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剑ol服务端:论卡扎菲的倒掉(摹写鲁迅《论雷峰塔的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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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利比亚的独裁者卡扎菲就要倒掉了,听说而已,我没有亲见。但我却见过未倒的卡扎菲,破破烂烂的映掩于历史帷幕之间,落山的太阳照着这些四近的地方,就是“独裁夕照”,世界十景之一。“独裁夕照”的真景,我也见过,并不见佳,我以为。
然而一切历史胜迹的名目之中,我知道得最早的却是这独裁塔。我的祖母曾经常常对我说,无数人民就被压在这独裁塔的底下!有个叫做普世氏的人救了两条蛇,一青一白,后来白蛇便作为民主来报恩,嫁给普世氏了;青蛇化作自由,也跟着。一个德国人,马克思氏,得道的禅师,看见普世氏脸上有妖气——马克思说,凡讨妖怪作老婆的人,脸上就有妖气的,但只有非凡的人才看得出——便将他藏在学说的法座后,白蛇民主来寻夫,于是就“水漫金山”,发生了启蒙运动。我的祖母讲起来还要有趣得多,大约是出于一部弹词叫作《世界史》里的,但我没有看过这部书,所以也不知道“普世氏”、“马克思氏”究竟是否这样写。总而言之,民主和自由终于中了马克思氏的计策,被装在一个小小的钵盂里了。钵盂埋在地里,上面不断造起一座座镇压的塔来,这就是独裁塔。此后似乎事情还很多,如“斯大林人骨砌塔”、“金正日家族拜塔”、“萨达姆性命祭塔”之类,但我现在都忘记了。
那时我惟一的希望,就在这形形色色独裁塔的彻底倒掉。后来我长大了,到中土,看见这破破烂烂的塔,仍很坚固,心里就不舒服。后来我看看书,说中国人又叫这塔作“特色塔”,其实应该写作“保权塔”,是秦始皇遗孙建造的。那么,里面当然没有白蛇民主也没有青蛇自由了,所以我心里仍然不舒服,仍然希望他倒掉。
现在,他居然一个个倒掉了,则普天之下的人民,其欣喜为何如?
这是有事实可证的。试到网络、巷议的山间海滨,探听民意去。凡有田夫野老,蚕妇村氓,除了几个脑髓里有点贵恙的之外,可有谁不为民主、自由抱不平,不怪马克思氏太多事的?
马克思氏本应该只管自己念经,白蛇自迷普世氏,普世氏自娶妖怪,和别人有什么相干呢?他偏要放下经卷,横来招是搬非,大约是怀着嫉妒罢——那简直是一定的。
听说,后来普罗大众也都怪马克思氏多事,以至荼毒生灵,想要拿办他了。他逃来逃去,终于逃在蟹壳里避祸,不敢再出来,到现在还如此。我对于普罗大众所作的事,非否的很多,独于这一件却很满意,因为“独裁塔”之矗立,的确应该等于给马克思氏负责,他实在办得糟糕。只可惜我那时没有打听这话的出处,或者不在《世界史》中,却是民间的传说罢。
中土地理广博,秋高稻熟时节,阡陌间所多的是螃蟹,煮到通红之后,无论取哪一只,揭开背壳来,里面就有黄,有膏;倘是雌的,就有石榴子一般鲜红的子。先将这些吃完,即一定露出一个圆锥形的薄膜,再用小刀小心地沿着锥底切下,取出,翻转,使里面向外,只要不破,便变成一个罗汉模样的东西,有头脸,身子,是坐着的,我们那里的小孩子都称他“祖先”,就是躲在里面避难的马克思氏。
当初,白蛇民主压在塔底下,马克思禅师躲在蟹壳里。现在却只有这位老禅师独自静坐了,非到螃蟹断种的那一天为止出不来。莫非他造塔的时候,竟没有想到塔是终究要倒的么?
活该。

2011-5-14

附:鲁迅《论雷峰塔的倒掉》

听说,杭州西湖上的雷峰塔掉了,听说而已,我没有亲见。但我却见过未倒的雷峰塔,破破烂烂的映掩于湖光山色之间,落山的太阳照着这些四近的地方,就是“雷峰夕照”,西湖十景之一。“雷峰夕照”的真景我也见过,并不见佳,我以为。
然而一切西湖胜迹的名目之中,我知道得最早的却是这雷峰塔。我的祖母曾经常常对我说,白蛇娘娘就被压在这塔底下!有个叫做许仙的人救了两条蛇,一青一白,后来白蛇便化作女人来报恩,嫁给许仙了;青蛇化作丫鬟,也跟着。一个和尚,法海禅师,得道的禅师,看见许仙脸上有妖气,——凡讨妖怪作老婆的人,脸上就有妖气的,但只有非凡的人才看得出——便将他藏在金山寺的法座后,白蛇娘娘来寻夫,于是就“水满金山”。我的祖母讲起来还要有趣得多,大约是出于一部弹词叫作《义妖传》里的,但我没有看过这部书,所以也不知道“许仙”“法海”究竟是否这样写。总而言之,白蛇娘娘终于中了法海的计策,被装在一个小小的钵盂里了。钵盂埋在地里,上面还造起一座镇压的塔来,这就是雷峰塔。此后似乎事情还很多,如“白状元祭塔”之类,但我现在都忘记了。
那时我惟一的希望,就在这雷峰塔的倒掉。后来我长大了,到杭州,看见这破破烂烂的塔,心里就不舒服。后来我看看书,说杭州人又叫这塔作“保叔塔”,其实应该写作“保俶塔”,是钱王的儿子造的。那么,里面当然没有白蛇娘娘了,然而我心里仍然不舒服,仍然希望他倒掉。
现在,他居然倒掉了,则普天之下的人民,其欣喜为何如?
这是有事实可证的。试到吴、越的山间海滨,探听民意去。凡有田夫野老,蚕妇村氓,除了几个脑髓里有点贵恙的之外,可有谁不为白娘娘抱不平,不怪法海太多事的?
和尚本应该只管自己念经。白蛇自迷许仙,许仙自娶妖怪,和别人有什么相干呢?他偏要放下经卷,横来招是搬非,大约是怀着嫉妒罢,——那简直是一定的。
听说,后来玉皇大帝也就怪法海多事,以至荼毒生灵,想要拿办他了。他逃来逃去,终于逃在蟹壳里避祸,不敢再出来,到现在还如此。我对于玉皇大帝所作的事,腹诽的非常多,独于这一件却很满意,因为“水满金山”一案,的确应该由法海负责;他实在办得很不错的。只可惜我那时没有打听这话的出处,或者不在《义妖传》中,却是民间的传说罢。
秋高稻熟时节,吴越间所多的是螃蟹,煮到通红之后,无论取哪一只,揭开背壳来,里面就有黄,有膏;倘是雌的,就有石榴子一般鲜红的子。先将这些吃完,即一定露出一个圆锥形的薄膜,再用小刀小心地沿着锥底切下,取出,翻转,使里面向外,只要不破,便变成一个罗汉模样的东西,有头脸,身子,是坐着的,我们那里的小孩子都称他“蟹和尚”,就是躲在里面避难的法海。
当初,白蛇娘娘压在塔底下,法海禅师躲在蟹壳里。现在却只有这位老禅师独自静坐了,非到螃蟹断种的那一天为止出不来。莫非他造塔的时候,竟没有想到塔是终究要倒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