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蓉嫁给王宝强:建筑教育的十字街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2 07:15:29

在上一个帖子里,我潦草地聊了聊“建筑自主性”的话题。其实,这个话题如今已经延伸成为,到底建筑学这个学科的核心知识该包括哪些内容的争论。你是在建筑教育之初,就教学生敏感于社会问题、生态问题呢,还是把这些问题悬置起来,等到学生掌握了设计手法、建造技术之后,再拓展同学们的视野。如此此类的疑惑,一到建筑基础教育的年会上,就会浮现出来。国内国外,都如此。可能对于非建筑学专业的人,听到这种讨论时会颇为惊奇:建筑不就是造大楼吗?怎么连造大楼的核心知识都出了争议?问题也正出在了“建筑”和“大楼”的定义上。你要是把“建筑”彻底等同于“大楼”,那“建筑学”基本上等于“土木工程”或“工业与民用建筑。这个定义的潜台词是,为了建筑的经济、实惠、不倒,这个学科的核心知识就该包括如何给建筑配筋、如何浇筑建筑的基础,如何让建筑盖得更高更密。但是,这样的定义,早就不能让阿尔伯蒂满意了。意大利人在几百年前就提出,不要把建筑等同于房屋:你们应该换一种思维,应该把所有的房屋都升华成为“建筑艺术”。阿尔伯蒂在《论建筑艺术》一书中,甚至一本正经地说,当你把城墙建造得精美华丽时,那种美可以震住敌军,他们如果喜欢艺术的话,可以放弃攻城。历史上有没有意大利的军队因为看到了敌城精美华贵放弃了破坏,我不知道,我知道中国的项羽刘邦肯定是照烧不误的。但从文艺复兴起,建筑学就不再只是土木工程学,而被塞进了艺术和形而上学。的确,在意大利人那里,建筑学,不等于工民建。建筑学不等于工民建,这一立场在阿尔伯蒂时代问题还不大。那时的建筑学大于并包容了工民建。到了19世纪巴黎美院时代,这建筑学就和工民建分了家。建筑管形象和空间设计,什么承重、结构合理性呀、施工过程呀,统统交给了当时的路桥学院。对此,Viollet-le-duc在巴黎美院旁边的工作室开始讲课时,就公开挑衅巴黎美院。首先,他高度赞扬路桥工程师们的本领,接着,他就问,你们巴黎美院的老师敢画帕提农的剖面图吗?这是一个颇为刻薄又尖锐的挑衅。巴黎美院的人可以用水彩画出一幅幅美丽的古典建筑立面渲染图,但是没人敢、也没人能够画出一幅真实的有关雅典卫城帕提农神庙的剖面图。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凡是能画出剖面的人,必须到过现场,熟悉材料的属性,知道施工过程中材料拼贴和交接的秘密,尤其是要知道古代人是怎样对建筑做防水、防弯、防变形的。这样的知识并不源自什么水彩训练,而是来自考古、施工和现场调研。Violllet-le-duc颇为得意。他狂妄地说,维特鲁威在《十书》中认为希腊的石头神庙源自对于木头神庙的模仿。那怎么可能?他就对着希腊神庙的剖面图一一讲出来了那些被认为是对木构模仿的细部的实际原因。比如,他说,多力克柱子上的那块垫板,之所以出现了悬挑,根本就不是因为效仿木构,而是因为希腊人施工时没有罗马人那样的大批脚手架,对柱子上的石梁全部是吊装。为了防止石梁自身可能的缺陷,柱子上的石梁置放了两道,而在吊装的过程中,为了指挥吊装的一次到位,一定要有工匠站在两道石梁的内外侧。多力安柱上上垫板悬挑的幅度,正是施工站人的地方。                                                                Viollet-le-duc对于哥特建筑尤为熟悉。这张轴侧切片图,表示着他从里到外对于哥特建筑技术的熟稔                                                                                        这是他还原出来的希腊神庙施工图。注意石头构件上细部沟痕,既可以用来吊装,也是将来石头之间咬                                                                                        帕提农轴侧剖面。注意柱子上的石头托板,他认为悬挑出于施工考虑。                                                                                        他让学生研究庞贝出土的火夹子,那个“装饰”托架,其实有着实用功能。                        