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警察学院龙湖校区:给生命一个机会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6:23:18




  给生命一个机会
   

  贫穷-并非宿命

  人皆生而平等,没有谁注定该永远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贫穷,并非贫者的宿命。

  今日的香港,乃是矗立在维多利亚港口的一块翡翠,亦是南中国区璀璨版图上的明珠,珍稀、高贵、雅致而洁净。这是一个充满着商业机会,却也同时氤氲着人文气息的城市,公平,公开,公正,法律体系完善,福利制度坚实,是全世界最有名的自由港口之一。极其整洁的城市面貌,优雅老派的市民作风,高素质、高效率的行为习惯,混杂了南中国特有的混着海洋味道的热情和本土化的传统民俗,构成了一个精妙、富足而令人羡慕的城市。

  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是游客或是第一次来香港的旅人,或许可以感受到香港确实是一个购物天堂、或享乐主义的圣地。除了这些对富有人群的体验外,也可以感受到平凡的普罗大众能够在完善而良好的政府福利体和保护中感受到的安全和温暖——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政府兢兢业业,确保老有所养,病有所医,幼有所学的诚意和努力。

  然而,很多人却不知道,今天富裕的香港,亦曾在穷困中挣扎——曾几何时,她甚至于不能够保障她的学龄儿童皆能入学读书。在贫民聚居的所谓“木屋区”,人们带着怨气,每日挣扎谋生,所谓贩夫走卒、引车卖浆,每日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而他们的下一代,小小年纪的学龄儿童,不但没有条件接受教育,还不得不分担家庭生活重担,帮助父母看管小小的路边生意,做学徒,或是做其他小小童工所能做的事情。也有一些儿童在没有学习的情况下,每天无所事事中长大。

  生长在60年代的我,也是这芸芸众生里的一个。我生长在一个有九名兄弟姐妹的家庭,我排行第七,父母是典型的劳动阶层,当然那时没有什么的生育计划,或许更多的劳动力会有希望让家庭走出贫困。我们生活在一个不足30平方米的空间,父母每天日出而作,但并不日入而息,而这样的劳动也只是让我们一家人仅为温饱。比我年长的兄姐基本上并没有机会接受什么教育,为了生存,早早便走进社会,当然也不会找到什么高薪酬的工作,其中不外乎是干一些粗活,帮补家计。更甚的是,有些非常时期,甚至于需要靠借贷渡日。对于我们来说,生活是这样被注定的。

  上学读书,成了我最奢侈的欲望,和最难达成的梦想在那个时候。——琅琅的读书声,飘着油墨香的书本,老师,同学……上学读书,这个原本每个孩子都理应享受的机会,却成了贫困区里最奢侈的梦想。当年的我,有着一个小小孩童的梦想,却并无能力自主自己的人生方向。天性里面对于教育和文化的向往,抵不过环境的束缚和窘迫——难道小小的梦想,还未启航,就将被这社会的无力吞噬?

  上帝关了你一扇门,就会开你一扇窗。在这样的环境当中,恰逢其时地遇见了人生转折的第一缕曙光,照亮了我的梦想。1960年代,名叫“世界宣明会”的慈善组织正式入驻了香港,开始了针对香港儿童的助学助养计划。当时的助养者,主要来自美国和澳洲,他们为学童提供学费,书簿费和文具费,以供贫穷的学童全无忧虑地学习读书。我不知道是上天的眷顾,还是自己小小心底潜藏的梦想感动了命运,总之,在我还懵懵懂懂的时候,我忽然知道,我可以背上书包,去学校念书了!——我极其幸运地获得了宣明会的助养。那一年,我6岁,我永远永远不会忘掉那一天,是那一天,我奶奶牵着我的手,走在炎热的太阳下,走在沥沥的黄沙路上,走上我新生命的机会的路上,我到今天,仍然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把当天的情景记得那么清楚,那天没有风,我看着奶奶满是皱纹的手,我低头看着我的短裤,黑皮鞋与白袜子,我皱着眉抵抗着猛烈的阳光,我用右手碰着学校外围的生绣铁网走着,我心情是愉快而凝重的,可能小小的我,已隐约觉得这一天将会为在我生命中打开新的一页。(图14,15)

  有时候回想起来,现在的年轻人,对于学习或所带来的压力感到十分的怨恨;一说起老师、作业有如洪水猛兽。叛逆、逃学,犹如拥有着无数新鲜玩具却随手乱扔的任性孩童,是绝对无法理解当年小小的我奔赴学校的那种兴奋和喜悦的。设在徙置区七层大厦的天台小学,今天看来,无疑简陋非常,校舍、教具、书簿、器材都因陋就简,却拥有着一批满有爱心、立志作育才者的教师团队。是他们的爱心点燃了穷苦学生们的希望,是他们艰辛的耕耘为每一个学生的人生之路指明了方向。正是这座天台小学的校长,与宣明会取得直接联络,先后争取到每学期二百至四百个助养的名额,才令我也有幸成为其中一名。助养费用主要涵盖学费书费,此外,还会将每月的盈余以及助养者圣诞节等节日额外的礼物赠金等等,用于我们的最基本的生活补助。(图16,17,18,19,20)每次,当校长小心翼翼的亲自紧握着薄薄一个信封的现金,我心怀感激。当他带领我们到商场购买一些大米和油好带回家时,我都有种小小自豪,仿佛可以得到知识的同时,也可以帮补家用,承担起自己的一份养家的责任。每次购买东西,我们都会拍照,一来证明我们的确是买到了生活物资,二来也可以寄给助养人,以慰他们心怀。潜移默化之间,我不知道何时已经明白过来,并且认定了这样一个理念:要改变自己人生命运的最佳做法,在感激上天赐予我机会的同时,便是努力的获取知识,读书向上。

