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舟官方网下载中心:卧底特工 走进银行洗钱案的幕后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2 09:09:43
  


 卧底特工

走进银行洗钱案的幕后       第1部分目录 《卧底特工:走进银行洗钱案的幕后》一书是美国特工罗伯特·马祖尔为我们讲述的他亲身经历的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他作为卧底特工的真实经历。其骇人听闻,让人觉得这更像是一个传奇。这是一个关于银行黑幕和卧底历险的传奇。
译者序 《卧底特工:走进银行洗钱案的幕后》一书是美国特工罗伯特·马祖尔为我们讲述的他亲身经历的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他作为卧底特工的真实经历。其骇人听闻,让人觉得这更像是一个传奇。这是一个关于银行黑幕和卧底历险的传奇。

  国际商业信贷银行(BCCI)洗钱案在20世纪90年代曾被称为"美国历史上最骇人听闻的一桩洗钱案",也是"世界金融史上最大的诈骗案"。但由于种种原因,该案件在国内却鲜为人知。实际上,鼎鼎大名的巴拿马诺列加将军、美国总统布什家族、哥伦比亚的麦德林卡特尔贩毒集团、甚至英国中央银行等国际知名人士和机构都与BCCI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国际信贷商业银行于1972年注册于小国卢森堡,创始人是巴基斯坦人阿迦·哈桑·阿贝迪。该银行1991年倒闭前在15个国家设有47家分行,资产曾高达250亿美元,是一家名副其实的大型跨国银行。BCCI在那些具有宽松的银行监管规则和税制自由、尤其是制定有严格银行保密法和严格公司保密法的国家建立起了一个弥天大网,几乎成了国际贩毒走私及黑社会组织的洗钱天堂。BCCI的高级主管为哥伦比亚犯罪集团洗钱,金额高达3400万美元,发现后被罚款1500万美元,该银行因此得名"可卡因银行"。BCCI几十年从事犯罪活动,倒闭时亏欠8万名储户约100多亿美元,有些储户甚至损失了终生的积蓄,血本无归。由此,BCCI便成了"骗子和罪犯银行"的代称。

  1988年,美国司法部在美国海关、国税局、毒品管制局和联邦调查局的合作之下开展了现金追踪行动(OperationCChase)。而本书的作者,罗伯特·马祖尔,作为美国海关总署的一名秘密特工,在该行动中全程参与卧底行动,伪装成一名富有的商人,精心布下重重诱饵,暗中调查麦德林贩毒卡特尔洗钱案,并与参与洗钱的BCCI的银行家们密切往来。他们的整个行动共获得了1200多盘秘密录制的谈话录音带和将近400个小时的录像带。通过这些确凿的证据,司法部得以对几名BCCI的银行家和其他数十人起诉,并于1990年将其定罪。

  本书作者罗伯特·马祖尔利用卧底行动中秘密录制的大量对话录音材料、详实的调查资料以及数年的卧底经历,从当事人的视角为我们讲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真实故事,向我们揭秘国际毒贩如何洗钱的同时,也透露了美国政界、金融界的一些黑暗内幕,同时让我们领略了一个无私无畏、机智幽默、深谋远虑的普通美国卧底特工的风采。本书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正如美国畅销书作家史蒂文·艾默生所说:"太令人着迷啦……一旦你拿起这本书,我保证你会爱不释手。这是一个令人吃惊的故事,讲述了一个奋斗在缉毒斗争前线、与臭名昭著的麦德林贩毒集团英勇斗争的特工的亲身经历,你会被它深深吸引的。"

  毫无疑问,翻译这样一本书,不仅是对语言本身的一种考验,更是对国际金融知识、法律知识、美国社会知识的一次洗礼。原书中涉及大量与贩毒和洗钱相关的金融知识和法律知识,在翻译过程中,笔者咨询了多位律师、法官等法律工作者,以及在金融界工作的朋友们,力求做到对专业名词的翻译准确无误。同时,本书故事线索复杂,人物众多,机构、公司名称和地名异常烦琐,在翻译过程中颇费周折。笔者几乎翻阅了所有类型的词典,如人名地名词典、网络词典、经济词典、法律词典等,寻求最为权威的解释和翻译。还有,书中人物来自各行各业、不同阶层,分别使用了大量的官方语言、外交词汇、俗语、俚语甚至英语以外的其他语言,如意大利语、法语、西班牙语等,笔者费尽心机,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咨询了许多外语学习者,翻译时尽量保持原汁原味,使译文符合人物的身份和性格特征。另外,中美两国在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存在诸多差异,为了使中国的广大读者更好地读懂这本书,笔者在翻译过程中,不辞辛苦,增加了大量的译者注,对中国读者可能不熟悉、理解上或有偏差的问题加以解释。

  翻译是一门严谨的学问,笔者深谙古人"信,达,雅"的教诲,在翻译过程中,为处理得当,处处小心,反复体会原文,一次次斟酌、修改译文,力求为读者呈现一部优秀的作品。但令笔者感到遗憾的是,本书的译稿远未臻完美,一定会存在不少纰漏,敬请各界读者不吝赐教。

  在翻译本书的过程中,笔者得到了许多热心人士的鼎力帮助,特在此表示诚挚的谢意。他们分别是:李丽颖、赵玉洁、张艳、冉伟严、于颜花、李丽辉等。

  译者

  2009年12月
   前言  清算之日

  佛罗里达州,坦帕市,美国地区法院

  1990年3月26日

  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卫将我带入坦帕市美国地区法院大楼里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透过光滑的红木墙壁,传来律师们低沉的辩论声和一群人嘈杂的议论声。房门的对面就是法庭,在那里,我即将与几个辩护律师交锋,他们都是可以用金钱收买到的最好的律师。自从鲍勃·穆塞拉--我参与国际洗钱案的化名--被曝光之后,那六个被告才逐渐意识到我并非他们的同伙,而这次开庭是事发后他们与我的第一次照面。

  时间过得很慢,仿佛停滞了。我想着我的妻子和孩子们,几年来,因为我工作的缘故,他们受了很多苦。是他们给我勇气来面对这次审判。卧底行动结束后,我们都期待着恢复过去正常的生活,最终却获悉,在第一轮被指控的85人中竟有人将一份总额为50万美元的合同栽赃到我的头上。尽管我和家人已经搬了家,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但是如果因我参与了捣毁卡特尔联盟以及为其服务的银行家们的行动而给我深爱的人带来伤害,我是不能安心的。而且,我在过去四年里所做的艰苦努力和承受的巨大痛苦也将毫无意义。因此,我下定决心,要全力以赴地在证人席上度过接下来的三个月。

  "他们在等你,"一名执行法警推开房门对我说,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将我带进审判庭,里面挤满了几百名记者和观众,还有几名被告的家属和孩子们--我曾与他们共度过那么多的时光。他们默默无语,但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质问:"你怎能这样?"六名被告挤在审判席上,他们的周围是一群律师。

