促下,在自己的手忙脚乱和助理员的帮忙中,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第二天早早的起来,吃过早餐就往车间走,去做好工作前的准备,上班不久,我慢慢的适应了工作,做的也比较快一些,那个湖南女孩也不再抱怨我做的慢,而且笑着说我进步得挺快的,要我继续加油。坐在旁边的几位大姐也给我打气,从此我便步入了流水线的生活。每天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从流水线上抓起一个玩具,打好螺丝,放到下个工序,直到下班铃响,大家都蜂拥似的的奔向饭堂,吃完饭又急急忙忙的跑回车间,争取在30分钟里能睡个小觉。因为接下来有的努力奋斗四个小时。
  在繁忙的流水线工作中,我们最期盼的是配件欠料或者没有订单。这样我们就可以不用加班。公司外面是一个广场,每天晚上都有很多人在跳广场舞,有时候还有一些公司来做宣传活动,我们就可以免费的看到精彩的表演。大家最高兴的还是有人来审厂,这样就只要一部分的同事上班,公司就会送我们到电影院去看一整天的电影。放元旦假时,我和同学去了虎门炮台,当年林则徐就是在这里抵制鸦片,开启了轰轰烈烈的“虎门销烟”。那个下午的阳光折射在我的脸上,海风吹起我的长发,我在虎门大桥下留下了在异乡土地上的第一张照片。虽然这些只是短暂的快乐,但我还是慢慢的热爱上了流水线的生活,每天按部就班,每个月都能拿得到比想象中都还要多的工资,然后在小市场的夜市里吃麻辣烫,开始学会喝啤酒。小市场里有个旧书铺,有各种杂志和文学书籍,而且价格很便宜,每次我都会买上几本带回宿舍,待工作之余慢慢的品读,日子长了,我慢慢的体味到一本叫《江门文艺》的杂志里头,写的都是我们打工族的生活故事,主人公和我们一样怀揣着梦想,在异乡的土地上挣扎或者彷徨,后来打拼出一片自己的新天地,我渐渐的喜欢上了《江门文艺》,每次去买书,我都特意的要老板给我多带些来,老板每次都欣然答应,有书作伴的日子不再寂寞。
  在我们组四十多个人中,数我最矮,看着我个子矮小和一脸的还带着校园的稚气和纯真,同事们都称我是小孩子,有些大姐还问我有没有16岁呢?怎么这么小就出来打工了!我的孩子都还在学校上学呢。我只是笑笑,然后埋头做事,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不上学的原因。有一天我和同学丛城走到厂门口,我们用家乡话交谈,走在我们后面的一个男孩也用家乡话和我们说起来,谈话间了解到,他和我们同一天进厂,而且还是和我们坐同一班车来到东莞的。他说他叫裕,也在装配部。每次下班我都和裕一起去吃饭,还在工作之余聊些打工的生活故事。裕成为了我来到异乡的第一个朋友,2008年的春节我没有回家,春节前夕,裕叫我去他家吃饭。那一夜,我们都喝着裕的兄度从家里带来的米酒,后来喝醉了,裕送我回宿舍时,还给我买了一瓶水,说我在夜口渴能喝,躲在虎门寒冷的冬天,我的热泪还是在冰冷的被窝中淌了出来。
  2008年的春天,乍暖的阳光已经替代了冬日的寒意和工厂的萧条,回家过年的人们潮涌一般的流向各个城市和工业区,有一个晚上,我出去逛街遇到治安队的队长,队长问我要暂住证,我问厂牌行不行呢?然后把厂牌拿给他看。队长说你是玩具厂的啊,走吧走吧,没事了,还特意交代我要注意安全。躺在南方乍暖还寒的草地上,我萌生了一个念头,辞去流水线的工作,去中山投靠我的同学,同学在手机里告诉我他们公司不做流水线。而且福利待遇也不错。在上司的挽留和老乡的惋惜中,我还是以一个月工资作为代价,自离出了玩具厂,当我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到玩具厂大门口保安亭办完了离厂手续,走在进入公司的那条笔直的小巷时,阳光正洒落在虎门的小镇上,天空湛蓝如洗过一般,干净而没有任何杂质,那是我向往的天堂么?
