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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7 09:21:57

“五石散”,历史上的一次毒品滥用

    一说起毒品,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鸦片,随之而来的则是对西方的愤恨,仿佛中国的毒患都是西方人对我们残酷迫害的结果。西方人确实对我们从事过不光彩的鸦片贸易,也确实使我们深受其害,但是,除了鸦片之外,中国的毒品使用史与流行史却是源远流长的。

    著名学者李零曾说,药毒一家。“……人类的药物知识很多都是来源于中毒。原始民族日遇毒物(毒草、毒菌、毒蛇之类),往往都有很丰富的毒药学知识,尤其是在动植物丰富的地区(例如古代的楚越之地,就以毒蛊之术而出名)。他们以毒箭射杀猎物,用麻醉药物(如鸦片)止痛,用精神药物(如古柯)解乏,并利用其致幻作用施展巫术和作催欲剂等等。这是药学的一种普遍背景。中国的药,西方的药,原来往往都与毒药有关,并兼神药、春药等多重意义,这一点也不奇怪。”(《中国方术续考》21页,李零著,中华书局2006年5月北京第1版)

    美国学者戴维·考特莱特把瘾品分为三大宗和三小宗,三大宗是酒、烟草、咖啡因,三小宗是鸦片(可提炼成海洛因)、大麻(可提炼成大麻剂)、古柯(可提炼成可卡因)。我们今天所说的毒品,主要即指鸦片、大麻、古柯,或用它们提炼的产品。

    在历史上,中国的毒品有些同外国交叉(如大麻),有些是我们本土独有的(如乌喙、丹药、五石),当然也有一些是纯粹的舶来品(如鸦片)。

    大麻,目前世界上最流行的三大毒品之一。李零先生曾就大麻在我国古代的栽种、使用情况做有过一番非常有趣的考证,因其具有还原历史真实,以正视听的作用,特摘录如下:

    ……大麻。在世界上栽种甚广,我国也是自古有之,不但食用,还用于纺织、造纸和医药,为主要农作物之一。最近我在香港读过一篇《大麻考》(江润祥、关培生《杏林史话》,中大出版社,1991年),它说“中国对大麻不仅栽种最早,认识最深,且能充分加以利用”,很让我们骄傲。但它说“至于今日世间有以大麻作瘾品者,则未见之中国典籍”,却把我们摘得过于干净。事实上,《神农本草经》早就讲过,麻蕡,即大麻的种子,“多食令见鬼,狂走。久服通神明,轻身”(《大麻考》引之,正好把这段删掉)。我国宋以来的“蒙汗药”,方中也有这种东西。这些功用就都和它作为瘾品的特性有关。(同上22页)

    中国是个好面子的民族,个人好面子,国家也好面子。但是,违背真实、改写历史的好面子,在信息资源日益丰富多元的现代社会,却往往是弄得很没面子。瘾品问题是个全人类共同的问题,我们只有以科学严谨的态度正视历史,才能对今天与未来起到积极有益的作用。

    如果说,大麻的使用还能勉强归属于医药范围,那么五石散(又称寒食散)的广泛流行则完全是一种毒品的滥用。近来更有学人称:“中国魏晋时服用‘五石散’风行一时,给当时的社会、人生笼罩了病态的阴影,实际上是一次吸毒运动。”(《华丽家族的梦魇》91页,金性尧主编,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07年7月北京第1版)

    事实上,这次“吸毒运动”不仅是当时社会、人生的病态反映,而且对中国文化发展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任何一次毒品的大规模流行,都必然有其社会的根源。从汉末至魏晋,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典型的乱世,黄巾起义、党锢纠纷、董卓之乱、曹操专权,司马氏篡位,正所谓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在这样一个让人彷徨迷茫的时代,便出现了许多充满矛盾的文化现象。在整个魏晋时期,既出了何晏这“空谈的祖师”和“吃药的祖师”(鲁迅语),也有嵇康这般风骨傲人、清峻高洁的贤士,更有阮籍等一批佯狂避世的名流。结果,空谈的祖师何晏和风骨傲人的嵇康都被杀了,只有佯狂的名流们得以保全。中国的独裁统治者们从来不怕人堕落,只怕有思想的人危及他们的政权,如果何晏只吃药不空谈,他大概也完全可以长久地做他的名士,直到吃药吃死。

    说起魏晋时的那次“吸毒运动”,何晏是无法回避的人物。

    何晏,字叔平。他的祖父何进,就是汉灵帝死后召董卓率兵入朝对抗宦官,结果反而送命的国舅大人。他的母亲尹氏改嫁曹操后,他先是被曹操收做养子,后来又娶了曹操的女儿金乡公主,成了附马爷。