  鲁迪·阿姆布莱切特是麦德林麦德林(Medellín):哥伦比亚第二大城市,安蒂奥基亚省首府。麦德林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曾因臭名昭著的麦德林贩毒集团和居高不下的犯罪率成为世界上"最不安全"的城市。--译者注卡特尔主要的组织者,曾与卡特尔董事会全体成员并肩工作,共同策划了该集团在美国的一些绝密行动。如果卡特尔需要购买多架飞机或者评估全球洗钱计划的可行性,都会前去拜访鲁迪,倾听他的意见。鲁迪看上去就像疯子杰克·尼克尔森杰克·尼克尔森(JackNicholson):美国演员,先后以《飞越疯人院》和《猫屎先生》获奥斯卡最佳男主角,以《亲密关系》获男配角奖。他以出演带邪气的绅士角色著称。--译者注,却拥有汉尼拔·莱克特汉尼拔·莱克特(HannibalLecter):美国悬疑小说作家托马斯·哈里斯系列小说《红龙》、《沉默的羔羊》、《汉尼拔》等中的主要人物。--译者注超常的智慧和哲学天赋。阿姆布莱切特的老板杰勒德·蒙卡达--也称唐·切倍,是由巴勃罗·埃斯科瓦尔精心挑选的,替他掌管着他的可卡因帝国的大部分事务。阿姆布莱切特作为我的密友,是唐·切倍、埃斯科瓦尔和我之间的联络人。我站在证人席上看了一眼阿姆布莱切特,他面部表情疯狂,手里抓着领带,挥动着向我表示"问候"。

  阿姆布莱切特的旁边坐着阿姆加德·阿万。他是国际商业信贷银行(BCCI)国际商业信贷银行:BankofCreditandCommerceInternational,简称BCCI。--译者注的一名高级主管,做事八面玲珑,曾为世界上一些臭名昭著的犯罪分子洗过钱。他的客户包括:巴基斯坦的齐亚总统、巴拿马的曼纽尔·诺列加将军,以及美国的大毒枭们。身为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ISI)--在巴基斯坦的地位相当于美国的中央情报局(CIA)--前任局长的儿子,阿万资助着一个过去称为"阿富汗自由战士",现在称作"塔利班"的组织。阿万一向沉着冷静,他不会做出挥动领带的疯狂动作。他穿着剪裁十分得体的西装,头向前倾,眼睛向下看,似乎我的出现侵犯了他至上的权力。

  坐在阿万旁边的是他的好朋友兼他在国际商业信贷银行的同事阿克巴·比尔格拉米。他与阿万一起负责发展国际商业信贷银行在整个拉丁美洲的业务,搜罗任何一位进入视线的黑钱主人,公开地与之建立联系。比尔格拉米出生在伊斯兰堡并在那里长大,能讲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他曾在哥伦比亚工作过很长时间,正是在那儿,遇到了他的第三任妻子。比尔格拉米盯着我,目光咄咄逼人。他坐立不安,焦躁地搓着双手。即便在我做卧底时,也很难使他完全放松警惕。显然,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终会来临。

  伊恩·霍华德是国际商业信贷银行的一名官员。他出生于印度,管理着该银行在巴黎分行的业务,为其老板纳西尔·奇诺伊从事着肮脏的交易。在这家拥有19000名雇员的银行里,奇诺伊位居第三,欧洲和北非所有分行的事务都归他管。我在巴黎赢得了奇诺伊的信任,之后他拉霍华德入伙。奇诺伊本来也应坐在审判席上,但是他几经周折偷渡到了伦敦,被当地警方抓获并无条件地羁押起来。破旧的伦敦监狱使他痛苦不堪,相比之下,美国的大多数监狱更像四星级宾馆。奇诺伊的心腹霍华德对我怒目而视,但面部和身体却纹丝不动。

  同样来自于巴黎的斯波特·哈桑是霍华德的得力助手。他不知不觉地被卷入了我们的卧底行动。哈桑的作用犹如一只铺钱的手,奇诺伊指向哪儿,他就把钱铺到哪儿。比起他的同事来,哈桑年轻且缺乏经验,在被捕之前从未踏上过美国的土地。他对于上级的依赖甚至一直延续到审判庭。他不停地窥视着其他被告,判断自己应该如何表现。

  被告席上的最后一位是赛义德·侯赛因--国际商业信贷银行巴拿马分行的客户主管。侯赛因从我这里学到了一种简单地应对银行危机的方法,即只要能够增加资产负债表的底线指资产负债表上资产总额与负债及所有者权益总额。--译者注,银行就可以吸纳任何形式的钱财。特工逮捕他时,他正要去参加一个单身派对--他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那是为我组织的单身派对。手铐"咔哒"一下铐住了他的手腕,他却笑了。执行逮捕任务的特工感到很奇怪,问他是什么事让他觉得这么好笑。"我以前也参加过这样的单身派对,女士们都化妆成警察,扮成要拘捕你的样子,"他一边说,一边笑,"可女士们在哪?"特工们也咯咯地笑出了声,摇着头说:"老弟,醒醒啦。这可不是演戏。你是真的被捕了!"

  多年来,我伪装身份,参与国际黑社会洗钱活动,并逐渐渗入到这个犯罪集团的最高层。一群不法银行家和商人庇护着这个犯罪集团,在全球范围内暗中进行着权力的再分配。我化名鲍勃·穆塞拉,伪装成一个与黑社会有染的美国富商,过着与他们一样富有的生活。我们在每晚1000美元的酒店套房举行派对,住豪华别墅,驾驶劳斯莱斯敞篷车,乘坐协和飞机和私人喷气式飞机前往世界各地。鲍勃·穆塞拉简直与他们是一丘之貉:经营着一家效益很不错的投资公司;在华尔街一家经纪公司也有股份;还开着一家珠宝连锁店--这就是他们所知道的关于我的一切。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并非真正的鲍勃·穆塞拉。那个名字和那样的生活方式仅仅是我为了卧底而编造的谎言,我藉此介入了黑社会犯罪团伙的秘密生活。

  在我的阿玛尼西装和伦威克公文包里藏着微型录音机,记录下我们合伙犯罪的确凿证据,随后我会将其递交给政府相关人员进行处理。我们的卧底行动在一场假婚礼(当然是我的)上戏剧性地告终:四十多人被拘捕,罪名成立,并被判入狱。从卧底行动结束到一审开始之间一年半的时间里,我和几个敬业的特工同事每天几近狂热地工作18个小时,将1400多盘秘密录制的录音带转录成文字材料。这些微型磁带就是这次审判中击败对方的杀手锏,而"CChase"行动也成为美国历史上最成功的执法部门卧底行动之一。

  我执行这次秘密行动的故事几年来一直是杂志封面和报纸头版的热点新闻。《纽约时报》"捣毁地下银行";《华尔街日报》"国际商业信贷银行官员被控洗黑钱";《纽约邮报》"联邦特工假扮花花公子颠覆国际大毒枭";《旧金山检查人报》"缉毒警察假扮银行家揭秘国际毒贩洗钱黑幕"。然而,与站在被告席上的这几个人源源不断塞进他们的辩护律师口袋里的钞票相比,连篇累牍的媒体报道却显得逊色得多。后来,据政府官员估算,共有4200万美元从国际商业信贷银行的股东们--富有的沙特阿拉伯的石油大亨们--的腰包涌入辩护律师的保险柜,目的就是为那些曾经满足了我所有的洗钱需求的银行家们开脱罪责。

  而这笔钱比起每年毒品交易产生的收益来,又相形见绌。据美国和联合国估计,毒品交易每年的收入可达4000亿~5000亿美元。如此庞大的一笔财富,美国政府却连其05%都追踪不到。除了瑞士、巴拿马、列支敦士登等国家的银行,以及一些传统的庇护机构继续为清洗黑钱提供庇护之外,根据我卧底时获得的情报,新式的洗钱途径正在涌现,且呈上升趋势。卡特尔正在开始将他们的黑钱转移到阿布扎比、巴林、迪拜和阿曼这样的国家。这些国家的银行只在阿拉伯国家范围内开展业务,并拒绝西方执法部门的调查。美元的现金交易业务使得这些国家的银行业发展欣欣向荣。

