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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诗：中国古人的博客
精品荟萃 2008-03-03 18:25:00 阅读0 评论0 字号：大中小 订阅
题诗：中国古人的博客
■瞿明刚
【载于本刊蓝版2008年第二期】
写博客也好，发布BBS也好，都是今人热衷于“传播欲”的表现。那么，古人在没有电子技术和网络技术的时代，是不是也写“博客”呢？
其实，中国古代的“写手”们最流行的书写方式就是题壁或题诗。他们手握一管狼毫，在青山绿水之间，在邮亭驿站之内，把汉字组成的句子写成了世界上超级美丽的诗句，默默发布在官民交通的要道、僧俗聚会的场所、男女出入的景点……
题诗，大约始盛于魏晋南北朝，那时已有题壁、题柱——石壁、斋壁、斋柱、树干。
有唐一代，以诗取士，题诗便盛极一时。题诗的工具材料多种多样，题诗的轶闻趣事遍传朝野，形成了一种与饮酒舞剑、即席唱和相得益彰的诗人风采，一种毛笔文化与诗词文化相结合而成的诗歌创作常态。
从隋朝开始的科举取士就将全国的文人大规模地驱策到了“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生活方式中，这便是宦游。宦游的题诗多是文人所经古道上的驿站墙壁和酒楼板壁，于是题壁成为题诗的常态，因为那墙壁和板壁是最利于传播的所在。诗人秀口一吐，就是千年唐风宋韵；诗人宽袖一挥，就是万古汉魏风骨！
古代诗人都特别自赏自己的题诗行为，如孟浩然的“众山遥对酒，孤屿共题诗”、岑参的“题诗饮酒后，只对诸峰眠”、杜甫的“更欲题诗满青竹，晚来幽独恐伤神”、苏轼的“平生痛饮处，遗墨鸦栖壁”、陆游的“酒楼僧壁留诗遍，八十年来自在身”等。
题诗的人除了文人之外还有皇室人物、僧人、隐士等，因为他们是古代的“公众人物”。
皇室人物题诗在唐代是常见现象。唐代的东都洛阳是皇亲国戚、文人学士汇集的地方，当时，在洛阳通往京城长安的车马大道上，设置了许多交通驿站，三乡驿（今河南省宜阳县三乡镇）是其中的一个主要站点，那里几乎是唐代的一个“留言板”。带有“三乡”二字的唐诗在《全唐诗》的题目里出现了16次，而且有10首属于“跟帖”——和题。唐代的和题数目自然不能和现代的网络跟帖的数量相比，但这个数目在当时已算是大规模了。
唐宋时期吟诗填词的僧人众多，僧人题诗规模空前，山居幽栖的环境给他们题诗提供了便利，挥毫向壁的风气更濡染着题诗。著名诗僧贾岛出家为僧时的题诗当属于僧人题诗，《题李凝幽居》中“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就是题诗中的名句。
宋代虽然没有如唐代那样特别以题诗闻名的诗僧，但是题诗现象依然普遍，优秀题诗随处可见：德聪的“多少人来看明月，谁知倒被明月看”充满生活哲理；知和的“竹笕两三升野水，窗前五七片闲云”彰显澄澈心境；宗振的“住在千峰最高层，年将耳顺任腾腾”视名利如浮云；善建“梦回露滴松梢冷，月在三茅万境间”蕴禅意于诗境。
古人的题诗是诗歌创作与传播的一种即兴方式。诗人在即兴的感悟中挥毫，观众也在即兴的观赏中争辩。宋人周紫芝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夔峡道中，曾有杜甫题诗，“榜之梁间”，自唐以来无人敢和，但是有一位监司见了，竟斗胆题诗于侧。后有人作诗讽刺他：“想君吟咏挥毫日，四顾无人胆似天。”这类传闻有助于我们理解李白为何在黄鹤楼慑于崔颢留题而袖手不题。“不敢题”在古代其实极其普遍，如范成大诗谓：“山僧劝我题苍壁，坡谷前头不敢刊。”
题壁诗一律是即兴之作，而酒楼上的题诗则往往是醉后即兴之作，“兴来索笔漫题诗”，“醉里吟诗空跌宕”。其时，题者醺醺，观者涌涌，传者纷纷，那是极易出事的，宋江浔阳楼上题反诗就是不幸的一例。
古人题壁的具体情形我们已经看不到了，今人题壁则为数不多矣。不过，1931年，多情才子郁达夫还在富春江的钓台一个人孤单地做了一次题壁秀——这就是他创作的《钓台题壁》：
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劫数东南天作孽，鸡鸣风雨海扬尘。
悲歌痛哭终何补，义士纷纷说帝秦。
无数题诗的真迹在岁月里湮灭了，而许多的题壁诗被人们雕凿在石壁上，成为永恒的摩崖石刻，也成为永恒的景点。面对这摩崖石刻，我们是否可以遥想古人题壁的风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