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江旅游包车:szGdxfhb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5:51:40
   郭敬明
  Where i belong . . . .
  [1] 秒速5cm
  和朋友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新海诚最新的动画《秒速5cm》。
  SHARP巨大而清晰的液晶屏幕上,男生站在错综复杂的地铁路线图前,周围是看不清楚面容的过客充当着背景,飞快地移动着。
  朋友斜斜地躺在沙发上,说,啊,真想去日本呢,这样蜘蛛网一样的地铁路线,简直是太挑战了呢。
  我抬起头看着屏幕上如同迷宫一样的地铁路线图,然后我就在想,发明迷宫的人,和喜欢迷宫的人,应该都是怀抱着同样的心态吧?
  ——以上感想by奇怪的人。
  只是在这样一部安静到让人鼻子发酸的动画里生出这样的感叹,让人觉得有点不搭而已。
  还是我另外一个可爱的小女生朋友产生了比较符合情绪的感叹,她说,也真的只有在年轻的时候,才会这样不顾一切地去喜欢一个人吧,穿越过城市与城市的距离,彼近彼此的关系,不管什么时候,下大雪或者凌晨半夜,依然前往着,等待着。只有年轻时奋不顾身的我们,才会这样勇敢吧。
  ——以上感想by可爱的。
  但是画面还是漂亮到不行。传说中数以万记的CG画面让所有FANS都合不拢嘴。
  年年在浏览着官方的时,就一边看一边在MSN上告诉我说,哎呀,看上色和构图以及场景的渲染,所有的一切真的是无懈可击啊。但是……为什么就觉得没办法进入内心呢?
  ——以上感想by专业的画手年年MM。
  果然真的是这样啊,同样的东西在不同的人眼里,会是不同的样子啊。
  那么,我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以上感想by美少年小四o(-____,-)b
  [2] 爱情的居所
  很多时候我都很身边的朋友讨论起这样深奥的问题。
  比如我们每一次恋爱的时候,我们都会说,恩,我真的爱他/她。
  那么,我们到底是在爱真对方什么呢?
  比如,有一个男生,他笑起来很好看,牙齿很白。你是爱他这一点吗?
  ——当然不是咯,他就算有一天突然不会笑了,我也很爱他,
  那,他很有钱,有好多漂亮的衣服,每次出现都好帅。你是爱他这一点吗?
  ——怎么可能!如果是那样我就去找有钱的老头子让他包养我啊。
  那,他很干净,又讲卫生。是这一点吗?
  ——讲卫生的人很多啊,如果仅仅因为这样,那这样的爱情不是太肤浅了吗?
  那,他很,会逗你开心。是这样?
  ——赵本山也很幽默的。
  那,他会做饭,还会做家务。
  ——他又不是我请的钟点工。
  那,他唱歌很好听吧?
  ——我又不会每天都跟着他去唱KTV。这个理由太搞笑了吧。
  那好吧,他长得好看,非常帅。是因为这个吧?
  ——我没那么肤浅呢,再好看的人过了三十年也不好看了吧。我的爱是一辈子的呢。
  那你爱他什么呢?
  ——我爱他这个人啊。因为他是他我才爱他啊。
                 
小四专栏:喧嚣季风的遥远居所(2)
  好吧好吧,你爱的是这个人,你爱的是他的灵魂。可是,他的灵魂居住在哪里呢?你觉得以上的每一个条件都不是你喜欢他的理由,那么如果这些条件都没有了呢?他又不会笑,又不好看,又没钱又不邋遢,又懒惰又不幽默不会哄你开心……那么,你还会喜欢他的灵魂吗?
  所以我每次都不明白,我们用尽力气喜欢的那个人,我们究竟是喜欢着他/她的什么呢?是我们总是不屑的肤浅的东西?还是我们心中神圣的不可猥亵的所谓灵魂呢?
  我真的有点困惑了呢。
  [3] 喧嚣之上
  现在的新家在36层。住得太高导致落地窗外偶尔还会有云朵贴着玻璃飞过去。鸽子也只能在下面盘旋着。
  搬了新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身边很安静。
  关了窗户基本就听不见声音了,即使打开窗,外面也只剩下刮在耳边的呼呼的风声。
  听不见洒水车的生日快乐歌,也听不见闹市里人们讨价还价的声音,听不见音像店里的流行歌曲,听不见学校眼保健操缓慢的音乐。
  傍晚的时候会有大朵大朵红色的云从天边汹涌起来。开着窗的时候会听见隐约的汽笛声浮动在面上。
  周围亮起密密麻麻的灯。在每一秒之内,都有无数的灯熄灭,无数的灯亮起。
  脚下庞大的城市里,无数的故事在每一个缝隙里滋生。繁衍。
  最终长成茂盛的巨大植物。
  无数的24小时便利店,星巴客,屈臣氏,寿司店,,错综复杂的高架与地下铁,穿行过半空的轻轨与磁浮,小陆家嘴与北外滩,闪光的巨大钱柜和复兴公园。这么多毫无关联却又彼此紧紧咬合的东西,一起拥挤着,爆炸着,汇聚成脚下的上海。
  这样嘈杂纷乱的世界。原来只需要离开地面36层,你就完全听不到了。
  是不是上帝也是一直这样认为的呢?
  以为他自己创造的世界,从一最开始,到现在,都依然是一片宁静美好的乐土啊?
  [4] 对话
  ——我讨厌你。
  ——呵呵,你以为我不讨厌你吗?
  [5] 季风上的孤单
  以前总觉得孤单,寂寞,孤独这样的词语是一样的。
  后来才发现,原来寂寞孤独这样的词语,一直带着一种对自己的怜惜和关心。至少还会对孤单的自己感受到伤心,感受到失落。
  而孤单这样的字眼,仅仅只是在说着,我一个人,但是……
  后面可以接的词语有很多,但是我很开心,但是我不快乐,但是我很充实,但是我特别无聊。
  在自己36层高高的公寓里,我也习惯了一个人回家,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来,随便放一些什么音乐,给小呆喂狗粮和清水,有时候自己会煮面,几乎不看电视,大部分时间坐在巨大的落地窗面前发呆。
  窗外有夜色中看起来巨大而神秘的黑色云朵停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没有打开窗也就不知道外面是否有风。只能从地面上的树木来判断,是静止不动还是东倒西歪,大部分时间是轻轻的摇曳着。
  只有台风登陆的日子,才会听到窗户微微震动起来的声音。
                 
小四专栏:喧嚣季风的遥远居所(3)
  于是也就渐渐习惯了这样孤单的日子。
  而且也没有所谓的但是。
  孤单就是孤单呢。这样简单到不需要加任何注解的字眼。
  [6] Every passing day
  穿着白衬衣咬着面包赶往学校的日子成为了遥远的过去。
  早上在刺眼的阳光中醒过来,揉揉眼,慢慢地走向浴室,不用穿衣服也不会感到寒冷,中央空调嗡嗡地朝外喷着暖气。不用赶时间,不用匆忙地吃早点。不用手忙脚乱地把昨天没有做完的作业胡乱地往书包里塞。
  一个人打着手电在被窝里看书的日子成为了遥远的过去。
  但是改不了买书的习惯。
  经常会买回很多书,却没时间看,于是一本一本漂亮地码在书架上。
  曾经因为一本书哭泣或者欢笑的日子成为了遥远的过去。只剩下无数个在沙发上不小心睡过去的夜晚,胸膛上摊开的书本在灯光下泛出模糊的光。
  一个人逃课去买CD的日子成为了遥远的过去。
  曾经为了买CD而不吃饭的日子也成为了过去。高中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在晚上带着耳机去操场散步,稀疏的路灯只能投下更加稀疏的光线,空旷的足球场在夜色里黑暗一片,黑暗中传来的起落的人声,才知道有更多的人像浮游生物一样在这块巨大的空地上移动着。我在听耳机,别人在干嘛呢?
  而现在家里已经连CD架都不用买了。IPOD换了一个又一个。电脑上,车上,都是IPOD的系统。那些书包里放着一张一张反射着彩虹光芒的碟片的日子,成为了遥远的过去。
  在度过一个又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的日子成为了遥远的过去。
  记忆里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的图书馆,都是永远浸泡在温暖的阳光里的。毛茸茸的光线抚摸过头发与耳廓。高大的香樟或者泡桐在窗外投出泼墨一样的树阴来。
  似乎学校里永远都是这样两种植物,香樟或者泡桐。
  而毕业之后,再也没有,或者说再也不会去图书馆了。需要的资料信息,有伟大到可怕的网络提供一切。那些一排又一排高大的书架,那些白色的被风吹动的窗帘,那些站在窗帘下看书的光线下的少年,那些坐在书架之间狭窄区域的地面上翻书的女生,这些这些,都随着记忆里升涨起来的潮水,卷向了更加遥远的海域。
                 
飞鱼之乡专栏:Faraway Swimming Poo
  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被父母叫醒,眼睛睁不开,有微微的刺痛感。
  在昏黄的灯光里把衣服穿好,冷水洗过脸,就坐上客车一路颠簸在清晨安静的路上,我继续缩在外套里昏睡,对目的地和将要看到的场景全然不知。
  是八岁那年,在北戴河,随父母远游整月时的一天。
  记得有一个人对我讲,有人问他是不是感觉就像是一直浮在这个世界上,他因为这句话明白自己也捉摸不透的处境。
  二零零六年七月一日,被砸门的声音惊醒时已经是中午。因为租来的房子到了合约期限,要在一下午之内把所有的东西搬离。而我们之前并没有被告知,东西还没有整理过,前一天晚上睡下去时完全没有这种心理准备要在睡醒时离开这里。
  中介公司的职员粗暴地呵斥我们迅速离开,并不由分说地开始把里散落的物品丢进蛇皮袋。因为受到惊吓全部藏到房间的角落。
  迅速打包整理好自己的东西,然后电话通知搬家公司帮忙运送。尽管刚刚买下不久的房子一切还有收拾妥当,也要把东西全部搬过去,从此换一个生活环境,周围的一切都要变化,迎接这一切的心情来不及酝酿。
  拆掉衣柜的时候看到自己住了一年多的房间墙上一条横穿四壁的裂缝。
  然后与它就此告别。
  客车开到一处海边,这时天还没亮,有些薄雾或是水汽弥散在空气当中。
  妈妈轻声唤醒我,父亲抱着我下车,说是在海边看一次日出。
  按照时间推算,那时应该是盛夏时节,但在我非常模糊的记忆中,却有一些寒冷——也许是没有清醒时的错觉。妈妈那时很年轻,穿白色的薄针织上衣,微卷的头发轻轻挽起来扎在一起。拉着我的手赤脚走在沙滩上。
  天空呈现出混浊的红色渐渐地向橙色过渡。随后海面上出现一斑明亮的光。
  那应该是退潮的时间,凉的沙滩上灰色白色的贝壳不似童话中会反射出熠熠的光彩。
  海的声音渐渐被人群的骚动干扰,许多人争抢着留影,也有背着相机的商人询问是否拍照,一些人在讨价还价……
  把右手托起来,然后转头自己看是不是把太阳托在手心里了。红色的光斑,好像连手心也跟着温热起来。我那时愚蠢地认为应该是自己看到把太阳托住,爸爸就能拍出和我所看到的一致的影像。而其实有没有托住太阳并不是你自己决定的。有决策权的人,是拿着相机的人。
  这有点类似于“自以为是”的道理,我们觉得命运是自己把握,其实许多事情早已经有另外的人帮我们做下决定,无法改变。
  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是否应该说是如此,寄居在浩瀚的城市楼宇中,并不知道许多时候的强颜欢笑和自我强迫是何意义,是否仅仅为了有更丰富的物质生活而把自己的生活过早限定在一个再没有惊喜的范围之内,每天早晨起来上班,傍晚回家自己准备成就感大于美味的晚餐。开始一种长久耗费生命的模式。
  并没有真正懂得生存的法则的人,总会随心所欲地完全凭借自身的感受对周围做出回应,不计回报地为人付出,也总会因此被利用或者伤害;以及受到威胁时因为自我保护爆发出不掩饰的破坏力。永远不懂把握与人相处的距离和深度。
                 