  所有这些国家的不法银行家们都参与操控拥有几十亿美元资产的毒品走私帝国,负责经营它们的下属机构,如公开招股公司等。会计、律师和金融顾问在集团内部的根基都很深,他们每年清洗数十亿美元的黑钱,操纵复杂的国际金融体系,为国际毒枭、腐败政客、偷税漏税者和恐怖分子服务。他们圆滑老练,隐匿身份,为清洗黑钱提供一流的服务--不管这些钱有多肮脏,上面沾有多少鲜血--并从中大发其财。而他们每次总能逍遥法外。

  接下来的故事讲述了我协助捣毁这些犯罪团伙的真实经历。从中,你可以了解到卧底特工如何被提拔任用、亿万美元如何流出空壳公司并跨越边境、线人如何被培养,以及情报人员藏身的安全站点如何被建立,等等。故事不但宽泛地揭示了国际毒贩洗钱案中的骇人真相,还详尽地呈现了诸如犯罪分子如何惊人地逃脱法律制裁,特工人员如何费尽周折却差点一无所获,以及正义如何伴我左右而我如何一点一滴地为本案收集证据的诸多细节。

  在此之前,我从未向别人披露过这个故事--故事开始于一杯香槟酒。
   20世纪50年代 一、初露锋芒

  美国纽约州,斯塔滕岛斯塔滕岛(StatenIsland)

  20世纪50年代

  我小的时候,母亲向我讲述过一个故事,希望对我有一定的警示作用。我的曾祖父拉尔夫·切法罗在曼哈顿下东区经营着一家假货贩运公司,在禁酒令时期美国在1920-1933年间规定酿酒或售酒为非法。--译者注专为查理·卢西安诺贩运走私的威士忌酒。查理·卢西安诺,江湖人称"福星",是美国最臭名昭著的黑帮头目之一。

  我的祖父乔和他的兄弟们就在这家贩运公司听差,共事的其他伙计都是"福星"黑社会组织的成员。当激进的检察官托马斯·杜威穷追不舍地搜集"福星"和他的整个黑社会组织犯罪的证据时,贩运公司里"福星"的一个有前科的伙计被抓获了--当然并不是因为贩卖私酒--因为是累犯,他将被重判。我祖父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主动做了替罪羊。服刑出狱后,他举家从东十四街迁到了斯塔滕岛上干船坞将水抽掉,使船舶在此进行出水检查、修理的封闭的船池。待出售的船舶通常在干船坞让有意向的买主查看。--译者注附近一套小公寓的二层居住。当时那一带的许多人都有绰号,我祖父也赢得了一个--"两杯啤酒",因为每当船舶修造厂拉响汽笛,他当班结束后,都会直接前往当地人经常聚会的"友谊"俱乐部,到那儿后立即点两杯啤酒喝。

  我们全家一致认为我是祖父的最爱。正因为如此,我刚刚五岁时,祖父就开始带我去"友谊"俱乐部,向他的朋友们炫耀。像当时所有意大利乖男孩一样,我会拉手风琴。祖父总是迫不及待地将我举到吧台上,这样,他的朋友们就能看见我拉琴时不用看活页乐谱。酒吧里啤酒杯碰撞得"叮当"作响,香烟的烟雾缭绕,他总是站在中间,环视一下四周,用他的眼神告诉大家:嘿!别吵啦!该听这个小鬼演奏啦!酒吧里的嘈杂声戛然停止,所有的人都会把注意力立即转向我,聚精会神地听我生涩地拉出一首曲子。曲子很难听,但没有人敢取笑"两杯啤酒"切法罗,他们可不敢对他孙子的演奏说三道四。

  他去世十多年后的一个夏天,我在布鲁尔斯干船坞找到了一份暑期临时工作--木匠兼油漆工,也干点为船舶装配索具的活。第一天上班时,一个在船舶修造厂工作了二十年的伙计问我:"嘿,小老弟,你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份工作的?"

  "喔,我祖父多年前也在这儿工作过,他有许多朋友。"我怯生生地说,"认识他的一个人帮了我的忙。"

  "哦,是这样,那么,你祖父是谁?"他歪着头问。

  "嗯,他已经去世一段时间了,别人都叫他'两杯啤酒'切法罗。"

  "你开玩笑吧,"他吃惊地答道,"谁都认识'两杯啤酒'!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

  我是"两杯啤酒"的孙子的消息马上传开了,不久,我所属的美国劳联-产联(AFLCIO)的工人代表史蒂夫来找我了。"嘿,老弟,我们今天需要你帮忙。"他说,"见工之后,到茅房找我。""见工"是码头行话,指每天早上到码头找负责我们手艺的工头--就我而言,就是木工头--由他分派我们一天的活计。他说的"茅房"指的就是船坞修造厂中央的卫生间。

  见到史蒂夫后,他解释说,他们需要我在卫生间外面放风,如果看到有不是修造厂的人过来,就敲墙通知他们。我望风时,当地的赌注登记经纪人刚好来了几次,我听到他们在卫生间里分别就数字、马匹和比赛下了赌。史蒂夫挑了几个心腹轮流为他望风。但是,这次之后他再也没有机会找我做这事了,美国劳联-产联被另一个联盟取代了,而史蒂夫也因此失去了他的权力。这是我上的关于忠诚和尊重的很重要的一课--虽然它无关痛痒。

  几年后,我在斯塔滕岛瓦格纳学院偶然发现了一则招聘告示,美国国税局情报署求征一名实习生。我并不清楚那是什么性质的工作,但是接受它就意味着暑假期间能够受聘做一份专职工作,开学了可以继续做兼职,而毕业后就有机会得到这份全职工作。

  在收集关于这份工作的信息的过程中,我有机会与情报署的一个特工聊了聊。按照他的描述,他们的工作并不是稽查和侵扰普通老百姓。他们佩戴枪支和警徽,并与其他机构如美国联邦调查局等,联手执行任务。他们将学到的会计学专业知识应用到所处理的违法税收案件中,打击那些贩毒分子、黑帮成员和手段高超的偷税漏税分子。谈话过程中他好几次引用了那个古老的谚语:笔墨胜刀剑。结束谈话时,他说道:"你知道,那时,我已经选修了会计学和商务课程,这份工作听起来比当一名整天埋头于枯燥数字的注册会计师有趣多了。几年前,大通曼哈顿银行和位于曼哈顿中心的一家名为蒙哥马利·斯科特的经纪公司曾聘我做行政文书--而我恨透了那份差事。我想拥有一个能够引以为豪的职业,一个让我一直兴趣盎然的职业,一个不会陷我于每天墨守成规、深感索然无味的职业。毫无疑问,在大通曼哈顿银行和蒙哥马利·斯科特经纪公司单调无聊的经历让我下决心接受了国税局的这份工作。

  第一天到莫雷街12号上班,我心中充满期待,想象着那天结束前我们有可能抓到什么样的歹徒和关键罪犯。的确,那天发生的事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熟悉情况后,特工莫里斯·斯克尔尼克慢吞吞地向我走过来,他看上去足有七十多岁。他对我说:"嘿,小家伙,我来教你两手吧!"他从桌上抓起一把2号铅笔,慢慢地走向一台手摇式的削铅笔器。他一边费劲地摇动机器削铅笔,一边看向我,叹着气咕哝着说每天工作开始前将铅笔削好有多么多么重要。