  那个时候,每一周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便是所谓的“团拜时间”了。校长来到我们中间,带着我们唱唱基督教的歌曲,为我们讲解一些做人的道理。说老实话,后者根本很难引起小孩子的兴趣,但是每一次我们很多人集体唱起圣歌的时候,却给我一种最原始的关于人与人之间的联结,关于音乐所带来的人生体验等等的感触。小孩子嗓音嘹亮,心思单纯,每每合唱起来,真有点响彻云霄,绕梁三日之感。

  而我们的校长是一个严肃的人,他个子瘦小,说着很难明白的家乡话,不苟言笑。但偶然的一次玩耍中,我们几个小朋友在他抽屉里发现了一本私人相册,那里面竟有着我们全班同学的照片——这也算是年幼的我第一次清楚看见所谓的“爱”的启蒙吧。(图13)

  慢慢地长大后,脑海里也有了一些好奇,这位校长究竟是怎样的背景呢?他是大陆人,为何一个人来到香港建立起来这家慈善学校?各方面的打听和道听途说中勾勒起来的校长形象,是一个出生在中国大陆的普通年青人,已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受到了不知什么精神的感召,忽然毅然决定离开家乡奔赴香港开创另外一种人生。靠着那一点点的储蓄,他在徙置区七层大厦的天台一点一点地搭建起这所小学来,从找老师,找赞助,到自己亲自教学,他每天都住在学校内的一个小小房间内,没有任何多余的享受,连卫生间也无,唯一一台小小的旧电视,和一拨又一拨天真烂漫到不知世事的小孩一起,陪伴他度过了数十年的漫长岁月。据说他很少回到家乡,仅以书信与妻子来往,只为了舍不得花费。他没有给自己开任何薪酬,只求三餐温饱,却常常为了其他老师的薪资而奔波叹息。成年之后我想起他来,也不禁想象,他后悔吗?他孤独吗?他想家吗?是什么让他愿意这样的付出?是什么一直让他这样无怨无悔的生活?……究竟为什么,在这样一种生活中,我记忆里他的眼神,却总是安定、满足而充满信心,仿佛活在莫大的喜悦中?

  还记得每一次校长最温柔的眼神都是在我们去校长室拿信的时候从他脸上自然地流露出来——除了邮寄我们的各科成绩单给助养者之外,我们也会写一些幼稚却真诚的信件给我们的“助养父母”(这是从英文翻译而来的习惯称呼)。(图12,26,27,28,29)小小年纪不谙英文的我,用歪歪扭扭的中文字写信,幸亏宣明会会负责把书信译为英文,转交到对方手中。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直到收到大海对面热情洋溢的回信为止。鸿雁往来,一来一去之间我慢慢在通信中得知自己的助养者究竟是什么人(图21):他们是一对澳洲夫妇,男主人是一位牧师,女主人是家庭主妇。他们自己也有三四个小孩,是一个极其温馨而尽享天伦之乐的幸福家庭。每次,他们寄来的信件或明信片中,都不会对我的成绩有所苛责,而是絮絮叨叨闲话家常一般,说给我听各种各样的家庭琐事,什么浇花啦遛狗啦,他们的小孩在学校的参加了什么社团或是什么运动……等等等等;我便也逐渐鼓起勇气将我在学校学到的每一点滴有用的小细节,交到的每一个新朋友,甚至一些小烦恼都一股脑儿地倾诉,彼此之间如同真正的家人一般,似乎真的成为了远在重洋之外的那个家庭的一份子。除去他们对我金钱的资助,这样的通信,在精神上令我变得富足,也令我的性格在成长过程中最关键的一段时间里趋向了完善和开朗,对我的人生观和价值理念来说,无疑是一个良好而温暖的影响。资助有价,这样的关怀,现在回头看来,实在是我生命中的无价之宝。维系人类之间情感和关系的链条,当时我已在懵懂中握住一二。现在回想起来,忽然明白,我的助养父母,我的校长,甚至宣明会的很多工作人员,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并不主流,却为数不少的同一类型的人。他们有着同样的信念,以及对社会,甚至对世界的关怀。

