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世界银松森林任务:美丽风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07:02:42

美丽风光

■鲍 昆

“克勒一声。轻轻地将造物之主所辛苦造成的大自然的美景都摄在一个小小的镜头之内。这是多么有趣而快意的啊。”民国年间“鸳鸯蝴蝶派”的作家周瘦鹃是这样描述风景摄影的。浪漫、哀婉的周先生的这一句话将摄影风景的动机、手段都非常生动地描绘出来了。同时,也代表了现在看来是旧知识分子,而当时却绝对是新锐艺术家对摄影与风景的关系认知。实际上,从那个时代以后,风景的摄影就开始在中国的摄影舞台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了。

如今,风景摄影在现实的中国摄影活动中已蔚为大观,成了数量最为庞大,地位也最显赫的摄影主流。比如,在摄影展览中风光的题材最多,在摄影刊物的来稿中它的数量最大。此类作品的内容大都是名山大川、四季即景。常年一以贯之的,如青藏高原的蓝天白云、黄山的雾里看峰,和无数不同前景的朝朝暮暮、日出日落。近年来,潮水般出现的旅游热点更是批量地为众多摄影家热衷青睐,像河北坝上的白桦树林、内蒙古额济纳沙漠的枯萎胡杨、香格里拉神话中的中甸及稻城雪山、新疆哈纳斯的湖畔木屋等。这些作品一般都色彩绚烂,视角开阔,充满了激扬的浪漫情怀,传递着我们的世界多么美好的强烈信念。在这股豪气冲天的激情中,众多的摄影家爱好者们或自驾越野吉普,或背着睡袋,端着照相机跋山涉水,游荡在祖国南北、大河上下,寻找美景,览阅自然。近看一位钟情于风光摄影的朋友感言,尤其典型。他在自己的摄影集中写道,“国内外名山大川谒拜已多,美景美情令我陶醉,壮丽河山使我激奋,每寝食难安,非踏破铁鞋寻觅不可。每乐而忘返误行程,知风光依赖渐成‘痼疾’。同仁谓我‘情达天人合一’,自认此言不谬。”看来,此公已决然要同风光摄影同归于尽了。有类似志向的朋友们我想绝不会是少数,要不何来如此之多的风光摄影。风光摄影在时下如此汹涌,实际上已是一种时髦。它与越野驾驶、探险旅游合在一起,成了正在成长中的中产阶级娱乐生活方式的时尚和生活品位的贴纸。
风光摄影不但打扮、粉饰了我们并非全部真实的生活,也培养成就了众多的摄影家,其中许多人还被冠上了大师的称号。如此声威雄壮的风光摄影,实际已造成了一种误解,即风光摄影代表着摄影的主流。果真是这样吗?风光摄影有这么重要吗?

这只是在中国摄影界的一种情况。

在世界摄影史上,虽然诞生的第一张照片是窗外风景(尼普斯Niepce1765-1833摄),但风光摄影却从未占有过特别重要的地位。在公认的众多摄影大家中,少有是以拍摄风景为主的。早期的风光摄影作品,大部分也是西方殖民时期作为记录地理风物为目的拍摄的,没有审美的要求,像美国的威廉姆·亨利·杰克逊(William Henry Jackson1843-1942)。像中国人这种“歌以咏志”式的风光摄影,少之又少。即使是在沙龙摄影中的风光作品,也是以讲究摄影特性,很个性艺术化的黑白作品。像我们时下流行的,除了拍摄然后全交给机械完成的作品是很难进入沙龙的。世界摄影的主要内容,是肖像、纪录(纪实)、人体、艺术等。即使是被公认为风景摄影大师的安塞尔·亚当斯(Ansel Adams1902-1984),在其摄影实践中,恐怕对他最为重要的还是对于“区域曝光法”的研究,和如何利用这种方法更好地表达自我与自然的沟通。对于摄影技术特性的痴迷和膜拜,使他的艺术明显地区别于我们现在所谈的风光摄影。

那么为什么风光摄影在现在的中国摄影界有如此广泛的影响和存在呢?我想有如下两方面的原因:

其一,寄情山水的中国文化传统。山光水色是中国古代诗歌绘画中的主要内容,是中国古代文人艺术家的主要艺术对象。天人感应、情景相生的意象在中国古代艺术中比比皆是,像诗歌中:“悠然见南山”(陶潜)、“星汉灿烂”(曹操)、“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辛弃疾)等等。绘画中就更多了,山水风物是绝对的主角。中国古代绘画的高峰就是宋元的山水。宋元两代是中国古代社会城市文化兴起的时期,地主和士绅成为有闲阶级,寻求散淡、闲适自然成为他们的需求和时尚。这稍有些像我们现在。当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对绿野仙踪和高山流水的痴迷追梦,自然也和当时的宗教哲学思想脱不了干系。当时正流行和老庄哲学有相合之处的禅宗,强调清净了悟和天人合一。这些因素都在潜移默化中构建和完善了中国人对自然山水的审美观,并且深远地影响了中国人后来的审美兴趣。这种影响直至今天也是十分巨大的。

其二,物质化社会必然的快餐式的大众文化需求。风光摄影创作的特点是费力但不费神。它几乎不需要太多的思想和艺术准备,有上手进入快速的特点。如果说需要有什么准备的话,基本就是体力、时间、器材和金钱以及一般的摄影技术技巧,具备以上这些条件,就可以出“活儿”了。对于现在先进入小康生活状态的一部分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太难具有的条件。风光照片上明丽的色彩,和一般人并不经常能见到的景象,能够调动大众初级的审美愉悦,自然也就给其敷上了艺术的光膜,也因此满足了摄影这一切的人们的艺术成就感。按此逻辑推演,可以给风光摄影一个基本的价值判断,那就是,它是一种大众化的准艺术行为,是我们现在物质化商业社会的大众文化现象。

但风光摄影仍然是可以成为高品格的艺术的。只是我们必须明白,它不应只是斑斓色彩的堆砌和排列以及全景式的宏大叙事。这类风光摄影的实际准确定位,应是旅游风光摄影。因为它的叙事性多于创造性,介绍多于表达。如果想让自然风光在我们的相机里升腾为艺术的话,还是需要灵魂的。亚当斯在写给朋友的一封信中最好地表述了以上的要求,他说,“艺术是获取和给予美丽;是将光线转换成内在的精神意识。这是对真实世界的再创造,是地球和人类的悲剧和奇妙的实体,以及所有内在相关的一切”。风光摄影的本质应是摄影者与自然的心灵对话。这种对话必须是平等和默契的。任何居高临下,占有式的心态,都不会产生优秀的风光摄影。只有真正认识到自然和我们人类肌肤相连的关系,才会在镜头里建立我们和自然真正特殊的语言交流,找到我们情感最好的表述方式,从而创作出令人感动的作品。这样,自然在我们的眼中和镜头中,就不会只是彩云朝霞和夕阳无限好。自然的每一个细节、角落和时间都会生动起来,表达出我们人类精神复杂的诉求。这种表达将会是细腻和丰富并充满生命感的。如若没有这种真诚的态度,愈来愈多的风光作品,只会堕落成为充斥着市民情趣,和与在商业传媒及摄影器材供应商居心叵测的商业阴谋下共生的、现代商业社会视觉文化垃圾的主要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