  接着他把我拽到复印机前,在上面放了一张日程表,按下了"开始"键。随着复印机的机头部分前前后后地滑动,他又向我解释制作"真正"的副本有多重要,还不停地将原件与复印机印出的复印件相比较。我一头雾水。不是说要将坏人绳之以法吗?为他们设计的圈套在哪?又有何冒险之处?这明明不是广告中的那份超级警察工作嘛!我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当天晚些时候,情报署一个年轻主管托尼·卡尔皮内拉消除了我的疑虑。他向我解释说,我们的机构人员分成两类:一类是像斯克尔尼克这样的桌面操作员,另外一类则是像他自己这样的具体办事人员。托尼负责的部门当时叫"打击黑势力小组",是鲍比·肯尼迪任司法部长时组建的一批行动小组之一。分派到托尼小组的特工们现在正着手调查涉及纽约市大多数黑帮头目和腐败政客的案件。托尼将我介绍给他的一些同事,其中包括汤米·伊根,他正在与美国毒品管制局的特工和纽约市警察局(HYPD)负责34号管辖区的缉毒小组的督察员们联手工作,收集一家银行的犯罪证据,这家银行为纽约州头号大毒枭弗兰克·卢卡斯清洗了数百万美元的贩毒黑钱。

  卢卡斯带领着一伙儿堕落的军人,将海洛因藏在越战阵亡的美国士兵的装尸袋中运回美国。他运回的海洛因摧毁了数万人的生活,而他也因此大发其财。他和他的同伙们拖着装满几大帆布袋的、足有几十万美元的小面额现钞走进了纽约化学银行位于威切斯特广场的一家分行。汤米将所有证据收集齐全,成功地起诉了那家银行和它的几个高管。化学银行因此支付了几十万美元的罚款。这个案子在当时轰动一时,然而,最终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银行所受到的惩罚微不足道,他们为从事肮脏的洗钱交易所付出的代价也不足挂齿。本应该设法让那些涉黑银行家们面对更大的风险,因为他们在毒品交易中起到的作用是举足轻重的,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卢卡斯堆积如山的黑钱将会成为他的累赘--这些黑钱无疑会吸引过多的目光。我逐渐开始意识到,毒品交易中的"阿喀琉斯的脚踵"原来就是提供清洗黑钱业务的银行。我朦朦胧胧地对未来的生活有了一点点认识。

  在纽约市做特工期间,我和妻子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孩子很健康,但妻子伊芙琳患了严重的产后并发症。她要接受几个月的治疗,在这几个月里,我请了所有的带薪假和病假照顾她和孩子。出院回到家后,她仍需要照顾,于是我将我的情况汇报给了国税局我的上司,申请预支我的假期,以便将妻子和孩子开车送往坦帕市,因为我的哥哥和嫂子住在那里,并愿意照看他们。

  第二天,上司告诉我他们的决定时,我十分震惊。他们说:"嘿,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刚好坦帕市有一项为期三个月的特别任务,我们就派你去吧。"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任务。他们开后门设计了这项任务,只是为了帮我解决困难。于是我去了坦帕市,处理了几个案子,三个月后又带着家人返回纽约。回来之后,情报署主动提出将我永久地调到坦帕市工作,我同意了。

  在阳光充足的佛罗里达州,贩毒者和洗黑钱的人就像当地的棕榈树一样多。针对这种情况,美国国税局情报署与美国海关联手成立了一个叫做"美钞行动"美钞行动:OperationGreenback,见专有名词表。--译者注的特别小组,追查为毒贩清洗黑钱者。行动小组在侦破案件时,经常需要特工打进毒品集团和洗黑集团做卧底,但是情报署的特工如果不经过华盛顿特区一个间谍学校的培训,是不能胜任卧底工作的。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一想到扮演一个罪犯,而且他在瞬间做出的决定就能影响一个案子的侦破,甚至影响我整个的生活,我就感到十分刺激。那样的工作可以将我推到战斗的前线,而那正是我梦寐以求的。

  在我的软磨硬泡攻势下,我的上司让步了。他们答应给我一个机会,并且给我找了一个参加培训的名额。当我走进华盛顿特区间谍学校的教室,看到我们的教员就是纽约情报署的老朋友乔·辛顿时,你能想象我有多吃惊吗?乔和其他在那儿任教的特工教给我们他们熟知的所有卧底把戏。他们讲的两点重要内容引起了我的注意,至今仍记忆犹新。

  第一,尽管总部的特工可以帮助卧底特工获得假身份证明文件,乔认为"尽可能不要用总部准备的文件,自己编写那些文件"。如果你自己编写文件,你就会清楚,文件的信息是确凿的,任何一个细节你都没有忽略。如果你的那份身份证明是华盛顿特区间谍部门的某个人为你准备的,而他恰好有亲戚在一家银行或者一家信用卡公司上班,那么,这些公司的档案里肯定会有"与政府有牵连"的记录--以防账户被盗用。如果你的对手拥有复杂的关系网,那么那些细小的行政疏漏完全会要了你的命。

  第二,当你伪造身份时,尽可能地利用你真实的生活经历,以便减少绞尽脑汁说谎的次数。你本来是纽约人,在金融界工作,那么你新的身份也应该如此。如果你对自己的卧底背景不熟悉,就不要提供给别人。祸从细节出嘛。

  回到坦帕市,我开始准备我的第一份卧底身份文件。我读了大量书籍,了解到如何伪造新的身份以及如何识别假身份证等相关知识。在华盛顿特区的鼎力帮助下,我编造出了罗伯特·曼吉欧尼这个人--恰在此时,我接到了一个意外的任务,我的第一次卧底行动就这样开始了。

  坦帕市的"美钞行动"特别小组与美国联邦调查局和美国毒品管制局合作,暗中打入一个庞大的海上大麻走私集团。该集团位于旧金山,但为其洗黑钱的不法分子将总部设在了萨拉索塔萨拉索塔(Sarasota):美国佛罗里达州西部城市。--译者注南60英里处,以方便他们干违法勾当。

  在一个线人的帮助下,行动小组为我和另外两名卧底特工制定了一项潜伏计划,让我们假冒一个可卡因集团的主要头目,寻求帮助以清洗贩毒获得的钱财。巴迪·温斯坦是来自于毒品管制局芝加哥办事处的特工,他精瘦结实,心直口快,扮演起我们的集团总裁来,惟妙惟肖。吉姆·巴洛是联邦调查局的黑人特工,有着一副浑厚的嗓音,是个彪形大汉,他扮演我们的打手。我就是罗伯特·曼吉欧尼,集团的"账房先生",听命于温斯坦。

  温斯坦去旧金山执行任务,所以我和巴洛就留在萨拉索塔,与杰克·杜博律师和查理·博朗会计师谈生意。就像许多我未来卧底行动中的搭档一样,吉姆不需要身份证明文件和空壳公司做掩护来获得犯罪分子的信任。他的模样就足够了。吉姆性格粗犷,不拘小节,不善于掩护自己的身份。不止一次,在我们驾车外出时,他竟然准备用政府工作人员的信用卡加油,后被我及时发现并制止了。就在我们飞往旧金山,拜访我们准备暗中潜入的贩毒组织的头目时,他居然还想带上枪和他的警徽。我总是替他捏把汗,不得不时时提醒他。我俩真有点像老动画片中的小猎狗切斯特和牛头犬斯巴克--切斯特总是为斯巴克提心吊胆。