飞鱼之乡专栏:Faraway Swimming Poo
  对生活也是如此,永远不问自己内心的需要,随波逐流、麻木不仁。
  有时感觉自己处在一种危险之中。
  如果有一天因为庸碌的生活再无法有创造力。
  如果有一天所有的人都渐渐消失——因为许多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
  可能需要更迅即地溃烂,才能更有力地面对繁荣苍老的世界中,无处不在的险恶。
  在大概零四年十一月拍摄的一张宝丽莱窗景照片,是我对工作室时期居住的那间房间唯一的纪念。失望于没能有更多美好回忆,就白白地浪费着烧完了我们的火花。
  在还没有长大,没有离开家的时候,总会被询问将来会是怎样的人,会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或者会到什么地方去。于是内心里一直有渴望“去远方”“做有意义的事情”,其实也就是从一个狭窄的圈跳到另一个狭窄的圈,无非航班飞行三小时的距离。
  隔开了父母家人、熟悉的旧生活,却不一定带来想象中的惊喜。
  一旦对生活有过失望,便能看开许多事情,去更坦白地面对昼夜交替,悲欢聚散。
  声色场合、惊险游历都不再会是内心趋向的目标。你想做的事情,仅仅是晨起时观望朝东阳台能看见的茫茫的日出,或者听着讲述某个传说的南亚音乐走过一条树荫恰好的小道,发现一处好看的橱窗。
  至今为止唯一一次等待日出,已经潜藏在记忆之中。
  那天一时兴起试图拍摄用牙齿咬住太阳,才又想起那个“很寒冷”的早上,想起那个时候爸爸妈妈还很年轻,想起幼年时平凡快乐的生活,想起“有朝一日远走他乡”的渴望,想起海浪的声音,人群繁杂的声音,想起天空的颜色,红色或者橙色或者有一点淡淡的桑果的紫色,比母亲喜欢的藕荷色清冷一些,是自己最喜欢的。
  如今的生活,离梦想一步之遥,却好像开始拼命地想退回到单纯的最初。
  温暖的一天结束 繁星在夜色中化作飞鱼
  两人踏着嵌满青绿色孔雀石的归途
  成群的白鹭被无花果吸引而至 连腰果也与他们一同分享
  法蒂玛和塞米拉两人在笑 即使还没有见过真正海洋的样子
  也总有一天 从这座山里出去
  去看看鱼
  戴上朗姆巧克力酱
  明天一早便会踏上的旅途 有小小的瀑布如小鹿般在悬崖间雀跃
  太阳和月亮同时在空中出现 金色和白色的光斑 铃铛树正在发出声响
  送给妈妈早已准备好的用桑果染色的布料
  那种夕阳西下那淡淡的紫色 我们会再次相会
                 
落落专栏:Ten years After(1)
  有个多年前引发讨论热潮的经典动画《COWBOY BEBOP》,剧中的角色之一,名叫菲的女性在一段漫长的失忆后,突然找到了一卷十年前的自己为十年后的自己所准备的录影带。当电视屏幕将两者区分成平面和立体,十年前与十年后,同样的人却被奇妙地分割成互不相融的两个个体。
  十年前的少女,举着拉拉队专用的彩带花束,不停地为十年后的自己加油打气。
  “十年后的我,你还好吗?”
  “十年后的我,你在干什么?已经恋爱了吗?”
  “十年后的我,是什么样子,漂亮吗?嘿嘿。”
  “四,三,二,一,十年后的我,加油!”
  “加油!”“加——油!”
  我们用孩童的成长来感受什么叫“时间流逝”,但同时又将时间流逝总结为一切成长的因由。那究竟什么才是时间。是我们在出生成长老去的过程中决定这段旅程名为“时间”,还是因为“时间”我们才会出生成长直至老去,谁是因谁是果,怎么弄得明白。
  可无论它是宇宙中的谜题,物理学上的构成,还是某种粒子或某种媒介,甚至也许在另个空间里是荧光蓝色的翅翼轻盈剪动,当它回到我们身边时,就成了日渐泛黄的相片,经受风化的雕像,某个遗忘在角落的人,不再继续的习惯,以及春,夏,秋,冬之后,又一个春,夏,秋,冬,最后成为一句“又过了几年”。
  又过了几年。十四岁的我升入初二。教室是换了新的地方,老师却大部分没有变动。没有什么转校新生,也没有除了男女生打架外更高层次的惊悚事件生成。生活里最大的烦恼或许是有个总让我暗中气恼的好友存在,也可能是妈妈为什么不对我再大方一些,而爸爸究竟什么时候才不用常驻外地。
  对于未来的理想一定会有。分各个类别的,有想成为天文学家,有决心做赤名莉香一样的人,也有看完《希茜公主》后在家里披一条毛巾毯在身上耀武扬威地走来走去。阶段性的理想常常是希望这次能够语文全班第一,而数学就随他去吧。
  当我用现在的目光回视十年前,像打开一张折叠了几次的纸片,有些书写的笔画凹陷进折痕,更多的在小平面上些微反光。原子笔,深蓝色的字样:“1997年5月3日”。曾经流行的带香味的笔迹。
  初中毕业前拿了爸爸的相机到处拖人拍照留念。到最后连自己也懒得参与,只是把镜头举起来随便拍下正弯腰拿簸箕的人,或是举起手来擦黑板的人,当时我们搬到了旧式的教学楼,窗户都是年代久远的朱红色,上面被刻了许多可理解或不可理解的文字。
  当然桌角上有更多。胡乱的涂画。修正液按下的白白的扭曲条纹。那时候语文课上学到关于鲁迅的文章,为了阐述的他的勤奋,提到他在桌面上刻下的一个“像个花苞似的‘早’字”。于是那天之后,教室里的许多张课桌上都有了像花苞或是不像花苞也不知道像什么的“早”字。再被下一个坐到这里的人用新的刻画盖过。
  十年前,连未来都不知该如何去预计。
  生为一个初中生,只有对于高中的许多不知从何而来的美好期望。我们可以毫无依据地相信以后的三年里,自己的身上发生些可与小说相比的情节,英俊又温和的校树校
                 
落落专栏:Ten years After(2)
  草也是有的,学生会里的风光日子也是有的,及膝的好看制服也是有的。这样的幻想像一罐糖,用不了什么劳作就能到手。
  那么轻松,那么简单,又那么狭窄那么局限性的美好。
  我们的想象力也是随着时间而逐渐扩张的一扇门,从最初只维系在“公主”“王子”的幻想上,到它的地域慢慢舒展,最后十年过去回头再看,一度成为“梦想”主角的公主王子们早就不知道隐没到了什么地方。打开的门外,是繁忙而又拥挤的一整个社会。
  一个初中生能考虑出怎样具体又清晰的未来呢。就像一颗被嵌在路面的贝壳不会在意什么叫风的走向。在十年前的我建造起来的初步构想里,只有十年前的自己所能想象的那些极致的大喜或大悲。它们的来源狭小,只有家庭和学校。
  所以,如果真的也要让十四岁的自己面朝十年后询问一下近况,也只会传来一些诸如“你在干嘛”“你现在什么样”之类泛泛的声响。没有更具体的,也问不出怎样具体的。我能看见十年前的自己,从青梅干一类的零食上抬头,还花上点时间才想出似的“唔,十年后,你是不是可以自己做主买衣服了啊”。
  就是这样。
  我想告诉你,其实没有用上十年,读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学着怎么“贪污”掉自己食堂卡里的钱,宁可饿上几天也要买一件当时看来十分“华贵”的班尼路,如果要买更为“天价”的ESPRIT,就意味着要饿上更长时间。
  曾经想象的温和英俊的校树校草或许都曾出现,只是几年也没有出现一次可以对话的时机。学生会评选的海报贴出的那几天,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参加的意念。当时整天穿着相当难看的校服,苦苦地为一次摸底考而熬夜。
  简单的心愿总是得不到现实有力的支持,如果我们连三年后的自己都无法给予准确的祝福,又谈什么五年,什么十年呢。
  读高中时知道世界上也会有因为怕你拖班里的成绩而多次劝你还是转班的班主任老师。才知道可以有偷了这个偷了而平日里看来非常娇俏可人的同舍女生。才知道诸如成绩退步不守纪律全都不是毛病而是罪。
  “□年后的我,加油——!”
  但你又知不知道,那个几年后的自己,究竟需要的是什么鼓励。什么浪漫美好,轻松
  惬意,她也许根本不再考量那些。心愿已经改变成倘若可以出走离开三天,五天。倘若可以混进“大款班”的圈子。倘若自己的班主任会突遭不幸惨死。
  真的是会期望这些。
  但回忆里的加油声,不明真相却依然生脆清晰。她说:“加油”。
  当十四岁之后,真的过去十年,对于“你现在在干嘛”的问题,我也留不下一个正确的答案。“我在做家里蹲啊”或是“我在拖稿”好象都不够正式,而“我在做编辑”或是“我也写了点文章出了一点书”好象又太严肃。或许只能责怪是当年的提问太幼稚。
  而对于“你现在还好吗”——
  比起十四岁的时候,现在可以连ESPRIT都不屑购买,也不会担心因为考试而受妈妈的责备,这么说来,应该是很好的吧。不过正如前面所说,十年过去,我们面前已经有了打开到一半的大门,那些系着蝴蝶结的日子早就被冲得无影无踪。面前的一切丰富到能把过去衬托成一张留言纸,让先前所有的大喜大悲都凝结成一个小小的标点,也许只是总结着一个“我今天晚上不回家”的句子。
                 
落落专栏:Ten years After(3)
  该怎么对一个十年前的初中生说“网络的虚幻”“人际的复杂”呢,该怎么对它说“舆论的可笑”和“传言的冲击”呢,它们听起来都像是夸张到让人发笑的高级古典唱片,随便一点播放都能让你神经紧张。而十年前的自己,那只是躺在路面里一颗贝壳碎片,在被阳光照到的时候依然可以反出明亮的光斑,频频隔着那么长的时间,向你晃眼。
  “网络的虚幻”?——“加油”!“人际的复杂”?——“加油”!
  “舆论的可笑?”——“加油”!“传言的冲击?”——“加油”!
  她说:“加——油——!”
                 