  可能是因为长期在阴暗的流水线上工作的原因,折射下来的阳光竟然有些刺眼。我眯着双眼走出了玩具厂的小巷,心里默默的想着自己终于要摆脱流水线的生活了,我在南城汽车站买了去往中山小榄的汽车票,我又一个人从异乡走向异乡。我想,我的那些可爱的同事和给过我帮助的朋友们,他们沐浴在“新莞人”的荣光里,一定会过得更好。
  
  菊城,你不要为我哭泣
  在小榄车站,我的同学杨水波放弃了上夜班中午的睡觉时间来接我,我和杨水波从初中毕业之后就没有见过面。他把我带到了他所在的线路板公司,说明天早上带好证件笔和纸去公司门口应聘,然后就匆匆忙忙的跑去上夜班了。
  线路板公司旁边就是横琴河,河对岸就是中国名牌产品欧普照明的生产基地。我觉得傍水而居的城市都是美好的,总是流动着永不磨灭的文明,船儿们不时的从公司旁边经过,消失在黄昏的薄暮里,乡愁会在水的波纹里跳动,我突然有些想家。走在工业区的市场里,这里有商场,当然还有一个廉价的小书铺。
  在线路板公司,我被意外的安排到了QC部,虽然是QC,但我主要是负责前工序出货给QC部的接收工作,在我收的线路板中得保证不能有废品,过期品和不良品,各种报告或者需要做实验的废品一样都不能少。我工作的地方有一张豪华的工作台,一个英文的电脑终端和记录各种报告的笔记本,自从老员工走了之后,我就成为了负责人。每天负责收线路板,点数,核对后就在笔记本上做好记录,在流程卡上盖上自己的专用章,然后在终端入数,公司的电脑上马上就有显示。没事做的时候我就在工作台上写写画画,有时候就去找一些同事说话,也常常有同事聚到我的工作台来聊天,很是自由。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上半个月的夜班又上半个月的白班,一个月就过去了。我对自己的工作逐渐的熟练,便有更多的时间,有时候想去帮助其他同事,上司总是说你还是在你的岗位上休息吧,在那里坐着都行,我找来了废弃的文件,背面是没有打字的,我在上面开始规划我的人生。
  自从我或者说因为我们这一代人来到线路板公司之后,公司便决定放法定假了,听老同事说,以前公司都不放法定假的,法定假上班有三倍的工资,很多人都愿意上班。也许是因为新生代农民工的“介入”,公司还是放宽了政策去满足他们的需求,虽然如此,还是有很多刚加入我们的新同事刚上班一天就走了。原因很简单,因为公司上夜班,而且吃的很差,很多新生代农民工都受不了。看着来了又走的那些同事,我也有了想走的念头,毕竟年少轻狂的我也需要无悔的青春,可看到好几个同事在公司一做就是十几年,也许这也是一种坚持和信念吧。我的组长和主管就是做了十多年的,他们对我说:离开这家厂,去哪里都是一样的,说不定出了这家厂,可能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他们说的这些话,后来论证了一个事实,2008年年底金融海啸从美洲刮来,很多公司都提前放假或者停产了,而我依然能安心的在公司里上班。由于公司主要是靠出口为主,订单减少,每个月都会放几天假,在这半饥饿状态下的广东,迎来了又一年的冬天。就在这个冬天,我遭遇了爱情。一个来自湘西的女孩走进了我的生活。当橘色的阳光带着冬日的寒冷洒落在这座小城,冰冷的街上只有稀疏的行人和低迷的落叶,两个流落他乡的孩子便牵着手依靠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两个人每天一起去上班,当我每次下班回来,房间里的灯都是亮着的,每次看到亮着的灯光,心里总的感觉到一阵阵的暖流袭上来。吃完女友做的杂酱面后,我便走进冲凉房去把两个人的衣服洗好,睡觉之前信手在床头拿来一本书来翻读,一页一页的翻开着我们的岁月。女友说:虽然我们没有怎么上过学,但是现在的日子有书作伴,也挺好。安静的日子,让我对生活有了更多的思考,我开始重新拿起笔来记录自己的生活,我的处女作《青春在异乡流浪》在杂志上意外的发表了,后来又在我钟爱的《江门文艺》上发表了《漂泊路上亦安身》一文,高兴之余,还有以前的一些同事给我发来祝福的短信,之后我也向一些刊物和公司的内刊投稿,过着有文字相伴的打工生活。
  我们的地下恋情,是在女友的母亲给他介绍对象时家里人才知道的,虽然我们相恋半年了,但是女友的母亲还是执意要女友回家相亲,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们的爱情生长的土地,平凡而贫瘠,因为的我贫穷对方的家里人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的。从那天起,女友的母亲隔三差五的打电话催促女友回家相亲,女友没有回家去,那年的春节,我们拥挤在出租房里过了春节,后来的日子便逐渐的安静了,女友的也不再过问我们的事。直到2010年,女友突然对我说:亲爱的,我回家了,回去订婚,这次我的无名指上就要戴着他送给我的戒指,也许我会带他来中山的。面对这样的一个晴天霹雳,那一夜,女友给我倒上了三杯啤酒,等我喝完,竟然醉了,冰冷的泪水流了下来。我们两年来的感情,原来还是抵不过现实的冲击,活生生的把我鞭打得遍体鳞伤。