  我和吉姆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渐渐与博朗和杜博混熟,他俩正在为旧金山的布鲁斯·珀洛文清洗一大笔黑钱。我想考验一下他们的能力,于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机会,让他们带我去拉斯维加斯赌场见他们的联系人。正如他们允诺过的,拉斯维加斯的服务生真能将我们声称贩卖毒品获得的小面额的钱--5元、10元以及20元面值的--兑换成崭新的百元钞票。
在拉斯维加斯,博朗和杜博还介绍我们认识了"皇家"赌场的老板乔·斯莱曼。据博朗说,拉斯维加斯还有其他的赌场同样经营清洗贩毒黑钱的业务,如杜尼斯赌场等,相比之下,皇家赌场的规模要小得多。听到我说我们的可卡因生意需要他的帮助时,斯莱曼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安排赌场的经理将我们的零钱兑换成百元现钞,还伪造了一些票据,这样,我们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是幸运的赌徒将所赢筹码兑成了现金。

  博朗和杜博帮我们与他们在拉斯维加斯的联系人牵上线后,我们还需要在佛罗里达州物色一个律师,让他帮忙寻找并利用一些境外公司,以便在美国境外开账户。很快,这一切都如愿以偿。

  大开曼岛上的华盛顿国家银行热情欢迎了我们,并接纳了我们一摞摞的百元钞票。博朗乘坐一架商用飞机将钱偷运到大开曼岛,精心伪造了贷款票据,然后似乎是合理合法地将这笔钱作为一笔清白的贷款转移回我名下一家美国公司。就这样,一箱子的零钱摇身变成了美国一家合法公司的筹措资金。

  我们设法让博朗和杜博了解到,我们正在为数吨优质的大麻寻找销路。我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能够帮忙寻找到销售渠道,我们就可以给他们一笔提成。他们随即将我们所有人和旧金山分部的头目召集在一起,举行了一个会议。

  布鲁斯·珀洛文是个天才人物,他身体虚弱,戴着眼镜,脑后拖着马尾辫,看上去更像一名心理学专业的研究生。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一个犯罪集团的头目,经常利用远洋货船、拖船和捕鱼船从泰国和哥伦比亚将好几百吨的大麻运往美国。好莱坞绝对不会选中他做演员。在萨拉索塔的一家宾馆,他第一次走进房间与我们见面的那一瞬间,丝毫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但是,他张口说话时,表现出来的思维水平却远远超出了大多数人的想象。

  "我第一次赚到10万美元的时候还是个小屁孩。"他吹嘘道,同时承认,在迈阿密经商时,他经营的卸货公司是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卸货公司之一。他拥有许多高速游艇、捕虾船和拖捞船,他曾花300万美元买下了六艘船,而这六艘船只是他庞大舰队的一小部分。后来,由于佛罗里达州的毒品交易遭到了严厉打击,他几年前就离开了迈阿密。

  在旧金山他开办了一家新的公司,公司每周仅花在日常管理上的费用就高达50万美元--购进船只,开辟码头,修建毒品藏匿处所以及聘用职员等。在加利福尼亚他逐渐确立了自己的地位,曾先后17次出海贩运毒品,而且没有一次失手。他的合伙人经营着一家拥有3000万美元资产的合法公司,在过去的两年里,该公司每年都要进口4万磅的大麻,从而获得资金。按照布鲁斯的说法,"我们知道海岸巡逻队的确切位置……我们早就得到了关于他们的所有消息。我还知道西海岸每艘船的位置。去年,我们曾有一次'T'(泰国大麻)之旅。因为海岸巡逻队大规模地封锁检查,我们的船在近海岸边停泊了两个星期。他们封锁海岸线是为了查找一艘来自墨西哥的大船,船上装有海洛因。我们得到消息,他们找的是一艘名叫'塞勒斯'的货船。我们了解海岸巡逻队的两架飞机在哪里飞行。我们知道他们飞行的具体路线。我们清楚海岸巡逻队的船停在哪儿,他们出来巡逻的船只也多于平常。我们不相信他们能出海巡逻检查那么长时间,因为在外面巡逻那么久,他们通常是负担不起的。但是那次,他们做到了。于是我们就在港外等着他们出港--然后,我们就进去了。"

  我和温斯坦表示了与其结识的喜悦。珀洛文也表示与我们谈话他无拘无束,因为直觉告诉他我们不是警察。于是,温斯坦有些失控了--他真应该去做喜剧演员而不是特工。"我看上去像不像埃德加·胡佛约翰·埃德加·胡佛(JohnEdgarHoover,1895-1972),是美国当代历史上掌权最久的一位政治人物,担任美国联邦调查局局长达四十八年之久,被戏称为美国的地下总统。--译者注?"他开玩笑道。(他说这话时,安东尼·萨默斯写的传记《美国联邦调查局局长埃德加·胡佛秘史》还没出版,其对异性服装的评论也尚未公之于众,但胡佛这个名字当时已经家喻户晓。)

  珀洛文双腿盘成莲花状坐在宾馆的床上,头向后仰靠着,目光透过镜片俯视下来。他仔细观察着我们俩,头转动着,就像坦克的炮塔。我如坐针毡,那一刻是我一生中度过的最长的几秒钟。

  "你们不是雷子,"他终于说道。"不是你们看上去不像,是感觉不像。如果你们是雷子,我会知道的。我的直觉很准确。"

  珀洛文邀请我们所有人去加利福尼亚州尤齐亚他的家中做客,温斯坦、巴洛和我在他隐蔽的高墙宅院里度过了几天。这所庭院坐落在加利福尼亚北部群山的顶部。正是在这里,珀洛文监管着数量巨大的大麻的运送任务。这些大麻被藏在驳船里,而驳船就停泊在金门大桥的桥下--刚好在警察的眼皮底下。珀洛文的想象力真是远非这些警察可比。

  我们居住的这幢小楼里布满了先进的电子装置,其精巧的程度足以让中央情报局的技术人员们汗颜。藏在地毯下面的通电铁丝网格能够击昏入侵者。小楼的顶层有一个指挥中心,被钢板墙壁围着,装有免费的国际电话线路以及精密的无线电装置,可以与驶自哥伦比亚和泰国海岸的运毒船上的船长取得联络。隐藏于整幢房子的摄像仪器让房内每个人的行为暴露无遗,密布于各处的传感器可以探测到房内发生的一切。珀洛文在其住宅的一间仓库里停放着一辆房车,里面装配有电子设备。在危急时刻,珀洛文可以将房车派遣到旧金山半岛上,沿着"天际大道"天际大道(SkylineBoulevard):加利福尼亚州35号公路著名的山岭道路,沿途风景优美。--译者注一直开到山顶,在那里,房车可以帮助钢板墙内的指挥中心与哥伦比亚的联络人以及太平洋上的船长们保持联系,同时监视美国海岸巡逻队船只的行动。

  在半年的卧底工作中,我们多次记录下与博朗、杜博和珀洛文会面的经过,已经掌握了非常多的证据,足以把他们三人送上审判席--当然还有他们集团中的许多其他人。在这起案件中,我最后要面对的挑战是设计一个抓捕圈套。博朗和杜博去了密西西比州的拜洛希,正准备在那里开展酒店业务。我需要与他们密切接触,以便探听出珀洛文的藏身之处,这样,我们就可以首先逮捕珀洛文,之后再对他们两人实施抓捕。