夏无桀专栏:远东行(1)
  夏无桀
  Far east
  [1] 喂——我要走了呐。
  [2]
  去一个离上海400余海里的地方。那里的冬天会下雪,夏天有甲子园也有棒球美少年。
  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有玻璃弹珠在瓶子里晃荡的汽水,有所有想看的动漫杂志,有迪斯尼有吉卜力,有不二吵着闹着想要去看的演唱会,有一座还算高的铁塔叫作东京。
  [3]
  时间,往往就是在你一不留神的时候“唰”地一下跑得比磁悬浮更快的坏角色,一直
  以为“还早着呢,早着呢”的事情却总爱跟着它一起冷不防地窜到眼前,让毫无心理准备
  的你我都吓了一跳。
  办理签证,填写志愿书,收到日本大学的录取通知,以及原本预计的漫长等待突然地就从朋友之间的重复问答里跳跃成了一个异常确切的日期。
  不知不觉地就从“还有一年半呢”、“明年啦,要到明年”、“吓……还剩半年,最近忙死了”演变成“3月20日的飞机”、“可能还会改成更早一点的航班也说不定。”
  变成了我终于叹息着收起了玩闹地孩子气,认真地背过身在年历上圈出离开的日期。
  [4]
  在不用赶去遥远学校的日子里,开始整理起一部分需要带走的行李。
  因为上飞机的规定是行李限重20KG,所以不能带走的东西统统被妈妈收拾起来打包放在空箱子里。牛皮纸的大箱子们就在一天又一天的清理中,逐渐逐渐占据了我们家里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方。它们无声无息地抱走了我从小学到现在的成绩手册,缺了角的幽游白书,断胳膊少腿的熊仔玩具,数不清的CD,和安静地躺在最上层,用红色尼龙绳扎成一厚叠的《岛》。
  白色封面的柢步被按照顺序摆在第一本,我闭着眼睛就能猜到挨在下面的家伙叫陆眼,然后是和小七名字很接近的锦年,非常非常喜欢的黑色封面,哈撒拍的照片,漫天云朵像海洋一样翻滚,落落的喵喵的古力的文字,以及我要是再不提起就一定会生气的某人的文字。在那些有你们陪伴才安然度过的炎热夏天,第一次看见论坛上有人说“喜欢你的文字请加油”,高兴地跳起来在房间里转了好几个圈的夏天,因为没写好很伤心地感到难过的夏天,经常受到小四的教导、阿亮痕痕的鼓励,在知了的鸣叫声和键盘的敲打声中构想着小说的,以为会变成无数个的,夏天。都被捆绑起来放在了不能带走的那一边。
  [5] 而不能带走的东西,又岂止是这些。
  [6]
  在反复研究地图的时候,手指贴在横七竖八的交通线上慢慢前移,脑子里却想起自己第一次搭坐地铁穿越整个上海的情景,好像也是从城市的西面跑去东面,完全没有方向感又不认路的我, 坐在位置上默数着,还有四站、三站……接下去要换坐几号线……(是几号线呀……T_T)
  每次的出行,身体都会全神贯注般紧张起来。
  也一度怀疑自己为什么没有遗传到爸爸厉害的方向感和妈妈强势的问路法,虽然说出来很丢他们的脸,但我就是经常在出了站之后“啊”地想问这是哪里的人,就是来回地打量了四周许久,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走,到了最后只能掏出手机,向可能正焦急地等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同学和朋友叫着“怎么办怎么办”的家伙。
                 
夏无桀专栏:远东行(2)
  就是前几天和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斩钉截铁地举着地图表白“等我去到那边一定要做个认路达人!”,结果害他们呛了一大口汽水指着我说“除非猪会在天上飞呀。”
  唉。
  不过还是很加油地想要把这些那些细细的路都认个清楚。
  因为等到了那座城市,就再不能掏出手机直接对着麦克风慌乱地大叫“我迷路了怎么办呀”,也不可能会有人让我等在原地不要动,然后心急火燎地坐出租车过来接我,是就算彻底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要自己咬咬牙,看着地图一点一点向前走。
  是虽然当着面说不出口,却在心底一边一边重复着——即使在你们面前的我仍然不值得信任。
  即使你们总是说我像个孩子,也还是渐渐地想要变成一个不依赖你们也能勇敢到达任何地方的人。
  [7]
  说去了那边什么都有其实是骗人的,随便举个例子比如油炸臭豆腐就肯定不会有。说再也不会迷路其实也是骗人的,而且我也不会用,力气又小地连手提电脑都觉得好重,也不会游泳,不会骑自行车(……),不会的生活技能简直可以用缺乏常识来形容。
  恩……说自己一点都不害怕,一丁点都没问题,也全部全部都是骗人的。
  [8]
  那么如果你们愿意冒着,耳朵被震聋,说不定会被警察抓起来,又不是拍日剧,要是
  真的做了绝对会在报纸上被曝光的危险去把飞机拦下来。
  如果你们愿意,什么都不做,只是啪地扇醒我,然后说不要走啊笨蛋,留下来吧。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9] 也一定不要说出口。
  [10]
  而且非去不可的理由也不是办出国的费用好贵呀,留学的费用更昂贵,一定要过去把钱都赚回来才行。不是短期内忙着适应的新学校,有自己憧憬了很久的科目。不是贪了便宜租来的房子退掉的话就不能赔租金,可能连压金都不能赔。
  不是的,不是这些,看上去很简单其实花费了好多心血的事情。
  非去不可的理由是想要继续地在文字的路上走下去,想要让自己回来的时候也像某人一样闪闪发光,是想要更接近那个梦想啊,更加更加的接近它。
  [11]
  所以即使隔着400余海里的远冬行,会覆盖了我存在过的痕迹。
  那所有温暖而美好的笔记,也一定会喧嚣着让你们再一次的想起某些说出来就没意思的约定。
                 
连载结束,欢迎阅读.
对她说(1)
  作者:程珍珍
  一.学生会
  16岁那年,卫宝宝对人生产生了疑惑。
  在思贤高中上高一。刚进校时确实有小小的兴奋和骄傲,毕竟是省重点甚至在全国也称得上名号响亮,然而也仅此而已。紧张的学习很快冲淡了新鲜感,思贤高中的学生同样三年后要去千军万马共挤独木桥,高考不会因这所高中而另眼相待。
  这有什么意思?
  卫宝宝也早上5点起床,吃下李家阿姨做的早餐,骑单车穿过大半个城区去上早读;也在枯燥无味的政治课堂上,坚持埋头记笔记;也在课间十分钟,和周围的同学热烈讨论数学老师留下的那道难题。
  她只是不勉强自己。最讨厌的物理课,听不懂而十分烦躁时,就趴下睡会。老师留的作业做完,再不碰书本。号召同学们自愿去上的晚自习,她从没有到场。
  所以有丰富的时间去游荡。在小街挑选喜欢的发卡和可爱的袜子,到音像店搜喜欢的歌手的大碟,去书店漫无目的的浏览,遇到有意思的书就坐下来慢慢读,当天读不完,隔天再来。
  也没有至好的朋友。
  和班上女生关系都不错,大家一起闹哄哄逛街挑碟去看书,完了顺路的一起骑车回家,一路咭咭呱呱聊学校的八卦。
  即使这么闹腾,还是觉得清冷,也许是因为妈妈在工作与宝宝之间,选了工作。
  爸爸在遥远的大阪。
  正在上英语课,主任进来喊停,笑容满面的解释说在隔壁公园拍戏的某大导演想挑个女孩子,去演新片里的女三号。
  女三号设定为高中女生,强调清纯可人。导演大概无法在专业演员里找到如此天然的气质,于是干脆闯进高中课堂。
  应该是这样吧?卫宝宝心想。啧,导演真是浪漫的人。
  班级里的空气不可遏制的紧张起来,有女生开始照镜子抿头发,事不关己的男生也开始骚动,有的用全新眼光打量女同学,有的引颈翘望,还有的作势拍桌:“怒了!为何不是选男三号!”
  门口开始有学生会成员来回走动,大冬天却都换上了夏天的校服,冻得嘴唇发白却一个个脸上带着矜持的自得。站在门口的英语老师解释说有几场校园群景戏,学生会成员全部抽了过去当群众演员。
  教室内醋海翻波。
  英语老师笑嘻嘻的说:“人数还不够,导演还要再挑几个。”
  男生们也开始找镜子。
  把握这次机会,也许可以改变整个人生。
  大导演笑眯眯进了教室,扫视一圈,头一扭:“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的是卫宝宝。
  顶着全班同学意味深长的炙热目光,卫宝宝的脑子突然蹦出几个大字——哎?哎?!哎?!
  为什么不是班花章心爱?!
  偷眼望去,章心爱攥着小手帕,眼泪汪汪。
  卫宝宝突然想笑,虽然她一直保持着被问时趴在桌子上,木着脸的状态。
  “她叫卫宝宝,16岁,本地人。初中曾被退学三次,原因是旷课太多。补习一年进入我校,目前成绩中等偏上。”平板无波的声音传来,一个学生会干事正低头把手中不知名簿本翻得哗哗作响。
                 
