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世界消灭巢母:陈季冰:把盛世梦永远封存在史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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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季冰:把盛世梦永远封存在史书中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2月20日10:46  中国经济时报

  作者:陈季冰

  我们正陶醉在一个自封的“盛世”中不能自拔,尽管一个伟大的时代似乎真的将在不久的未来降临。

  一向厚古薄今的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在使用“盛世”二字时出奇吝啬,一部华夏5000年文明史中,被普遍当真的“盛世”只有尧舜、汤武、开元和康乾这几个寥若晨星的时代,即便是史家公认的好时光如西汉“文景”时期和初唐“贞观”时期也仅仅被称作“治世”。考虑到上古的遥远缥缈和康乾的名不副实,实际上真正当之无愧的“盛世”也只有1300年前的“开元盛世”了。

  与“蒙昧迂腐”的古人相比,掌握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科学真理”的现代人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资格厚今薄古。于是,在我们那慷慨的笔下,“盛世”两个字变成了一个可以随意奖励给自己的廉价大礼包。

  为我们当下所处的时代罩上一圈“盛世”的光环,在肤浅但影响力巨大的大众传媒那里已是老生常谈:主题早已先行,新的新闻事件都是“中华盛世”君临天下的证据。加上同样肤浅且对我们影响力更大的西方媒体的唱和,我们民族百多年来交织缠绕在自尊-自卑、憧憬-焦灼之中的那颗脆弱心灵正迫不及待地准备迎请似乎必将到来的一派歌舞升平。

  在为中国新年祈福的钟声中,像我这样生性不那么乐观的人只能企盼这个“盛世”不要很快化作一串随风飘逝的话语泡沫。

  如果能够让时光倒流,我们就有机会见识1000多年前的那个真正的盛世。我们将看到,长安的酒肆里文人才子们对酒当歌,在大街上泼墨狂草,诗人凭着自己的才情在朝堂上毫无顾忌地让重臣为自己脱靴磨墨,而古往今来唯一的女皇读到讨伐自己的铿锵檄文时对它的作者赞赏有加。我们还将看到,来自当时已知世界各地的人们在长安的大街小巷自由无虑地经商、求学和传播异域的文明,而皇帝面前则站满了各种不同肤色、不同种族的大臣,他们被一视同仁地视作大唐子民和大唐官员。我们更将看到,从世界各地引进的思想,尤其是从印度取来的佛教经典被视若至宝加以翻译、钻研和发扬,与此同时,凝聚着中国自身伟大思想传统的典籍又被源源不断地传播到四方……

  在漫漫历史长河中,那是一个转瞬即逝但却光芒万丈的时代:生活其中的人们因国家繁荣强盛、人民富裕安康而充满自信,又因自信而以从容开阔的心态面对世界;反过来,这种从容与开放心态又使社会更加昌明,从而有助于国力的进一步提升。那个时代不会为一点点暂时的成功而沾沾自喜,也不会为偶尔的离经叛道的想法、说法和做法大惊小怪,更不会在来自异域的器物、生活方式和思想的影响面前畏首畏尾。那个时代可以从容不迫地面对历史和未来,它甚至丝毫不觉得有对自己作出肯定评价的必要;那个时代因为自信和从容而撤除了一切可以撤除的物理上和心理上的长城,从容不迫地面对着世界,长安即是世界,世界尽在长安。那个时代坚信:如果我是强盛的,我就没有必要畏惧任何外来或未知的影响;如果我还不够强盛,我就更有必要学习借鉴这些外来和未知的知识。因为真正自信,所以就不知盲目自大为何物;因为真正从容,所以就远离焦躁急切。

  现代人对古代的成就往往怀有根深蒂固的怀疑,我也并不认为史书和文学记载中1000多年前的那个“大唐盛世”没有一点夸张成分。但有一点是很难置疑的,那个时代的整体精神气质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真正的盛世,应当是一个全社会、全民族精神强健的时代。从根本上说,文化的繁荣程度和思想的高度决定了所谓“盛世”。至于经济上的小小成功(遑论这种成功还极其不平衡)、外交领域里的些许成就,充其量不过是通往真正盛世的漫漫朝圣路上微不足道的起步而已。而今天,仅仅这微不足道的一小起步,却已被包裹上了无数“盛世论”的话语泡沫。我真担心这种虚幻的“盛世论”会让我们头脑晕眩、目光短浅,乃至裹足不前,迈不开继续前行的步伐。我的一位朋友写道:“这是一个人心浮躁的盛世,这是一个危机四伏的盛世,这是一个半遮真相的盛世。”我也因此衷心地希望,2008年里发生的一系列天灾人祸及由此暴露出来的脆弱国情可以成为虚火热旺的“盛世元年”的一剂清凉散。

  乱世远远多于盛世的中华5000年历史给予我个人的教诲是,通过坚忍睿智的人为努力,辅之以一定的运气成分,一个国泰民安的“治世”也许是可以实现的,但一个光照千秋的“盛世”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它不仅需要人为努力,更仰赖于许多千载难逢的机缘。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失去了谦逊而清醒的头脑,无论是“治世”还是“盛世”,都只能是空中楼阁。

  一切伟大之物都是不可预知因而也不可期的。历史将无情地证明,一个有胆量标榜自己为“盛世”的时代是多么渺小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