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姿小时候:明太祖朱元璋军事论述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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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己亥春正月乙巳,太祖既抚定宁越,欲遂取浙东未下诸郡,集诸将谕之曰:“仁义足以得天下,而威武不足以服人心。夫克城虽以武,而安民必以仁。吾师比入建康,秋毫无犯,故一举遂定。今新克婺城,民始获苏,政当抚恤,使民乐于归附。则被未下郡县,亦必闻风而归。故取天下以不杀为本,吾每闻诸将下一城、得一郡,不妄杀人,辄喜不自胜。盖师旅之行,势如烈火,火烈则人必避之,故鸟不萃鹰鸇之林,兽不入网罗之野,民必归宽厚之政。为将者能以不杀为心,惟国家之利,在己亦蒙其福,为之子孙者亦必昌盛。尔等从吾言,则事不难就,大功可成矣。”
2. 癸卯九月壬申,太祖平陈友谅还,告庙饮至,论功行赏,赐常遇春、廖永忠田,余将士金帛有差。因与诸将论鄱阳之战。诸将请曰:“自古水战,必得天时地利,乃为可胜。若周瑜之破曹操,因风水之便,乃能胜之。陈友谅兵据鄱阳,先处上流而待我,是得地利矣。况我劳而彼佚,今胜之,诚未喻也。”太祖曰:“汝不闻古人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陈友谅兵虽众强,人各一心,上下猜疑。矧用兵连年,数败而无功,不能养威俟时。今日适劳于东,明日又驰骛于西,失众心也。夫兵贵时动,动则威,威则胜。我以时动之师威不震之虏,将士一心,人百其勇,如鸷鸟搏击,巢卵俱覆。此所以为吾破也。”诸将皆叹服。
3. 十二月戊午,太祖阅武于鸡笼山,还,坐西苑,召指挥华云龙等谕之曰:“今日所阅骑士,汝能知其数否?”对曰:“不知。”太祖曰:“阵势或圆或方,或纵或横,敛合布散,悠往忽来,使人莫测。善用兵者,以少为众,以弱为强,逸己而劳人,伐谋而制胜。运乎阴阳,行乎鬼神,虽有勇者莫能施其力,智者莫能用其谋,斯为妙矣。大抵两敌相对,在审其强弱,识其多寡,以正应以奇变,奇正合宜,应变弗失,百战百胜之道也。汝等其识之。”
4. 甲辰二月己巳,句容儒土戎简见太祖,与语及陈氏之事,简曰:“主上向者败陈氏于九江,其众既溃,何不乘胜直抵武昌,而乃引还?今虽克之,费力亦多矣。”太祖曰:“汝儒者,岂不闻覆巢之下有完卵乎?况事有缓急,兵贵权宜。当陈氏兵败,我岂不知乘胜以蹴之?《兵法》曰:穷寇勿追。若乘胜急追,彼必死斗,杀伤必多,吾故纵之,遣偏师缀其后,防其奔逸。料彼创残之余,人各偷生,喘息不暇,岂复敢战?我以大军临之,故全城降服。一者我师不伤,二者生灵获全,三者保全智勇,所得不亦多乎?”简大悦服。他日,太祖与诸将论用兵方略,因谓请将曰:“汝等非不善战,然临事决机,智或不足,宜亲近儒者,取古人之书,听其议论,以资智识。前者戎简所言,吾虽非之,然当时将校亦有劝我邀之下流,而以全师蹙之武昌,贼众可以全获。军中皆以为奇谋,不知简亦能言之。然皆非吾意也。汝等当思之,勿以吾不用简言而遂轻儒者。”