对她说(2)
  教室里响起微微抽气声,大导演笑眯眯转向章心爱:“小姑娘……”
  “章心爱!立早章!心灵的心!喜爱的爱!”班花立刻响亮的回答,不给任何可乘之机。
  卫宝宝回归人民阵营。
  章心爱打点行装,由父母陪同去了北京,与导演选出的另几个女生共同争夺最后的冠军。刊登她照片的本市晚报就贴在校园橱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
  真可惜。很多同学对宝宝说,如果不是那家伙……
  那家伙大家都认识。隔壁班的李清晨,高个短发,沉默寡言,但说话很有派头,入学成绩年级第四,学生会招新时去了共建会。
  “小样挺清秀的,想不到端的是人面兽心!关键时刻拆同学的台!”
  仿佛全校的舆论力量都在鼓舞卫宝宝报仇,可什么都没发生。直到寒假后章心爱败北回校,直到她狂补了两个多月功课,重新夺回班级第一的宝座。卫宝宝一直是懒懒散散,没什么动作。
  校园新闻层出不穷,下学期最轰动的是高三实验班一个师兄被曼彻斯特大学录取,全额奖学金。全校学风焕然一新,暑假前的期末总结大会上,校长笑得合不上嘴。
  后遗症只留下两点。
  一、 我们的学生会真的不是克格勃?
  二、卫宝宝是个不简单的女孩子。“初中曾被退学三次,原因是旷课太多。”——哗,真酷!
  二、夏天
  思贤高中学生登记表上,卫宝宝同学家庭住址是锦江68号。
  实际上她住在新林小区2号楼5单元401室。
  三室一厅,最大的卧室是李家阿叔和阿姨住,另外两间稍微小些,分别住着他们的儿子和卫宝宝。
  李家阿姨是妈妈的老同学。她是公车售票员,阿叔是公车司机。
  对,他们的儿子,就是李清晨。
  卫宝宝不适应暑假生活。时间太多了,而她消耗它们的方式除了逛街挑碟看书外乏善可陈。又不愿意待阿姨家,感觉不自在。
  又不是自己家。
  每天晚上八点多,李家阿姨会把闷在房间里的卫宝宝叫出来吃西瓜。她接过西瓜,客气的说谢谢,坐在沙发的一角,慢慢的吃。
  阿叔和蔼的看她:别这么客气啊宝宝,自在点。
  怎么自在得起来。沙发另一角坐的就是李清晨,穿着背心裤衩,垂着眼一点一点的吐瓜子。
  在这住了一年,两人交谈没超过十句。
  过了几天,吃西瓜的时候,卫宝宝宣布说报了个日语补习班,抓紧小碎花裙子的边,她有些局促的解释:“因为时间很多,又想学些东西。”
  “那为什么不抓抓功课?”李清晨闷闷的说,“这么有时间还不如赶紧补课把成绩赶上去,脑子怎么想的?”
  阿姨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怎么说话呐你?!
  其实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吧?连妈妈也打电话过来抱怨:“人家李清晨这次期末考了年级第一吧?这么好的人才在身边,怎么不晓得利用呢?他要愿意给你补课,妈妈出高薪,你给他说说……”
  “妈妈,你过来陪我好不好?”
  “怎么可能啊!河南这边的挖掘进行到关键,我哪里走得开……”
                 
对她说(3)
  卫宝宝啪的挂了电话。
  阿姨在上班的时候昏到了。送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平时劳累过度,需要多多休息。全身检查时又查出了膝关节鼓膜发炎,只能住院了。
  家里乱成一团,阿叔只能趁休班时间去医院看护阿姨,其余时间李清晨和卫宝宝轮流去。
  宝宝把羊肉放热水中稍稍一滚,然后捞出用小火慢慢的炖。她想了想,又扔了几片陈皮和姜片。炖好的大部分肉汤和一半的肉被预留出来晚上烧饭,剩下的再添热水与调料,放入粉丝和芹菜。
  她不断的翻,鼻尖冒出细细的汗。厨房里满满的是炖肉的香气。
  妈妈把我扔这里,不会是让我来做童养媳吧?这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卫宝宝忍不住笑了出来。
  日语班当然还是坚持去上。
  随着课程越来越难,越来越枯燥,来上课的人也越来越少,然而教课的老师好象很高兴的样子。
  就这样认识了陆风。
  他是坚持下来的人之一。因为看护李阿姨,有几次卫宝宝差点迟到,只能坐在最后排。后来陆风就帮她占好最佳在座位,待她挥着保温瓶踏着上课铃冲进教室,他就奋力举起手臂:“这里!这里!”
  陆风学日语的原因是父母都在日本。
  “一年后,我高中毕业,就走了。”
  “语言学校已经定好了,现在整天在想以后上哪所大学。专业和老师不重要,关键是要有可爱的日本女同学……”
  “护照?办好啦已经。我过几天会请假去看爸爸妈妈,要我带礼物吗?”
  陆风眼睛很大,嘴巴很大,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大大的酒窝。他大概很喜欢笑,显得整日都兴致高涨。
  “你会去大阪吗?”卫宝宝问。
  “不会呀,我爸爸妈妈在东京,大概就只在原宿下北泽那里转转——哗!一定要去秋叶原!”
  他两眼放光的大笑起来,像个异常天真的小孩。
  晚上卫宝宝在厨房挥洒青春的汗水,把一尾肥头大肚的鲫鱼划上深深的口子,李清晨在旁边转悠半晌,呐呐的问:“要不然我来做?”
  “走开!你做的饭难吃死了!”卫宝宝没好气的擦擦脸上的汗:“你做作业去!”
  中午去看李阿姨时,正值午饭时间,医生病人们大都在食堂,阴凉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卫宝宝听见的李清晨的呜咽声,从305号病房内传出:“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将来再不会让你这么辛苦……”
  她站在门外,不知为什么,也想大哭一场。
  有些想爸爸妈妈。
  李清晨至少还可以把脑袋埋到妈妈怀里哭。
  为什么自己在想哭的时候,身边只有阿姨阿叔,和要命的李清晨。
  卫宝宝,你又是为什么来学习日语?
  ……忘了。
  怎么会忘了呢?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搞清楚。没搞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总是这样。也许是没有特别在乎的东西,所以就不必特别的追求。
  陆风回来的时候,带给卫宝宝两支粉红色的发卡:“语言不太通,但售货小姐一直在很神秘的笑,真是可怕呀!”
                 
对她说(4)
  他说完又伸头去看楼下:“他是谁?这几天天天来接你回家。”
  楼下是神气不太耐烦的李清晨,牵着自行车在门口树下来回的晃悠。
  该怎么回答呢?“我……同学。回家有段路路灯坏了,过几天才能修好。”
  嘿嘿。陆风鬼祟的笑起来。
  “卫宝宝,你这几天打扮得都很漂亮嘛。”
  “回家记得背五十音图!还有平假名!片假名!背不好上课默写不要偷看我的!”他的女同学很凶恶的把笔甩了过去。
  晚上九点半,路上的车已经很少,行人更少。路灯光打在道旁树大片的叶子上,把它们照得雪亮,像开了一树的花。
  卫宝宝坐在车后座上,呆看着叶子一闪而过,她说:“喂。”
  “干吗?”
  “我上课的时候,你在门口看什么书啊?”
  “量子物理。”
  “……我是最讨厌物理的。”
  “为什么要讨厌它?学好它在全国竞赛上拿了奖就可以保送好大学。”
  “哦……”卫宝宝在心里小小的哼了一下——平时不吭声,一说高考保送话就这么多……
  加入学生会的理由好象也是评上省优干高考会加分……活得可真充实。
  “喂。”
  “干吗?”
  “……那时为什么拆我的台?”
  “反正比不过人家,干吗去多这个事。”
  “怎么就比不过?大家都说我像深田恭子!”
  “他们骗你。”
  咚的一声,是卫宝宝从车后座上跳下的声音。她握着小挎包,埋头直往前走。李清晨喊了半天喂,她根本不理。
  后来李清晨不喊了,他牵着单车,和卫宝宝并排走。
  “我真搞不懂你。”李清晨闷闷的说。
  “我也搞不懂你。”
  妈妈特地多汇了一笔款给李阿姨调养身体,可阿姨不要。开学时,卫宝宝发现这张汇款单变成了她和李清晨的午餐费。
  三.对他说
  高二教室的窗台正对学校小操场,每天下午课外活动都有男生在那里踢足球。放学后,也经常有学生去散步,当然是一男一女,距离稍微有些远,都低着头,男生踢着石子,女生踏着含蓄的小碎步子。
  卫宝宝坐在课桌前叹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吃下食堂的咖喱鸡饭,对着窗外的小操场又叹了一口气,决定逃掉晚自习去邻校找陆风。
  下楼时在拐角撞了人肩膀一下,抬眼看原来是李清晨,后面跟着笑容可掬的章心爱。
  卫宝宝眼一垂,哒哒哒下楼了,听见后面李清晨在叫:“卫同学,马上上课了!你去哪?!”夹杂着章小姐的娇声娇气:“哎哟喂!怎么撞这么狠?李会长你不要紧吧?”
  ……当我是大象么?卫宝宝心中窜起愤怒的小火苗。章心爱也可笑,不就是个共建会会长么,巴结成这样子。
  难怪一起去操场踢石子,倒真是一路人。
  和陆风一起去市,坐电梯到七楼,进了视听室挑片子,意见相左到几乎打起来。
  最后还是卫宝宝取得胜利,拿了深田恭子和土屋安娜主演的《下妻物语》。
                 
对她说(5)
  “多好!又看故事又练听力!”
  “我要去的是东京,不是下妻!”陆风一边往桌子上放零食一边抗议,知道徒劳,所以语气软绵绵的,带着笑意。
  他是个温和的男生,从来不会让人觉得难堪。片子放完他起身去开灯,轻轻的推了推发怔的卫宝宝:“回去吧。”
  至于她眼角的泪,她不想说,他也不会去问。
  “宝宝。”妈妈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好象在工地:“宝宝妈妈很想你,快过年了妈妈回不去,你过来陪我吧。”
  “好。”反正那个名义上的家早已没人住,灰都能扫两斤出来。“爸爸他还不回来吗?”
  妈妈的声音很轻快:“爸爸在那边打拼的很辛苦,走不开。”
  “宝宝,不管怎样,爸爸妈妈都是爱你的。”
  “我们不期盼你拼命学习考高分,只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坚强独立的人。”
  “我们只希望你过得开心。”
  真是不好的预感。她不敢多想,怕自己伤心。
  伤心的是章心爱,一个人躲在体育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卫宝宝不小心大踏步走进来,反应过来后刚想扭头跑,却瞥见章心爱泪汪汪的大眼正热切的瞅着她。
  “我真傻。”她哽咽着扔过一张报纸,“我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张东健真的结婚了?!”接过一看,却是大导演新片国际获奖,女三号迅速蹿红的报道。
  “女新人出身演艺世家——我上网查过,她祖父是XXX。”章心爱的哭腔渐渐没了,变的很冷淡,“偏偏我记性好,记得小时侯看过的报道,老先生对人家导演可有知遇之恩。”
  她俩并排默默的坐着。卫宝宝觉得有很多话可以劝慰,可张开嘴却又觉得它们毫无意义。章心爱转脸看她,眼睛水气沼沼,如镜潭一样。
  “你不用劝我。
  我知道,也许这女孩真行,真有天赋有实力有运气,我只是难过我心里会有这么不堪的想法。以前我就争强好胜,可不是现在这样。从北京回来我就发现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我真难受。说是我长大了?哈哈,我不想要这样长大。
  我心疼我自己呢。”
  她捂住脸大哭起来,卫宝宝拍她的肩,她搂住宝宝哽咽,长发兜了宝宝一头一脸。
  “要是我不去北京。要是当初也有人拦着我……”
  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成长轨迹。比如章心爱。比如李清晨。比如卫宝宝。
  比如那个清晨的英语课上,奋力的章心爱,木然的卫宝宝,淡淡的李清晨。
  只是那个时候,他为什么要拦下她?
  然后不多久,圣诞节到了。
  放学的时候,全校班主任破门而入宣布不用上晚自习实在是圣诞夜最大的惊喜,一时间思贤高中被兴奋的嗥叫声所笼罩,同学们如汹涌潮水般呼啸着退出大楼。
  卫宝宝又在楼梯拐角撞了李会长的肩膀。
  “你别跟他们出去瞎闹。等我一下,我回教室拿书包,待会咱俩一起回家。”
  李清晨与自己之间,究竟隔了多远的距离?为什么想走近他的想法,是如此遥不可及。
  可今晚她心情很好,她想试试。
                 
