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神兽:王能智2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12:02:34
我讲“中国的山脉”,精心准备好教案后去说给王老师听,心想看看老师能说什么,没想到我开口刚说到“白雪皑皑”,王老师就喝停,我愣住。

  “把‘白雪皑皑’去掉!”

  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讲山脉,为了追求教学语言的完美,在用词上精挑细选,我选择“白雪皑皑”这个词,就因为它既描绘出山的秀丽,又体现了山的高峻和挺拔,多恰当的用词呀!这么优美而又贴切的词儿,上哪儿找去!

  海燕说,后来随着教学经验的积累,我逐渐理解了老师当初的用意。讲解是教师的基本功,首先要锤炼教学语言,不能摆花架子。虽然“白雪皑皑”一词的使用确实是优美的,用了是好而不是不好,但王老师当初是在刻意训练我的白描能力。

  “你能意会吗?”海燕问我。

  我说我听懂了。我的老师文怀沙先生也对我说过,不论绘画艺术发展到多么绚丽,木刻是宗师;不论影视艺术发展到多么有规模,话剧是宗师。我理解,这是说,如果你去掉色彩,单用线条就能塑造出艺术;如果你没有其他手段,仅在话剧舞台限定的时间和空间就能塑造出生动的人物形象,你就有过硬的基本功了。

  海燕点头说,你是懂了,但是我很长时间没懂。

  她说,只要我知道什么,我都会倒给学生。她以自己参加过高考的经验进行备课,心想,可以用我一人的时间来为学生节省时间,办法就是自己加班加点,把习题,尤其是重点题、难题,做得非常简洁、概括,简直就是走出了一条通往答案的最短的道路。如此去给学生讲解,让学生掌握,也就是学生通往成功的最短道路。那些深夜,从京郊门头沟吹来的西北风在她的窗外呼啸,她甚至想,自己参加高考那年,若有人这么为我节省时间,那多好呀!

  她就这样踌躇满志地去给学生讲解,她觉得只要这样,我牵着你,你跟着我,你就应该会了。“我真的觉得我讲得很精辟、很精彩,我都被自己陶醉了。”

  为了巩固,她择日发下卷子测验。结果发现大部分学生没懂。怎么回事?她沉住了气,好吧,再仔仔细细地讲一课。她觉得自己讲得够清晰了,这回该懂了吧!

  发下卷子再考,还那样。“气死了!”海燕说。

  她说不仅生气,而且伤心,感到自己白付出了。

  她说她体会到了,学生要是不用功,不好好学,老师用功有什么用?后来王老师告诉我,问题还是出在我身上,就出在我的努力上。

  “你以为你这样做可以节省学生摸索的时间?其实,这摸索是不可取代的。”王能智说。

  她说:“真是奇怪,我知道不能给学生答案,我并没有给学生答案,我给了学生一个清晰的过程,一条捷径,为什么不行呢?”

  “可是,你给了学生一条最短的路线。”

  “这有什么不好吗?”

  “那是直线。”

  “直线不是捷径吗?”

  “任何正确的答案或者方式,都是通过曲折探索才得到的。探索的过程是一条曲线。你想想,你也是通过曲曲折折才找到一条最短的路线,对吗?”

  “是的。”

  “但现在你不想让学生曲折,你省略了曲折,就好比抽走了学生通往目标的阶梯。你自己曾经攀着它爬上去了,你上去了,就抽走了阶梯,学生就上不去了。你仔细体会体会。”

  那些夜晚,朱海燕体会到了灵魂出窍,体会到了当教师可不是录音机,看到了一个教育的汪洋大海……她觉得王能智不是老教师,更像新教师,相比之下自己23岁倒像是老了。她感受到一种青春气息在重新把她召唤。

  她凝望着王老师给她画出的那条探究的曲线,明白了学习的过程其实天生就是通过正误正误才在大脑里生长出果实。你不让他体验错误,其实他得不到正确。

  她看到自己的问题了。中国古代教育就曾有“授之以鱼”莫如“授之以渔”之说。现在她觉得有一个比喻更能形象地描绘自己的滑稽,比如说,你是给他酒,还是让他自己去酿?

  不应该是酿好了,然后才告诉他这是好酒。

  他喝不下去你就灌他,使劲地灌,那他非醉不可。

  想到这儿,她就笑了,笑得很开心。

  她还想到,关于错误,那不是尽量避免犯错误的问题,而是错误是不可缺乏的。你没有体验错误,就只能得到错误。

  从前她也曾经为自己该怎样讲课发愁,现在她觉得不必为此发愁了,而是要学会让学生讲。不是一般地说要给学生留有空间,而是要去开发学生的空间,让学生在一个自由的、宽松的空间里成长。

  现在她能注意到有的学生不愿说,怕出错、怕暴露、怕被笑……要鼓励学生不怕出错,要笑容满面地像对待正确一样对待他们的出错,这真是个陶冶性情的事情啊!