  在拜洛希,博朗和杜博真的铺开了红地毯。他们正在组建"红地毯酒店"的全国总部。他们猜测我马上要去拜访他们,因为我曾告诉他们,我的--也就是说,曼吉欧尼的--赞助人很乐意与他们直接会面,以最大限度地汇聚他们的才干。博朗和杜博当然相信我是为纽约的一些聪明人工作的,帮他们将现金清洗干净然后进行投资。我告诉他们,我会先到一步,而我的老板们第二天就到。
来到博朗的家中,他的妻子和杜博的妻子正在准备丰盛的宴席。博朗与我拥抱问候,然后我们都坐下来准备享用这顿精心烹制的、南方口味的家宴。我受到贵宾的礼遇。大家落座之后,分坐在我左右的查理和杰克伸出了他们的手。查理低下头,非常严肃地说道:"让我们握住彼此的手,低下头来。主啊,感谢您将鲍勃这样出色的人带进我们的生活。我们如此幸运,能够得到他仁慈、深情和忠贞的友谊。主啊,我们发自内心地感谢您。阿门!"随后,我们抬起头,睁开眼睛,我也非常诚挚地告诉桌旁的每一个人,我同样深感幸运,并且会一生珍惜他们的友谊。

  家宴之后,查理·博朗向我透露了珀洛文的一些情况,那正是我想要得到的关于他的消息。珀洛文第二天要飞往芝加哥。博朗提供的情况非常具体,我们的特工足以据此实施抓捕方案。

  第二天,我驾车先后将博朗和杜博送到附近的一家宾馆,他们以为是去秘密会见我纽约来的老板。他们到达后不久,一群特工突然出现,将手铐套在了他们的手腕上。博朗和杜博被捕之后都马上决定合作,这使我如释重负。搜捕任务成功完成,我们的特工举手击掌,互庆胜利。但由于某种原因--无从解释的原因--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第二天早上,我打电话给伊芙,告诉她发生的一切。说着说着,我的眼泪顺着面颊滚落下来,声音也颤抖了。我知道那不是因为悲伤,但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这种感觉我以前从没体会过。

  在过去的六个月里,我逐渐赢得了博朗和杜博的信任,在这个过程中,我--鲍勃·马祖尔--本人的一小部分已经不知不觉地融入了鲍勃·曼焦内(曼吉欧尼),成为他的一部分。鲍勃、鲍比是对罗伯特的昵称。--译者注这两个人犯了罪,应该受到指控。然而,使这个案子顺利侦破下去的唯一办法只能是我一次次地对他们撒谎。我曾欺骗自己,让自己相信我喜欢他们,于是我不得不付出情感代价。与鲍勃·曼焦内融为一体的那部分我意识到,他们以及他们家人的生活从此永远改变了。我背叛了他们对我的完全信赖,而这与我从祖父那里学到的完全背道而驰。

  但我只是在执行我的任务。我从来不会忘记我是谁以及我为什么在那儿,然而与他们的密切接触几乎让我对他们的痛苦产生恻隐之心。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的确关心他们;这是永远无法伪装出来的。有人认为这是做特工这个职业的致命缺点,而我把它当做伸张正义的代价,一种附加伤害。而正是我的这种恻隐之心帮助我赢得了对手的信任。

  布鲁斯·珀洛文被捕之后也很合作。根据他的供词,又有其他一百名罪犯落入法网。但还是查理·博朗在协助调查上立了大功。因此我和涉及该案的其他特工都完全赞成为他减刑。他最终被判五年监禁。原本对他的惩处要严重得多。

  帮助博朗建立海外公司和伪造大开曼银行往来账目的律师也受到了指控。但是在检察机关起诉之后,法官却做出了如下裁决:博朗和杜邦提供的与该律师谈话的证词无效。法官拒绝受理该案,我们由此得到了一个颇有价值的教训--虽然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即证人必须采用记录谈话内容的方式来获得所发生事件的可靠证据,并作为犯罪的法庭证词。而且,为了让案件无懈可击,录制谈话的证人还必须是卧底特工。否则,不会有哪个法官相信一个律师会知法犯法,帮助清洗数以百万计的美元。

  案件还清晰揭示了美国国税局烦琐的办事程序。与海关的那种无序状态相比,国税局的特工们面对的是极其恶劣的官僚作风。海关特工直接有权去做的事情,国税局的特工却需要获得五个方面的批准才可以。所以,当美国海关坦帕市办事处的处长保罗·欧博文来找我,问我是否愿意加入他的办事处时,我欣然应允。这份新工作需要我再次参加培训,而且薪水还要减少。但我认为值得,因为我有机会做更多我最愿意做的事情。这是个轻而易举的决定,却改变了我的人生。
    第3部分罗伯特·穆塞拉的诞生  罗伯特·穆塞拉的诞生 

坦帕地区的知名律师乔治·梅诺斯一直在暗中支持着一个大的走私集团用远洋捕虾船偷运大麻,已有几十万磅的大麻被运到了美国东南部。他不仅出资进行大麻交易,帮助毒贩们清洗赚到的黑钱,而且将在瑞士银行清洗干净后的数百万美元用于在当地海滨修建一座大型的度假别墅。

 二、罗伯特·穆塞拉的诞生

  佐治亚州,圣玛丽,克鲁克德里弗国家公园

  1983年9月26日

  他不知道那个检举人身上带着窃听器。

  坦帕地区的知名律师乔治·梅诺斯一直在暗中支持着一个大的走私集团用远洋捕虾船偷运大麻,已有几十万磅的大麻被运到了美国东南部。他不仅出资进行大麻交易,帮助毒贩们清洗赚到的黑钱,而且将在瑞士银行清洗干净后的数百万美元用于在当地海滨修建一座大型的度假别墅。

  史蒂夫·库克是我在美国国税局工作时的老战友,他后来也加入了美国海关,成为一名特工。他在海关系统网站上查询梅诺斯的情况时,发现我正在追踪调查他。于是库克打电话给我,向我提供了一个检举人的线索。这个人现在正被关押,他手中有一些极有价值的情报,成为侦破该案件、起诉这个堕落律师的突破口。

  我们通知那个检举人的妻子,让她与梅诺斯取得联系,告诉他,她的丈夫马上要从南佐治亚一间舒适的监狱被转移到坦帕市。在坦帕市,他将受到一个大陪审团的审问,追究他进行毒品交易的资金来源。梅诺斯迫不及待地前往佐治亚安抚那个检举人,但他没料到那个检举人身上安装了窃听器。很快,这个案子成为了我们工作的重心。

  在几个办事机构和比尔·金--美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最富智慧的助理检察官--的鼎立帮助下,我们派了几名特工前去监视梅诺斯的律师事务所,与此同时,我起草了一份宣誓陈述书,申请搜查梅诺斯的办公室,看能否找到他多年来涉及非法投资的记录。申请获得了批准,我们找到了高度确凿的证据,其中有瑞士银行往来账目单据以及一份内容全面、有计划、有步骤的手写洗钱方案。我们搜查到的这些证据和六个被吓破了胆的毒贩的供词最终让梅诺斯被判40年监禁。

  在侦破该案件的过程中,我一度陷入工作狂状态。为了不让身体垮掉,我和我的上司保罗·欧博文一起开始慢跑锻炼,同时开展一些社交活动。他喜欢打垒球,于是他强迫办事处几乎所有人,包括我,一起组队参加比赛。事实上,我政府工作生涯中最离奇的一段小插曲由此发生了。那是个晚上,按计划我们要打一场垒球比赛。我们队的两名特工因为要执行抓捕任务,不能按时到场参加比赛。他们抓到罪犯,给他戴上手铐,然后扔进车的后座,但是,他们始终惦记着保罗的指令,即团队至上。在押解罪犯前往地方监狱的途中,他们的车恰好驶过比赛场地,他们发现我们队在场上缺了三个队员,马上就要输掉这场比赛了。

  其中一个特工转过头问那个囚犯:"你会打垒球吗?"