对她说(6)
  更何况今晚的李清晨也实在有点活泼。“咱俩一起回家”这种话,从李会长嘴里说出来,真是不得了的肉麻。
  “不,我想出去玩。你不陪我,我就跟别人一块瞎闹哄去。”
  他们背着沉重的书包,从学校一直走到繁华的中心广场,那里有人在放巨大的烟花,很多人驻足观看。他俩挤在人群中,抱着书包喘着粗气,仰脸看绚烂的烟火在夜空璀璨绽放。
  “真美。”李清晨喃喃的说。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紧挨着站立的男孩,表情柔和的脸,低声的呢喃。卫宝宝不确定的伸手狠狠的推了李清晨,把他推得踉跄。
  “你个怪人。”他也只这么说。
  后来买了超大杯的奶茶,两人一边走一边喝。走到教堂,卫宝宝停下来:“你有想实现的愿望吗?”
  “有的。”
  “那进去一起祈祷吧?”
  “我可是党员。”
  “你就变通一下嘛!圣诞夜嘛!”够不到他的头,她就伸手去戳肩膀,男孩嘿嘿的笑起来。
  感谢上帝,圣诞节原来这么美好!
  走到楼下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踌躇,冷场了。
  “我想唱歌。”卫宝宝说。
  “很晚了,大家都休息了。”
  “我小声唱。”然后再不听他抗议,卫宝宝微微侧身,轻轻唱起来。李清晨静静看着她。
  唱完卫宝宝低声说:“走吧。”
  唱的是首日语歌。非常的任性。可男主角听不懂,所以可以尽情的,尽情的唱下去。
  进门时房间里是黑的,李阿姨从病倒后就天天早睡。他们悄悄脱了鞋,悄悄各进各房间。
  然后卫宝宝转身,在黑暗中对李清晨轻轻挥挥手。再见.
  第二天的早饭分外丰盛,然后阿姨喊住提着书包穿鞋的李清晨:“晨晨,上课专心点。”
  正在喝粥的卫宝宝抬头看了门那边一眼。
  好的。李清晨声音如常。他伸头进来,笑笑的说,妈妈,再见。
  李清晨还是那个成绩优秀,目标明确,清醒尖锐的优等生。
  卫宝宝还是那个懒懒散散,松松垮垮,漫不经心的中等生。
  最好的时光只有一夜。
  四.对她说
  夏天来临的时候,陆风走了。
  他拉着小小的行李箱,握着来送行的卫宝宝的手很珍重的说再见,又觉得太隆重,扑哈哈的笑起来。
  然后他不笑了:“宝宝,抱抱你吧。”
  她被揽进怀里,贴着胸膛,听见陆风不紧不慢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
  轻轻的摇晃着自己和沉默的宝宝,陆风慢吞吞的说:“很盼望去大阪奈!那里有老爸老妈,有寿司樱花,还有满大街穿格子短裙的女孩子……”
  宝宝脑袋埋在陆风T恤里,闷闷的笑起来。
  “可是满大街的女孩子里,没有宝宝你呀。”
  “到日本会很忙,要上语言学校,要考大学,还要把每件事情做好,不能让小日本看轻咱呀!”
  “……忙完发呆的时候,也会想起你吧。”
  “陆风。”宝宝小声说:“如果我们相处得再长些,我一定会喜欢上你吧。”
                 
对她说(7)
  “搞什么!开学就升高三的大姑娘了,居然动这些情啊爱啊的歪心思……”
  “滚去东京!”卫宝宝的铁拳铿锵有力的砸在离别友人的肩头。
  陆风离开的时候,已经走过出关口,又折回来大叫:“国际邮资也不是太贵,不要在这上面省钱!”卫宝宝捏着他塞的写着东京地址的纸条,笑得满眼都是泪。
  从此满大街来来往往的男生中,也再没有叫陆风的那一个了。
  人生路那么长,每个时刻都有人与自己同行。邂逅,离开,感激他们丰富了生命,然后就这样子,慢慢的成长了吧。
  宝宝,其实我们早已了。
  当恐惧的那一刻真正来临时,却意外的感觉轻松,因为退无可退,心中反而笃定。
  可是听筒那边的妈妈哭了。对不起,宝宝。我们生了你却没有给你个完整的家。
  没什么,妈妈,我一直过得很好。
  其实有什么关系呢?一样上学,一样吃饭,一样和同学去玩耍。一样爸爸在大阪,一样妈妈天南海北,一样他们不在自己身边。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李家阿姨阿叔不再小心翼翼又恢复了以前对她说话的语气时,卫宝宝对阿姨说,我想回去看看。
  已经有多久没有回那个名义上的家了?一年,三年,或者更长更长的时间?城市变化那么大,她几乎记不清回家的那条路。单车在僻静的林阴道呼呼穿过,仿佛能追回以前的时光。
  门卫已经全换,盘问了她半天。楼前的广玉兰不见了,换成水磨石桌凳。房间里满满的尘土,走过去浮出浅浅的脚印。打开窗户,把盖在家具上的白布统统扯下来,卫宝宝被呛得直咳嗽。
  李清晨进来的时候,她躺在沙发上,哭得打噎。男孩伸手来抚她,被一掌狠狠挡开。
  “回去吧,天黑了。”
  “这才是我家!这才是!”她尖声大叫:“我哪也不去!我就守在这里!这才是我的家!”她放声大哭,象小孩子一样的撕心裂肺。
  哭到迷糊睡去,又醒来时妈妈已经坐在身边,慢慢的摸着她的头。
  爸爸得到了女儿的抚养权。“他已在日本结婚。”妈妈慢悠悠的说,她是个面容清秀的女子,也有足够的镇静。“你可以去大阪,和他一起生活。”
  当然也可以留在这个城市,继续读书,高考,上大学,恋爱,工作,结婚……
  “你自己决定。”妈妈看着她。“你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了。想想自己最想要什么,最想做什么,好好做这个决定。”
  你一直的迷糊懒散,只是对不高兴的现实的躲避,现在终于避无可避。每个人都会有这个时刻,于卫宝宝而言,她终于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18岁生日过完不久,护照顺利办下来了。这件事引起相当大的轰动,至少在本班级,不时有苦闷的同学捶墙捣椅:不用参加高考了!可以吃正宗章鱼丸子了!卫宝宝俺恨你!
  也有女生默默的拿了一厚叠锦户亮的写真集郑重的放她桌子上:“一定要记住这张脸!一定!”
  “……做啥?”
  “如果在新干线或公车上遇到这个人,请索要签名,有可能的话,偷拍几张街照回来!”
                 
对她说(8)
  与周围人的喧闹相比,李清晨表现的极其沉静。他依然殚精竭虑,每天勤勤恳恳,忙忙碌碌,为省优干和年级前三奉献青春。
  卫宝宝有时候会面无表情的看住他。她的生命里属于这个男孩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而他是那么的平静。
  出国日期定下的那天,卫宝宝在楼梯拐角问李清晨:“一起走走?”
  他们去学校的小操场。她曾经透过教室的窗户,观察过无数来这里散步的同学,借此打发无聊时间。他们先是并肩走,然后卫宝宝停下来看着他,一动不动:“李清晨,我要走了。”
  他微微的笑,非常平静的开口:“保重。”
  “你,”她温和的问,“还记不记得我给你唱过一首歌?”
  “记得,因为听不懂,所以记得很辛苦。”
  “你懂它的意思吗?”
  “懂。我记得那个曲调。虽然有些麻烦,但最后找到了它。”
  “我一直羡慕你,李清晨。你目标明确,勇往直前。而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现在我不想这样了,所以要出去找,找我最想要的,找我最想做的。谢谢有你陪伴的三年。后天我坐飞机离开,你不用送我。”
  飞机慢慢爬升过云海时,卫宝宝忽然想起一年前的圣诞节。想起那升空的巨大烟花。想起楼道前那支低回的歌。“如果你,你想热恋一场,全世界非我莫属。”TOKIO的《LOVE YOU ONLY》。那时的心意一年后再回想,都有些恍然。但李清晨,她那寂寞少年时光的同路人,忘不了。
  他们始终远远站立,彼此张望,小心的维持最佳距离。操场上的那次对话,最后他仍然什么都没说。
  而这,也许就是最完美的终局。
                 
