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仲骁跟叶和欢陆胭:是恶心，还是艺术？

《30天，600例》作品展示现场

房奴

苏紫紫裸体接受男记者采访

刘璐洁
在广州美术学院2011年本科毕业作品展上，
用35个取自堕胎后的早期人体胚胎做成的艺术作品，
引起广泛关注
□羊城晚报记者 吴小攀  实习生 范思思
胚胎作品突然撤展
5月24日在广州大学城美术馆开幕的广州美术学院2011年本科毕业作品展上，一件用35个取自堕胎后的早期人体胚胎做成的作品，引起广泛关注。据了解，这个展览将持续一个月的时间，但这件引起争议的作品在展出一周后，已经撤展。
这件名为《30天，600例》的作者是2007教育系综合美术专业毕业生刘璐洁。
此次展览延续往年毕业展“全景式”模式，展出美院不同院系、不同专业的全部毕业生作品，汇集了中国画学院、造型艺术学院、建筑与环境艺术设计学院、工业设计学院、视觉与动漫设计学院和美术教育学院等六个学院22个专业方向约1148件作品。展出作品主题既包括传统的架上绘画作品，又有结合当下语境的综合材料作品及反映时代精神的各类设计作品。
一直关注美院学生创作的广州美院教师胡斌认为，毕业作品所体现出的取向是多方面的，但每每引起社会注意的都是那些直接与社会问题相关以及表现方式比较极端的例子。而对于这些例子的极度关注在某种程度上也掩盖了其他倾向的作品的探讨。
展览现场，由刘璐洁创作的这件名为《30天，600例》虽然位于展馆的不显眼处，但却吸引了很多人围观。展台上整齐摆放着35个装有液体的透明玻璃小瓶，小瓶里各装有一个人体早期胚胎，小的不到一拇指大，大的也超不过半个拳头。每个小瓶子旁边还贴有一张“人工流产手术术前记录表”，注明来源。从表格上可以看到，这些胚胎是今年1月到3月期间人工流产的。
这件大小为300×100×40cm的装置作品的简介上写道：“在当今社会，堕胎现象已变成非常普遍的事情了。不仅是数量越来越多，堕胎者的年龄层也是越来越小了。面对眼前这些胚胎你会有什么感触？从道德，从人性，从感情……”
虽然此次展览上有很多作品的选材、创作手法及所表现出来的观念都算前卫，但可能这件作品因为采用了真正的人体胚胎，成了最吸引眼球的作品。图片流传到网上后，有惊讶的，有质疑的，有欣赏的。5月27日，名为“xiao小6”的人说看完这件作品时“头有点晕”，名为“木子choco”说看了颇受触动，好心酸。也有人直言“变态”。
广州美术学院教师胡斌评价说，此件作品的作者很用心，如果再高标准要求，在思维上有些转换就更好了。他不同意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的贬低，也不同意仅从视觉效果上就否定其他很多作品，因为当代艺术不一定强调视觉。
这样的作品到底是艺术还是炒作？这样艺术到底是启人思考还是让人恶心？
正当网络上下各种声音众议纷纭之际，这件人体胚胎作品在展出一周后突然撤展。据美术馆方面说，是因为作者本人向学校申请撤展的，具体原因无法告知。
据作者刘璐洁同学说，是因为“我想通过我的作品表达的思想已经表达了。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撤展。
是创意还是炒作
广州美术学院毕业生作品展每年举办一次，旨在展示每届毕业生的创作实绩和创作能力。近些年来的广美学生作品相当具有艺术创新能力，并且直面现实。其作品的创意常常能出人意表，有不少引起社会关注。但也有人对于部分作品有争议，原因之一往往是这些作品挑战了普通读者的传统视觉习惯或伦理底线。
今年广美毕业展就有颇多反映现实社会问题的， 除了这件《30天，600例》作品希望引起人们深思生命的尊重与责任外，还有反映现实中“被潜规则”的、“房奴”压力的，也有反映相当即时的食品安全问题的。