5. 甲辰五月丙寅,太祖谕诸将曰:“汝等所统军士,虽有众寡不同,要必皆识之,知其才能勇怯何如?缓急用之,如手足相卫,羽翼相蔽,必无丧失。若但知其名数。不识其能否,猝临战阵,何以应敌?且人家有僮仆,亦须知其能否。矧为将率而不知士卒,可乎?夫能知人,则勇者效力,智者效谋,鲜有不尽心者。苟一概视之,则勇者退后,而智者韬策矣。汝等其识之。”
6. 乙巳春正月乙酉,太祖将经理淮甸,亲阅试将士,命镇抚居明率军士分队习战,胜者赏银十两,其伤而不退者亦勇敢士,赏银有差。且遍给酒馔劳之,仍赐伤者医药。因谕之曰:“刃不素持,必致血指;舟不素操,必致倾溺;弓马不素习,而欲攻战,未有不败者。吾故择其汝等练之,今汝等勇健若此,临敌何忧不克?爵赏富贵,惟有功者得之。”顾谓起居注詹同等曰:“兵不贵多而贵精,多而不精,徒累行阵。近闻军中募兵多冗滥者,吾特为戒之,冀得精锐,庶几有用也。”
7. 辛丑,命千户夏以松守临江,张信守吉安,单安仁守瑞州,悉属江西行省节制。将行,太祖召以松等谕之曰:“汝皆吾亲故有功之人,故命以专城之寄。夫守一郡,必思所以安一郡之民,民安则汝亦安矣。昔者丧乱,未免有事于征战。今既平安,在于安辑之而已。凡守城者,譬之守器,当谨防损伤。若防之不固,致使缺坏,则器为废器,守者亦不得无责矣。吾不以富贵而忘亲故,汝等勿以亲故而害公法。庶几上下之间,恩义兼尽,生民享安全之福,汝等亦有无穷之美矣。”
8. 九月丙辰,太祖谕诸将校曰:“近平章常遇春克襄阳,军还之日,极称先锋张焕勇智兼人,小心畏法,
9. 予闻甚喜。若其始终如一,不易所守,异日用将一军,未尝不可。大抵人有才能者,不失于粗鄙,则失于骄蹇。若焕既有如是之能,而小心畏法,此其所以可喜也。汝等当壮盛之年,正当发奋以取功名,岂可碌碌,随众进退?我之用人,一善皆录,不掩其能。毋谓杂处于众人之中而我不汝知。譬如良金在沙,而淘者识之;美玉在璞,而琢者取之。若果能建立奇勋,即有超人爵赏。苟畏怯无能而希慕赏功,犹不稼穑而欲望有秋,其可得乎?”
10. 丙午四月癸亥,淮安降将梅思祖等至建康,太祖谕之曰:“汝等多故赵均用部曲,往往皆授重名。继归张氏,复食其禄。今来归我,宁无旧主之思乎?”诸将对曰:“草昧之际,诚欲择豪杰以自附。今幸去彼而从主上,犹出昏暗睹天日,岂敢有反覆耶?”太祖曰:“汝岂真知我之可附哉?”
11. 诸将曰:“臣观主上豁达大度,英明果断,推赤心以任人,辍衣食以赏士,令行禁止,真命世之主。臣等诚得所归。”太祖曰:“尔等既无二心,当戮力建功,以保富贵。”诸将皆顿首谢。
12. 七月丁未,太祖以淮安诸郡既平,遂议讨张士诚,召中书省及大都督府臣,谓曰:“张士诚据姑苏,数侵扰吾,近皆为吾境内之寇,不可不讨。诸公其熟计之。”右相国李善长对曰:“张氏宜讨久矣。然以臣愚观之,其势虽屡屈,而兵力未衰,土沃民富,又多储积,恐难卒拔,宜候隙而动。”太祖曰:“彼昏淫益甚,挑衅不已,今不除之,终为后患。且彼疆域日蹙,长淮东北之地皆为吾有,吾以胜师临之,何忧不拔?况彼败形已露,何待观隙?”徐达进曰:“张氏骄横,暴殄奢侈,此夭亡之时也。其所任骁将如李伯升、吕珍之徒,皆龊龊不足数,徒拥兵众为富贵之娱耳。其居中用事者,黄、蔡、叶三参军辈,迂阔书生,不知大计。臣奉主上威德,率精锐之师,声罪致讨,三吴可计日而定。”太祖喜顾达曰:“诸人局于所见,独尔合吾意,事必济矣。”
