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欲孽叶宋小说全文:永远考不完的期末考试

永远考不完的期末考试

◎毛小懋

“丁零零……”闹钟响了，罗小划闭着眼睛爬起来，抓起裤子就穿。奇怪，怎么这么紧？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真倒霉，原来穿反了。穿上裤子，又穿褂子，结果褂子才扣了三个扣，他一头扎进被窝，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妈妈一脚踹开门：“罗小划，吃饭！”

在饭桌上，当铁匠的爸爸用打铁一样的声音问：“今天是不是期末考试？”罗小划点点头。爸爸斩钉截铁地说：“给我好好考，要是再不及格……”他扬了扬拳头，意思是我就把你当铁打了。罗小划木然地点点头。

吃完早饭，罗小划像木头人一样朝学校走去。正走着，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是同学路小慢。路小慢说：“罗小划，考完试去钓鱼吧？我叔叔在马驹岭有一个大池塘，他跟我说里面养着五条鲸鱼，咱们做一根钓竿，去钓一条玩怎么样？”罗小划点点头。路小慢很高兴：“那说好了，明天马驹岭见！”

到了学校，罗小划不和任何人打招呼，走进考场蒙头大睡，一直睡到主考官拽着耳朵把他拽了起来。主考官说：“你瞧你的桌子，这么一大滩口水，都流到地上去了！”罗小划惭愧地擦擦嘴。开始考试了，罗小划做题像做梦一样。“洛阳亲友如相问”下一句是什么？罗小划写的是“请你不要告诉他”。“书到用时方恨少” 下一句是什么？罗小划写的是“钱到月底不够花”……

走出考场，罗小划马上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像豹子一样在校园里横冲直撞。回到家，先跟隔壁小孩打了一架，又去村后的菜园里偷摘了三根黄瓜，又剪掉了吴老太的猫的胡子，一直闹腾到深夜十点才回家。回家又看动画片到凌晨一点才睡觉。睡前罗小划想：明天偷偷骑着宋大叔的自行车，去马驹岭钓鲸鱼！

“丁零零……”闹钟响了。罗小划边起床边嘟囔：“我没上闹钟呀，肯定是我妈给上的，可恨！”他开始穿裤子，倒霉，又穿反了。裤子才穿了一半，罗小划又睡着了。

“呯！罗小划，吃饭！”妈妈破门而入。罗小划想：唉，妈妈真不愧是炼钢厂女工，永远都是这么粗鲁，难怪爸爸不喜欢她。

饭桌上，铁匠爸爸说：“今天是不是期末考试？”罗小划头也不抬：“昨天考过了。”爸爸一个耳光扇过来：“还给我装？昨天你们班主任都打电话通知了！”罗小划左手托着腮帮，右手端着碗，边喝边问：“他说今天考试？一个学期不是只有一次期末考试吗？”爸爸劈手夺下他的碗，喝道：“少废话，考试去！”

罗小划昏昏沉沉地走出家门。“啪！”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又是路小慢。“罗小划，考完试去钓鱼吧？我叔叔……”“停，你昨天说过了。”罗小划不耐烦地说。“昨天说过了？我怎么不记得了？”路小慢愣了。

两个人走到学校，看见门口围着很多学生。罗小划疑惑地走进考场，发现一张课桌上果然贴着自己的名字。他坐下来环顾四周，发现居然跟昨天一模一样。他趴在桌子上，怀疑自己在做梦，正迷糊着，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耳朵：“你瞧你的桌子，这么一大滩口水……”罗小划打断了主考官的话：“老师，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什么异常？”“你昨天也揪我耳朵来着！”“废话，我每天都揪学生的耳朵。”“你昨天有没有在这个地方揪过我的耳朵？”“我昨天在北京开会呢，你的耳朵能伸到北京去让我揪吗？”

罗小划说：“那么老师，你赏我一个耳光好吗？”

“啪！”主考官打了罗小划一个耳光。“疼！我不是在做梦。天哪，我怎么又回到昨天了？”罗小划尖叫起来。

开始考试了，考卷上的题目和昨天的一样，罗小划胡乱写完便交卷冲出了考场。

刚进村子，隔壁小孩就冲他吐唾沫，骂他“大坏蛋”。罗小划懒得理：“滚蛋！昨天挨揍挨得还不够？”

临睡前，罗小划拿起一只杯子，在地上摔得粉碎。

“丁零零……”闹钟又响了，罗小划一跃而起，扭头看地上。地上什么也没有，杯子还好端端的在桌子上。

“呯！罗小划，吃饭！”

“今天是不是期末考试？”“爸爸，这次我能考全班第一。”“啪！又给我吹？”“罗大佑！你就等着瞧吧！”

“罗小划，考完试去钓鱼吧？我叔叔……”“你叔叔有一个大池塘，里面养着五条鲸鱼是不是？要不咱们做一根钓竿，去钓一条玩吧？”“好……好主意！那咱们明天马驹岭见！”

“你瞧你的桌子，这么一大滩口水……”“老师，考试时间到了。”

“罗小划，考试才开始三十分钟你就交卷，是不是一道题也不会答呀？”“让你失望了，我每一道题都会答，这么简单的题我连想都不用想……”