失与失的组词(1)
  4250
  ——000——
  当那个橙色的球,还沿着篮框的弧度寻找下落点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邱阳是真的以为他们赢了。
  在比赛结束的最后一秒之前。
  有那么一会儿。
  真的。
  以为赢了。
  ——001——
  对于邱阳这样家住近郊而不得不早起赶巴士的学生而言,很多时候,车站棚里和他一起等车的人,并不见得会比那儿提供的路线来得更多。
  就像现在。
  邱阳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瞟向身边的女孩。
  冬天的天色懒散不下被窝里的上班族。清晨六点半的时段,比起地平线尽头勉强挤出的那小泡鱼肚白,光源更多还是靠着街边呼啸而过的车灯,和对面楼层楼道间挤压出的几团暖黄。
  是这样的大环境。所以任凭邱阳暗地里如何瞪大双眼,除了身边人那顶着一头似乎是自然卷的长发,感觉颇有些瘦弱的大轮廓,也无法看清更多的什么。
  而现在轮廓的主人正和前几天一样,坐在邱阳右边,大约相隔一米的长凳上。双手捧着装有热饮的杯子,像是有些怕冷地缩着脑袋。时而喝一口手中的饮料,呼镥镥地浮出几团感觉温暖的白气,然后飞快地消失。
  和前几天一样。
  之所以要强调“前几天”。无外乎是因为“直到”前几天,邱阳“才”“突然”注意到对方的“存在”——直截了当的原因。
  却又的让邱阳想不出所以然来。
  为什么突然会注意了呢?
  又或者说。
  为什么终于会注意了呢?
  事实上对于邱阳来说,一米外的那个轮廓并非全然陌生的存在。在比“前几天”更前的那些过往里,也是见到过的。无论是在喧闹着等车的人群里。或者像现在这样,除了三米外的环卫工人,没有更多余的存在的场合。
  印象中,是一直有着这样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却为什么在[前几天]的之后,突然就清晰放大了出来?
  ——002——
  体育课。
  寒冷总是能夺去一部份人的干劲。譬如在课堂上宣布“自由活动”好让自己跑回办公室偷懒的体育老师。又譬如在“自由活动”的光圈下偷回教室大肆睡觉的大部分女生。
  灰与冷的大气场里,依旧鲜活得似乎只剩下篮球场上跑动的那一拨人。
  并没有包括邱阳在内。
  此刻的他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靠坐在篮球场外教学搂的阶梯上。一脸无表情的呆滞。只有眼波会随着场上那颗橙色的圆的跳动折射出一点细微的动静。
  “在想什么呢。”一小拨里的其中一个,挠着后颈的乱发,从热气腾腾的大气场里走出来。拉了拉身上脱得仅剩一件的秋衣,在邱阳面前的梯间坐下。然后向后扭转了半个侧身——“怎么不一起过来打?”
  目光越过对方那颗被汗浸润得有些潮湿的头廬,回到球场上。“不想打。”……邱阳听到自己的声音凝结在耳边,象是被冻伤了一般,竟有些沙哑。
  “哎啊!你多久没跟我们一起打了啊!”对方似乎很有些不满“从上上个星期的校际决赛后,你说你跟我们打了几次?你说说!”
                 
失与失的组词(2)
  不等被问的一方回答,又兀自飞快报上了答案“一次都没!是一次都没有!”
  “搞什么啊。不就是最后没投进输了么?”最终转过身去,像是想不通地抓了抓头。 “又没人怪你……何况大家都知道你那天膝盖有伤。”
  “……所以。”
  邱阳看着场上的跳动的球。面无表情。“所以。我不打是因为伤还没好。”
  “是这样?”
  “就是这样。别想太多了你们。”
  ——003——
  ——别想太多了。
  两天前的体育课上,对同班同学兼篮球队队友,所说的这句话。
  在事隔5天后的清晨里,邱阳突然认识到这其中实施的困难度。
  事实上。在他踏上29路线车的车厢,并目送着车站里那个已经连续被他注意了12天的女孩的身影越变越小,直到和车站一起缩成一个点的那一刻——“别想太多了”,于邱阳来说,实行的难度已足以直追“倒立爬山”的级别。
  ——怎么可能不想太多。
  每天等车的车站里,会途径的线路只有三条。
  2路。104路。和邱阳要搭乘的29路。
  像这样只有三部车停留经过的小站。在经过将近两个星期暗地里的留意。邱阳竟依旧无法得知身边女孩所要搭乘的线路。
  最开始的几天,因为29路会先来,所以像邱阳搭上车后女孩依旧滞留在车站里的现象,理所当然地会被当成了“因为她要等别的车吧”而忽略过去。
  但是在之后的某一两个日子里。
  2路车来了。女孩坐着。
  104路车来了。女孩坐着。
  直到29路车来了。邱阳上车了。女孩依旧坐着。
  既没有踏上任何一班车。也不会率先离开。
  就这样地默默坐着。有时候在邱阳的左边。有时候是右边。双手握着装着热饮的倍子。偶尔也会换成依拉罐或是矿泉水瓶子。维持着大同小异的姿势。坐着。
  许久前车站里模糊的印象,让邱阳可以确定身边的女孩的确是在这个车站里等车的。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方成为了“永远比自己迟走”的车站七不思议。
  这样说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的视线才会不知不觉地,将她从车站里原本的大环境里独自分离出来的吧?
  不知不觉地。出现了这样一个,至少在邱阳离开之前,都只是坐着的女孩。
  ——喂喂。不可能不想太多吧?
  ———004——
  不是喜欢把心事和别人分享的人。
  即使是像眼下这样一桩“感觉好象有女生喜欢我诶”的可以炫耀自身魅力的事件。邱阳也并没有要和别人吐露的意愿。
  但不说并不代表不在意。经过一整天数学国文英语的挤糅压制,在邱阳踏出班门的时候,他终于也不得不把这团埋在心底,已经发酵出几分重量的暧昧拿出来正视一番。
  ——为什么一直坐着不走呢?
  ——印象中以前似乎并没有这样吧。
  ——是在等我么?
  ——喜欢我?
  ——是什么学校的呢?
  ——感觉,弱不经风的。
                 
失与失的组词(3)
  像是被获准按下了什么开关,相关的什么“霍”一声全弹了出来。疑问的。陈述的。肯定的。纷乱繁杂,在邱阳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他甚至想到了“似乎鼻子满翘的”和“如果突然对方表白要怎么拒绝”的地步。
  有些无稽。却都又是很自然的。
  然后被身后拍在肩膀上的大手打断了思路:“哈。健步如飞啊!”
  “恩?”转过头去。看到篮球队队友的脸。
  “看你走得很快啊。脚伤好了么?”
  “……恩。”似乎也回答不了更多的什么。
  “脚伤好的话那就来打篮球吧。”顿了顿,又接了句,“队里面少了你这个得分后卫很不习惯哪。”
  沉默。再度开口的回答是,“恩。再说吧。”
  ——006——
  目送对方郁郁离去的身影。邱阳从口袋里抽出右手,摊开在自己面前。那里似乎还残存着当天投球时的触感。手腕的力。指间的力。掌心的力。被他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力。
  对他来说,那天的那一球。本应该是即便膝盖有伤,也绝对不会被影响的完美一投。
  一阵风灰压压地呼啸而过。邱阳直觉地缩了缩脖子,手塞回口袋里。五指紧握的时候感觉到彼此的冰凉。
  为什么会没有进?
  怎么可以没有进?
  ——007——
  出现于车站里的对话,是由一句“谢谢”展开。
  契机源于不小心泼到自己身上的咖啡,然后身边女孩及时递上了纸巾。
  原本平行的两个空间一旦有了交点。要拉得更近并不是难事。“谢谢”后是千篇一率的“不客气”。听起来轻轻甜甜的女孩子声线。
  “你叫什么名字。”
  “鲁莎。”
  “在哪里读书?”
  “明高一中”
  “经常在这里看到你啊。”
  “是呢。”
  无外乎是这样的对答。一方规矩地问。一方规矩地答。除了经过汽车的油门声,也并没有更多的什么穿插于其中。是这样千篇一率的步骤。
  直到邱阳问出了“为什么你总是比我迟走?”的问题。
  问的时候他有些犹豫。担心会引出诸如“我喜欢你”之类让人尴尬的发展。但事实上他也想不到更多的话题。想想与其沉默地尴尬,乘机把积累已久的疑问爽快地解决掉也好。
  而这个时候,因为可以理直气壮的望向对方,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蓬松的卷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刘海底下,眼睛和脸都圆圆的,睫毛很长,还有嘴巴。有点儿厚却很小的嘴巴。
  ——在里似乎被叫做“章鱼唇”吧。邱阳突然想到。
  “因为。29是我幸运数字啊。”
  然后他看到对方的“章鱼唇”上下颌动了几下。发出这样的声响。
  ——008——
  “因为。29是我的幸运数字啊。”
  “啊?”
  “所以。每天一定要看着29路公车开过来,我才可以安心搭别的车呢。”
  “啊……”
  ——009——
  那么用“失”字来造词。
  “失去”、“失落”、“失常”、“失身”、“失心风”、“失恋”、“失败”。
                 
失与失的组词(4)
  还有什么?
  “不要让我们失望啊!”教练一双大手搭在邱阳的肩上。“等下比赛一定要好好给我射几个三分进去!”
  ——哦对。“失望。”
  那么确信着会成功投进的球,却在最后一秒弹出了篮框。
  比“失败”更令人无法接受的,应该是那一瞬间的“失望”吧。
  为什么会不想再打篮球。因为不想再感受到这种像是将自己自信全面击溃的失望。
  却原来,在哪里都能感受到啊。
  像是一身密实包裹的什么人突然从离着很远的地方飞冲过来。然后扯下眼镜摘下头巾。腾地露出一张让人想颤斗着指着大叫“为什么会是你?”的熟悉脸庞。
  “为什么会是你?”
  “为什么又会是你?[失望]?”
  甩了甩手中印着29号字样的。邱阳又想到了少女甜美声音下的那句““29是我的幸运数字啊。”
  29号。穿着它的时候,让自己饱偿失望。没有穿它的时候……却依旧被失望追赶得措手不及。
  ——但为什么会失望。
  之前甚至连“如果她要表白应该如何拒绝”都想出了大概理由,却为什么会在得到答案的瞬间,沮丧得连追问“为什么29是你的幸运数字”也没有了力气?
  因为对方并不是喜欢自己?
  因为自己认为喜欢自己的对方并不是喜欢自己?
  因为自己认为喜欢自己的对方并不是喜欢自己而自己其实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对方?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遭遇了[失败],才感觉到[失望]。那么这次,是不是因为感觉到了[失望],所以才遭遇了[失恋]呢?
  ——就要上场比赛的人,到底又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这次一定要把明一高打败!为上次校际赛血耻!”
  “哦!!!”
  教练和同伴们适时响起的吼声在邱阳脑中的文字游戏里杀出一条血路。失落少年终于也抵挡不了热血的氛围。扬手套上印着29号字样的球衣,甩了甩头,快步跟上场去。
  恩。明一高。这次一定要坂回来。
  恩。明一高?
  明·一·高?
  像是脑神经瞬间被通了电。少年猛地抬头望出场外。穿越过一片霹雳叭拉的滋滋声。和过度眩亮的背景色。他看过去。
  蓬松的卷发。圆圆的眼睛和脸。很长的睫毛。章鱼唇。
  人群中的,是熟悉而又陌生的组合。唯一的区别是被风吹得有些乱的流海下,绑了书写着“明一高拉拉队”字样的头巾。
  “明一高”。“29”。“幸运号码”。“拉拉队”。“模糊的以前。”
  像是横空出世的一条IQ题。答案在离题两格的地方。近得不需动眼皮就能看到它的蠢蠢欲动。
  ——010——
  “你昨天最后的那一球进得好漂亮呢!”
  “之前那场比赛也投得很漂亮。虽然没有进。”
  “当时看到快结束时你不顾脚伤还在拼命叫队友传球给你,很佩服呢。”
  “恩。话说回来。”
  “我本来还以为你会继续问我‘为什么29号会是你的幸运数字’的。”
                 