13. 八月辛亥,命中书左相国徐达为大将军、平章常遇春为副将军,帅师二十万伐张士诚。太祖御戟门,集将佐谕之曰:“古人立大功于天地间者,必因其时以立其志,如伊尹佐汤以伐桀,吕望佐武王以剪商,皆得其时,而志在于天下苍生也。自大乱以来,豪杰并起,所在割据称名号者不可胜数。江南乱雄,西有陈友谅,东有张士诚,皆连地千里,拥众数十万。吾介乎二人之间,相与抗者十余年。观二人所为,其志岂在于民?不过贪富贵、聚渊薮、劫夺寇攘而已。友谅败灭,独士诚据有浙西,北连两淮,恃其强力,数侵吾之疆场。赖诸将连岁往讨,克取两淮之地,今惟浙西姑苏诸郡未下,故命卿等讨之。卿等宜戒饬士卒,毋肆虏略,毋妄杀戮,毋废丘陇,毋毁庐舍。闻张士诚母葬姑苏城外,慎勿侵毁其墓。汝等毋忘吾言,诸将帅务在辑睦,勿纵左右欺凌军士。凡为将之功,必资士卒,善抚恤之。大抵克敌者必以成功为效,树德者必以广恩为务。卿等勉之。”诸将皆再拜受命。
14. 吴元年七月戊寅,太祖谕诸将曰:“兵以地乱,非为乱也。若假兵以逞志,仁者所不为。曩者元季兵兴,群雄角逐,恃威凭陵者非止一人。其间有以货财而贪戾者,有以声色而淫暴者,有因仇雠而报复者,有因忿怒而加诛者。提兵奋旅,求快意于一时,而不知伤人害物,有不胜其荼毒。朕往往行师之际,必申严号令,以戢贪暴。汝等从事征讨,宜体此意。若曹彬、曹翰之事,可为劝戒矣。吾尝以此谕徐达为将之道,虽务威严,要之以仁爱为本。达能听吾言,攻城下邑,不肆杀戮,可谓善将矣。汝等其勉效之。”
15. 九月甲戌,命参政朱亮祖帅浙江衢州、金华等卫马步舟师(讨)方国珍。太祖曰:“方国珍鱼盐负贩,呰窳偷生,观望从违,志怀首鼠。今出师讨之,势当必克。彼无长策,惟有泛海遁耳。三州之民疲困已甚,城下之日,毋杀一人。”于是亮祖顿首受命而行。
16. 戊子,太祖御戟门阅试将士,因谕千户赵宗等曰:“军士行伍不可不整,进退不可无节。虽营庐舍,亦必部伍严整,遇有调发,易于呼名,不致失次。自今居营者必以总旗为首,小旗次之,军人又次之,列屋而居。凡有出征,虽妇女在家,亦得互相保爱。临敌之时,亦如前法。居则部伍不乱,行则进退有节。加之将有智谋,不战则已,战则必胜。”复简阅骑士弓弩,各为部分,谕之曰:“汝等知弓力乎?其力但能至百步,百步之外,又加五步焉,不能入矣。故善射者求中于百步之内,则弓无败折之患。驭马亦然。其力能至百里,百里之外,加十里焉,则马力疲矣。故善驭马者,常使其力有余而不尽,则马无蹶伤之失。况攻战之际,马力居多,平原旷野驰骋,上下无不从志,克敌追奔,所向无前,皆在马力。若不善于调养,使其力乏,则临阵之际必至败事,无以成功矣。”因下令将士不得私乘战马及载他物,违令者罪之。
