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有多少个卧底:逃离与回归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16:14:00

逃离与回归

类别:感悟生活  作者:庆子7  编者按:出去,是为了回来!在一次次被迫的逃离中,其实是在寻找一条归路,寻找心灵的归属。只有明确了自己心灵的归属,才是有方向的逃离。有质感有思想的好文字,愿与更多读者分享!    一直都想要出逃,就像关在笼中的鸟儿想要飞向蔚蓝的天空一样。
  最初,是在母亲的苛骂声中想要逃出乡村,逃出单调而贫瘠的农村生活。
  母亲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在家族、村子里很抬不起头,后来终于争气地生了两个弟弟,但生活早已拮据得吃了上顿愁下顿。俗话说人穷气短,那个时候母亲因为劳累脾气特别暴躁,大姐乖巧懂事,两个弟弟是母亲的最爱,我和二姐就成了母亲的出气筒。母亲的打骂助长了我的叛逆,村人对女孩的歧视加深了我出逃的决心。我常常站在山岗上怀想远方,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观望着蓝天。
  终于,我凭借读书,逃出了那个狭小的空间。就像一只笼中鸟,被粗心的主人无意中打开了笼子,于是它忽然向往起那片一直透过笼子无聊观望的蓝天,并撞开主人的手,啪一下飞向了梦想中的自由的天空。
  12岁,我以全镇第一名的成绩到县城读免除学费的民族班。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到过县城,城市于我既陌生而又神秘。开学后的第一天下午有一节劳技课,时值稻穗泛黄的金秋时节,老师带领我们到郊外去感受大自然。城郊的农田让我看到了农村与城市的直接连系,原来它们的距离并不完全是隔着一座又一座连绵起伏的大山。这让我感觉亲切,我习惯性地采了一把野花。真正开心的是那些在城里长大的同学,陪伴我们整个童年的花草虫子,仿佛今天才成为了他们手中新奇的玩具。晚自习时,因为课表没安排安好,班主任来转了一圈就走了,说是让我们同学间相互熟悉。几个男同学扯下采回来的花朵草叶扔到女同学脖子里,女同学不甘示弱,也反扔给男同学,一时间形成了一场混战。我悄悄地将我的花草收进位子盒里,还是被一男同学一把夺了过去,我本能的拉了一下,指甲划伤了那男同学的手背。那男同学突然怒目圆睁,嘴角撅起,圆肥的脸因紧绷而发紫,他从腰间拨出一把刀子比着我,吼道:你一个乡下妞狂什么狂。我的倔劲也一下子上来了,无视他的蛮横,上前去抢回我的花,然后静静地坐下来细细地整理那些已凌乱不甚的花草,仿佛它们是我受伤的孩子。他拿着刀在我面前比了又比,最终被其他的城关同学拉开了,我听见好些乡下女生在低低地哭。
  回到宿舍,我哭了,哭得有些惊天动地。这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凶恶的面孔,虽然当时怀着哪怕死也要捍卫尊严的凛然正气,事后却还是感到无比地恐惧。也似乎从那个时候起,我对城市与城里人产生了一股莫名的畏惧与防范,每初到一个城市,总是感觉自己的卑微怯弱而难以融入。
  在贵阳读大学期间,有个新入学的老乡让我带她去逛市西路,已经在贵阳呆了一年的我却不知道市西路在哪儿。大四那年,二姐因为感情的破裂从海南逃到贵阳来投奔我,第二天出门找工作失败而归,第三天就以一口流利的贵阳话开始了她推销保险的工作。如今,二姐已在贵阳成家定居,俨然一个贵阳人了。而在贵阳读了四年书的我,临毕业去找工作时,却一句贵阳话都不会说。不会说贵阳话的我,想着自己怀揣本科证书以及满腹书本知识,也就激情满怀地出入各种人才市场与招聘会。那个时候,我希望能到某家报刊杂志社去当一名记者或者编辑,哪怕校稿员也行。我奉上一本我的打印文稿,可面试的时候招聘单位无不要求有社会经验,而我怎么看也不过是个衣着土气,胆小怯弱的山野女孩,几经争战,终于都溃败而逃。
  曾以为远离家乡,远离父母的管制,来到城市,终于自由了,终于可以在广阔的天地间自由翱翔了。当面对着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我才发觉自己是多么渺小,就像逃离笼子的鸟儿,最终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可以翱翔蓝天的雄鹰。
  那只逃离笼子的鸟儿,在风雨中,很快失掉了继续飞行的力气,而后又路过许多人家窗台上曾经与它一样衣食无忧的同类,它们皆嘲笑它说:瞧那个特立独行的家伙,它以为自己是什么呢,勇猛的雄鹰还是不值钱的山雀?不过是个适应了笼中生活的金丝雀罢了!