失与失的组词(5)
  “结果你都不问。”
  “啊。天真冷。”
  清晨的车站。不再有的定语包括“寂静”、“一米开外”和“只看得清轮廓”。
  ——011——
  ……恩。那么再用“失”字组词。
  “失败乃成功之母”。
  还有?还有。
  “失而复得”。
                 
魅惑·法埃东 No.1(1)
  穿越看不尽的黑暗,当双脚接触到泥土的时候,我抬起头,赫然望见黑得有如丝绸般的夜空中竟有三轮明月。
  风很冷。远方的山坡上有一棵参天古树,红的树干,红的枝叶,开满了红色繁花,在夜幕下烈火般异样燃烧。
  空中飞翔过巨大的鸟类,满天都是扑动翅膀的声音。
  当我再次低头望时,脚下的土地不知何时消失,已经化为一片蔚蓝色大海。
  风席卷红色树叶和火苗般的花朵在大海和夜空中翩翩飞舞,一片花瓣拂到我脸上,一片冰凉……
  我醒了。
  脸上真有一大块沉重冰凉的东西。我吓了一大跳,赶紧抓下来看——我的天!是“魔鬼”!——那是我养的乌龟!不知何时爬上了我的脸!可恶!色胆包天!
  “魔鬼!走开!上别处玩去!脏小孩!”我对它吼道。只怕脸上已经有4只乌龟爪子印了。得去洗脸。
  看看挂钟,已经3点半了。可恶!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布置冬季舞会的会场——我是45中一年级新生,学生会干事,“可怜的廉价劳动力”就是我的代名词。
  哼哼唧唧地洗过脸,再顺手把“魔鬼”扔在脸盆里,它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我,不象是一只安分守己的乌龟该有看人的眼神,古怪的家伙!
  我走到落地窗前,让初冬圆月的光尽情洒落到身上。
  林羽儿,16岁,身高1米60,模样儿平平,很少有男生追求;成绩平平,少有老师喜欢。“可怜东西”!忍不住对自己说。
  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9岁那年父亲又娶了一位新太太,别人都赞她美貌优雅,多年来都始终如一地年轻漂亮,说我父亲好福气,但不知为什么在我幼小的脑海中却坚持认为她是个道貌岸然的巫婆,夜晚会骑着厨房的扫帚去寻找蝙蝠血或是黑猫尾巴上的白毛。1年前,他们去了北京定居,我坚持留在上海。眼下的大房子就是经商的爸爸帮我购置的,两层楼房,共有6间房间。
  我在月光下抱臂,又陷入了对童年的回忆。仅有的记忆片段如同划过天空掉落下的飞鸟羽毛,灿烂美好,却又无迹可寻。
  突然感觉脊背上痒痒的。象出疹子一样。近来学校正在流行这种病症,本小姐不会如此幸运撞大奖吧!
  我反过手肘,够到背上去寻摸——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
  羽毛?!
  感觉是羽毛一样的东西,牢牢粘在我的背上!
  是谁恶作剧?!我紧紧地用手指捉住那片羽毛,狠狠一使劲——!!
  “嗷~~~~~~~~~~~~~!!!”
  我被自己的痛叫声吓得快昏过去。邻居会以为我家发生命案了呢!
  然而羽毛仍在那儿!
  这一吓可非同小可!我手忙脚乱地褪下睡衣,站到镜子前——在左右两边肩胛骨处,各滋生出一片小小的蓝色羽毛?!怎么回事?!
  牢牢生在我的背上!而我一向认为我的背是全身上下顶顶好看的部位!这回完了!我等于被毁容了!
  没理由吧!即使我的名字叫羽儿,也没道理让我长羽毛啊!多恐怖,也许我是在退化!要退化成始祖鸟了!完了完了!长那么长的尖嘴,让我怎么吃牛排啊!当然,喝牛奶时可以节省麦管,这算是占了便宜了!
                 
魅惑·法埃东 No.1(2)
  我绝望地坐倒在地板上。
  古时候有人吃偷来的鸭子而长了一身的鸭毛,现在我是长了两片羽毛,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真的急得要哭出来了。
  担心又着急,我竟然昏昏入睡了!
  醒来时已是清晨。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大地。
  第一紧要乃是检查我的背——羽毛消失了?!难道昨晚是我在做梦吗?!
  实在想不明白……
  床头边的闹钟却老实不客气地抗议起来。我只能像梦游人一般机械动作起来。以每小时100公里的速度飞快穿衣、刷牙、洗脸、准备早点、梳马尾辫……
  7:00准时出门,临跨出门槛前对着镜子抚了一下面颊,异怪!
  原本光洁的额头上——两眉的中央,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疤痕,象是被划破的。难道是“魔鬼”那家伙昨晚爬在我脸上时抓的?
  嘿!我会让它见不到今晚的晚餐的!
                 
魅惑·法埃东 No.2
  行走在大街上,身边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我们匆匆地在喧哗的医院里降生,匆匆地被父母送进托儿所幼儿园,又匆匆地上学、就业……看到灰色的人群就知道自己匆匆的未来。多么无聊啊!
  我每天背着十几斤重的书包、手里抓着早点以“觉醒的力量”去挤公交车(虽然老爹给我的零用钱够我打车,但早高峰时的出租车反比有专用车道的公车还慢),若是迟到了又被学生科长逮个正着的话,他会让你痛苦万分,大大懊恼自己为何不天生一双翅膀或是拥有和老师正面冲突的魄力!
  再过7年,学生科长就会变成公司上司。
  所以当我和一个上班族同时吊在公车门口僵持不下,都希望对方能理智地松手去等待下一班车时,我仿佛能看见我和他头顶上分别升腾起的幻影——那分明是学生科长和办公室主任的念力对决啊!
  一个交通协管员分别在我和上班族的后背连踹了好几脚,终于把我们挤压进了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里。
  在这温暖而气味浑浊的时刻,我常常产生自己化身成超人的幻想:当上班族和上学族在因为挤不上公车而大打出手PK之时,我长啸一声并以白金之星的“嘿啦啦啦啦啦!无用无用”拳将公车打得板壁延伸、体积平白无故膨胀出两倍。所有人鱼贯而入。我昂昂然踏入车厢,对司机抛下一句“GO!”公车似导弹发射般飞掠过塞车的路面,街上行人惊得目瞪口呆。公车轰然降落在学校教学楼顶上,我光芒四射地直接从窗户进入教室……
  完了,乘过站了!
                 
魅惑·法埃东 No.3
  阳光透过树叶斑斑点点地投落在我身上。我正勤勤恳恳地在窗前挂拉花。
  “哇,羽儿!这不是很漂亮吗?!”玫瑰是我的死党。热情、活泼。她从背后跳过来一把抱住我:“瞧啊!今晚的舞会将会是多么地有趣啊!我打算穿那件红色的长裙,你呢?”
  我转过身来,望着焕然一新的大礼堂。在学生会全体“廉价劳动力”的忙碌下,这里已经变得如同天堂般可爱。
  “我很想参加。玫瑰。可惜我天生不会跳舞。你知道的。”我无奈地耸耸肩。
  “嘿!来吧!亲爱的!那并不难学!”玫瑰欢快地拥着我的肩:“哦!来吧来吧!我可以教你耶!耶?你的额头怎么了?割破了?痛不痛?不要紧吧?”
  “哦,是‘魔鬼’干的好事!”
  然后整整一天我都在死命恶补。玫瑰画了舞步脚形图让我熟背。当时那个头顶着一个地中海的马脸马老师正在上断命的地理课,讲什么什么里群岛的分布位置和风土人情,而这时我已把“三步”、“四步”、“花四步”、“十六步”、“伦巴”等等舞步图形记得一清二楚。就好象《天龙八部》里的王语嫣一样对于古往今来各门各派的武功招招式式都了然于胸,如果有谁和我对仗口头版舞步“呔那第四个八拍之后是出左足还是右足?”我必然答个十拿九稳。
  玫瑰用她16开大的草稿纸蒙着脸得意地窃笑。连老师也开始怀疑起我们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行径了。我不得不想点法子来转移老师的注意力——肚子疼总可以的吧!
  于是这一天以后的情形就是我和玫瑰躲在体育用品室里,嘴里哼着小调儿学走舞步。我一直怀疑自己是否对音乐有着非凡而独特的理解力。因为凡在节拍上就始终踏不准步子。于是在玫瑰恶声恶气的督促下只能不停苦练。
  “一哒哒哒哒,二哒哒哒哒……”
  “左右、左右、左右……”
  “两腿交叉走位!注意扭动腰身!摆肩!跟着点节奏!”
  “玫瑰!我不想学了!”
  “别说话!集中注意力!你怎么怎么看都怎么不舒服!你属板凳的呀!练到协调为止!不许停!”
  “玫瑰,我好痛苦的!”
  “耶!我就是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呀!继续!一哒哒哒哒,二哒哒哒哒……”
  那天我放学后没有回家。因为老师宣布放学时,我正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皱着眉头看自己的腿——一哒哒哒哒,二哒哒哒哒……已经机械式上下运动,完全不受大脑控制了!我这样是绝对挤不上公交车的!只能等姐妹的支援了。
  五点钟光景时,玫瑰又赶来学校。左手是她的舞衣,右手是借给我的舞衣,书包里是化妆用品,我俩晚餐的绝大部分在她大小姐的肚子里。
  当我吃着好不容易才拼抢来的一点儿面包时,玫瑰笑得象朵花儿似的对我甜甜道:“亲爱的,你吃,等于我吃。所以我现在一点也都不记恨你!”
  !!!
                 