往年广美的毕业展上也爆出过一些相当抢眼球的作品，2007年，王小波逝世十周年之际，雕塑系学生郑敏创作了一尊王小波裸体纪念像并在网上作了展示，并称将参加在上海开幕的“上海国际雕塑年展”，此举遭到王小波遗孀李银河的反对。
王小波裸体纪念像是郑敏的毕业创作，雕像为全身坐姿，高度为1.5米，连生殖器也相当写实地呈现。
当代艺术的底线在哪里
当代艺术创作活动屡屡受到读者质疑，根本原因在于当代艺术与现实的边界冲突。很多年前，著名艺术家蔡国强就发表过一个见解：艺术可以乱搞。对此观点的解读人言人殊。
但不可否认的是，相当一些当代艺术，尤其是观念艺术、装置艺术、行为艺术等新艺术门类在颇具创意和新闻效应的同时，确实也在挑战着传统的视觉习惯，有的到了挑战世俗伦理，甚至“走火入魔”的地步。
广州美术学院的“广美今日”网站曾经主办过一次“八大最不可接受的当代艺术作品”评选，这次被评出来的八大作品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常人”难以容忍，也在业界颇受争议。结果揭晓，2006年由四个“80后”举办的《人体悬挂》行为艺术位居榜首。地点在北京798艺术区。参加悬挂者事先吃消炎药、打麻醉，然后用铁钩挂起来，用时7分钟，过程场面血腥，但被挂者还是表现得很轻松。
近些年来，出现了更让人惊心触目的极端个案，包括以自杀、吃死尸等为名“创作”的行为艺术。名为“自杀”的艺术行为，据说实现了作者自己“真正的行为艺术就是无条件地摧毁自己，摧毁自己的身心和肉体”的艺术理念。
“我最不能接受的当代艺术作品就是超出现实生活和伦理的。”广州美术学院的一位学生表示，自己不能容忍“行为超出了艺术范围”。
什么是当代艺术？当代艺术的底线在哪里？这是一个老话题。由此次广州美术学院毕业展上人体胚胎作品引发的争议，对于艺术创作者来说，也许是一次反思和警醒的机会，对于普通读者来说，可能是一个艺术教育和启蒙的契机。
专家意见
徐国智[广州市卫生局医政处副处长]：
●属于病理性医疗废物
根据卫生部和国家环境保护总局制定的《医疗废物分类目录》，人体切除物和医学试验动物尸体等，包括手术及其他诊疗过程中直接切除下来的人体组织、脏器、胚胎、残肢等都属于病理性医疗废物。
《医疗废物管理条例》明确规定，县级以上各级人民政府卫生行政主管部门对医疗废物收集、运送、贮存、处置活动中的疾病防治工作实施统一监督管理；环境保护行政主管部门对医疗废物收集、运送、贮存、处置活动中的环境污染防治工作实施统一监督管理。
医疗废物集中处置单位运送医疗废物，应当遵守国家有关危险货物运输管理的规定，使用有明显医疗废物标识的专用车辆。医疗废物专用车辆应当达到防渗漏、防遗撒以及其他环境保护和卫生要求。
●禁止转让买卖医疗废物
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转让、买卖医疗废物。禁止在运送过程中丢弃医疗废物；禁止在非贮存地点倾倒、堆放医疗废物或者将医疗废物混入其他废物和生活垃圾。
在此个案中，人流手术后的人体胚胎属于病理性医疗废物，应该由相关医院妥善处置，如果流落到个人手中，是管理方面存在漏洞，必须依照相关法规进行监管。
刘俊荣[广东医学伦理研究中心副主任]：
●胚胎不能随意丢弃
医院对于医疗废物有处置的权利，但是一般来说，患者的胚胎、胎盘是不能随意丢弃或者出卖。任意使用胚胎、胎盘是对生命的漠视，是有违道德伦理的行为。
●必须征求患者或家属同意
首先要了解学生展览胚胎的动机是什么，如果是为了引起社会的轰动，引起声名大噪的社会效果，那这本身就是对生命的不重视，不值得提倡；如果是为了呼唤对生命的珍视和思考，也必须事先征求患者或家属的同意。医院或者个人使用胚胎前必须跟家属讲明胚胎用于何种用途、在何种场合以何种方式使用，如果用于医学试验或者展览，要和家属详细说明，经过明确同意后才能使用。