  囚犯答道:"当然会打,而且他妈的打得很好。"

  "那就好,"那个特工说。"给他打开手铐。让他去打球。"然后他转向罪犯补充说:"听着,我们身上都带着抢。如果你敢跑,我们就开枪毙了你。"

  他们为他打开手铐,给了他一件队服,让他打游击手的位置,这样,在一垒手和三垒手的垒线上都有人把守,以防他逃跑。这个家伙居然是个出色的垒球手,当最后一局比赛快结束时,对方掷出的一个球远远地超过了外场手的头顶,而这时,他是我们队在垒上剩下的唯一队员了。为了得到这决定胜负的一分,他跑得太卖力了,以至于拉伤了脚筋--你几乎可以听到他的脚筋突然发出的"噗"的声音。队员们将他扶到球场休息区,跟他开玩笑说,他在球场上的英勇表现使他荣获了减刑权。随后,他们再次给他戴上镣铐,送他去备案。

  在侦破梅诺斯案的过程中,我与欧博文讨论了建立一套缜密的卧底身份文件--凭借这套文件,我可以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洗钱分子--的诸多好处。由于我到任以来的出色表现,欧博文向我开了绿灯。尽管如此,他还是派我去海关间谍学校再次进修--以工作需要为由,虽然我曾在美国国税局间谍学校学习过。

  梅诺斯被捕之后,我们花了近三年的时间对他和他的毒贩客户立案取证。在这三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伴随我们的是无休止的行动:申请搜捕令、执行抓捕任务、采访、听证、准备一系列的证据,等等。我忙中偷闲,开始计划着在梅诺斯案结束后,我的工作应如何开展。经欧博文批准,我开始着手创建我的假身份:一个意大利裔的美国商人,掌管着多家公司,并通过这些公司掩人耳目,清洗巨额黑钱。

  伪造一个假身份就像酿造陈年葡萄酒一样,你不可以仓促,必须要遵循一定的步骤。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你要打好坚实的基础:一份出生证明。而要获得一份出生证明,只有两种方法。第一,你可以去公墓转一转,查看夭折婴儿的墓碑,记录下他们的名字和出生日期。你需要找出与你的出生日期接近、而且名字体现的种族背景与你一致的那个。得到这些信息之后,你再与墓地所在县的人口统计局取得联系,定制一份经核准的出生证明副本。如果这个办法不可行,你还可以找一个好的实验室伪造一份--但一定要伪造得惟妙惟肖,因为出生证明的版式和印章是最容易引起怀疑的,所以伪造品要像恺撒的妻子。

  我们从布鲁斯·珀洛文家中查封的档案里,有一些文件夹,里面装有他的手下编造出来的两百多个假身份文件。其中有一份假身份文件制作得天衣无缝:罗伯特·穆塞拉。他是意大利裔美国人,与我年龄相仿,出生地也很接近。最重要的是,他的名字也叫罗伯特。(紧急情况下,你会对自己的真实名字非常敏感。)并且,他的姓也是以"M"开头的。(与我的名字的首字母相同,别人叫起来我容易接受,因此不容易暴露身份。)
于是,我利用了珀洛文手下人制作的这个假身份,并对他加以完善。这个过程是在华盛顿的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实验室的帮助下完成的,他们专为我们这样的卧底特工提供伪造服务。美国国税局的一个朋友利用我本人社会保险号相当于中国的身份证号码。--译者注的几个数字为这个新身份伪造了一个社会保障总署尚未发布的新号码。这个新号码帮我在佛罗里达州拿到了驾照。然后,通过几个在银行工作的可信赖的朋友,我分别在几家银行开设了支票账户、存款账户和信用卡账户。

  根据美国海关的规定,我可以获得这些文件和账户,但是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无人为我提供资金。卧底行动迫在眉睫,所以我感觉有必要将我个人资金中的几千美元挪用一下。我把这笔钱以穆塞拉的名义存入新开的账户上,并用其作为一笔银行贷款的抵押。与此同时,我开始以穆塞拉的名义使用信用卡。这一切都为我的这个新身份建立起了信用记录。通过另外一个朋友,我又伪造了一个居住地址和一份工作经历。在一年的时间里,数家银行主动提出为我办理信用卡,我收到的信用卡的数量甚至超过了我和妻子两个人在过去多年里收到的信用卡的数量总和。

  特工生涯的成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线人的素质,而线人们来自社会各个行业。在我的特工生涯中遇到的最可靠的线人都是一些被策反过来的--那些被我起诉,然后决定与我们合作的人。一旦他们下决心百分之百与我们合作,就会终身履行合作义务,就像与我们订立了契约。他们不会再去犯罪,完全靠协助我成功侦破案件为生。他们如同我安插在黑社会里的眼睛和耳朵。如果提供的情报是我们的特工或者情报机构不容易搞到的,他们还可以拿到红包。

  我对此深信不疑,因此同纽约两个主要犯罪集团里的小喽啰发展起了合作关系。我绝不会将他们的真实姓名透露出去的--而且,正如我在本书版权页上所说,为了保护他们,我对他们真实身份的某些细节做了改动--而他们对我来说,的确是无价之宝。他们不是什么"名人"--具有意大利血统,曾雇用职业杀手搞过暗杀,作为加入某犯罪集团的见面礼--但是,他们曾经与不同性质的犯罪团伙合作,干过贩卖毒品、偷运枪支、敲诈勒索以及担任保镖等勾当。这两个人表面上对人似乎很友好,但骨子里却工于心计,心狠手辣,往往能置人于死地。出现在他们作案现场的死者总是仰面倒地,脑后中数枪。

  多米尼克是梅诺斯资助的一个贩毒集团的凶残的打手兼执法人,负责为该集团讨要欠账。我与多米尼克的第一次会面是在他的庭审听证会上。在治安法官的审判室里,我们隔着桌子相互打量着对方。他是一个狂妄自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匪徒,体格健壮,总是小心翼翼地将乌黑的头发笔直地梳在脑后。我们掌握着指控他屡次犯罪的电话谈话录音--他对此心知肚明。听证会一开始,我们就告诉法官,我们手中有多米尼克的电话录音,实际上,这个多米尼克与辩护律师描述的那个慈爱的父亲和忠于家庭的男人大相径庭。随即,我们播放了磁带,法官听到多米尼克说:"你给我转告那个小无赖,我以我孩子的名义发誓--听着,在我进监狱前,你给我听好,我他妈的会把你们一个个地都揪出来……我要提醒他,让他别忘了。明白我做了什么吗?他他妈的一出房门就被我逮住啦。我在那些矮树丛里蹲了两个星期……告诉杰夫我要在他父亲的新宅子里恭候他。我们要先进游泳池走一趟。我要光着身子进去,那样他就不会担心我身上带着枪。因为我要把那个混账东西的鸡巴咬下来吐进他老婆的嘴里。"

  法官听了录音,气得眼睛都鼓了起来,他将多米尼克交给执法官在押候审,这就给我留了一个制服他的机会。我为此花了很多时间,但当他表示完全愿意与我们合作时,我彻底信任了他。他粗鄙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某些东西让我相信,他虽然嘴巴尖刻,内心却并不恶毒。