信不信Viollet-le-duc的解释,那该另说;Viollet-le-duc让巴黎美院尴尬的地方恰恰在于他把建筑的核心知识从水彩训练、比例训练,再度拓展到了施工领域、材料学和建造逻辑。这场学术官司打呀打,一直打到了20世纪70年代。在后现代主义崛起的时候,欧美建筑学中出现了一个非常滑稽的对垒:那些捍卫着建筑自主性的人,比如埃森曼和德州骑警们,他们嘴里的建筑核心知识就是“透明性”、“空间句法”,也就是萎缩成了围绕空间和形式的以语言学为基础的“形式论”(我不愿意冠之“形式主义”的名头);而另一大阵营里,比如文丘里等,他们嘴里的建筑学,包括了城市社会学(这是文丘里夫妇大力倡导的学科)、人类学(尤其是行为学,比如亚历山大)、公众参与、心理学(van eyck)、象征主义。。。。。。诸如此类可能和建筑有些交叉却一直不会走入建筑学的学科。在这二者之间,被遗漏的,却是建筑的建造过程。哦,重申一下。我们这里说“建造过程”被遗漏,不是说70年代的欧美建筑师考执照不合格,而是说,大家都不太把精力放到“建造可以体现场所、体现思想”这个层面上。结果,70年代到80年代末期,欧美现代建筑和后现代建筑出现了大批的残次品。去看看伦敦这个时期庞大的建筑物,就知道我说的是啥。这也包括这一时期的日本建筑。口号叫得响的,如黑川纪章、矶崎新,建筑本体的东西实在不咋的;不叫口号的,比如埃森曼的House X,却也漏雨,不好用。正是鉴于这样的局面,Frampton等人才从80年代末,重提了建筑的建造、构造的诗意表达。这点简单却波澜起伏的综述告诉我们:在欧美建筑学的内部,有关建筑学都该教些什么,培养怎样的学生,在过去的几百年中,并不是一件自明的事情,各个门派历来吵个不停。也可以理解。那些整天叫嚷着要公众参与、建筑为社会服务的学生,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到社会调查上去了,或者,这样的学生多觉得,对于穷人来说,美又不当饭吃。结果,他们给穷人设计的房子就是不要“美”,也不去考虑建筑自身的什么细部和表达。在文丘里的影响下,这类学生的作业都快成了政治宣言。一个设计,在视觉上首先成了某某理念的符号和广告,一个商场,管它内容如何、跟街道的关系如何,我先把它打扮成城隍庙的“戏拟”形象;另外一些学生呢,比如痴迷迈耶和KPF的同学,那真就把方案设计当成了“母题设计”:如何拆解圆,如何拆解三角形,如何把三角形和圆叠起来。至于这个叠加起来的圆和三角形跟政治有什么关系,跟太阳有什么关系,跟构造有什么关系,对不起,本少爷是蝴蝶鸳鸯派的。读到这里,估计正在中国上大学的建筑系的学生会叫起来:咦,这怎么就像我们学校的建筑教育呢?嗯,没错。欧美70、80年代的问题,如今都在21世纪的中国院校里泛滥开来。当然,随着国际交流的速度加快,Barlett、AA、哈佛、哥大。。。。。他们时髦的东西,差不多也在沿海各地的大学中能够迅速地时髦起来。如果说,中国大学的建筑教育跟欧美大学比的话,有着怎样独特的尴尬的话,那就是目前的双轨制时代的基本特征。在计划经济时代,中国的建筑学,除了清华同济这样的院校,多被当成了工民建教育。学校培养出来的学生毕业后,差不多两年,就能顺利适应官办设计院的项目:你生产的不是具有什么文化性的“建筑”,而是政府指派的不要倒塌的“房屋”。对于这样的实用要求,各大院校在80年代所提供的建筑教育,基本胜任;然后,到了80年代90年代,学生们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看到了安藤、卒姆托、西扎的小房子,知道那样的房子才叫“建筑”。在学生们的心中,唤起了对真正 “建筑学”的渴望。然而,各个大学里设置的课程,却很难满足学生们走向卒姆托式 “建筑学”的需要。因为这种缺失是从小学开始的:你没有瑞士的技工学校,没有瑞士的人本主义教育,没有让学生到山中学习自然材料的机会,没有好的全面的图书馆,没有真正面向社会的博物馆,没有到欧洲旅行和生活,到美国学习理论的机会,你怎样教育和生产卒姆托呢?这个时候,随着市场的全面开放,中国建筑市场上的建筑已经有一些项目非常地商业化和国际化了。比如,你会看到,某某建筑项目的开发是由兰德公司策划完成的,某某建筑动用了纽约某某项目的团队。这就意味着围绕着如何开发、怎样开发、如何衍生效益、建筑怎样高度商业化,展现给了中国建筑学一堆新的知识和挑战。我常会看到,在同一个商业地块中,有设计师为了所谓的韵律和对称,做了一排对称的3层楼,然后5层楼,然后12层楼,然后22层楼。