  我一直觉得我的童年是幸运的,我似乎真的拥有很多很多别人所没有的东西。虽然我没有那些其他小孩都拥有的新奇玩具,但我会为我自己创造的每一个玩具而感到快乐。一块不怎么破烂的木板,打上很多很多不同位置的钉子,找来很多小小的玻璃球,从顶部同时滚下来,我就居高临下地去观察那一种颜色的球可以先到达底部。拣来很多其它小孩吃过冰棒后的小棒子,清洁过后,就可以用来玩一次只挑动一根木棒的游戏。可能正因为没有物资的富足,才令得我本能地对于快乐抱着珍惜和体悟的态度——我的发型永远都是平头的,因为剪平头的所需的费用是最少的,而且更持久: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了现在,现在我都认为镜中平头的自己十分英俊而富有魅力。我平常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我年长的哥哥留下来的,但每一年过年的时候,家里总会买给我一件新衣服,为了多穿两年,衣服总会买得稍大一号,宽松而舒适:现在我在五百强的企业上班,仍然喜欢宽大的休闲衣服,总被人说看起来年轻而又时尚。我永远只穿时黑时白的帆布鞋,然后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对那些发明白鞋油的人的感谢,因为只要每几个月在帆布鞋上凃上一层,就可以焕然一新。记得有一次新学期开学,学校要求大家穿黑色裤子来报到;但是市场中灰色的裤子偏偏比黑色的便宜。聪明的我,用一半的价钱买了一条灰色的裤子,再花一块钱买了两个电磁,因为我知道电磁里面的是黑色的碳,有染色的作用。所以到家后,把电磁用槌子敲开,把碳粉倒在一盆清水中,再把新买的灰裤子放进去,我惊叹于我这个伟大的创造与尝试,然而,好景不长,没想到这样的碳粉是不可能溶化在水中的,因此,半个小时后,世界上第一条黑斑点的灰裤子出现了,而在后来的两年中,我一直都穿着我自己研发的斑点裤上学。也许,这个就是我今天从业的广告事业所需要的创造力的体现?就这样,每天努力读书,游玩在废置的停车场和沟水边,不时创新一些小发明,就构成了我简单的童年。我健康的而快乐地成长着,很多年后,我才深深的觉察到我真正的快乐与物质社会无关。

  在被助学的多年时间里,只有一次,我的暑假是在惶恐中度过的。那时候发生了一件让我觉得可能是世界末日的事情——那就是家访。对于受助学生的家访,主要目的是要去重新评估这些在接受助学的学童,家庭生活是否已有改善,如果能负担自己的学费,这个受助的名额就会转给更需要帮助的学生。那天,我的父亲并不了解内情,也完全没明白这次家访有可能给我带来深远的影响。为了维持一个父亲照顾好家庭的尊严,让到访的职工觉得他的小孩生活在一个不错的环境里,在整个家访的会谈中,他一直试图作出全家人的生活还算富足的假象,还特意的把一条毛巾盖在破烂的沙发上,为了不让人轻易发现我们家庭的困境。家访过后,我们才明白这次家访的目的。我们就这样诚惶诚恐的过着那个暑假,深怕暑假过后,便再没有机会再接受资助了,那样的话,我很可能要中断我的学业——然而,上天再一次地眷顾了我,资助没有被取消,我可以继续我的学业了!

  从小学毕业之后,我进入了一家离家不远的中学,这家中学并没有与宣明会有任何的关连,但我仍然可以每个月得到资助。这开始了我每个月坐着公交车到宣明会在尖沙咀的总部领取学费的经历。每一次我都要坐大约一个小时的车,到达后在宣明会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排队,时间不会太长,但每一次拿到学费后都战战兢兢,唯恐在某一刻失落了。幸好,宣明会的职工对我们非常好,亲切而耐心地关怀我们学业的情况,还不时送给我们他们的月刊,名字叫作“突破”。那里记载着不同国家的贫困,饥饿,和很多跟我一样的小孩在学习的过程中孜孜不倦的积极故事。也正是这本月刊,启蒙了我我对世界的认识。

  时光荏苒,一转眼,九年过去了。香港的经济也在数年间开始了腾飞,而因为种种原因,宣明会退出了香港,而我也跟我的助养父母从此断了联系,只能有时翻出他们的旧照片,怀缅一下。当时的我,在年龄的许可和经济环境的好转下,开始了半工半读,为自己挣取学费的忙碌生涯,一直到后来考入了理想的大学,找到一份充满挑战和机会的工作,拥有了稳定收入,正式成为了一个踏实、向上、努力而有用的人。童年时代的混乱噩梦,社会底层的艰苦经历,都成为我积极奋斗,努力工作的动力。匆匆的脚步从此时开始未能稍缓,直到有一天。

  那一年,我二十多岁,就象每日搭地铁奔忙于城市的各个角落之间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一则地铁广告……“宣明会”三个字令我如遭雷击!一直未曾停下来思索过人生途径和人生路线的我,虽然不曾清晰知道,却也潜意识里明白,“宣明会”三个字与我,是多么关键的人生转折,又是多么大的恩惠和幸运!仔细阅读广告,原来,宣明会又回来了,但这次,他们不再回来资助香港的贫困学生,因为香港经济已经飞速发展,不再是需要帮助的贫困地区;相反,香港经济腾飞,富裕阶层越来越多,俨然成为了亚洲首屈一指的富庶社会,宣明会此来,是希望香港人能加入到助养其他国家贫困儿童的行列。当时的我,盯着那一则求助的慈善广告看了整整五分钟,那个广告很简单,标题是“给生命一个机会”;内容是:“在你看完这个广告的一分钟时间内,已经有六个儿童因贫穷而死去。而只要你每个月拿出二百元钱,你就可以解救很多人的生命。”