  要特别留意让那些很少说的学生说,他不说你不知道他在哪儿。从前她不知道学生在哪儿,自己就滔滔不绝地说,现在她能警惕到,所谓“跟不上”,关键是第一个台阶没上来,他就跟不上。跟不上他就不跟了,就放弃了,就在等待下课。你得让他说,才能把他带上第一个台阶,才能继续往上带。所有这些,都是基本功。

  ……

  20世纪90年代,北京在教育改革中极为关注的话题是:培养一个优秀青年教师要多少年?这个话题有过影响广泛的讨论。这话题其实是基于师资资源已不能满足当今需要才提出来的。

  1996年,北京市教育系统13个学科开展全市青年教师基本功大赛,朱海燕荣获个人全能奖。同时,石景山派出的3名选手朱海燕、张爱娣、曹彦彦(都是师从王能智的青年教师)获得全市总分第一,夺得团体冠军。

  此举可窥见,北京市评价教师的标准已在尝试不用应试教育的尺子来衡量。王能智的弟子夺冠,说明已有了向新教育转变的步伐。在这里,“师资资源”的概念并不是说首都北京缺教师,而是面对着事实上存在的教育难题,时代需要新型教师。2003年,北京市在教师节隆重向社会推介模范教师王能智,亦可见王能智开发师资资源的努力,是可以代表北京市这一阶段教学的创新水平的。

继续讲一个发生在2000年的故事。

  曹彦彦这年29岁,升任京源学校副校长,仍承担地理课教学。这年一开学,王能智同她设计了一个课题《今年春游去哪里》,希望吸收数学、语文、外语、历史、生物、计算机、政治,包括地理,共8个学科的老师参加,试图通过这样的活动,打破学科之间的壁垒,在初中学生中开展“多学科融合的探究性学习”。

  各学科的老师对王能智都挺尊重,但觉得这地理课把腿伸到野外尚可理解,为什么还要把腿伸到这么多学科里来呢?讨论时,老师们也各有说法。比如,数学老师说,对旅游点做客流量趋势分析,需要用到“数学建模”,但初一刚学代数,高中的学生都不见得能运用这一方法。语文老师说,要说服大家为什么去某地春游最好,这需要议论文的本领,但初一上的是记叙文,初三才上议论文,现在怎么讲议论文呢?……老师们都跟曹彦彦关系不错,于是说,我们可以配合你,但这毕竟是你地理课的事,要让我们当成自己的事来做是不现实的。总之愿意“友情接受”,不愿有多大的投入。

  “开完这个会的那天黄昏,老师们都走了,我和王老师坐在黑暗中。能说老师们固守在自己原有的心智模式上吗?他们说教学要循序渐进,难道没有道理?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王老师说,先干起来吧,把题目告诉学生。理论上还说不清的事,实践会告诉你。”曹彦彦这样回顾道。

  于是她告诉学生,自由组合小组提出方案,最后大家投票,得票最多的入选。学生们听明白后立刻兴奋起来。

  王力小组7个同学选择了沿着北京城中轴线考察的旅游方案,这条线从最南端到最北端,承载着北京城历史上最重要的各大建筑,他们去论证,皇帝没有用标语说皇权至高无上,但用建筑体现了皇权至上。在这些建筑中凝聚着怎样的历史内涵和建筑知识?他们知识不够,就去请教历史老师、政治老师。要用数学方法分析故宫的客流量趋势,不会,就去请教数学老师。他们还在电脑上做出网状的图来表达线路选择的优势,试图用定量的方法来说明他们的观点。起初,这也不会,就去请教计算机老师。

  “老师,求求您,教我们吧!”

  各科老师都突然“遭遇”到同学们空前的求学热情。老师们感动了,固有的心智模式开始动摇,被学生的热情熔化。奇景出现了,老师被学生发动起来。

  语文老师开始辅导学生说服别人的技巧,生物老师开始教给学生如何制作植物标本,还有的同学要求英语老师帮助他们增添英文解说,以增添吸引力……有些知识,有些方法,老师自己还未必懂,那就赶紧学,学了好教给学生。

  所有的组都学会了在电脑上制作软件,公认这是将来发表方案时最基本的竞争平台,否则你就“免谈”。如此一来,计算机老师“会不会累死?”不会。王力小组学会在电脑上作图了,其他组的同学都去向他们学,大家就都会了。

  孙宁霄问:“两人一组行吗?”