“丁零零……”“丁零零……”“丁零零……”日子一天天过去，罗小划每天都是期末考试，越来越乏味。这天，他忽然想：如果没有明天了，那么我做任何坏事岂不都不用负责任了？我岂不是可以随心所欲了？

早晨，罗小划走进办公室。“苏老师，你出来一下。”班主任很奇怪：“你不考试，跑办公室来干什么？”班主任刚出来，就遭到罗小划的一顿拳打脚踢。打完了，罗小划说：“苏永康，我忍你好久了！”

中午，罗小划说：“丁小荷，中午一起吃饭吧。”“好呀。”丁小荷是一个眼睛很大的小姑娘，像日本漫画里的人物。吃完午饭，罗小划拉着她的手说： “丁小荷，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好久了，很想对你说，可是一直不好意思开口。”丁小荷满脸通红：“你不会是早恋了吧？”罗小划说：“你上次借的奥特曼什么时候还我呀？”

傍晚，罗小划撬开爸爸的抽屉偷走一百元钱，骑着宋大叔的自行车去镇上，买了全套的《圣斗士》。然后坐在路灯底下，一口气看到了凌晨三点。看完后靠在墙角睡着了。

罗小划越来越焦躁。早晨，他在妈妈踹门而入之前打开门说：“妈妈，我出问题了。”“又找借口是不是？”“妈妈，相信我，我现在每天都在重复过着同一天。”“什么意思？”“刚才我是第67次在今天早晨，也就是2008年10月17日的早晨醒来了。”“罗小划，你想要说什么？”“妈妈，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进入明天，我每天过的都是今天。”“我的天，你是不是科幻小说看多了？”

罗小划拉着妈妈的手走进院子：“五分钟后，宋大叔会来借三轮车。”他写了一段话，递给妈妈：“这是宋大叔说的话。”妈妈接过正要看，一个胖子闯了进来：“大嫂，用一下三轮车，我表舅在后石屯给我买了两个猪娃，我得去带。唉，天这么热……”妈妈看看字条，又看看宋大叔，目瞪口呆。

“妈妈，我该怎么办？”罗小划哭着说。

妈妈赶紧叫来爸爸，爸爸极为惊奇，摸着罗小划的头说：“你出不去了？”罗小划点点头。爸爸惊恐地说：“那等你出去了，我们会不会都变老了？那谁给我们养老送终呀？”罗小划摇摇头。

这天，罗小划变乖了，爸爸妈妈也安静了。晚上，妈妈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大家小心翼翼地吃完。到了深夜，爸爸妈妈陪罗小划坐在床上。爸爸说：“小划别怕，今天会过去的！看谁敢拦着你进入明天！”他扬了扬拳头。妈妈说：“小划，这么晚了，要不你先睡吧，我们看着你。”罗小划说：“我怕一觉睡醒，又是今天早晨。”妈妈摸着他的脑袋说：“不会的，我们会进入明天的。”“可是，如果我还是进入不了明天呢？”妈妈说：“那样你也别泄气，不管怎样你都要好好生活，做一个好孩子，上帝会疼爱好孩子的。记住，爸爸妈妈在明天等着你。”

罗小划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躺在妈妈的怀里，在妈妈粗糙的手的抚摸下安详地睡去。

“丁零零……”罗小划慢慢睁开眼睛，不敢动，过了好久才转头看看周围。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了。这时门“呯”的一声被踢开了：“罗小划，吃饭！”

罗小划变了。每天早晨，他都赶在妈妈踹门之前打开门，对妈妈微笑。吃早饭的时候，他会告诉爸爸自己昨晚复习功课到了十二点，这次一定能考好。路过村口，他都会把自己积攒的七毛钱放进乞丐的铁盒里。遇见任何一个同学，他都会热情地打招呼。他不再趴在桌子上睡觉了，每一场考试他都认真对待，工工整整地答题。他相信，这次考试的成绩会在明天公布，他的考卷一定会换来明天晚上爸爸妈妈赞扬的笑脸。

罗小划每天考完试回家都帮爸爸种菜，帮妈妈做饭，然后去复习功课。日子一天天过去，罗小划成了镇上功课最好的学生。只是，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迟迟不肯公布。

每天晚上，爸爸妈妈都守护在罗小划的身边，罗小划总会问：“妈妈，你说我会进入明天吗？”妈妈总是点点头。罗小划总要再追问一句：“你们真的会在明天等着我吗？”妈妈摸着他乱蓬蓬的头发微笑着说：“当然。”每天晚上罗小划都放心地睡去。

“丁零零……”闹钟响了。罗小划仔细倾听，周围鸦雀无声。他失望地慢慢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只大手按停了闹钟：“吵死了！”那是爸爸的手！罗小划扭过头，看见爸爸就躺在他身边，而他，正躺在妈妈的怀里。

罗小划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他含着眼泪微笑地看着爸爸妈妈的脸，轻声说：“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爸爸妈妈醒来后，一点异常也没有，仿佛谁都没有离开过，罗小划难道只是做了一个梦？

一家人愉快地吃完早饭，罗小划说：“爸爸，我要去跟宋大叔借自行车，中午去马驹岭钓鲸鱼。”爸爸说：“行，咱们晚上吃鲸鱼肉。”“对了爸爸，下午考试成绩就下来了，我能考全班第一名，你信不信？”爸爸打铁的大巴掌一下子拍在了罗小划的肩膀上：“我信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