  我想,时至今日,也很少能有人不被这个广告所震撼。深受宣明会恩惠的我,更是心潮澎湃难以抑制,毫不犹豫地走出地铁车厢,立即拨通了宣明会的电话。虽然我当时的收入并不算高,生活也并按不富裕,但还是很快办理了赞助两个赞比亚孩童的手续。除了金钱物资,我也开始很用心地准备给他们的信件,用当年我自己亲身感受的体验,来一点一滴化入今日。

  给生命一个机会 滴水之恩(

  记得我自己的少年时候,一直在梦想那远隔千里之外,却如此亲密而熟悉的“家人”能够有朝一日前来探访自己。但以当时的条件来说,千里迢迢谈何容易!

  很多年后,我在香港做了一个访问。记者问我有什么人生愿望的时候,我回忆着多年以来潜藏在心中的声音,坦然透露了我的两个心愿:其一是到澳洲寻访我的助养父母,亲自当面跟他们说声“谢谢”;其二就是到非洲赞比亚,去见一见我助养的孩子。这样的期望过去没有实现,所以我希望能在现在实现;让我见见当初给我一个未来的他们,也让那些我助养的孩子们见一见我。我不知道这样的心愿是否可能达成,我也不知道我为何就将这样的心愿如此坚定地脱口而出。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阿拉丁神灯,每一个人一定会有太多太多愿望要实现:金钱名利也许听起来流俗,但却是现实生活中可能最直接的需求;俊男美女也许太过肤浅,但谁不曾有过些许求之不得欲爱不能的伤感经历?;于自我的完善和发展,也许会有很多自强自立的年轻人想要获得惊人的才能和天赋;于身边支撑起人际关系的社会网络,也许会有很多善良温柔的人会祝福朋友家人健康平安……五光十色的世界里,可求之事可许之愿是如此众多,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而已,以上所说的一切,我也想要、我也想求;但是,在回答那个问题的一刹那,我丝毫没有想到这一切,脱口而出的两个愿望,是在那一刻,我真实的灵魂中最跳跃的东西-我所真正渴求的东西。我知道,我与澳洲的助养人,非洲的孩子与我,我们之间,都欠彼此的人生一个拥抱,一个激励。

  很是巧合。这个访问恰巧被香港宣明会的工作人员看到了。某一天的下午,接到他们的电话,他们主动提出,愿意帮我寻找当年助养我的澳洲夫妇的联络资料,但不要寄予太大的期望,因为60年代并没有现在电脑的使用和资料的保存,所有的资料与档案都是实物留存,现在几乎二十年过去,要找到那一批从香港不知道运向了何处的资料,实在是谈何容易!然而,一团火苗在我的胸中燃起了。我急切地盼望着,每隔一天都想要打电话过去询问进展,然而又担心打扰他们繁忙的工作。在期待与忐忑中,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刹那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那团火焰还在我的胸口跳动,却变得微小。一天,宣明会的工作人员向我解释,当年尚不是无纸化时代,一切都无从寻找,只能继续努力…

  就在那段时间,因缘巧合之下,我从香港来到了内地的一片热土——上海工作。这是一个恰似当年的香港,又比香港更多了些别样风情滋味的城市。和香港一样,各种肤色各种国籍的人们融合在此。我公司就有一位澳洲同事,也是热心慈善的人士,在上海也常常作义工来帮助有需要的人们。当我在聊天时偶尔说起此事时,她很感兴趣地问我要了一些从前的照片和明信片。我小心翼翼的把我所收藏了接近25年的珍贵图片与书信交给她,我心中的火苗再次冉冉升起。时间默默流逝,又过了半年,某一天我打开邮箱的时候,收到一封她的邮件!天!!原来她替我联络了澳洲的一家报纸,将当年的照片和资料放在上面,代替我叙说了这个感恩和寻找的故事,也感动了很多人。人们互相转告之下,最终,乡居在某地的我的助养父母,联络到了报社;报社又立刻联系了我的澳洲同事;所以她马上发邮件给我(图24),这么多人涉入进来,这样大的一个链条,就因为爱,一环一环衔接起来。我激动得难以自已,太想感谢些什么人,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感谢。那天下午,我一直在恍惚的兴奋和焦躁的感动中度过。随后,我尽速安排了我的日程,我要去澳洲,我立刻就要去,一分钟也不能等待了。同时间我也告知了宣明会这个兴奋的消息,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更愿意一起帮我实现另一个愿望,就是到非洲探望我的助养小孩。在马上进入不惑之年的我,有幸在同一时间内实现了两个愿望,那一刻,我抬头仰望上天,心里无言感激。再者,在宣明会的安排下,更联系了香港电台的节目制作人,为了我的这一个故事,拍摄一个名为的节目,题目为”爱的延续”。因此,我先订了赴澳洲的来回机票,然后再去非洲看我的助养孩子,以此来完成这个完整的链条。

  我开始了澳洲之旅,在过去奔忙的职业生涯中,这个世界可能已经被我走完了一半,唯独是澳洲,一直因为各种各样阴差阳错的原因,未能涉足。隐隐约约中,我仿佛知道,这是为了把这一天留给我人生中最有价值的一页,有一天我必定会为了追回一些我所失落的人生价值而踏上这块大洋中的土地。这是一趟最有意义的旅程,牵结了整整20多年的情感与遗憾。快30多年了,曾经助养我教育,又失去通讯30多年的助养者,在如此偶然的情况下寻回,人世间的变幻无常,又何过于此?