17. 十月甲子,命中书右丞相信国公徐达为征虏大将军、中书平章掌军国重事鄂国公常遇春为征虏副将军,率甲士二十五万,由长淮入大河,北取中原;中书平章胡廷瑞为征南将军、江西行省左丞何文辉为副将军,率吉安、宁国、南昌、袁、赣、滁、和、无为等卫军,由江西取福建;以湖广参政戴德随征湖广;平章杨璟、左丞周德兴、参政张彬,率武昌、荆州、益阳、常德、潭、岳、衡、沙等卫军取广西。太祖召诸将谕之曰:“征伐所以奉天命、平锅乱、安生民,故命将出师,必在得人。今诸将非不健斗,然能持重,师有纪律,战胜攻取,得为将之体者,莫如大将军达;当百万之众,勇敢先登,摧降陷阵,所向披靡,莫如副将军遇春。然吾不患遇春不能战,但患其轻敌耳。吾前在武昌,亲见遇春才遇数骑挑战,即轻身赴之。彼陈氏如张定边者何足称数?尚据城指挥,遇春为大将,顾与小校争能,甚非所望,切宜戒之。若临大敌,遇春须领前锋,或敌势强,则遇春与参将冯宗异分为左右翼,各将精锐以击之。左丞薛显、参政傅友德,皆勇略冠诸军,可各领一军,使当一面。或有孤城小敌,但遣一将有胆略者,付以总制之权,皆可成功。达则专主中军,策励群帅,运筹决胜,不可轻动。古云:将在军,君不与者胜。汝等其识之。”又谓达曰:“门外之事,汝实任之。兹行必自山东次第进取。山东,古云十二山河之地。师行之际,须严部伍,明分数,一众心,审进退之机,适通变之宜。使战必胜,攻必取。我虚而彼实则避之,我实而彼虚则击之。将者,三军之司命,立威者胜,任势者强。威立则士用命,势重则敌不敢犯。吾尝与诸豪杰并,观其取败者,未有不由威不立而势轻也。汝其慎之。”谕友德曰:“此行汝当努力。昔汉高祖与项羽争衡,彭越宣力于山东,今用师自山东始,汝其勉之。”谕廷瑞曰:“汝以陈氏丞相来归,事吾数年,忠实无过,故命汝总兵往取福建。何文辉为尔之副,湖广参政戴德从汝调发。二人皆吾亲近之人,勿以此故废军政。凡号令征战,一以军法从事。吾昔微时在行伍中,见将帅统御无法,心窃鄙之。及后握兵柄,所领一军,皆亲附之士,一日驱之野战,有二人犯令,即斩以徇,众皆股栗,莫敢违吾节度。人能立志,何事不可为?闻汝往年尝攻闽中,必深知其地理险易。今总大军进往,凡攻围城邑,必择便利可否为之进退,无失机宜。克定之功,全赖于汝。”于是达等辞出。
18. 是日,大将军徐达等与诸将各率兵启行。太祖复大召诸将士谕之曰:“今命尔诸将各率所部以定中原,汝等师行,非必略地攻城而已,要在削平祸乱,以安生民。凡遇敌则战,若所经之处,及城下之日,勿妄杀人,勿夺民财,勿毁民居,勿废农具,勿杀耕牛,勿掠人子女。民间或有遗弃孤幼在营,父母亲戚来求者,即还之。此阴骘美事,好共为之。”复谕杨田等曰:“南方之地皆入版图,惟北山东尚未宁一,两广、八闽尚未归附。已命丞相徐达、平章常遇春等北定中原,平章胡廷瑞等分道南征,以取八闽。俟八闽既定,就以其师航海趋广东。故命尔等率荆湘之众,进取广西。两军合势,何征不克?何坚不摧?尔其务靖乱止暴,抚绥顺附,使远人畏服,懋建乃勋,毋替予命。”诸将皆顿首受命,各引兵发。
19. 十二月辛亥,太祖遣人谕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曰:“闻将军已下齐鲁诸郡,中外皆庆,予独谓胜而能戒者,可以常胜;安而能警者,可以常安。戒者,虽胜若始战;警者,虽安若履危。夫屡胜之兵易骄,久劳之师易溃。能虑千败,乃可以无败;能慎于成,乃可以有成。必须周防谨密,常若临敌,勿生懈怠,为人所乘。慎之!慎之!”