    关于何晏这个人,历史上向来评品不一,就是到了现代对他的看法也多有不同。

    鲁迅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说:

    何晏的名声很大,位置也高,他喜欢研究《老子》和《易经》。至于他是怎样一个人呢?那真相现在可很难知道,很难调查。因为他是曹氏一派的人,司马氏很讨厌他,所以他们的记载对何晏大不满。因此产生许多传说,有人说何晏的脸上是擦粉的,又有人说他本来生的白,不是擦粉的。但究竟何晏擦不擦粉呢?我也不知道。

    但何晏有两件事我们是知道的。第一,他喜欢空谈,是空谈的祖师爷;第二,他喜欢吃药,是吃药的祖师爷。(《鲁迅全集》第3卷50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北京第1版)

    李国文在《中国文人的非正常死亡·何叔平之死》中说:

    在政治上比不上夏侯玄的雄厚资本,权势上比不上司马师坚强实力,何晏只有在文化领域里,倚仗其才智,施展其口辩,驰骋一时之雄了。……更有一群声气相投的诸如邓飏、丁谧、毕轨、李胜之流,相鼓吹,共煽惑,满嘴空话,信口雌黄,虚无飘渺,大言不惭。这些人,视放荡为通达,以信守为顽固,能苟安为高尚,性刚正为欺世;脚踏实地为庸俗,荒诞浮夸为超脱,循规蹈矩为无能,淫佚腐朽为飘逸。然后,就在社会上产生出一批所谓的名士,或过度饮酒,终月不醒,或装痴作狂,全无心肝,或赤身裸体,满街横卧,或长啸狂歌,凡人不理……于是,在名士们竞相比赛地放浪形骸之下,社会风气也日益随之败坏。

    最严重的,莫过于何晏所倡导的寒食散的流行,为患一时了。……

    (《中国文人的非正常死亡》59页,李国文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11月第3版)

    李零在《中国方术续考》中说:

    古人服散是由正始名士何晏带头。晏“好色,性自喜,动静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因为耽情声色、身体虚劳而服散,结果“魂不守宅,血不色华,精爽烟浮,容若枯槁”,活像大烟鬼。但何晏以后却有很多人起而仿效,成为时髦。不但士大夫阶层热衷于此,写诗要谈,写信要谈(比如“二王”的很多书帖就是讨论服散),就连没钱买药的穷措大,也有卧于市门,宛转称热,引人围观,“诈作富贵体”者。(《中国方术续考》26页,李零著,中华书局2006年5月北京第1版)

    所谓五石散,鲁迅是这样解释的:“大概是五样药:石钟乳、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另外还配点别样的药。”(《鲁迅全集》第3卷507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北京第1版)

    何晏服五石散,自称“非惟治病,亦觉神明开朗”。这个“神明开朗”,实际上就起到了兴奋剂的作用,这大概也是何晏倡导,而服散之风得以兴起于一时的原因。至于实际效果,说法略有不同。

    鲁迅说:“先吃下的时候,倒不怎样的,后来药的效验既显,名曰‘散发’。倘若没有‘散发’,就有弊而无利。因此吃了之后不能休息,非走路不可,因走路才能‘散发’,所以走路名曰‘行散’。……

    “走了之后,全身发烧,发烧之后又发冷。普通发冷宜多穿衣,吃热的东西。但吃药之后的发冷刚刚要相反:衣少,冷食,以冷水浇身。倘穿衣多而食热物,那就非死不可。因此五石散一名寒食散。只有一样不必冷吃的,就是酒。”(引文同上)

    李零则说:“实际情况是,很多人服药之后大热,不但满世界乱转,称为‘行散,而且可以闹到隆冬裸袒食冰,必须大泼凉水的地步,比如裴秀就是这样叫凉水给泼死的。”(《中国方术续考》26页,李零著,中华书局2006年5月北京第1版)

    不管怎样,服散后的表现都是异乎导常的,或精神亢奋,不得不四处游走,或以凉水浇身,被激得浑身乱抖。归根结底,这都是一种对精神与肉体的双重自残。它唯一的积极作用大概就是为汉语增加了一个流传至今的词汇:散步。

    何晏留给历史的除了吃药之外,还有一个他到底擦不擦粉的疑问。《世说新语·容止第十四》中说:“何叔平美姿仪,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与热汤饼。既啖,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世说新语》148页,刘义庆著,岳麓书社1989年7月第1版)不管他擦不擦粉,“傅粉何郎”都成了一句形容美男子的成语。不管擦不擦粉,他好美扮靓是肯定的,尽管可能他“活像大烟鬼”。而无论是吃药还是擦粉的传说,都反映了文化精神的萎靡、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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