这样的设计仅仅会出现在不顾及商业利益的美术学院。因为真正的市场经济中,你会明白,12层可能不如11层造价经济,你也很少会看到,在一个可以造22层楼的地块里,谁会傻到做一个3层楼、5层楼。市场一般不会傻到对于利益漠视。而这样的市场逻辑,诸大学的建筑教育基本上是缺失的。好了,面向卒姆托式的“建筑学”,面向SOM式的商业建筑,我们都支撑不起来。那什么地方最容易找到生存空间呢?答案无疑是视觉形象生产。所以,近几年来,在大学的建筑教育里,跟国际接轨最快的,就是“形象设计”。而这样体系下教育出来的学生,一旦走上了工作岗位,好像又回到了巴黎美院时代,只不过他们不再画美丽的水彩渲染,而是在用电脑画美丽的电脑渲染。Viollet-le-duc, Frampton, Zumthor所质疑的问题仍然存在:建造的逻辑是什么?剖面在哪里?构造表达了怎样的情感?就连文丘里也缺失了,因为我们今天都不再提穷人和街道的建筑学了。这个时代中国大学里的建筑教育,多半就徘徊在这么一个十字街头。【如今,建筑学的问题也像鸡瘟一样,传染到了景观设计和城市设计。学校使劲教你画小透视,景观系的学生却搞不清楚,埋在地下部分的树根是怎样发育的,对于环境和场地意味着什么;而搞规划和搞城市设计人,送给领导一张张美丽的效果图,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城市的淡水从哪里来,冰川期对这个城市的沉积和荷载带来了怎样的问题,城市的污水又到哪里去。这就是说,很多人已经能画城市的表面,却不会画城市的断面。】                                                                这是景观系学生常画的作业。                                                                                        这是真正的生态学和植物学。它需要剖面去解释如何修复滑坡。                                                                                        这是市长们喜欢看的美景。                                                                                        这是切了一刀后,城市的生态层次。而规划系,如今,对这种生态学的土地判断,几乎约等于零。                        跋:昨天写了这篇东西,应该说是面向所有建筑学、景观、规划的本科生以及他们的老师的。我常听到学生说,我下到基地去,怎么回来后还是空间空间,轴线轴线,我从古村落回来,怎么还是景色宜人、尺度合理。。。。哦,我现在知道了调查社会结构了,可除了这些,怎么我老深入不下去呢?这样的疑惑,的确疑惑的好。我这里,提醒诸位同学,你到任何的一个基地去,甭管乡村还是工厂还是城市闹市区,你能不能不画那些小透视(留给照相机吧)?反过来,你倒是首先可以试图完成一幅这个地段或是街区或是村落的剖面图——对,就是连着树木、坟地、河流、村落、广场,画到一张图上去的剖面图。在这一过程中,你当然会有诸多的疑问。比如,你不知道地下水位多深,不知道地基是怎么做的,不知道一个宅院到底有几进,有怎样的使用上的关联?然而,不正是这些“不知道”,恰恰就是你该千方百计调查和求证的东西吗?当你知道了这里的地下水位,也许你就明白了村子里的路,为什么用那么厚的巨石去铺砌,为什么每家的地基上也都是条石。你也明白了过去的学徒住在哪里,迎神的路径在哪里,炫耀富贵的细部是门前的雕花。。。。。而更重要的,你是了解了建筑群落跟这块基地小气候之间的因果关系,那就是生态学的关系。有人会说,我不知道这些,我也可以设计高楼,而且,只要不倒,那就银子拿来,咱们BYeBye。对,没错。你不知道这些,你也可以做漠视基地的建筑。我的质疑是,你知道了,并把这种历史的、自然的、古来的、当下的因素整合到了你的设计中,难道就没有让你的建筑更加敏感,更加贴切,更有品质?如果有作用,那就甭装。基地的调查,有一个重要的核心部分,是剖面图的调查。那些,天天喊着设计从基地出发的人注意了,你们学校的教学中,对于基地做过剖面吗?如果没有,基本上是假的。如果有,不是在剖面上画一堆平行线就完了,而是要读出哪里是石头,哪里是水沟,哪里是地下水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