引人注目的行为艺术
独家专访
刘璐洁：
通过作品引发思考
有没有受到外界压力———还好
羊城晚报：为什么撤展？
刘璐洁：我想通过我的作品表达的思想已经表达了。目的已经达到了。
羊城晚报：什么时候撤的展？
刘璐洁：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
羊城晚报：你们的毕业展一般会展多长时间？你的作品这次大概参展多长时间？
刘璐洁：毕业展为期一个月，我这次的作品展了一周。
羊城晚报：除了“目的已经达到”的理由外，有没有受到外界的压力或者自己感受到压力这样的原因？
刘璐洁：还好。
羊城晚报：听起来，好像还是有压力的原因。这种压力如果是来自外界，那是谁给你的压力？老师、同学或朋友、父母？
刘璐洁：都不是。
羊城晚报：我还想再追问：提前撤展是受到或感受到什么压力或得到某些人的建议？因为只是展出一周就撤出，还是比较让人猜想。
刘璐洁：对于作品引起的争议我并不出奇，对于一个作品，每个人都有发表个人意见的权利，这是很正常的。但是，有些人并不是针对作品本身发表自己的思想。
胚胎来源———说服他人捐赠
羊城晚报：这个作品的材料是你通过私人关系得到吗？
刘璐洁：不是。
羊城晚报：那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的？
刘璐洁：35个胚胎来自很多家医院，提供者有朋友，也有不认识的，是我说服她们自愿捐出的。
羊城晚报：只要胚胎所有者同意，医院就可以把它交给你，是吗？
刘璐洁：对于胚胎的处理方法。4个月以上的胚胎需要送往火化，4个月以下的胚胎是按照医疗废弃物处理的。
羊城晚报：这是哪方面的说法？是你在创作的过程中就已经了解到还是作品引起争议后才去了解的？
刘璐洁：是我在创作过程中了解到的。
羊城晚报：“抢眼球”的成分在创作动机中占有一定比例吗？
刘璐洁：没想太多，对于这个作品而言，就是希望通过这样一种直观而强烈的视觉呈现，让观众思考堕胎带来的种种问题，关注我作品中想要表达的思想
羊城晚报：教导老师对你这件作品的评价？作品的得分？
刘璐洁：老师对作品评价很高，具体分数现在还没有公布。
这个作品有什么不足———希望呈现方式更唯美
羊城晚报：能不能谈谈这个作品的创意经过，创意是你自己的吗？
刘璐洁：嗯，是的。是我对身边发生的事情的一种思考。
羊城晚报：现在你觉得这个作品有什么不足吗？
刘璐洁：对展示方式不够满意。
羊城晚报：展示方式不够满意的意思是太直观了？
刘璐洁：对于作品最后的呈现方式，我希望更加唯美，不是简单的陈列。
羊城晚报：你觉得你这个作品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刘璐洁：通过这个作品，引起了人们的思考，很多人对于堕胎，对于生命，对于责任感，对于自我保护意识都有了更深的认识。
羊城晚报：通过作品引起人们思考，呼吁责任感，这种意识是你一直都坚持的吗？此前你的创作有没有表现出这样的倾向的？
刘璐洁：是的。有表现出。
羊城晚报：你这个作品的创作灵感有没有得益于其他中外艺术创作的启发？
刘璐洁：没有。
日常生活中为人———低调的人
羊城晚报：日常生活中你是个高调或低调的人？
刘璐洁：低调的人。
羊城晚报：你的签名档上写着：“疯狂是种天分，超离谱好过超无聊，继续我的疯狂路！”这是以前就有的，还是这次创作后写的，是不是表达了你创作这件作品的状态？
刘璐洁：一直都有的。
羊城晚报：你的就业情况目前进行得怎么样？从事的还会是与艺术有关的职业吗？
刘璐洁：不一定，我在努力找工作，希望接触更多的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