  老师说行吧。

  孙宁霄就与郭钟铃两人一组。他们选择去密云县看司马台长城,认为司马台长城是“奇、险、峻”之最,此去还包括考察密云水库,参观“京都第一瀑”,时间两天一夜。他们在软件里插入了动画,设计出几点从学校出发,电脑里就出现了小汽车,走到哪儿是第一站,标示出路途多长,需多少时间,几点几分到达……动画的引入立刻在班上引起轰动。

  很快,别的组也学会了,大家都插入了动画。

  一天,羡辛同学给软件加进了声音,大家又去向她学,都加进了声音。

  大家都学会了合作,而且不仅是小组内部的合作。不仅是8个学科的老师教学生,同学间也有无穷的交叉联系,总在互相学习。“同学们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样会由于竞争的原因而保密,而是乐意告诉别人,也乐意向同学学。”

  为这次春游,他们准备了一个多月,学到了过去几个学期都未必能学到的知识,比如他们再看手里那本计算机课本,就说是小儿科了。

  曹彦彦说:“我除了给他们一个题目,就只做了两件事,一是给他们钥匙,我办公室的电脑、电话,让他们随便用。二是不断告诉他们某个组的新创造,说完你就不用管了,他自己就会去找那个同学学。整个过程中,老师只是组织者、促进者、帮助者。”

  董琦提出了一个去延庆考察“天漠”的方案,她说那地方周围都是绿地,中间出现一块沙漠,那是从天上飞来的?她说我们想去探究那片“天漠”的成因,并把出游设计得充满神话般的迷离色彩。

  全班51个同学分成7个小组,提出7个方案,每一个方案都凝聚着同学们的心血,包括家长的智慧,每一个方案都很有吸引力,如何决断还真是个难题。

  投票的时刻终于到来,教室静得就像考场,只有笔和纸接触的声音。揭晓,只有两个人的孙宁霄、郭钟铃小组获胜。两个同学蹦起来,叫着,快乐得无法形容。

  “接下来我只做一件事,就是给他们一张某个旅行社的名片。”曹彦彦说。

  此后,孙宁霄先从网上查出密云县所有宾馆、招待所和旅游景点,然后逐个打电话,了解设施条件和价钱……做完了这些,才使用老师交给他的那张名片,给旅行社打电话。后来旅行社的人告诉老师,你这个学生太厉害了,宾馆里要能洗澡,大巴上要有电视,该有的都有了,哪里哪里,什么价格,他比我们还清楚。我们拉你们这一回,几乎就没有钱赚。

  出游之日到来了。过去,老师会担心学生吃得好不好,有什么不安全,会不会不守纪律,这次,到哪儿要注意什么问题,孙宁霄都嘱咐了,看上去,他好像比大人更怕出事。以前,早上什么时候起床,都是老师叫学生,这次都是学生叫老师:老师,该出发了!老师,该吃饭了!

  “这次大家投他的票,他非常珍惜。”曹彦彦评价孙宁霄时不知不觉地从说他是个男孩说到他的成人,“他那么负责,我敢说他将来成家后一定是个很负责任的男人。”

  就这一次经历,孩子们真的长大了许多。今天他们已进入高中,仍久久挂念着还有6处没有去的路线。家长也说,孩子都说总有一天还要聚在一起,那6种方案都要去走一趟。到那时,我们也跟孩子一块儿去。

  京源学校的老师们都被感动了。汇报会上,许多老师都没想到自己会为一次春游活动流下眼泪,他们要求学生们把7个春游方案软件都放到校园网上去。学生们放上去了,老师们相继把这些方案拷贝到自己的计算机里去细细品味。

  “理论上还说不清的事,实践会告诉你。”现在想想王能智这句话,多么有力。 

 

进入21世纪,石景山区委、区政府专项拨款近百万元,由王能智领衔,建立了一个面向全区各学科中青年骨干教师的研习班,这是个融合了13个学科的教师培训组织。

  京源学校的历史教师安丽萍是学员之一,她珍藏着两本连环画笔记。我问缘由,她说是学生画的。

  其中一个学生叫季鹏。安丽萍说他上课爱说话,爱画小人,就是不爱记笔记。以往老师碰到这种情况,通常是把学生画的东西没收上来。安丽萍琢磨,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一天,她发现季鹏又在课堂上画小人,就问他:“你为什么不记笔记?”“我都记住了。”“哎,你画得不错。要不,你就用画来记笔记,行不?”

