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桐樱与刻印虫:阎肃:舌头比牙齿更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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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 弘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1年08月05日   第 10 版)

红歌人阎肃和孩子们在一起
“李宗盛他们那首《真心英雄》其实也是红歌,多给力啊!”81岁的词作家阎肃创作的红歌中,有两部作品流传了几十年,都是自发创作,不是“上面派的任务”,其中歌剧《江姐》中的《红梅赞》久唱不衰。
“竟然没写毛泽东思想!”
上世纪50年代末,快30岁的阎肃到空军当了一年兵。一天傍晚,最后一架飞机降落后,机械师扛着舷梯,呆呆地看着蓝天。阎肃很好奇,机械师说他觉得他的心在那里,因为他们爱这片蓝天。一种敬意与感动油然而生,第二天爬起来阎肃就写出了《我爱祖国的蓝天》。“文革”期间,阎肃曾被勒令修改《我爱祖国的蓝天》的歌词,批斗者十分愤怒:“竟然没写毛泽东思想,好大狗胆!”阎肃就改成了“毛泽东思想指引我们”。歌词到“文革”之后又被改了回来。“我觉得用不着每首歌都把‘毛泽东思想’这样的政治术语写进去。”
“《江姐》也不是命令。”
1961年,阎肃去锦州妻子家探亲20天,写了18天《江姐》。 “回来人家问我干吗了,我说写了《江姐》,说拿出来听听。领导越听越有意思,就成立了《江姐》创作组。”当时的中央领导对《江姐》的创作非常关注,甫志高劝江姐投降时有一段唱词:“多少年政治圈里较短长,到头来为谁辛苦为谁忙,武装革命是空流血,才知道共产主义太渺茫。”这样的词用在叛徒劝江姐投降是合理的,因为赫鲁晓夫就是这个观点。甫志高劝江姐超然,不要为党派奉献自己最年轻的生命,留得青山在嘛。刘少奇同志提出意见,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刘志坚也有意见,说这个词太过分了。“空军司令员刘亚楼关我禁闭,说我们三个姓刘的让你改,你都不改,你什么意思?改成了现在这个,‘你如今深陷牢狱,何日才能出铁窗?人逢绝路常回首,退后一步道路更宽广’。”这段词一直沿用至今。 “现在想来,领导提的意见是有道理的,不然,消极面太大,会引起不好的思考。”1964年,《江姐》在王府井儿童艺术剧院演出,周恩来与邓颖超自己买票去看之后推荐给毛泽东,当年10月,在人民大会堂上为毛泽东演了一场。
有一天,司令员把阎肃他们找去,说:“(《江姐》)没有一个主题歌,我看过《茶花女》都有主题歌。”
阎肃有一首《长江水手》,大家觉得挺好,就谱了曲子。司令员一听:“不行,这是男人的歌!要写女同志的。”几个人心想,原来司令员也懂行啊。
上海音乐学院曾请阎肃写《红梅组曲》,里面有三首歌,当时还没交给上海音乐学院,于是把第一首《红梅赞》拿了出来———“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两天两夜奋战,把《江姐》里的所有好音调天衣无缝地糅进这首歌里,在全国掀起了《红梅赞》的热潮。“火到什么程度呢?水壶上《红梅赞》、手帕子上《红梅赞》,小孩子的红背心也《红梅赞》,据说港澳台也喜欢。”
今天圆馒头好,过两天可能扁馒头好
阎肃也曾写过“任务”红歌,那是大跃进时期,阎肃真心认为公共食堂、大锅饭挺好的,于是写了《公共食堂好处大》,可歌写完了刚一唱,公共食堂就没了。
改革开放后,红歌的创作经历过一次高潮,包括粉碎“四人帮”后发表的《祝酒歌》、展现土地承包制以及乡镇企业发展的《在希望的田野上》。那段时间,连军营歌曲都以柔美抒情曲风呈现,《军港之夜》中软绵绵的唱法一度引发争议,被认为“丧失战士的斗志”。“《在希望的田野上》真是好歌,本身就很神,包含着蓬勃的生机。那个时期的《我爱你,中国》老实说是有点口号,但是有真实的歌唱祖国的寓意,听众也很接受。”阎肃说。
以年代划分,阎肃认为红歌创作在1931—1941年热闹起来,1941—1951年出了一大批红歌,一直流传到今天。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一部分歌有那个时代的特征。“1960到1970年就没有什么了”。但阎肃觉得一部分语录歌比如《我们共产党人》,有主题性质的歌词,“也蛮好的”。
阎肃觉得,现在的红歌太喜欢直白的歌词,基层领导总希望直接表达出来,让别人明白。怎么才能成为流传下来的红歌经典?阎肃用“软”与“硬”来阐释:战争时期诞生的一批比较硬的红歌,都是发自肺腑的呐喊,“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在那个特殊时期,像是从血管里喷出来的,有摧枯拉朽、排山倒海的气势。“共产党最终赢得胜利,红歌当然起了很重要的作用。”阎肃形象地描述,“这边是斗志昂扬的歌,那边是《夜来香》、《何日君再来》,不用想也知道结果是什么。”这也是后来的意识形态一度排除任何软绵绵的歌曲的主要原因。“但有时候,软更打动人。”阎肃用“舌头比牙齿存在的时间长”来形容软与硬的红歌生态,“当你热爱一件事物的时候,你会真诚歌颂它。就怕你不热爱,写出来的一定是假的。”
(摘自2011年6月9日《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