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窗帘店500米:谈朱相臣的捧哏艺术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23:11:22


    相声的表演是“难中难,易中易”,会说容易,难处在于求精入化。具体到捧哏,更有一些独特、高难度的艺术要求,在节目中如何做到既不让人感到喧宾夺主,又不让人觉得可有可无,这是需要一定“火候儿”的。

 

           已故著名相声演员朱相臣就精于捧哏,他曾与郭荣起、苏文茂等合作多年,互为映衬,磨炼技艺,演出了大量传统与现代相声节目,为人民传播了健康的笑声。有的同志曾用“奇、真、妙”赞扬朱相臣的捧哏艺术。奇,是能于山峦重迭中异峰突起;真,是在真实地再现生活内容中刻画典型人物;妙,是妙语生辉,妙形增色。有时也奇在声情并茂,真在形神兼备,妙在以少胜多或有相无声。

 

        我觉得,朱相臣捧哏最大的特点是:只要有哏可捧,就能捧出哏来。他的艺术造诣充分体现在捧哏上,他表演时既不夺戏,也不让戏。说他是个不可多得的捧哏人材,不在于他的艺术素质适宜于捧哏和长期从事捧哏,而在于他在实践中创造了因人、因时、因地制宜的一套捧哏方法。他不仅认真地继承相声传统艺术技巧,更善于结合个人和逗哏者的条件灵活运用,不断为捧哏艺术增添新的血液,也为自身开辟蹊径。他既注意衬托逗哏者的特点,也能适当并适时发挥自己的长处,从而达到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你来我往,彼此默契的艺术高度。这在他为郭荣起捧《夜行记》、《当好营养员》、《绕口令》和为苏文茂捧《批三国》、《论捧逗》、《美名远扬》等节目时都体现出了以上的特点。

 

    一、内紧外松  举重若轻

 

        朱相臣捧哏,上台后往右首一站,于彬彬有礼中谈笑自若,给人的感觉是自然、亲切、大方、洒脱。他不论捧哪类节目都很娴熟、精湛、游刃有余,观众看不出他正在致力酝酿笑料,可是到时候包袱准响。他在《批三国》中有一个自称能默写《三国》原文的包袱,每次都引起观众强烈的笑声。这个包袱是在甲乙漫谈中逐渐形成的,也可以说是乙在初试锋芒。当甲吹嘘看过七百多遍《三国》,八岁就给各大学文学系讲课时,朱象是看出了破绽,旁敲侧击地说:“……哎呀!您真是神童。我们同院那孩子都十三啦,还天天尿炕呢!”并称甲为“专家”,他是想让对方充分表演后再待机揭露。这样,当甲伪作谦虚地说想找一位对《三国》有研究的人在一起探讨时,朱立即用肯定的语气说:“您哪,死心吧,不易找到。谁敢跟神童在一块儿聊《三国》呀……”不想甲竞傲慢地向他进攻:“……据说您对《三国》好象是有点研究。”乙仍是从容应战,以守为攻:

 

          嗳,我可不行,您可千万别听别人的。

          《三国》您看过没有?

          您要问我看过没看过……这也难说,一个演员嘛,许我们不说这套书,不

              许我们不看,看是看过。(说得仍较从容,却把争讨的题目揽了过来)

          您看过多少遍哪?

          看过多少遍?说不上来,没有记载。看完往脖子后一扔,就完了。(神态仍较

              温和,在给包袱垫足)

          那么您大概齐看过多少遍,记得不记得?(仍在进攻)

          大概齐?反正这么说吧,《三国》这部书啊,我能默写。(说得那么一本正经,

              不正面回答一千遍、两千遍,更有力地回敬了甲的“七百多遍”)

 

        接着,甲又问了一句;“噢,您能背着把《三国》写下来?”朱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写不好,这二年眼神也稍差啦!”既不疾言厉色,又不剑拔弩张,却把人物勾画出来了:他傲慢得那么练达、深沉,而这种傲慢又是甲惹出来的,联系下边甲说他:“真是高人!”他反唇相讥:“不高,一米七。”和“对了,我要叫你把我问住喽,我就甭出国了!”等包袱都那么自然顺畅,妙处是这样诱导甲夸夸其谈,使其自我暴露,要比甲乙硬性强辩或由乙进攻甲还具有形象魅力。