  季鹏果然用画图代替笔记。

  安丽萍说,我看了眼睛一亮。虽然画得比较粗糙,但构思不错,很有趣,这种形式在班上独一无二。我赞扬了他,同时对他说:就是文字表述太少,关键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要是在图上有所提示,没学过历史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多少年后,你自己再拿起来一看,这就是历史。

  “那天他特别虚心,特别诚恳地接受了我的意见。从那以后,他坚持了下来,越画越好。”安丽萍说。

  一天,安丽萍对季鹏说:“就用你画的笔记,一页一页给同学们讲讲,怎么样?”

  季鹏同意了。安丽萍说,我至今记得那天他讲的情景,班上特别静,大家都听得非常专注。我一边听,一边想,当他构思这些图时,并不是机械地抄我的板书,而是把那些历史事件在他心中反复酝酿,变成了“酒”,是知识内化了之后才产生这些图的。所以他讲得都很到位,也很简洁。他这么一页一页地讲下来,等于以非常形象的形式,带着全班同学复习了一遍,同学们一看一听都记住了。

  “我喜欢。我记得特别牢。”有同学说。

  安丽萍说,这是学生对我的教育,孩子自身有很好的学习能力,有无穷的创造力,你让他发挥出来,不得了!

  又一天,在另一个班,有学生对我说:“老师你看鲁西不听课,在画小人呢!”我一看,我都讲到后面了,他还在画前面。我对他说:“你可以把画补充得更完整一些,把情节连续起来,但现在你先收一收,课后再干。”

  后来,我索性问大家,班上有没有人喜欢画画的?请举手。一看,举手的有五六个,有男孩有女孩。我说,你们既然喜欢,就可以用画画代替记笔记。不久把笔记本收上来一看,春秋五霸、战国七雄,5个同学画同一内容就有5种样子,绝不雷同。我真是眼界大开,从这里我再一次看到孩子的思维特别敏捷,如何让学生自己动起来,真是太重要了。

  这些孩子的学习都非常好,初中读完相继考到市重点高中去了。学生毕业前夕,安丽萍对季鹏说:“把你的笔记留一本给老师做个纪念好吗?”季鹏就把他受到鼓励的那“第一本”送给了老师。

  “这是我们京源学校第一本连环画笔记,我会向下一届、再下一届的同学展示。你是开创先河的!”

  “安老师,谢谢你!”

  “我谢谢你!”

  那以后,安丽萍不仅利用学生喜欢画画的特点让他们记笔记,还让学生以这样的表达方式做单元小结。她说,从前我做小结时对我认为比较容易的问题比较忽略,但学生的小结就能针对他们自己的弱项在小结中体现出来。也有我认为是比较难的,一些学生却认为不是难点。让学生自己做小结,可以发现学生的不同情况,再针对不同情况帮助他。安丽萍表述的已经是一种“个性化教育”。

  再后来,安丽萍不但让学生带着学生复习,有些课就直接让学生去讲。比如初三的世界史,安丽萍问学生,对“二战”这一块了解比较多的有哪些同学?举手的多是男生。

  同学推荐:“安老师,让孟超讲吧,孟超讲得好!”

  “孟超,你愿意讲吗?”安老师问。

  “我怕没人听。”孟超说。

  “大家想听吗?”

  “想听。”

  “你看,大家都这么要求,你还不讲?”

  于是孟超没做任何准备,上去就讲。安丽萍坐在孟超的座位上听,非常惊讶,孟超从作战计划、各国的实力对比,到武器装备、武器型号,以至战争过程,谁打谁,在哪里发生,一口气讲下来,头头是道。安丽萍说,他比我知道得多,根本用不着我讲导火索、经过、结果、意义。全班同学听得津津有味,他向大家展示了,中学生的脑子里就能装着多么丰富的一个世界。

  后来,安丽萍在她教的每个班都进行这样的实验,“学生走上去,老师走下来,”让许多同学都上去讲。当然,为了让更多的同学受益,她让大家都学习备课,分学习小组,各组先在课外时间讨论,在讨论中发现谁讲得好,就由各组推荐他到大课上给全班同学讲。

  安丽萍老师的体验是,我坐在下面听,真正体验到老师也在学习,从学生那里学到很多东西。他们在课堂上讲出来的仅仅是他们准备了大量内容的一小部分,而且,关键不在于他们能表达出自己已经掌握了多少知识,而在于为讲好这一小部分,他们集体学习的能力、思索能力、分析能力、概括能力、综合运用众人智慧的能力、与人打交道的能力、求助的能力、语言表达能力、聆听别人表达的能力等等,都全面得到了锻炼。同学们的学习兴趣空前高涨,把上这样课的日子变得像过节一样兴奋。