  乘了10多个小时的飞机,再坐上一个多小时的车,我终于抵达了塔斯马尼亚岛上的一个小小的城市-Devepovt。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转动着湛蓝的地球仪,也不曾在那方寸之地停留。但是踏上那城市的一刻,我却有种游子归家的感觉。终于站在他们家门口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迈出这一步,又该开口先说点什么。埋藏在心坎里三十年的愿望,将在下一分钟得以兑现。当他们走出家门,看着我站在其门口的时候,我们双方都无言以对,当我们跨越过三十年的执着想念而紧紧拥抱的时候,千言万语,已尽在不言中。(图22,25)

  有人说,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一生中的所有片段会如同电影闪回一样出现在眼前。但是,亲身体验告诉我,无须走到尽头,当生命中遭遇了难以言说的重大震撼和重要转折的时候,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

  拥抱着他们的时候,刹那间我仿佛回到童年,灰色的建筑,湛蓝的天空,困惑的看住身边的花花世界,有钱人颐指气使,衣着光鲜,大街上车来人往,各自匆匆。年幼的我不懂得这个社会的奥秘,却下意识地渴望去了解,渴望去接近,渴望获得自由。电光石火,我记得我的少年,叮叮当当的电车里慢慢地掠过这个城市,我努力、努力、再努力,单纯而执着地做着习题,背诵书本,最最期待的便是每个星期,从老师手中,拿到助养父母寄来的信笺。年少的我已经看得懂世间百态,学会收拢自己,做个坚强上进的少年,但那每一封躲进被子细细阅读的信,却是心中一分难以言说的柔软。后来,慢慢地步入社会,面对各种各样的人群,有的好,有的坏,有的是朋友,有的是对手,但是每次遇见来自于澳洲的陌生人,我都会多看对方两眼,下意识的好感油然而生。我并不曾每日每夜抱怨或者感恩,但有一片地方永远纯净在我的心灵当中,犹如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的南半球的阳光,照耀住我的人生。童年,少年,青年,人生一格一格定住,又一格一格飞快流走,我紧紧拥着他们,不知道要说什么样的句子,才能表达其中的万一。千山万水,终有相逢,我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是真实的事件,这不是我的白日梦的想象;我确确实实踏足在澳洲的土地上,我的人生,终于偿还了欠我自己的那一页。天空湛蓝而自在,心中的感动如婴儿一样柔软和敏感,而那无所不能包容的阳光,将温暖无分彼此地洒向了每一寸大地,洒向了我的每一寸心灵和肉体,洒在过去、现在和未来。

  我知道,从此,我的人生不会再有遗憾。

  终于从拥抱中恋恋不舍地放手,我仔细而贪婪地看着他们的样子,用心做摄像机,牢牢地把这个画面铭刻在脑海中。他们是一对传教士夫妇,他们的面貌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我记得他们的一颦一笑,却在描述他们的容貌方面一筹莫展——可能用尽我所认识的词语,都不能形容出这种亲人重逢的感受。我只能说,他们已经60多岁年纪,苍白的头发下是和蔼的笑容,那笑容和我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候的想象一模一样。(图23)

  在澳洲停留的那几天如此安闲适意,令我沉醉。我和助养父母一家一同吃饭,聊天,散步;一同翻着我小时候的照片,以及当年我寄给他们的信件;一同参观他们仍在服务的教会及老人中心;一同去欣赏大自然的魂魄,伴着盛开的郁金香花海,徜徉在南太平洋的海边。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无论劳碌悠闲,无论贫穷富裕,我都将再也忘不掉这段赋予我生命意义的日子。短短几天里,我看到比我过去岁月里所有经历都更有价值的事物,那便是,一颗平常心;一颗从没要求回报的心。在他们的眼中,帮助别人,与所有人分享世界的一切,本来就是生命的一部分,是生命的本来色彩,也是生命存在不可分割的意义和价值。他们特别让我感受最深的是当我问起他们为什么会成为助养者的时候,他们说”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都是联系着的,我们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人与大自然的联系,使我们活在丰富的生活体验里,我们只是在一个共同体上的多样化存在。这个世界之所以继续有痛苦,是因为我们没有把别人的痛苦当作自己的痛苦。当你把别人的痛苦当作自己的痛苦的时候,这个世界的痛苦便消失了。一杀间,世界就改变了。作为一个世界的公民,我们已经拥有很多,有多余的,自然应该拿出来帮助更多需要的人”。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他们不仅助养了香港的小孩,还有印尼的、泰国的,他们的滴水之恩润泽了整片世界的光泽。然而当年的他们,其实自己的生活过得完全算不上富裕,听他们无意中提起,当他们自己的孩子想要买一双新球鞋的时候,全家都会为之展开快乐而艰苦的攒钱行动,数个月甚至半年才能凑齐所需要的款项。但在他们心里,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活足够富足,他们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大,也都成为了平和、睿智、幽默而善良的人们。在这样一个和自然靠得很近的小城,我不经意间一抬头,便看见了一代传续一代的发自内心的善良的光芒。

