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佛画的价格:葵扇(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2 06:48:07



烙火画

  文/江粤军 卓丽娃图/倪黎祥

  汽车缓缓驶进新会圭峰山葵博园,周遭,上千株绿意盎然的蒲葵在暖暖冬日里婆娑起舞,扇醒了我沉睡已久的记忆:那些酷热的夏夜,坐在家乡的小庭院里,奶奶手把大葵扇,轻轻摇动,清风徐来,小小的我在朦胧中听奶奶讲天上的牛郎织女,地上的田螺姑娘……我相信,这并非只是我个人的经历,每一个使用过葵扇的人,都会有一段属于自己的、简朴而美好的“盛夏凉言”。而这葵扇,多半便来自于广东的葵之乡———新会。

  走进展览馆,褐色的铜铸群像展示着新会种葵制葵业绵长丰厚的历史,黑白的影像述说着新会葵艺曾经的辉煌与灿烂。而在展览馆一侧,工艺师廖惠林与几位同道的师傅们,正安静而自得地坚守着这门早已边缘化的手艺。那一种和谐宁馨的氛围,让人几乎不敢高声语。

  桌上,处处散落着一些即将完工的工艺葵扇,这一边,是“烙火画”的“小鸟天堂”,画面如水墨般淡雅清新,层次分明、枝开叶散的树冠,大小各异、疏密有致的上百只小鸟,就是靠一把“电笔”在扇面上一点一点地灼焦显现出来的;那一边,是细密匀称的“织扇”,扇面上,绣着生动活泼的小狗耍元宝,或是灵秀飘逸的“福”字。

  话头就起自葵扇的制作。问到工艺,一开始显得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廖惠林目光变得清澈而热烈:“要做好一把葵扇,选料很重要。还没长开、未见阳光的葵笔,才适用,那些已经长成的葵笔,就只能用来做粗糙的葵扇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我带到了葵林中,弯下一枝还包在壳里的葵笔,哦,原来那“藏在深闺无人识”的葵叶,已是透透薄薄如青绸了。“每年的5月~10月,把这样的葵笔采下来后,晒干,再用火烤开,才能保证做出来的扇子光滑透亮。”

  而烙火画是清同治年间由新会画师陈晚开创的。首先要将葵笔裁剪、定型,再挑骨、包边、缝边,单是缝边一项,一个熟练的师傅做起来,也要花两个小时。烙画面,更要用一两天时间才能完成。桌边,廖惠林的大徒弟正在给“牡丹花开”的图案烙字,窗外阳光正灿烂,他却一直开着高瓦数的台灯,低头敛眉,不言不语。

  “烙火画是一个考验耐性的活,一笔一画都得小心翼翼,因为稍一大意就可能把葵扇烧破了。烙字更是难中之难,本身就要有一定的书法功底,而且葵叶有骨,字常常是跨骨书写,不在同一平面上,要出效果更得费心思琢磨。”为了不打扰徒弟,廖惠林声音放得很轻。

  织扇则是新会葵商谭月在清宣统年间发明的。将烤好的葵叶撕开,既要撕得均匀,更要撕得细密,编织起来,需手脚并用。身旁,一位有20多年织扇经验的师傅正在双手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等她停下手来排密,才发现她已织完一圈。“这样的扇子柔软洁白,再绣上图案,就显得华贵艳丽了。”

  原来,浓妆淡抹,于葵扇总相宜呀。

  说到葵扇制作,廖惠林语调中充满了深情;而说到他自己,廖惠林的言语马上转为轻描淡写,甚至有些“木讷”了。1988年,廖惠林代表国家民间工艺协会参加了巴黎艺术节的现场烙火画表演,这已经载入了新会葵史大事记中,问起当时的情形,廖惠林就一句话:“没什么值得说的,就是演示一下流程嘛。”在他的女儿的补充下,我才得以大概地描绘出他人生的轨迹。

  1972年,初中毕业的廖惠林进了新会葵艺制品厂,16岁的他,成了学习烙火画工艺中年龄最小的学徒。整个部门中,就只有8个师傅,8个徒弟。“因为工艺要求比较高,需要有一定的美术基础,而我恰好从小就挺喜欢国画。”

  在一个600多人的大厂,能成为“少数派”学习这样一个高级工种,廖惠林心中很是快乐,学习起来也特别带劲。烙火画不能打底稿,需要每一笔都胸有成竹,廖惠林花了很多时间在练习基本功上。下了班在家里画,周末在家里也画,“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可玩的,人很单纯,就一门心思想着手艺。”

  在廖惠林看来,懂得烙火画不难,精通却不易,手的力度、笔的运行,都很讲究。“爸爸常说,手势是最重要的,要像握毛笔一样握火笔,移动起来线条才会流畅。虽然现在他主做产品开发,但一有空他还是会写写画画,怕手艺荒疏了。”女儿听得多看得多了,说起来也头头是道。

  那是新会葵艺业的一段繁华岁月。整个新会,国营工厂加上手工作坊,不知有多少人在进行葵扇加工。而灵巧细心又认真肯干的廖惠林在3年出师以后,很快就升任为组长、主任,到1986年,廖惠林当上了工厂的副厂长,那年,他30岁。

  半生心血,廖惠林都灌注在了烙火画上。然而,随着家用电器日益走进千家万户,新会葵艺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生产一步步萎缩,到1999年,廖惠林所在的工厂,作为新会最后一个国营葵艺厂,也不得不宣布倒闭。平稳而满足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廖惠林却不甘心。眼之所见,目之所及,那些生机勃勃的蒲葵似乎都在向他招手。作为一个葵乡之子,他对葵艺太有感情了。召集了几位经验足、技术高的老师傅,廖惠林开了一个小小的葵扇加工厂。“投入不是太多,虽然赚不了什么钱,但也亏不到哪里去,能做一天,就做一天吧。像现在葵通帽、葵花篮都没有什么人做了,很快就会失传,很可惜的。”

  让这门手艺延续下去,成了廖惠林最大的梦想。江门市的旅游业渐渐发展起来了。廖惠林思来想去,觉得应该将这一地方特色产品与地方特色景点结合起来,开发一些上档次的旅游纪念品。“小鸟天堂人人皆知,这个主题的葵扇如果做得好,应该比较有市场。”

  将厂里的烙火画精英聚到了一起,大家共同研究构图、烙法。一开始,明暗效果总是不够清晰,树与鸟也显得杂乱无章,在不知尝试了多少把扇子以后,那画面终于生动而优美地呈现在了眼前。

  狗年来到,廖惠林又将其搬到了绣织扇上,每一只狗的图案,都是他亲自绘制之后再由绣扇工绣上去的。

  父亲的执著,女儿看在眼里。正在读大学的女儿,每年假期回来,都会过来帮帮忙。干的就是简单的包边的活,但她希望以此在精神上给父亲以支持。

  一溜同样大小的桌子中,有一张放着笔和墨的是属于廖惠林的。这会儿,他不再言语,正襟危坐,专心致志地在织扇上描起了福字。这是他对新年的祝福。而我也在心中默默地祝福着他,祝福着葵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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