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 男人装 原图:再谈艺圃

曾写过一篇《叶恭绰东亭探荷》的文章，谈三十年代，叶恭绰到昆山东亭，探访顾瑛玉山佳处池塘里种植的千瓣重台荷花。其实，这种荷花苏州本地也有，在七襄公所、慕家公园和遂园三地。

昨天去艺圃，就是后来的七襄公所，池塘里尚有荷花，两丛，有红有白，大部分是白的，据《西湖笔丛》的记载，藕花有红白两种，白者香而结藕，红者艳而结莲。我们从水面上看，凡莲蓬球面大，莲子多而圆实，那么多是红莲结的实，而莲蓬喇叭状小，莲子形长而空，则是白莲生出的莲蓬，白莲下面的藕则多粗而壮实。这就是如今艺圃中的莲花，已经不是过去的名贵品种了。过去七襄公所的莲花，据记载，色绯红，且都是千瓣重台，千瓣好理解，即花瓣多，又称复瓣。重台是什么呢？并蒂也，即一个蒂上开两朵或三朵莲花，这是真的，龙榆生的《词学季刊》创刊号（？）上就有照片，是玉山佳处的莲花，这种莲花，以我的植物学知识来看，大概是不会生莲蓬的，因此比较名贵。近年来，拙政园夏天均有莲花展，但千瓣重台荷花，则尚未见到。

据说七襄公所的荷花，是洪杨时期，太平天国人员从别处移植来的，很可能就是慕家花园或遂园，甚至有可能来自玉山佳处。如果此说靠得住的话，则七襄公所在天平天国中必定做过王府一级的府邸，这在艺圃的介绍中无一句述及，与博物馆所在的东王府比，真是有幸和不幸了。不过，也亏得七襄公所与太平天国有关，才不至于毁坏，如东王府一样保存到了现在。太平天国的王府照例都有壁画，两处似乎都没有保存下来。

沦陷时期，《苏州明报》有文章谈到七襄公所的荷花，说已经退化为单瓣的普通荷花了。这样的说法有点奇怪，难道千瓣重台是单瓣的高级形式，可以退化为低级和原始？我不这样看，想来很可能缺乏管理，名贵的千瓣重台荷花都灭绝了，而种上了普通的单瓣荷花。植物中的名贵品种，是基因变异的结果，更是人为强制选择的结果，其基因并不稳固，生存能力也远比普通品种弱，地球上的珍稀动植物都是如此。

艺圃目前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还进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然而，在我看来，苏州园林部门修复的思路还是有点问题。艺圃的历史是袁祖庚的醉颖堂到文震孟的药圃，再到姜埰的颐圃、敬亭山房、艺圃，然后又数易其主，到清末是七襄公所，基本是这样的一个脉络。这里不提天平天国阶段，或许是资料缺乏的缘故吧。

我们知道，文震孟有园林学巨著《长物志》，在苏州，又是文征明之后，然而，现在修复的艺圃，却不能恢复到文震孟的药圃，偏偏选择恢复到姜埰的艺圃阶段，至少是以姜埰阶段作了主体，这果然有后来一直沿用艺圃这个园名的因素，却实在不够明智。

因为姜埰是山东人，山东人的园林未免有山东的文化掺入，如馎饦斋、东莱草堂等，而代表苏州文化精英，且对园林文化有专精研究的文震孟的遗存，却一点都得不到体现，说起来，未免有舍精取芜的味道了，而体现姜埰父子的审美情怀吧，偏偏又不纯粹，还保留着文震孟的世纶堂和七襄公所的“丝纶某某”（一时想不起来了）的门额，于是，这园子就显得有点什锦，拼凑，是饭店里的一盆拼盘，这就是思路乱造成的后果，好在教科文组织的专家不懂这个，看看不错，进到了文化遗产名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