  无力对抗城市的喧嚣与纷杂,于是再次渴望逃离。我来到一个离家不远不近的小县城,躲进了清静的校园,躲在一份平实而甜蜜的爱情里,以为日子就这样流水一般潺潺向前,结婚、生子,迎送一茬又一茬的学生,淡泊名利,过一份简单而明静的生活。
  但生活永远不会如己所愿,突然的变故,就像突然的狂风暴雨,爱情没了,婚姻没了,只留下一地的伤心与尴尬。和吕相识十八年,相恋八年,终于不顾父母亲朋的反对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而他却在我们婚庆一个月后出了事故,只留给我遥遥无期地等待与漫漫长夜的孤独。同情的、嘲讽的、觊觎的目光四面八方倾轧而来,我的日子在这些杂乱的眼光里越来越举步维艰。
  出逃吧。不得已的逃离,逃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开始新的生活。
  恰巧县委组织部到学校考察年轻女干部,我因为教学上获得的肯定而被同事们举荐出来。于是,我离开那个伤心的地方,也丢掉了最初想要成为一名优秀教师的梦想,渴望着在新的工作与环境中继续拼搏,认识新的人,历经新的事,开创一片新的天地,在都柳江畔如诗如画的美景中怡然自得。
  金丝雀没有再回去,它坚持着不输掉那点坚强与气节,要将出逃持续到底,直至自己变成一只翱翔的山鹰。
  金丝雀还没有完全逃出喧嚣嘈杂的城市,它就被那些认出它的世俗价值的人类,给兴奋地驱赶着,追捕着,喊叫着。它飞上了电线,却发现电线在大风中摇晃。它站在某个写字楼的窗台上,却被人猛地推开窗户,撞了出去。它想要飞出人的吵嚷,却发现那几乎是一片无处逃脱的声音的海洋。
  梦想是可爱的,而现实是残酷的。
  学校里的同事羡慕我逃离了校园的限制,而我却像一只扑腾在玻璃窗上的蝴蝶,窗外风光无限,却任我扑腾挣扎、焦躁不安也走不出去。
  很快,我发现我掉入了一片更糟糕的沼泽地里,越挣扎越下沉,终至于茫然无措。接触的人多了,交往的面广了,但却如过眼云烟,能在心间停留的人事越来越少了。天地却乎变大了,却不适合我翻飞腾跃。不想逢迎,不愿作戏,只有沉默,终至于不想再开口说话。性格沉郁了,生活的空间也就真正的狭小了。面对电脑的时间多了,脚步所及的范围宽了,可静心读书的时间少了,思绪的畅游浅了,心灵的空间也越来越紧缩了。
  沉闷。窒息。出逃吧。
  可是,哪里才是那个开阔的世界?哪里才有属于自己的蔚蓝的天空?
  几天后,在一株寂寞的梧桐树干上,趴着那只金丝雀,有人拿起树枝,试图驱赶它,可是它却纹丝不动,原来它已经奄奄一息,饿死在曾经向往的枝头。
  我知道,我不至于饿死,因为生存远不止填饱肚子那么简单。有时候我不禁要想,如果现在我是一个纯粹的农妇该有多好,那么,我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在自己的土地上拼力劳作,过着粗糙、简单却快乐的生活。如果不曾读书,不曾在城市与乡村之间辗转奔波,或许我的思想没有现在这般苦闷,我的内心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艰难。
  有一个女同学,是某省级刊物主编,写诗,思想激进,喜欢伍尔夫,她总是毫不掩饰地宣扬她的理想是回家做一个农妇,一个自由的农妇。
  渴望回到乡村去,渴望回到土地上去,在纷扰的城市里,这或许不只是一两个人的想法。如果是为做一个农妇,当初又何须苦苦逃离?这个问题就好像在问娜拉,明知出逃没有前路,为何会选择离开那个至少物质富足的家;就像在问金丝雀,出逃可能会因不适应恶劣的环境而饿死,为什么不安静地呆在笼子里。可是,回到最初,我们依然选择逃离。
  金丝雀的出逃,是娜拉式的出逃,是对自我价值的勇敢却悲情的抗争。而生活在21世纪的我们,所遭遇的困惑却更多地是没有归宿感。没有归宿感,所以想要出逃。没有归宿感,所以常常逃避。不断地出逃,其实是为了寻求最终的归宿。
  我知道,现实生活里,渴望做一个农妇的我的同学不一定回去,不一定回得去。但这却是她的目标,或更确切地说是她挺立于这个纷繁芜杂的世界的心灵的归宿。
  猛然醒悟:出去,是为了回来!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有了这个过程,才有了一个纯粹的农妇与一个自由的农妇的区别。
  终于知道,逃离,是为了回归。在我一次次被迫的逃离中,我其实是在寻找一条归路,寻找心灵的归属。只有明确了自己心灵的归属,才是有方向的逃离。那么,我想要的是什么,当我回答了这个问题,我的逃离就有了方向,我的内心也将趋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