  临走的时候,我随口邀请他们,有空的时候来上海或是香港旅行,由我全程招待。然而他们的回答平淡中又一次震撼了我-“如果你有多余的钱,不如拿来助养更多小孩吧,我们是否能够旅行游玩,并不重要呢。”-我带着这句话上了飞机,反复咀嚼,回味不尽。我必须要走了,不知道会在何年何月再回到这个地方,但在这一刻,离别已不再重要,我明白到,我和他们在某一情感上已经永远地连接到了一起:我们有着共同的意愿,去改变,去帮助那些,正受着生命中不能承受的痛苦的人。

  你有否为着失去爱情而悲哀?有否为着失业而烦恼?有否为着生命的变幻无常而惶惶不可终日?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有否觉得有朋友,而没知己,有父母,而没亲情,有兄弟,而没手足,有工作,而没满足,你存在,而没灵魂,你想改变而没有勇气呢?这一切一切,有可能都是来自我们有一颗太自我而不愿付出的心,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当我愿意付出,在这一次爱的承传的流动下,我感受了爱的力量,经历了人生的美。

  在开始非洲之旅前,我对自己说了上面那段话。而经过了12小时的飞行旅程后,目的地已经在望,我坐在机舱俯瞰,凌晨五点多,还在熟睡的约翰耐斯堡显得格外安静而美丽。点点灯光映衬着没有云层掩盖的星空,它没有香港这颗东方明珠的璀璨,却带着一份沉实的美,一份适可而止、没有过分浮夸渲染而平常的美。飞机缓缓下降,当踏下梯级的一刹那,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我紧走几步,迎了上去,困顿的思维一下子清醒起来。

  对于赞比亚的了解仅限于它七十年代的动荡和八十年代的变迁而已,踏入九十年代的末期,赞比亚这个曾被世界遗弃的国家,今时今日又是如何的呢?贫困,有些时候是生命无奈的写照,而且这种无奈,竟然有些接近于永恒。人类究竟有没有可能消灭贫困?究竟有没有可能改变现状,为艰难和困苦划上休止符?这次旅程可能亦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让我对生活自身得到反省和启示。

  跟我一起来到这里的是宣明会的一位职工,以及香港电台的导演及摄影队。我们的目的地是在赞比亚里一个名为曼加雨勒的社区,一个家庭每年平均收入少于美金100元的贫穷地区。对我来说,此行可算是一个爱的延续,而对香港电台来说,是要揭示第三世界国家的人们所受的苦难,以及有人如何默默帮助他们的事实,更重要的是,唤醒世人对贫苦受难的人们的关注,鼓舞大家每一个人都加入到伸出援手的行列中来。在我启程前,想了很长时间究竟要送什么作为对两个小孩的见面礼,我不想带给他们日后对物质享受的向往及奢望,而想配合他们对生活或生命的追求。千挑万选,最后我选择了——两个音乐盒。为什么会挑选音乐盒作为礼物呢?因为我觉得,对于一个物质生活不太丰盛的地方来说,人们就更加倍地需要有精神的生活,需要一种对心灵的抚慰及寄托,而音乐,就如尼采所说,”有韵律的地方就有生命”。自然界的运作本身已是韵律,而怡人的音乐,更可以在迫人的生活中洗涤心灵。

  我们到达了南非的约翰耐斯堡后,还要在机场等四小时,才可以转机到赞比亚的首都Lusaka,飞行时间大约两小时。走出机场后,当地宣明会的职工已经在欢迎和等待我们。

  我助养的孩子中叫做Judith的一个女孩子已经提前被安排来到了Lusaka。因为她的父母已离婚,妈妈嫁到另一区,她必须从很远的地方,经过辗转的跋涉来到这里,再和我们汇合,一起进入计划区。我们在一个很普通的平房会面,在这以前,我只看过她的照片,见到真人的一刹那,有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好像冬天过后的第一束阳光那样,既亲切,又陌生。她8岁,刚刚开始上学,跟照片上那个可爱如娃娃般的深色肤色的小孩子并没有太大的分别,短短卷卷的头发,厚厚的嘴唇,只到我大腿那么高,穿着一条没有纽扣,只用别针的裙子,有一点害羞。她手足无措地与我握手,摄影机镜头的存在令她更显紧张。我给她微笑和糖果,平缓她的情绪。(图9,5))简短的寒暄之后,我便和她们母女一同坐上吉普车,往宣明会的办公室进发5——接下来的旅程犹如一个耐力比赛项目。

