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呈现的样子的词语:默然行走

　　时光踩着细碎的步伐，从我身旁从容走过，站在季节的路口，睁着一双迷惘的眼睛，看时光远去的背影，想开口呼喊，突然发现嗓子黯哑，话已不能成句。想伸手去抓，突然发现手臂不听使唤，悬在半空，如雕塑一般僵硬。是否，在季节的轮回中，我已辩不清前行的方向？
　　四月清明，正是踏青赏景的好时节。而我，有多久没走出户外？有多久没去亲近大自然了？如此简单的问题，我想，我依然是不能准确的给予答复的。两点一线的生活将我的人生格式化、简单化了，除了单位就是家，而那两点一线间的距离何其短小，数分钟穿越两点的时间里，我如何去感知春的气息，春的妩媚？我又如何从坚实的水泥地面上去想象春天里桃花的艳丽，梨花的妖娆，油菜花的绚烂？
　　四月，春寒依旧，在我的意念里，季节，像顽皮的孩童，似乎忘记了它前行的脚步，忘记了它肩负的使命。春寒恋恋不舍离去，温暖迟迟不肯归来。一颗沉寂的心也在这季节的深处，越发迷离，越发沉醉。午夜梦回，谁才是生命里最亮丽的色彩？
　　
　　休息，和爱人一起回老家。听婆婆说，进村口的那条石子路终于要做成水泥地面的了，并且，就在清明期间开工。如此，我们只能将车停在公路边，沿着一条并不宽的小路往家的方向走，风很柔，阳光很暖，两边田地里的麦苗油绿碧亮，田垄边的金黄的油菜花开得正艳，微风过处，缕缕清香拍鼻而来，那一刻，不由得深呼吸几口，只想将那醉人的花香沁入心底，脚步变得轻盈，心情也变得愉悦，原来，走进自然，走进这乡间的田野是如此美好的享受。
　　弯弯的小河边，农家的院落里桃树静默，粉红色的花朵坠满整个枝头，像羞涩的少女，欲语还休，欲拒还迎。梨花才是点点的苞蕾，像懵懂的少男，透着青春的气息，迸发着生命的活力。我相信，用不了几天，那一片宁静的天地间，便是那满树满树绽放着的桃红梨白了，它们会不遗余力、激情四溢的焕发迷人的光彩，即使生命短暂，也会竭尽所能装点春天的璀璨和妖娆。
　　真的要感谢这次的修路，否则，怎么可能有机会行走在这田间地头？又怎么可能欣赏到这美丽的田园风光？往日回家，都是钻在车子里，一溜烟绝尘而去，那些淳朴的自然之景从身边闪过，却终究没能入了眼，润了心。置身大自然的怀抱，感受这一程春的气息，绿的丰盈，黄的耀眼，红的妩媚，白的可爱，心花也似这春天里盛开的花儿一样，瞬间怒放。原来，我是如此的贪恋这春天的五彩斑斓，贪恋这人间四月独有的气息和芬芳。
　　
　　四月，注定了与缅怀有关，与感伤有染。年少时，并不懂得清明祭拜的内涵，那些远去的先人也似乎没有在我的心里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某些举止，便流于形式了，内心里，没有感慨，没有波澜，没有感伤。直至，父亲突然去世，以后，每年的清明，在我的心里，才真真切切的有了别样的滋味和感受。有一种感伤深埋心底，一直挥之不去。清明祭父，成为我十年来不曾更改也不能更改的主题。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诗人杜牧的这首千古绝句形象的刻画出了清明时节孤身赶路的扫墓人凄凉悲怆的心境，那迷离的雨丝更增添了扫墓人的一份惆怅和感怀。
　　不知道是心境缘故还是别的什么，我很排斥清明下雨，更不会在雨天扫墓。也因此，每年的清明前后，我都会特意选择一个天高云淡阳光灿烂的日子前往。我希望四月里妩媚的阳光能够温暖我内心的晦暗和阴寒，我希望四月里和煦的春风能够荡去我心头的阴霾和沉重。我希望以平静淡然的心情走近父亲的墓地，而不再是郁郁寡欢，不再是痛苦折磨。
　　那日，和爱人一起驱车前往。在车上，给艳阳发信息，原本我以为，她是去不了天津的，没想到，她的信息很快回复过来，一句“刚烧完……”瞬间刺痛了我的眼，眼泪就那么轻易的从眼角溢出。原来，某些与亲人有关的字字句句，还是能够轻易的划破已经结痂的心灵。