 

        由于朱相臣的基本功瓷实,生活经验、舞台实践都很丰富,所以让观众觉得他的捧哏是举重若轻,一石打一鸟。看来虽然轻松,却绝非松懈散漫。实际上,他的表演是外松内紧,对节目内容、包袱的尺寸和人物的心理都抓得很紧,是通过强烈的内心活动促使语气,声调变化的。这样,每一句话,每一个语助词都能让人感到是一条线贯串下来的,有意义,有情趣,有滋味。正如他自己所说;“得弄懂活里的事,细致地琢磨每句话的劲头,使出去不但话要准,语气、神气、感情都得准。”是啊,举重若轻正是由于平时练出了臂力,台上看着不费劲,台下却费过大劲。“内紧外松”倾注着他多少辛勤劳动啊!

 

    二、条理清晰  重点鲜明

 

        朱相臣捧哏讲究循序渐进,有条不紊。开始时,他总是认真谛听甲的叙述,听到甲的观点不对头或是对乙不敬时,随即运用不同手法表态,在与甲“小磕小碰”中推动矛盾发展,和观众一起辨认甲所代表的人物。而当对方信口开河,离题太远或强加于人时,他才使用强烈的语调和愤慨的神态,逐渐“大磕大碰”,把矛盾推向高潮。他捧《论捧逗》时,表演乙的情绪变化极有层次,使观众相信这是一场真实的也是必须要发生的冲突。起初,他对甲轻视捧哏的观点疑而不怨,任凭甲向观众夸耀逗哏的重要性,心理依据是希冀甲正面肯定捧哏的作用。所以甲说,“虽然是两个人,观众要听,主要得听我”时,乙沉静地问了一句:“那么我呢?”那似笑非笑的神气,那软中有硬的语调,与其说是在质问,还不如说是在提醒。孰料,甲却用俏皮话“你只不过是聋子的耳朵——配搭儿,娶媳妇打幡儿——跟着凑热闹”讽刺他,他感到受了很大侮辱,但没有立即发作,还在耐心地说服甲:

 

          这叫什么话啊!对口相声嘛,你是逗的,我是捧的。这场好坏由咱俩人负责……

              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俩人这场相声就好比是一只船,你是那个拨船的,我是那个

              掌舵的,我叫你往哪儿走,你就得往哪走,没有我这个掌舵的,你打转悠去吧!

 

        说到这儿有一种得意情绪,随着一个手势,看看甲,再看一看观众,立时引起了哄堂笑声。从语调处理来看,这也只是据理力争,并不想伤害对方,而甲却援引《打渔杀家》说明拨船的重要,朱微一摇头,表示他比拟不当,并没有往“合着我是你女儿呀!”的玩笑哏上领。他抑制着不满而在申明自己的观点。下面这几句话振振有词,紧凑有力,犹如斩钉截铁:

 

          您说的那是什么船哪?那是打鱼小舟啊。真要是河驳,对槽,大船,桂英那小女

              孩可就掌握不了啦,掌舵的得有丰富的经验。换句话说,我这捧哏的得有高度

              的艺术修养。

 

        这是在驳斥对方的错误观点,也是在显示自己对事物的理解与表现能力。继之,随着甲的演述,乙有时是怨而不怒,有时是怒而克制,有时又由怒转喜,由喜而嗔,都那么层次分明,揭示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在这样的衬托下,终于甲狂妄到:“要按比重来说,我这逗哏的占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乙不禁怒火中烧,再难抑制:“啊!你要这么说,我占百分之百,你连点蒸溜水全没有!”这里,虽然运用了相声的夸张语调与“变脸”技巧,却不给人以生硬牵强之感,是以真实的内在感情为依据的。他的态度旋即缓和了,甲却又再次发难:

 

          不是我着急,我没见过象你这么说话的。

          也难说,你是得说捧哏的重要。你不是就会捧吗?你能逗吗?

          谁说我不能逗啊?一个相声演员能捧就能逗,没有逗哏的基础,他捧不了!