  我们先坐了5个小时的汽车到达Kifwe地区,晚上和Judith母女分别入住在两个不同的区域,第二天一早再会合后是4小时的车程直达Solewegi,最后再有最后两个多小时颠簸崎岖的路程,便是我们最终的目的地-Boject区。整个途中所见的,除了无穷无尽的山,便是树,和干旱的草。不时有大片已烧焦的草原映入眼帘——当地宣明会的工作人员介绍说,为了维持生计,当地人把木头烧作焦炭,以一美金一麻袋售出。……1美金,不就是我们1,2罐可乐的价钱吗?将一罐可乐浇在这大片焦土上,又能滋润出几分生机呢!贫穷,真的是让人类无路可走的恶魔;生存,是这片大地上唯一的主题。沿途更有络绎不绝的人们,步行往来市镇。交通工具的匮乏,使得当地人每天都要花费数个小时在走路上面,换句话说,以一千万人口的国家来说,如果当中有五百万人平均都花三小时步行的时间,相等于浪费了整整一千年的时间!一个国家的生产力竟又无声无息地虚耗了。

  千山万水之后,终于到达了计划区。(图1)

  首先入目的是几所用水泥盖成的小平房,平房当中有一个在印象中在城市里消失已久的水井。这栋平房就是宣明会和这条村落的委员会办事处了,而水井则是整村人用水的源泉。村民以自发的仪式热烈地欢迎着我们,孩子们在唱歌,气氛热烈而愉快。这个村落刚刚接受了一个十年的资助计划,计划的资金主要是来自香港的善款。而来自香港的我,便自然而然地成为赞助者的代表人。我很汗颜,原先只想探望一下助养的儿童,却遭遇了这样一个美丽的误会。

  我被人们以好奇的眼光参观着。无论是站着、坐着,一举手,一投足,他们都盯着我不放,我想我大概知道那些明星或者名人的感受了。工作人员为我们逐一介绍这里最有资历及代表性的委员会,我们握着手并互相交换了名字,坦白说,再多十遍,我也不能记得住那么难发音的名字,但是我用我最大的努力去模仿、复述着,对他们热情地微笑着。他们的衣服很脏,却隆重地结了领带,让我有种严肃的感动。他们的面貌对我来说实在难以分辨,黑漆漆的一排面孔下面洁白的牙齿随着笑容而展露,孩子们光着脚跑来跑去,黑的手臂但白的手掌,像一群皮肤黝黑的天使。这一群人前呼后拥地带着我们入村,(图2,3,4)而我们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参见酋长,不要以为这是电影里的片段,没有他的许可,我们将会寸步难行。

  酋长是这个村落的领袖,也是这个十年计划的支持者,没有他,这个计划根本寸步难行。当地人对生活的态度及需求有着和我们完全不同的认知。因为当地夭折率高,所以他们常常认为小孩生得越多越好,多生小孩可以对家庭或劳动力有所保障;他们居无定所,常常因着生活所需而迁移,这更使儿童教育的问题复杂化。对了现代的医疗卫生体系,他们也才是刚刚接触,带着好奇和怀疑的目光。凡此种种,如果没有酋长这个有远见及学识的领袖,再多的基金赞助,也无补于事。见过酋长,便是他们最隆重的正式欢迎仪式了。无可否认的是他们确实有着音乐的天份。不需伴乐,他们的歌声也可以响彻云霄,引我进入一个不分国界,海阔天空的境界。虽然我听不懂所唱的内容,但他们的歌声如此优美而雄浑,刚健而婉转,他们对着我唱歌的时候,我可以从他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到亲切和善意。最后,我也被拉起来跳舞,大家哈哈大笑着,虽然语言不通,却融入了彼此的情境之中。(图6,7,8)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专注于和我助养的孩子们沟通,虽然他们的羞涩和语言的障碍仍然使得我们不能够有多么亲密,但他们逐渐习惯电视台的拍摄之后,也开始放松了无拘无束的天性,也许我和他们算不上亲人,但却似乎成了语言不通而手舞足蹈交流的大朋友。临走的那天,Judith母女和当地宣明会的同事一起送我们到机场,Judith年纪还小,并不懂得离别的伤感,看着我还是呵呵笑着。我握了握她的小手,想象接下来她的人生,成长,成熟,成为一个少女,而后结婚,生子,也许将来她能够说流利的英语和我沟通,也许只是成为一个受过些教育的当地家庭妇女……憧憬掩不住心底的伤感,我只好用欢笑来掩饰一下离别之情,但是当进入机场的一刹那,心中却升起浓重的感慨,生活确实是迫人及无奈的,然而,这种无奈却可孕育出人类对逆境生存的斗志!谁会甘心衣不蔽体,日无一食呢?人必须自助,而后人助之,没有这种锲而不舍、乐观积极、顽强不息的生活意念,再多的捐赠也是枉然。我们生活在这花花的大千世界,又会否因着很小的不如意的事情而无病呻吟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道尽了人世间无奈的沧桑。我们真的有没有扪心自问可否给他们一些帮助,给他们生命的一个机会呢?我们会否每天找着不同的借口,而对他们视而不见,无视于他们的生命的呐喊呢!(图10,11)

