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女团exid现场版:来新夏:善本书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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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新夏:善本书小议

2010-03-10 13:02:56 来自: 合纵


《史记》中所说“金匮玉版”的“玉版”,应该说是最早的善本书。而图书之有“善”称,可能最早见于《汉书·河间献王传》:“从民间得善书,必为好写与之,留其真”。这一“善书”就是后来所说的“善本”。它可能指内容比较完整的图书。河间献王求书之志可嘉,但留下原件,给原主一复制件则不可取。
  
隋朝立国日浅,但很注重图书事业,文帝建国后,就接受著名学者牛弘的建议,“分遣使人,搜访异本,每书一卷,赏绢一匹,校写既定,本即归主。”这里所谓异本至少有一部分够得上善本,只是没有标明而已。但文帝的“本即归主”要比河间献王讲道理得多。炀帝也很重视图书,他曾按书的质量分为上中下三品,装上不同颜色质料的卷轴以示区别,这也包含着善本与一般的不同处理。
  
善本之称的正式提出,并拟定标准当自宋始。宋人叶梦得在所撰《石林燕语》中曾说:“唐以前,凡书籍皆写本,未有模印之法。人以藏书为贵,书不多有,而藏者精于雠对,故往往皆有善本。”叶氏提出了善本书的两条标准,一要时间早,二要经过校雠。精校固不待言,即所谓唐以前写本,以流传稀少,从了解古书古貌和考察我国文化成就等方面看是应加珍惜的。
 
 宋人周的《清波杂志》说:“庆历间,四库书搜补校正,皆为善本。”陈振孙的《直斋书录解题》中也说:“元和姓纂,绝无善本。顷在莆田,以数本考校,仅得七八,后又以蜀本校,互有得失,然粗完整矣。”这两段话都着重在“校正”。
  
清人讲究版本,他们把善本的重点放在宋元旧椠上,尤其对宋版书,有一部分人已达到了迷信的地步,甚至对宋版书以叶论价。著名版本学家黄丕烈更自号佞宋主人。至于所谓百宋一廛、宋楼等等藏书楼名也都为了炫奇夸珍。有的人把宋版书视若拱璧,不轻示人。清人陈其元的《庸闲斋笔记》中所记王定安珍藏宋版孟子的故事正是对迷古者的绝妙讽刺。当然,宋版由于刻印时间早,比较接近旧本,错讹相对较少,传本数量又不多,应该加以珍惜,不过也应考虑宋版书本身亦有高下,当时即有杭本最精,建本最下的看法(其实,建本中也有佳者)。有些宋版书不加校正,易有讹误缺脱,宋人已有所感,司马光在给刘道原的信中就说:“今国家虽校定摹印正史,又校得不精,只如沈约叙传差错数版亦不寤,其他可知也。”(《司马温公集》)
  
这是当时人的所见所言,应是可靠可信的,而清人对迷信宋版事也有持异议者,如清初的王士提出了择善而从的标准说:“今人但贵宋椠本,顾宋椠本亦多讹误,但从善本可耳!”(《居易录》)
  
嘉道时人光聪谐曾引司马光对宋版的意见来提醒当世那些“矜言宋椠”的人:“观此当亦爽然自失。”(《有不为斋随笔》)同时,著名藏书家张金吾还制定了对待宋元旧版的标准:“宋元旧椠有关经史实学而世鲜传本者上也。书虽习见,或宋元刊本,或旧写本,或前贤手校本,可与今本考证异同者次也。书不经见而出于近时传写者又其次也,而要以有裨学术治道者为之断。”(《爱日精庐读书志》)
  
张金吾的主张是在宋人时间早、经校雠的两条标准外,又加了一条需有参考价值的标准。这是在佞宋风气盛行时的一种平实之论。宋本可贵,自不待言,但以后的版本也不能认为全部低下。明本一般认为较差,尤其万历以后,乱改古书,雕印质量较差;不过,如王延影刻《史记》以及套版印花等书不能不说是善本佳刻。清初时间虽晚,不过如林佶四写之类的精刻本也是极为精美的善本。所以,对于可作为善本的古本旧刻,应从形式和内容,也即学术和工艺各方面去考察,不能持弥古弥善的态度,也不要一概而论。
  
提出善本书标准比较完整的是清人丁丙在《善本书室藏书志》中所定的四条,即:(1)旧刻:宋元遗刻,日远日鲜,幸传至今,固宜球图视之。(2)精本:朱氏一朝,自万历后,剞劂固属草草,然近溯嘉靖以前,刻书多翻旧椠。正统、成化刻印尤精,足本、孤本所在皆是。今搜集自洪武迄嘉靖,萃其遗帙,择其最佳者,甄别而取之。万历之后,间附数部,要皆雕刻既工,世鲜传本者,始行入录。(3)旧抄:前明姑苏丛书堂吴氏、四明天一阁范氏二家之书,半系抄本。至国朝小山堂赵氏、知不足斋鲍氏、振绮堂汪氏多影抄宋元精本,笔墨精妙,远过明抄。寒家所藏,将及万卷,择其尤异,始著于编。(4)旧校:校勘之学,至乾嘉而极精,出仁和卢抱经、吴县黄荛圃、阳湖孙星衍之手者,尤校雠精审,朱墨烂然,为艺林至宝,补脱文,正误字,有功于后学不浅。
  
丁丙是清季四大藏书家之一,他的善本标准仍不出时代早、校刻精的范围,不过,他对精本旧抄持一种择佳取尤的态度还是可以取法的。
  
清末张之洞的《善本三义》提出三条。辛亥以后缪荃孙在《蠹鱼篇》中定了四条标准:(1)凡刻于明末以前的为善本,明以后不算。(2)抄本不论新旧都称善本。(3)批校本和有名人题跋的都列善本。(4)日本及朝鲜重刻中国古籍不论新旧都为善本。
  
这四条标准当时被人奉为金科玉律,实际纯从形式着眼,忽略内容价值。所定标准并不恰当,如说“明以后不算”,那么清初的精刻本该如何处理?又如抄本因无刻本而得借此流传,自有价值,但抄本中也杂有恶抄,有为牟利谋生而速抄多误者,有杂钞成书而毫无条理者,有本存刊本而反抄炫奇者以及有些内容毫无意义者。这如何能说“都称善本”呢?
 
近年来为编《全国古籍善本书总目》,对善本书曾从历史文物性、学术资料性和艺术代表性三方面进行考察,订立了九条标准,四项附注。这是在总结过去诸说基础上,集思广益所订。它较全面而准确地规定了善本的标准,为致力古籍版本及图书工作者提供了重要依据。
  
“善本”从工艺和学术价值来看,自不容轻视,但也不能不考虑到某些虽归入善本而珍藏的书未必都佳,而沦落于一般书丛中的书也未始没有精本。近代学者李详在其读书笔记《生丛录》卷一写了一段很有见地的话,他记称:
  
“桂未谷《札朴》言:往客都门,与周君书昌同游书肆,见其善本皆高阁,又列布散本于门外木板上,谓之书摊,皆俗书。周君戏言,著述不慎,但恐落在此辈书摊上也。详谓书贾皆徇时好鬻书,置高阁者未必非俗书,落书摊者亦有精本,能从书摊而物色之,故无害其为书摊本也。”
  
桂未谷是桂馥,周书昌是周永年。二人都是乾嘉学派的大名家,对著作的不同下场发出了感慨。李详字审言,民国时有声学林,他的高阁未必非俗书,书摊亦有精本的高论,不仅宽慰那些著作受到不公正待遇者之心,也对一些迷信“善本”者进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