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乡新闻网诺贝尔生理医学奖:人間驚悚 ──我讀章詒和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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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驚悚 ──我讀章詒和小說
- 2011-04-15
- 中國時報
- 【陳浩】
從小愚到雨荷，章詒和的書寫走了漫漫長路，走出了兩個不同又接續著的真實人間。我們都放不下章詒和的故事，和她故事裡的人物，但願慈悲滿見，世緣轉明，有朝一日我們都可以從章詒和的故事裡走出來。
她是一個說故事的人。她有太多的故事要說。她說的故事太迷人。
要談章詒和的作品，這是我先想說的三句話。如果還有第四句，她說的故事讓人放不下。放不下手，也放不下心。
舊時代的故事況味
從讀她的第一本書《往事並不如煙》，到最近的這一本小說《劉氏女》，作品中說故事的人，從少女小愚，到監獄中的女犯人張雨荷，不論文體是散文還是小說，說故事的雖然都是章詒和，卻又是不同的章詒和，兩個敘事者之間的距離，咫尺天涯。
寫最後的貴族康同璧等一系列的文字，章詒和彷彿是要以少女時期的小名小愚的她，說這些屬於上一個世代的故事，有一點兒懷舊，濃濃的人情味，發黃照片似的舊時代種種的況味，在小愚青春少女的純真眼中看見的大人的世界，雖然章詒和也讓我們知道敘事者歷盡人世滄桑，帶我們嚐盡政治的冷酷冰霜，即使筆下掩不住萬般苦怨辛辣洞察，但是，向（像）我這樣不可救藥的迷上章詒和的故事的台灣讀者，多少也是愛上了說故事的少女小愚吧。
分身敘事書寫人生
然後，章詒和又領我們進入一個更迷人的世界，菊壇的千古絕唱，藝人的萬般風情，在這個書寫領域裡，章詒和的筆下功力無疑當得起從民國到共和國的第一人。作為忠實的粉絲，我還是戀戀欣喜的發現那位純情的小愚，穿針引線的身影，她像是從那個繽紛羽裳的繁華裡打下凡塵的精靈，謫仙的宿命是為了說給我們凡夫俗子知道，在斷垣殘壁的前世確有過風華絕代。少女小愚作為章詒和說故事的二元分身，不只是敘事的策略，更是敘事的情感和動機，是她對父母親的懷念依戀，對那一代精神感情價值如堡壘一般的固守。塵世的家園已被摧殘殆盡，那個精神家園不容一塵之染。
然而，章詒和畢竟是肉體凡軀，她一生最大的打擊是那十年牢獄，肉體心靈的折磨，難以想像。作為她的讀者，我曾經想像過，章詒和的書寫生命必然是要進入告別少女小愚的階段，直面那十年寒霜泣血，但那必也是極艱難的事吧？所以，當《劉氏女》在台灣印刻雜誌首發之日，我曾迫不及待的買了回家，展卷竟只讀了前言和第一章，就放下不忍再讀，直到兩個月後香港牛津版出書，才又從頭到尾真正讀完。又過了些許時日，才能冷靜下來再讀一遍，也才能慢慢咀嚼其書寫之艱難，體會張雨荷和章詒和分身敘事，小說或非小說從來無分別，章詒和這才翻過了人生書寫，書寫人生的大關。
描寫歷歷真實人間
我讀小說向來信以為真，無法信以為真者輕易便可以不信。章詒和寫小說卻不真當小說寫，即使她枝節虛構移花接木，全文讀來我字字不疑，就是到了栓兒最後喊著母親奔出那一幕，也在情理之中，這些反而都是餘事了。從起手筆寫獄中的飢餓感，到各種人物性格器物細節，描寫功力俱引人入勝，已經到了分鏡劇本，隨手就可拍成電影的地步。尤其獄中收屍與劉氏殺夫兩景，陰森驚悚，超過我所看過的恐怖電影。若真當小說看，絕對是好的虛構小說。問題是，一路讀來，又很難當作純小說來讀。張雨荷經歷的豈非人間驚悚？章詒和描寫歷歷，又豈信其向壁虛構？人間若有這些血淚故事，章詒和不寫張雨荷，誰又能帶我們認識這世界裡的真相？
從小愚到雨荷，章詒和的書寫走了漫漫長路，走出了兩個不同又接續著的真實人間，作為讀者，從放心不下小愚，到放心不下張雨荷，我們都放不下章詒和的故事，和她故事裡的人物，但願慈悲滿見，世緣轉明，有朝一日我們都可以從章詒和的故事裡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