　　爱人专注开车，并未注意到我的反常和突然的沉默。车轮滚滚，一路向前，碾过坚实的水泥地面，也碾过我脆弱的心房，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也被挤出心房。不想回忆，但某些画面像被设置了程序一样，总是时不时的在脑海里回放……
　　远远的，便看见了父亲墓地上的石碑，孤零零的矗立在一片绿色的海洋里。透过车窗，就那么默然的看着，直至车子停在了母亲屋后的空地上，我的眼光才从那一片绿色中收回。
　　悠悠十载，那一方土地依旧是我心海深处不能触摸的隐痛和伤痕，我不知道，时光还要流逝多远，我才能够心静如水般的面对那一方隆起的小土堆，面对那土堆上黯然矗立的墓碑？
　　依旧的，一只红色的纸袋。里面装着的，依旧是婆婆事先准备好的纸钱。一柱香，一袋折好的元宝，一年一次，父亲能够享受的，也就剩这点了。我并不知道，九泉之下的父亲是否真的能够收到来自阳间亲人们烧给他的钱？我也并不知道，阳间的对立面是否就真有所谓的阴间，那些逝去的生命是否真的能够在那里快乐安然的生活着？
　　我不是唯心主义者，并不相信迷信的东西。但，此时此刻，我却真的希望，父亲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去了天堂，他的生命还在，他的魂魄还在。在那里，没有痛苦，没有病魔，只有快乐和祥和；在那里，没有贫穷没有落后，只有花不完的钱住不完的房。只是，阴阳两隔，仿佛永远无法触及的此岸和彼岸，我们在此岸，父亲在彼岸，意念里，遥遥相望，却终究只能在梦里相见和相拥。
　　
　　日子无声的继续，生活依旧的向前，我的文字却搁浅在了现实的彼岸。
　　整个四月，在默然中行走。月初起笔，行至月末，竟然还只有当初那寥寥数语。不想把忙碌作为挡箭牌，忙碌并不是很好的借口。如果真心想继续，又怎会挤不出那一点点的时间来呢？
　　站在阳台上，极目远眺，金黄不复存在，满眼的绿色跌入眼帘。岁月，是一把剪，悄然裁剪着生命的原色。原来，一个恍惚，已是近一月的时光流转。
　　蛰居一隅，似乎早已忘记了季节的脚步正铿锵有力的向前，忘记了花开时的绚烂和美好，忘记了花落时的忧伤和落寞，也，忘记了内心深处还有另一个真实的自己，整个春天，那个鲜活的真实的我却一直潜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独自挣扎，独自感喟，独自哀伤，而，无人知晓。
　　将现实的自己囿于尘世之中，每日里，木然的重复着那些烂熟于心的言和行。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也或许，这样的疑问不该有。至少，亲人们给予的，是完全的理解和宽容。左右摇摆，举棋不定的，是我自己。是的，原来，左右我心志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想起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行走在尘世，有多少人是在做着自己认为有价值有意思的事？又有多少人是在为着某种责任和义务做着违背自己意愿的事？世间种种，阳光的，阴暗的，我用哪只眼去看，我用哪颗心去辨别？
　　想做我自己。不想阿谀奉承，不想委屈求全。想起跟一个朋友说的话，我们，是否真的是生活在这个俗世里的另类人？些许清高，些许单纯，些许完美，些许刻薄（对自己的刻薄）。孰不知，尘世里浸染久了，人都会同化变质的。当有一天，自己也变得麻木了，那该是怎样的局面？得到和失去，永远相辅相成的。如果，用金钱的得到换取精神的失去，我情愿不要金钱，至少，在自己的心中，留一份美好，留一份追求，留一份期盼。且不去关注最后的结果，有时候，愉悦的享受过程也是一种美丽。我想，也许该放弃些什么，还原本来的我，做一个安静的恬淡的行走在俗世红尘中但却不随波逐流的清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