20. 洪武元年正月丙子,征南将军汤和移师进攻延平,太祖遣使赏敕谕和曰:“军中之事,难于执一,惟当以德服人,必其负固弗顺,然后威以震之。凡推德必先迩者,迩者远之所瞻,示威必先大者,大者小之所凭。迩服则远来,大慑则小惧。”又曰:“若欲人不违己,当使之以信;欲人成功,当任之以专。不信则令不一,不专则权有所分矣。凡此皆汝所短,故特谕之。”
21. 三月甲戌,太祖谕武臣曰:“汝曹从朕起兵,攻城略地,多宣劳力。然近日新降附者,亦有升擢居汝辈之上,而尔反在其下,非弃旧取新。今天下一家,用人之道,至公无私。彼有智谋才略,克建功勋,故居汝辈之上。夫有兼人之才,出众之智,乃有超人之爵赏。汝辈苟能日亲贤士大夫以广其智识,努力以建业,不患爵位之不显也。”于是皆顿首感激。各赐绣衣以慰勉之。
22. 乙酉,太祖御奉天门,与刘基论兵事。太祖曰:“克敌在兵,而制兵在将。兵无节制则将不任,将非人则兵必败。是以两军之间,决死生成败之际,有精兵不如(有)良将。”基对曰:“臣荷圣上厚思,得侍左右。每观庙算,初谓未必皆然,及至摧锋破敌,动若神明,臣由是知任将在陛下,将之胜不若主之胜也。然臣观陛下常不拘古法而胜,此尤所难也。”太祖曰:“兵者,谋也。因敌制胜,岂必泥于古哉?朕尝亲当矢石,观战陈之事,阖辟奇正,顷刻变化,犹风云之无常势,要在通其变耳。亦何暇论古法耶?”
23. 洪武二年正月丙申,太祖御奉天殿受朝贺,大宴群臣,宴毕,太祖见诸功臣进退有礼,召前谕之曰:“朝廷之间,以礼为主。人之有礼,如衣之有章。朕闻元世祖命伯颜、阿术二人平江南,班师之日,世祖遣儒臣许衡斋酒郊迎之,两人推让,莫肯先饮。伯颜曰:阿术之功当先酌。阿术曰:伯颜之功当先酌。相让者久之。衡叹曰:贤矣哉!古有拔剑击柱而争功者,视此何如?今观卿等虽出身行阵,而进退周旋,不失礼度,朕为之宴。卿等能始终如此,何患后世无称道之者。”
24. 三月丙申,命京卫将士练习武艺。是时诸将率师平定中原,入关陕,而将士之留京师者多安逸。太祖谕之曰:“凡事必预备然后有济。先时浚流,临旱免忧,已涸而汲,沃焦弗及。汝等当闲暇之日,宜练习武艺,不可谓无事,使可宴安也。夫溺于宴安者,必至于危亡;安而虑危者,乃可以常安。”又曰:“成功非易,保禄尤难。今国家之用人,正如用车,苟有龃龉不行,即移载他车矣。汝等其戒之!”诸将皆顿首谢。
25. 戊戌,太祖谕指挥同知袁义曰:“尔所统军士,多山东健儿,勇而好斗,若加训练,悉是精兵。然当推恩意以怀之,严号令以一之,庶几临敌之际得其死力。今新升武职者多,不知训练之法,不思今日富贵皆自战功得之。且智超百人,为百人之长,智超千人,为千人之长;智超万人,为万人之长。昔平章俞通海与陈氏战鄱阳湖,陈氏以巨舰压通海舟,势危急,其所统军士皆奋勇力,以首(舟氐)舰,铁帽尽坏而后得脱。非通海训练有素,恩威兼济,安能得其死力若此?尔等宜效之,慎毋愈惰废事。”
26. 庚子,太祖谕诸将校曰:“自古帝王,居安虑危,处治思乱。今天下初定,岂可遽以为安而忘警戒?朕观尔等智虑多不及此,唯知享富贵,取娱乐,于所统军士懵然不知简练。倘一旦有警,将安用之?朕昔下金华时,馆于廉访司,有给扫除老兵数人,能言元时点兵事。使者问其主将曰:尔兵有乎?曰:有。使者曰:何在?主将举所佩繁囊,出片纸,指其名曰:尽在此矣。其怠弛如此。及天下乱,无兵可用,乃集农夫、驱市民为兵,至不能弯弓发一矢,骈首就戮,妻子为俘。国之亡者,实此辈亡之矣。汝等可不戒哉!”