  回程的时候,我又在我的笔记本上罗罗嗦嗦地写下一些片段的感悟。我发现,我越来越感兴趣于对于生命、价值和爱的一些思考。我也开始愈来愈多地接触和感受种种宗教和哲学的理念,因为我感觉到,是时候了。我的心灵,在召唤我接近。

  给生命一个机会 爱,循循不息

  这是我的成长故事,也许对你来说并不怎么样,然而,就是因为这个生命中的机会,我得以改变与创造我的人生。我应该感谢我的成长背景,虽然穷困,却给了我一个很正面的人生观:别人给了我机会,我可以读书,所以尽管贫穷我也从不自怨自艾,因为我知道有更多的人比我还要贫穷,并且,他们没有得到改变的机会。所以,当我有机会的时候,我必定要珍惜,当我有足够的能力的时候,我必定要帮助更多的人。

  这个世界很美,人间有情,人性本善

  关心,使贫穷者站立起来改变生活时,有更多的勇气,更大的自信。因为最可怕的贫穷不是挨饿受冻,而是无人关心,无人过问。

  机会,为贫者走出贫困提供了通道,是贫者变理想为现实的前提,是扭转命运的契机。有与无一个机会,对需要者而言,实在会带来生命途程的极大差异。可能他们不能选择出生的地方,天然的环境,文化的背景,但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就会紧紧把握,最终为自己开辟一条通向命运理想境界的通道。而在整个过程中,别人帮助了我,我并不需要去报答他,而是把这份善意化作行动,也去帮助有需要的人,将来我帮助的人长大以后也去帮助更多的人,如此下去,这就成了一个”爱的循环”,生生不息,世代相续,因为我们本是一体。

  后来的我,经常参加力所能及的慈善行动。2003年,我参加了香港的“苗圃行动”,这个行动的宗旨是让更多人去感受一些山区的小孩每天要走几个小时路途去读书的体验。我必须从香港,步行走到广州,路程150公里,大概需要走五到六天左右。我们每走多一百米,就会有人多给出一部分赞助,用来帮助那些山区的贫困学生。有人出力,有人出钱,我选择了出力,因为我想身体力行,我相信这么多人一起走过一条路,一起经过河流、山川和村落,这个过程一定能感染很多人,他们会去关注,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然后就一步一步深入了解到需要帮助的这群孩子,从而投身到捐助的行列中来。

  走的过程其实充满了痛苦。大约有200人一起,每天走八个小时左右,最小的有14岁的小孩,最长的也有70岁的老人。走第一天,感觉腰有些痛,第二天开始腿痛,第三天连脚底也痛,第四天脚已经起水泡了,到了第五天脚筋痛得只能拖着腿走。然而现在我的记忆里留下的却是最后得知募集到两百多万善款时候的激动和欣慰,想象这这些钱会用在大陆贫困山去的办学,打井和医疗中,就觉得此行不虚。之后,也有在各个地方接受访问。我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的经历,也遭来一些质疑:为何要公诸于众呢?不怕别人认为我出身低微吗?这根本不在我考虑或生命的议程里的事情,我觉得只要我的经历分享出来,哪怕能感动一个人,来加入我的爱的延续之中,只要有一个人会因此而加入助养孩子的行列中,这个社会,这个世界就开始改变。

  记得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在一个明媚的早上,一个年青人在沙滩上漫步,他看见一个老伯在俯身拾海星,一个一个的抛回海里。年青人看了很长时间,终于忍耐不住问这位老伯为什么要这样做。老伯解释说,当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些海星如果回不去海里,都会在这里干死的。年青人继续问:”但这里有成千上万的海星,你又救得了多少?对于这些事情,你能改变多少?老伯看一看自己手里正拿着的海星,很从容的用力往海里一抛,然后对年青人说”至少,能改变这一个”

  有时候我路过街头,看到路边徘徊的乞丐,我都不会犹豫地取出零钱。在那一刻我完全不去考虑他是否骗我的钱,在那一刻我只忠于自己的感觉,你觉得他很可怜,你就给,给他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至于他们拿着这些钱那样做,那是他们的选择,我无法控制,但是我选择,尽可能地,多给出一些机会。也许,这些机会,就意味着改变。而当我给完零钱之后,继续向前走,没有什么特别的要发生,只是普通的一刻,看到年轻的学生们穿过街道,快活地散入人群;看见年老的阿妈提着超市的袋子,在路边缓缓地走着;看到年轻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步履匆匆,我对自己微笑了一下,

  这个世界,充满机会,充满爱。

  因为我们的爱,循循不息。

  这样的爱,推动我,在2003年的9月份,踏上了赴西藏的旅程。我有更多的问题需要答案,有更多的迷惑需要思考…。世界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有人生而残疾或赤贫?谁决定他要这样过一辈子?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灾难?如果有更高的权威和力量,为什么不一次性的解决这个世界的问题?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爱,我们为什么总要彼此伤害?为什么我们永远都觉得不够,而想要更多?而得到更多但并不快乐?

  从最原初的问题开始,我一直探寻,一直探寻,直到找到这样的爱所缘起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