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市青年志愿者协会:关于“寒酸”的困惑 A29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30 04:55:47

短期海归纪行之一

关于“寒酸”的困惑

■观察

2011年8月25日   A29：A29－评论   稿件来源：新闻晨报   作者：薛涌
　　□薛涌

    我阴差阳错，居然十六年没有回国。1990年代时经济窘迫，又要对付博士课程的学业压力，暑假全在上各种英文、日文的强化班。后来小女出生，又被拴住。再后来是“9·11”后美国签证紧收，怕出境后签不回来……凡此种种，一言难尽，只是觉得对不起年迈的父母。所幸的是兄弟两家都在父母身边照顾。抛开这些家长里短，十六年的时间，中国已经天翻地覆。我们这次回来，也如同外星人到地球一样，在自己的国家里每天都有震撼。记述一下，也许值得大家玩味。

    我们一家三口在8月17日深夜到达北京首都机场，还没出关就给震住了。东京、首尔、纽约、波士顿、芝加哥等城市的机场我们都见识过。但首都机场那气派，一下子让我们觉得是从第三世界到了一个发达国家。接下来两天在住处附近游走，并乘地铁五号线到郊区访友，一路领略了北京之壮观。过去总听国外媒体炒作“中国崛起”，现在颇有些“眼见为实”之叹。

    最让我意外的还是老父的反应。老父已九十高龄，但思维清晰，每天读报看电视，追踪国际国内形势变化，谈吐依然颇有些见识。但是，母亲后来告诉我们，他见到我们后，欣喜之余也有忧虑，乃至两天没有睡好觉。为什么？因为我们一家三口，穿着过于寒酸，乃至他关心起我们在国外的生计。如何让老人解忧，我一时没有招数。后来还是弟弟从我的电脑中找到一些我们房子的照片，一张张地显示给他看。我住在波士顿的“农村”，房价很低。北京一套百平米的房子，价格相当于我们这里的一栋豪宅了。把豪宅显示完了，老父似乎放心很多。当晚睡得特别香。

    这种事情发生在老父身上，实在让我有些吃惊。他是抗日老战士，从小就对我们讲：活着要对得起死去的战友。他一生克勤克俭，对孩子要求也甚为严格。记得小时候我拿三分钱一袋的爆米花喂鸡，被他看见，厉声把我召回家训斥：“和我打仗的大部分战友都没有看到胜利，他们的死，为的就是你们的今天！三分钱的爆米花对人都是奢侈品，怎能用来喂鸡？下次再让我看见，非揍瘪了你不可！”当时我恐惧万分，但确实也觉得他说得在理。日后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更容易产生感触。这次回家他还对我说：“你老大不小出去，英语那么差，在汽车社会骑自行车到处跑，艰苦奋斗把书读下来，肯吃苦，不容易，我基本满意……”怎么一生如此教育孩子的老父，居然也为我们一家穿着寒酸而感到担心呢？

    事后想想，一切也并非偶然。新一代留学生早和我们这代人不同。他们大多靠父母的钱出去，对名牌很在行。不久前有报道说，一位留学生暑假探亲，穿了一身名牌回来，价格比国内低许多，让大家不胜艳羡。我在国内看了看，进口名牌，无论什么都比美国的贵许多。这也许是贸易的自然现象。但是，土牌子质量差些，价格还是相当便宜。可惜，中高产子弟往往跳过这些便宜货去追逐名牌。在首都机场出关时就特别有意思。在国外机场出关，人生地不熟就跟着人流走，最后自然到达行李提取地。在首都机场如法炮制，结果跟着人流差点走进免税店……

    骆家辉寒酸进京，引起媒体不小的轰动。没想到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回乡未能衣锦，在自己家里也都引起了类似的惊诧。其实，我们穿着简单确实是真的，寒酸却实在未必。我们在美国过的是普通中产阶级的生活，穿的是普通老百姓穿的服装。怎么到了国内就显得这么寒酸？这让我想起侄儿去年来美旅游时告诉我的事。他去看在美国读大学的中学同学，该同学对他一身名牌颇不感冒，称年纪轻轻的何必打扮得像个暴发户，显得太无格调。侄儿颇有触动，觉得中美年轻人的有些价值观念实在差得太远。老父年事已高，这点老人的小误会，自然可供大家哈哈一笑。但是，这恐怕不是个毫无意义的误会。以我个人之偏见，中国还是个太过分以衣饰为标签的社会。一个社会的品质无法用一个机场的气派来代表，一个人的品质也难以通过服装来表达。我们何时能从名牌中解脱呢？

（作者为美国萨福克大学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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