27. 洪武三年六月庚辰,以大都督府都督佥事张温兼陕西行都督府前事。温先从大将军攻兰州有功,及是入谢,太祖谕之曰:兰州之捷,可谓奇功。夫将帅之道,有功不伐则功益显,
28. 恃功骄恣则名益隳。是故惟仁者不矜其功,而智者克成其名。仁智兼全,所向无敌。若乏仁寡智,虽有勇敢之士百万,不足恃也。古者仁智之将,抚摩安辑,见情达变,坐而制胜,以树勋立名于当时者,国家莫不倚重之。功名始终,万古不朽。其余悍骄恣横者,及其成功之后,即复纵肆,以致败亡。此盖勇力有余而仁智不足故也。《传》曰:高而不危,满而不溢。又曰:功盖天下,守之以谦。尔能守此为戒,则可以长保富贵矣。”
29. 十一月辛丑,太祖朝罢,退坐东阁,召诸武臣问之曰:“尔等退朝之暇,所务者何事?所接者何人?亦尝近亲儒生乎?往在战阵之间,提兵御敌,以勇敢为先,以战斗为能,以必胜为功。今居闲无事,勇力无所施,当与儒生讲求古之名将成功立业之后,事君有道,持身有礼,谦恭不伐,能保全其功名者何人?骄淫奢侈,暴横不法,不能保全始终者何人?常以此为鉴戒,择其善者而从之,则可与古之贤将并矣。”
30. 十二月戊午,太祖闻指挥有笞虐军士者,乃召羽林卫指挥使叶升等谕之曰:“尔等指挥之职,乃五千人之长也。简阅士伍,当示以恩信,抚而教之,不可恃威势辄加凌虐。且居京师治军,与阃外行军之法不同。彼号令不严则失机误事。在京唯当勤操练、善抚绥而已。近闻指挥多以细故箠楚军士,尔辈独不念所得名爵,皆军士之力也?今天下无事,尔既各享富贵,军士无预,乃不加抚恤,反凌虐之,大失人心。汝等其戒之。若复尔,罪必不宥!”
31. 己未,太祖谓诸武臣曰:“治定功成,颁爵授禄。尔等享有富贵,正当与贤人君子讲学,以明道理,以广见闻,通达古今之务,以成远大之器。岂可苟且自足,止于武夫而已?夫位隆而不知学,徒长骄傲之心,生今而不知古,岂识成败之迹?古之良将,皆文武相资,尔等不可以为两途。有识者必然吾言,其次在从违之间,其下者耳若不闻。吾言谆切,尔等其勉识之。”
32. 洪武五年十一月壬申,命赏征甘肃京卫军士一万四百三十五人白金四万四千两。时公侯、都督、指挥、千百户,以匿所获马骡牛羊不赏。太祖因谕之曰:“为将者不私其身,况于物乎?昔祭遵为将,忧国奉公;曹彬平南唐,所载惟图书。汝等能法古人,则令名无穷。今之不赏汝等,当省躬以思补过。”诸将皆叩头谢罪而退。
33. 洪武六年三月戊申,太祖亲阅武于教场。既罢,谕诸将臣曰:“畜兵所以卫民,劳民所以养兵。兵民相资,彼此相利。今尔等无耕耨之劳而充其食,无织衽之苦而足其衣,是皆出于民也。较于民之勤苦,而衣食常有不足。然无知之徒,不知捍御之道,横起凌虐之心,以害其民。民受其害而至于困弊者,是自损其衣食之本也。不仁甚矣!尔等勤劳建功,皆已荣显,宜戒其纵恣之心,体朕恤下之意。且贵能思贱、富能思贫者,善处富贵也;忧能同其忧、乐能同其乐者,善体众情也。不违下民之欲,斯能合上天之心;合乎上天之心,斯可以享有富贵矣。”