  历史老师安丽萍的实验,只是其中之一。她证明了王能智老师教地理的方式是可以运用到其他学科的。王能智主持的这个班,13个科的老师都相继把这种方式运用到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英语等各科的教学中去。由于学习的积极性被调动,学生即使去对付中考,成绩也很不错。

  以京源学校为例,曹彦彦这样说,我们是一所新办的学校,早先高中录取通知书下来,我们把通知书分类,考上重点高中和一般高中的学生顶多一半对一半。短短几年间,考上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放在办公桌上那一摞,不断长高。现在上市重点、区重点的录取通知书已经是“高楼”,上一般高中的通知书变成了“平房”。

  当然,像现在这样把学校分成“重点”和“一般”,恐怕并不科学。对任何家长和孩子来说,每个孩子都是重要的,教育需要在今后的变革中继续寻找到更好地发挥学生潜能的方式。王能智以及安丽萍等教师们的探索性实践已经一再告诉我们,新世纪的教育,即使在中小学领域,一个“教师”的时代正在成为历史;而一个从基础教育到高等教育全面呼唤“导师”的时代,正在诞生。 

 

初到九中,何英茹担任的是高一年级地理课。高一《地理》上册中有“地下水”,书上有抽象的结论性的知识,比如讲岩石会存水。学生很难想像———石头不是砖头,怎么存水的呢?

  “你不要孤立地讲地下水。”王能智说。

  “那怎么讲呢?”何英茹问。

  “你可以带学生去探究‘石景山地下水’。要学会用脚学习。”

  “走出去?”

  “对,不光是讲,先要去做。”

  王能智带着何英茹与她的高一学生去跑野外,别开生面的情境很快涌现。书上讲,玄武岩不存水,砂岩存水。是这样的吗?

  “我们来检验一下。”王能智说。

  第一步要让学生学会辨认哪是玄武岩,哪是砂岩。学生采集到了玄武岩和砂岩的标本,就开始实验。把这两种岩石洗干净,先拿到物理实验室的大烤箱里去烤两天,取出来称重量。然后放到水里泡两天,拿出来再称重量。这时学生发现,这两种岩石的存水性差别不大,那书上凭什么说玄武岩不存水而砂岩存水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学习的兴趣顿时就上来了。

  在看起来没有新闻的日子里,突然有个新闻从他们自己的日子里冒出来,学习变得有意思了,调查和探究随即出现。

  同学们马上返回实地,再去调查……同学们匆匆行走的脚下仿佛踩着音乐,就像你在电影电视中看到的出发,青山、流云、泉水、女生飘逸的头发,都在阳光下有了新的含义……别说同学们瞎激动,不论你去到澳大利亚还是新西兰,那样的情景想起来就让人陶醉。

  何英茹抱着葡萄酒,看到同学们的眼睛里比先前更能看见东西了,他们看到砂岩在自然界里风化得很厉害。“或许,是风化到这种状况的岩石叫砂岩吧!”一个女生的声音。不管是不是,他们的眼睛打开了,看到了很多裂隙,明白了裂隙是影响岩石存水量的秘密。

  学生们由此得知:任何一种岩石只要有裂隙,存水量就增大。书上说地下岩层和土层里的水存在空隙中,学生现在知道,这空隙应该包括裂隙和孔隙。地下的玄武岩也可能有裂隙,因而也可能存水。

  学生们对地下水的了解形象了,深入了。何英茹带着学生从门头沟的军庄到八大处约20公里范围内做了地下水调查。他们本来是上地理课,但在实验中把腿伸到了物理。现在又结合野外地质调查,用数学模型来计算这一地带的持水量,还用化学知识做了水质的调查分析实验,了解京城石景山区水质与污染的关系,而且进一步调查了石景山地下水是否存在“漏斗”等情况。

  “这是我第一次带着学生研究一个问题。”何英茹说。她说在这个过程中,我把从前学过的数理化知识都同地理课联系起来了,同学们也体会到,在实践中运用知识时,那知识是不分科的。

  “我们检验了课本里的知识,并深化了、扩展了课本知识。”何英茹说的这个情节提示他们的不单是北京强化“师资资源”开出的一朵花,这儿也在开发“课程资源”。《石景山地下水》所开发出的“课程资源”,不久被王能智延伸出“区域资源的校本开发”,即把区域资源作为教育资源进行开发,使之成为石景山教育资源的一个亮点。这是王能智教学中一个极有创新意义的部分,需另文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