 

        朱相臣说得恳切、真挚,只是在澄清事实,而不是突出乙的侥幸心理和单纯要面子。当双方的争论发展下去,不得不临时调换位置,变捧为逗时,却遭到了甲的冷淡,乙又乘机说明不紧密合作演不好一段节目的道理,再一次开导甲:

 

          ……捧哏的往那儿一站,全神贯注,两只眼睛时刻得盯着逗哏的,根据逗哏叙

              述的内容起、承、转、合来配合不同的感情。捧哏的虽然话少,得起画龙点睛

              的作用。你不信我要是给你这样捧,你也说不乐观众。

 

        甲乙恢复原来位置后,朱相臣故意表演了一个不称职的捧哏者。甲在事实面前不得不承认捧哏的重要性,对乙进行了表面恭维,激化了的矛盾从另一方面急转直下。这本来不好表演,朱相臣却抓住了人物心理和动作的贯串线,于争执中刻画了乙的憨直、朴实的性格和讲事实、爱事业、重协作等特征,所以不显得造作。甲说实在话时他只是默认,而不沾沾自喜,甲说假话、空话时,他不为吹捧自己的“权威”、“泰斗”、“幽默大师”等等话语所迷惑,而是惋惜甲的言过其实。甲用“贯口”说出:  “现在您的艺术成就就这么高,您要再很好地肯定优点,克服缺点,努力学习,发扬您的艺术独特风格,甭多了,再有三年……”朱注意谛听(不露底)而不眉飞色舞(保持形象的完整),他问:“怎么样?”是探询究竟,不是乞求封号。待甲说出答案;“你就赶上我了。”朱用强烈的语气说:“噢!我还是不如你呀!”不是始料不及,而是对甲狂妄自大不重视合作关系的有力批判,也为底增添了色彩。

 

    三、妙语含锋  恰如其分

 

        老舍先生说过:“相声的语言应当是大大小小的龙。”朱相臣捧哏善于选用精炼、形象、准确的语言表达思想和情趣。如在《论捧逗》中形容孤身一人的“养活一只黄雀,前天还飞了!”  《批三国》中翻甲说“老卖年糕”的包袱:“也就是一贯卖年糕,连驴打滚都没卖过!”等等,都是犀利而深沉,含蓄而鲜明的语言。

 

        《美名远扬》中甲存在严重名利思想,不时以个人的“歪理”请乙支持。朱就因势利导,对症下药地给予批评,话说出来弦外有音,富于回味。如甲急于出名要在电台报广告时,朱就否定了这种想法:“电台能整天报这个吗:作者苏文茂……”既是诙谐的规劝,又为甲收底说:“多写点检讨书不是一样出名吗!”做了合理的铺垫。甲的作品发表后沉浸在沾沾自喜的个人小圈子里,碰了头都不觉痛。朱旁敲侧击地对观众说:“我建议大家,有钱您就多卖点《北京文艺》。这玩艺它镇痛啊!”甲说:“哎,《红楼梦》有人写吗?”朱巧妙地回答;“没人写这书名从那儿来啊!”等等,都恰如其分地讽刺了名利思想的恶性发展。甲自称名叫“苏示”时,朱愣了一下:“苏东坡就叫苏轼啊!”甲解释后朱直接翻:“噢,二小呀!”随着扬起眉毛,翻着黑亮亮的黑眼珠,并向观众作手势,立即抖响包袱。笑声过后才翻:“这名字太合乎你的人格啦!”这样,妙语藏锋,谐而不俗,烘托了甲,也显示了乙。

 

        做为捧哏者,朱相臣还注重作甲和观众的桥梁。他通过语言和神情,穿针引线,上场不一会儿,不仅使观众相信甲乙在争执,也感到亲身参加着他们的争执,思考着他们提出的问题。朱在见景生情“现挂”包袱(即兴创造)上也有独到之处。他的现挂大半有所准备,只是因时因地灵活变化。如为郭荣起同志捧《拉洋片》时的:“哪位认识我家,您给送个信,就说我在这儿看洋片呢……”每次都视具体情况运用,收到了很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