魅惑·法埃东 No.4(1)
  我是年轻的不太擅长跳舞的羽儿。
  现在已经打扮得焕然一新预备参加今晚盛大的舞会。
  一袭海蓝色长舞裙套在我身上,胸部显得略微有些大,而腰部又很紧——玫瑰的身材可是非常火爆的。
  我搽了淡淡的胭脂,抹了淡淡的粉红色唇彩。
  感觉象是被仙女教母用神棒点化了的灰姑娘,坐上南瓜变成的马车,和耗子变成的白马一起赶赴国王的夜宴。期待着王子的降临。
  我的王子?我的王子啊……
  真的会有骑着白马的王子出现,来挽救我灰色的高中生涯吗?
  要知道本次舞会可是来之不易。经过学生会死命的争取,我们牺牲了3位优秀的学生会部长才赢得老师的许可隆重召开。这3位“先烈”我们将永远铭记。他们是——校园清洁部部长、膳食检验部部长和洗澡部部长。
  校园清洁部部长忠于职守,三年如一日(他目前与我同级,因为太热爱卫生工作而荒废学业,以致于2级),每天清晨带领值日打扫的同学来到卫生用具小仓库,手持扫帚,脚踏水桶,神色庄严地对惊得目瞪口呆(以后也就习以为常)的学生们大喝道:“你们要誓死捍卫劳动工具的周全!如有遗失!格杀勿论!绝不手软!去吧!”
  膳食检验部部长则总是不惜以自己的肉身作为实验品,每天中午提前半小时到食堂检验学生的盒饭是否有毒?有沙子?有头发丝?有虫子?又是否被嫉妒我们青春正茂的厨房大师傅们下过“春夏秋冬”四种药?是食堂主任最觉头痛的恐怖人物。自“9.11”美国被拉登袭击之后,食堂主任感觉在日常的表述和引用中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拿来比喻的对象,以方便听众的理解。虽然膳食检验部部长总是可以比我们先吃饭,而我们总是饥肠辘辘地在教室里坐冷板凳。但可怜他从小就被割除了盲肠,到大灾荒时无法食草,因而可能最早被饿死。所以我们也就满怀笑容地面对黑板和老师,一面冥想着他张开血盆大口,口水飞溅,大吃、特吃、特大大吃的死相……
  还有洗澡部部长,经常以死捍卫学生洗澡的神圣权利(我校还有五分之三的住读生),是大炉间烧水阿姨的死敌。早就预谋要乘其不备“暗煮”他!
  正合着我们想举办一场浪漫的冬季舞会——老师们空前一致地团结了起来,一起联名修书要挟学生会废除这3个部门!
  当把他们三人的座位搬出学生会办公室之时,我们余下坚贞不屈的革命人郑重地对他们道一声:兄弟多珍重!哥们儿绝不让你们失望!舞会上见!
  晚钟敲过八点。烟花在体育馆上空呼啸爆亮。
  我们连夜从音响店里租来的一流音响和灯光运作起来!如此盛况非凡的舞会!在本校的历史上也是首次!
  随着音乐声的响起,绅士一般彬彬有礼的男生和打扮得光艳夺目的淑女小姐们一对对翩翩起舞!
  玫瑰被人连连邀请,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我却仍然象被沾了胶水的地藏王菩萨一样端坐在座位上。我努力作出一副温柔可人的样子低垂着眼帘,耳中尽是抒情华美,催人入睡的音乐。
  就在我真的快要睡着时,突然在恍惚中看到一只手探入我的视线——一只骨骼强健、脉络清晰的男人的手。
                 
魅惑·法埃东 No.4(2)
  “羽儿,可以跳支舞吗?”
  我的心砰砰跳起来,一边果断地抬起头来——
  啊!若说是“白马王子”,他还差点儿。但他也是三年级的一名体育悍将。我看过他踢球,非常之厉害!30米开外,见他要射门,守门员和球门后看台上的观众全都吓得退让三舍——因为这位悍将在他十年的足球生涯中从未能射中过一粒球。但是爆发力极强!学校球队建队以来共被踢破、踢飞、踢得查无去向的61个足球,其中挨他贵足的就有59个!
  那他的舞技一定更厉害啦!
  此时正是一支流畅的快步舞曲,象我这样的音乐白痴能跳好这支曲子吗?
  曾记得孔子说过:有勇气就有明天!
  我迅速地站起身来,象战士与人决斗拔剑一般利落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们象旋风一样卷入舞池!
  此后的一切就象噩梦一场。那个晚上那支舞曲只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如果那个男生是我的王子,那我还不如跟他的马跳舞!
  音乐结束的时候,我几乎是被他扔出舞池跌到座位上的。为了尽快结束我的噩梦,我跟玫瑰匆匆打了个招呼,夺门而逃!
  羽儿啊羽儿!你永远是个灰姑娘!哪里会有什么王子骑着白马来追寻你!还是快回家洗衣服吧!已经堆积一周快要长蘑菇啦!
                 
魅惑·法埃东 No.5
  这时已是深夜十一点了。
  我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心也象这冬天的树木一般萧索。
  突然地,我发现天空开始飘落雪片。很小很小细碎的雪片啊!
  我停下脚步,在梧桐树下矗立。昏黄路灯光照射得如同我站立在舞台中央。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我一个人存在。非常孤独。人死后会有灵魂吗?也许妈妈的灵魂一直都萦绕在我身边,只是我看不见。
  背……背!我的脊背!
  那种感觉又来了!要命的痒痒的“滋生羽毛”的感觉!
  我反手伸到背后,摸到肩胛骨处果然有异样!我甚至能感到骨骼正慢慢裂开,羽毛穿刺我皮肤发芽的肿胀之感!我的天!这是不是又在做梦!
  我要赶快回家!只要睡上一觉,到明天早上就会没事的!
  突然,有一片雪飘落到我面前。金红色的雪片。
  不!这不是雪!
  我用手掌托住它——这是!!——一片带血的羽毛!金色的羽毛?!
  我抬头望天,夜空泛出灰白。城市闪烁的霓虹把一些低垂的云团映染成张牙舞爪的猩红和惨绿色。细小的雪片碎纸片般纷纷扬扬地洒落。梧桐枝叶飘零的树干如同魔鬼的手指伸展……空气中隐隐浮现不祥的昭示。
                 
魅惑·法埃东 No.6(1)
  一路疾奔,直到把自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望见家门了!
  我取出钥匙,门“吱呀”一声打开。但感觉不太对劲。没有开灯,我也能察觉到屋子里的异样。黑暗中,魔鬼爬到我的脚面上了。我轻轻提起它来——它在颤抖,它也感到十分不安!
  “嘘!”我对它咝声道:“怎么了?”
  它四只胖腿子划动着我的手掌,转头望向漆黑一团的客厅。我轻手轻脚地放下书包——也许有小偷潜入我家了?!我迅速而无声地挪身到厨房,从墙上取下一只最大号的平底锅,深呼吸三次,默默背诵女子防身术的招式和110报警急救方式。
  我像一只猫一般悄无声息地滑上楼梯。
  卧室的门洞开着。
  脚下似乎踏到了滑溜溜的东西。我极力稳住自己,高举起手中的平底锅,正预备大喝一声,然而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卧房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三具尸体!我刚才脚下踩到的滑溜溜的东西正是从尸体身上流下的血液!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矗立在群尸中间,在窗外荧荧的街灯和雪地反光中形成一个充满杀气的剪影!!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仿佛眼前冲起一道血光,第一个念头是尖声惊叫。因为我的胸膛快要为这几天连续倒霉的突变郁闷地要轰然炸裂了!
  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然后我夺门而逃!
  那个杀手顿然醒悟过来,叫了一声:“嗨!站住!”他跨越横在地上的尸身开步朝我走来!
  我呸!我脚下虎虎生风,逃得更快。接着就听到“乒乒乒乒”的脚步声在我身后紧追而来!我惊慌失措,赶紧飞奔下楼梯。但该死的长长的舞裙害惨了我。一脚踩在自己的蕾丝花边上,登时人仰马翻,眼前是乱七八糟的板和铺着厚实地毯的楼板,我像只马戏团里的刺猬一样骨碌碌滚下楼梯。
  我从地上支撑起身子,浑身上下那个痛还真不是盖的!彻底搞不懂昨天晚上看的美国大片《虎胆龙威3》中布鲁斯威利斯怎么能从被炸裂的海底隧道里被冲上通气孔掉落在泥潭里、又翻滚进汽车、接着汽车被冲撞翻倒、他又从钢缆上滑落重重摔在轮船甲板上……人家浑身上下流掉5加仑的鲜血就好象吐掉一杯葡萄汁一样无事!我可不行了!我的骨头要散架了,腰直不起来,左脚好象断了,眼前全是小宇宙和仙女座大星云,耳朵里钟鼓齐鸣。
  更恐怖的事情是那个杀手奸笑着走下楼梯来了!
  我操起和我一起滚下楼梯却毫发无损的平底锅对他恶狠狠地道:“别靠近我!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你煮着吃!我已经报过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你这个杀人凶手!走开!快走开!”
  黑暗中,杀手却笑了!而且还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他悠闲地慢慢踱步下楼梯:“嗨,我的公主,要我抱你到床上去吗?我看你摔得不轻呢!”
  我恶狠狠地想骂一句很脏的话,但受伤的脚却让我不争气地哼哼起来:“啊呦喂!痛死啦!”
  杀手俯身下来,假惺惺地问:“哪里痛?这里吗?”
  他不客气地摸到我的小腿上来了!
  我发出有史以来最惨烈的叫声,可惜浑身上下象被人拆了骨头一样酸痛无力,否则真想咬断他的手。——他突然撒手了还叫了一声“哇!”
                 
魅惑·法埃东 No.6(2)
  我定睛看时,是魔鬼!好龟啊!我忍不住赞叹道。生生咬住他的手指了!
  我不禁大声喝彩道:“咬得好!千万别松口!坚持到警察来!宝贝!”心中一阵得意。当初人家劝我扔掉乌龟去养条哈士奇,我舍不得这只从海边拣来的没娘的孩子,如今事实证明了,乌龟毫不逊色于猎犬!
  突然间我脑中飞掠过一个要命的念头:电视里的大恶人对于小动物总是十分残忍的。也许他会狠狠地把魔鬼摔个仰八叉,然后从裤兜里摸出左轮手枪,对着它“呯呯呯呯”……!
  我忍不住用尽全力要抽出手来打他。
  杀手居然微笑道:“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子会养乌龟。你果真是与众不同啊!林羽儿!”假模假样的温和样儿!魔鬼那家伙叛变了!它色迷迷地松了口!混蛋!王八蛋!王八!乌龟!早知道还不如养群耗子或养头猪呢!
  杀手轻轻地放下魔鬼,对气得连喘气都不怎么灵便的我低声道:“你要我怎么解释呢?——我抱你上楼好吗?你需要医治!”
  我用最憎恶的眼神盯着他看。我该怎么办?虚张声势说警察转瞬就到,其实我根本还没来得及拨打报警电话呢!
  他很得意,极随意地以手指捋过长得几乎要垂到下巴的前刘海,我看到他那双绿幽幽的眼睛邪恶地闪烁着。
  我顿时有一种晕旋的像被电到的感觉!有没有搞错!
  不知怎么地一下子,我竟被他抱在怀中了!
  我尖叫、挣扎、想扼他的脖颈,想抓他那张很“酷”的脸。但他抱着我一路走上楼梯,根本不来理我,嘴角还微微带着笑!我推倒了放在楼梯把手台上的小天使石膏像,一脚踢下墙上的镜框,企图制造出更大声音来吸引邻居或过路行人的注意。我的耳膜都快要被自己的尖叫声震破了,但我总结出两点:一、没有一个人来救我。二、这混蛋充耳不闻。
  他转进我的卧房了,房间里已经有3个人被杀了!恐怖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