34. 洪武七年四月壬寅,永道、桂阳诸州蛮寇窃发,命金吾右卫指挥同知陆龄率兵讨之。太祖谕之曰:“蛮夷梗化,自作不靖,今命卿等讨之。军旅之事,以仁为本,以威为用。申明号令,不可姑息。号令明则上有励心,姑息行则人怀怠志。士心励,虽少必济;人志怠,虽众弗克。所谓仁者非姑息,所谓威者非杀伐。仁以抚众,威以振旅,则鲜有不克。”龄受命行,皆讨平之。
35. 洪武十二年十二月丁亥,太祖御奉天门,谓左都督丁玉曰:“尔近征威、茂诸州,幸已成功。然闻尔在军中谋士甚少,间有之,又待之不得其心。夫为将必先智谋,智谋必在用士。故推诚待人,则人为我用;若待之不诚,亦孰肯尽心效用哉?盖得士者胜,失人者弱。苟不知此,推力之是尚,何足以制敌?固有竭万人之力以应敌而不足,有用一人之智以制敌而有余,此用智力之殊也。既往之功,幸焉有成,后将有命,宜审于此。”
36. 洪武二十年十且己酉,太祖与诸将论兵政。太祖曰:“国家用兵,犹医之用药。蓄药以治疾,不以无疾而服药。国家未宁,用兵以戡定祸乱,及四方承平,只宜修甲兵,练士卒,使常有备也。盖兵能弭祸,亦能召乱。若恃其富强,喜功生事,结怨启衅,适足以召乱耳。正犹医家妄以瞑眩之药强进无病之人,纵不残躯陨命,亦伤元气。故为国者但当常讲武事,不可穷兵黩武。尔等皆有军旅之寄,宜深体朕意,庶几无失。”
37. 洪武二十一年六月,是月,太祖闻世袭武臣有苛刻不恤军士者,特敕谕之曰:“尔今居位食禄者,岂尔之能哉?皆由尔祖父能抚恤军士,流庆于尔也。朕观国初诸老成将官,初起兵时,收抚士卒,或一二十人,或一百人、二百人,至四五百人,必以恩抚之,亲如兄弟,爱如骨肉。故攻战之际,诸士卒争先效力,奋身不顾,以此所向克捷。人皆称其善战,而不知由其善抚士卒,故能如此。甚至疾患扶持,服劳奔走,一如子弟之于父兄,无不尽心。至论功定赏,大者为公侯,小者为千百户。若以一人之身,无士卒之助,能敌几何人哉?今尔等承袭祖父之职,自思富贵由士卒而来,或苦虐之,使强者致讼,弱者怀怨,众心不辅,遇攻战则先退,遇患难则弃走。上以败国事,下以丧身家,此何异农夫种田,拔其嘉苗,致饥以死也!夫为人之长而虐其下,不仁;败国之事,不忠;亡先人之业,不孝。尔等何不思之?其贤父母、兄弟、妻子及乡党朋友知事者,亦各以朕言互相劝戒,守法度,恤军士,则永享太平安乐之福矣。”
38. 洪武二十一年七月丙戌,赐天下武臣《大诰》,令其子弟肄习。太祖谓兵部左侍郎沈溍等曰:“曩因武臣有违法厉军者,朕尝著《大诰》昭示训戒,格其非心,开其善道。今思其子孙世袭其职,若不知教,他日承袭,抚驭军士,或蹈覆辙,必至害车。不治则法不行,治之又非保全功臣之意。盖导人以善行,如示之以大路;训人以善言,如济之以舟楫。尔兵部其申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