  女友从家里回来时,却是孤身一人,他对我说拒绝了那个男人。心灰意冷的我辞去了线路板的工作,离厂时,我给公司内刊编辑部的老师发了个信息,老师说你走了真可惜。那时我已是内刊的通讯员,而且参与内刊的设计和编辑。女友陪我在小榄的大街小巷走了又停,去逛最后一次两年来我们经常去的地方,买我们喜欢吃的东西,哭了又笑了,两个相爱的人在此即将离别。分手那天,女友在小榄车站给我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然后给自己买了一张走向异乡的车票。我们就在这个人声嘈杂的车站,拥抱,然后永别。  
  
  灯都,找回迷失的梦想
  回到云贵高原的东部,在贫瘠的土坡上我终究找不到可以扎根的土地。山坡下五彩的梯田,稻浪在阳光下特别的柔美,苗族的吊脚楼在炊烟下依然叹息着贫穷的困扰。我决定再次南下。而这次的南下,我又一次选择了中山,进入了灯都古镇的一家照明公司,每天站在公司宿舍楼的阳台上眺望,对岸就是我曾经爱情开始和结束的城市,也是我把梦想拾起又遗失的城市。
  在照明公司,我又一次走进了流水线的生活,又开始了面朝流水线背朝灯管的工作。在流水线上生产的照明灯一件都有十几公斤重,要是做不过来堆灯就得摆动整个灯体,而且每天都是站着工作,车间里只有几个拼命摇着头的大风扇,吹过来的风带着高温机器散发的滚滚热浪,本来不是很热的我突然间就汗流浃背,流水线的热火朝天,一天下来疲惫不堪。几天后,我的手上和身上都长了痱子,想去公司医务室拿些药,可医务室里里面除了一个值班的工作人员,什么药品都没有。偌大的一个公司,打着医务室的“旗号”,竟然连最基本的药品都没有,看到工业区里连个药店都没有,想到过去的那些公司,医务室里的药品都是免费的,还有专业的医生,心一阵寒冷。晚上睡觉时,嘈杂的员工宿舍里还有臭虫,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臭虫们就爬出来到处乱跑,像吸血鬼般的爬到身上吸血,弄得人睡不着。公司一个月只杀虫一次,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每餐吃着黄米饭,下饭菜不是豆腐豆芽,就是鸡蛋土豆,加上长毛的猪肉炒的辣椒和水煮白菜。因为睡眠不足,吃的不好,每天还在30多度的高温环境中工作,汗水在流水线上摔成八瓣,一个月下来我明显瘦了十几斤。好在公司有固定的星期六放假,一个月只上25天班,而且工资是计件制,多劳多得还是让我对这份工作充满的激情。
  每天下班后,我都会和我以前的同事聚在公司旁边的那家士多店门口,买些花生,开一瓶啤酒,在月光下聊些关于梦想的事情。在这样的工业区,吃夜宵的拍档都很少,我们也想去卖些夜宵瓜果之类的赚些外块,只是工作时间不允许,我们还是没有做,梦想也能是梦想。每天我只能呆宿舍里看电视,或者翻开教程书来阅读,回忆着自己走过的路。如果当年没有辍学,现在我也该大学毕业了,沉湎在过去的悲伤中,我的梦想迷失在这座城市森林中。也许是因为悲伤,才会选择流浪吧。而作为80后的我,流浪的路上又该何去何从呢?
     后来公司在宿舍安装了空调和免费宽带,住宿条件得到了提高,而且臭虫也没了。我决定从悲伤中走出来,低价接手了一台二手电脑,利用时间去学习和查找资料。每当星期六或者不加班的晚上还去市场摆地摊,卖些女孩子用的装饰品,而且代理了在衣服或者杯子上印制个性照片或者LOGO的业务,由于很多人都觉得新鲜,生意很不错,虽然有时候顾客只是过来问问,我也觉得很欣慰。在不断的积累经验中,我对自己的明天充满了自信。
  从此,在流水线上,我开始筑起了梦,我想在未来的几年中开一家自己的店,就不必再为生活颠沛流离,不再挣扎在流水线上。我想起了刚出来那年河南大哥说的话:有些梦想,我们只能在流水线上实现,只能靠流水线来实现。
  或许你会问我们的青春有多长?现在我只能说我们的青春只有十米,在这十米的流水青春中,日复一日年又一年,流走的不只是我的青春,也流走了我的爱情。但是有些梦想,真的只能靠流水线去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