  在我帮多米尼克准备对梅诺斯及其"客户"不利证词的过程中,我们彼此逐渐加深了了解。得知多米尼克一直渴望吃到他最喜欢的早餐--汉堡王的烤肉、鸡蛋和乳酪三明治--每次我去监狱听他讲述犯罪经历时,都会偷偷给他带进一套。作为回报,他给我讲的事情比电影《教父》里的故事还要精彩。有段时间,他曾埋伏在劳德戴尔堡酒店劳德戴尔堡酒店(FtLauderdalehotel),位于美国佛罗里达州的著名酒店。--译者注顶层公寓的一个指挥中心。那是个极为有利的地势。从那里,他居高临下地帮助指挥装载大麻的货船到达指定地点。在那个指定地点,集中等候的几十艘快艇迅速将毒品转运到几处卸货地点,而那些卸货地点分别由他们事先买通好的警察看守着。作为贩毒集团的收债人,他总是随身带着一个哈里伯顿手提箱,他亲昵地称它为"谋杀工具箱",里面有一支装有消音器的全自动Mac10冲锋枪,一颗手雷,一支380式自动手枪和几副外科手术专用手套。

  有一次,受梅诺斯委托,多米尼克把一个赖账不还的分销商骗到了斯塔滕岛上埃尔廷威尔埃尔廷威尔(Eltingville),位于斯塔滕岛的南海岸。--译者注的内森饭店参加一个午夜聚会。他将那个家伙带到了近旁的一辆凯迪拉克车旁,然后……他向我娓娓道来。多米尼克讲话声音低沉、严峻,浓重的口音暴露出他的成长经历--虽现居住在斯塔滕岛,但在布鲁克林出生长大。"

  带那个混蛋快走到车尾时,我突然拉开汽车的行李箱,飞起几拳打在他的鼻子上,将他扔进车里,猛踩油门向托特山上的一个墓地开去。我和我的同伙将这个傻瓜带到一个新掘的墓穴边,把他扔了进去。那个家伙尖叫着恳求我们放过他,我们开始铲土朝他身上扔去。我告诉这个吓得屁滚尿流的家伙,其实我并不想杀他,但不幸的是,上面已经下令让我将他干掉。"
毫无疑问,多姆(多米尼克的昵称)收回了那个人所欠的债务,然后把他放了。

  到穆塞拉准备出场的时候,多米尼克刚好出狱。他作为政府的一个主要证人,在全国范围内出庭作证,为梅诺斯案件和一宗涉及某些知名成功人士的案件提供证词,将几十名罪犯绳之以法。这个人真的像猫一样有九条命英语中有谚语:Acathasninelives,猫有九命。形容命硬不会容易死掉,或者指运气好。--译者注。他帮助警方将纽约的一个犯罪家族的首领送进了监狱,而自己却毫发未伤。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他声称,那些成功人士参与贩卖和制作毒品,破坏了他们自己家族的两条重要家规,家族成员都不会饶恕他们,所以,也不会对他的所作所为进行报复。

  要想让线人发挥作用,你必须成为一个业余心理学家。对于不是真心实意愿意帮你的人,你不能信任。说服像多姆这样的人把你视为朋友,同时又在你们之间划上一条绝不能让他逾越的感情界限,需要很高的技巧。他只是提供消息的人,他说的或者做的每件事都需要经过核实。然而我对他说的任何话都不能暴露出我对他的怀疑,虽然这种怀疑是完全必要的。他没有理由要在情感上效忠于我。因此,当我告诉他我有意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卧底行动时,他说:"鲍勃,我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只要你开口,我肯定照办。"我感到无比欣慰。

  我告诉他,我想与哥伦比亚的几个重量级人物做毒品交易。我需要以一个与黑帮有染的商人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样做的原因有两个。首先,这样的身份可以让我在正在寻找可靠洗黑途径的黑社会成员眼中增加可信度。第二个原因同样重要,我将会为那些残酷无情的人处理大量钱财,尽管他们可能试图除掉我。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好惹的。我对多姆说,如果他能假扮我的表弟兼打手,将会给我帮大忙。因为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黑社会分子的气息。于是,两分钟后,他又变回了那个无人敢惹的暴徒,速度之快令我诧异。

  我向他解释说:"我所在部门的办事员不喜欢像你这样对旁人比较敏感的人。你这样的家伙,还有那些哥伦比亚毒贩,能够在一英里外就嗅到警察的踪迹。我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能演戏演到你这样的功夫,因为你不是在演戏,你也不用演戏,你骨子里本来就是这样。"

  多姆失望地看着我。"鲍比,你不用绕圈子。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不论你要做什么,一定把我算上。"

  多米尼克有个朋友,叫弗兰基,曾与他一起做贩毒生意。我和弗兰基见面时,他已经被抓捕,罪名是运送大麻,因为他将整整一货车的大麻运给了美国司法部毒品管制局的一个卧底特工。取保候审之后,为了减轻刑罚,他努力与毒品管制局合作。但与多姆不同,弗兰基是个老练的商人,受过良好的教育,做事从不张扬--华尔街中常见的那类商人形象。他留着稀疏的胡须,指甲被精心修剪过,有着地中海地区居民特有的纤长的体形,这一切自然都很好地掩盖了他的犯罪行为。除了偶尔运送毒品外,他与多姆共同参与了"劳德达尔堡行动",在几十万吨大麻的交易中,他的"贡献"丝毫不亚于多姆。

  因涉嫌贩毒被逮捕之后,弗兰基搬回斯塔滕岛居住,他重操旧业,在他叔叔开的一家华尔街经纪公司工作。因为有前科,他不能担任注册经纪人,但他的家人还是让他负责管理公司的账目。像多姆一样,弗兰基也对几个幕后操纵"劳德达尔堡行动"的贩毒公司的重要人物进行了指证。他正在取保候审期,经过法庭的许可,他也成为协助鲍比·穆塞拉完成卧底任务的出色人选。

  我向弗兰基解释说,我希望暗中打入"哥伦比亚的大毒枭"以及为他们提供洗钱服务的组织内部。待他明白了我的用意后,我说:"弗兰基,如果只靠政府能够提供的帮助,这次行动是不可能成功的。我们准备追踪的这些人之所以能够猖獗几十年,就是因为他们比政府更聪明。所以,要想成功,我需要得到像你这样的人的帮助,因为你有那样的真实经历。"

  "多米尼克准备参加进来吗?"

  我不能对他撒谎。"是的,"我说,"但与你扮演的角色不同,所以你不会直接与他接触。"

  "嗯,"他慢慢地回答道,"先说说我能帮什么忙吧,但是我不想让多米尼克知道我与此事有关。"

  "听着,"我说,"他必须知道你是我们的人,但仅此而已,他没必要知道太多。像多米尼克一样,我希望你能扮演我的表兄弟。从你这方面看,如果那些哥伦比亚人以及帮他们清洗黑钱的人看到我在你们这家经纪公司拥有一席之位,而且能够将我的客户的大量钱财放进公司的户头上,会对我们的行动大有帮助。坦率地说,如果我们能说服他们将他们的黑钱存进你这家公司,那么在行动结束时,政府就能掌握他们的账目情况。除此之外,弗兰基,法官为你量刑时,会充分考虑这些对你极其有力的因素。"

  "我想我可以办到,"他说,"但我必须征得叔父的同意。我想他不会有太大问题,因为这么做也是在帮我。"

  不久,弗兰基打电话给我,说他的叔父同意了。我告诉他,扮演我的表兄,将会有许多机会与我们卧底行动中的对手面对面直接接触,但是,我要他保证,他或者他公司一方的其他所有人都不能企图与我带来的任何人单独联系。如果他那样做了,为他量刑的法官就会被告知。弗兰基是个商人,以签订合同的方式跟他解释合作条件比拔剑警告更加有效。
 随后,我去找了帕姆国家银行首席执行官兼总裁埃里克·威尔曼。几年前,当他还是坦帕地区银行的一名普通官员的时候,我为起诉他的老板曾找过他。当时,坦帕地区银行曾不断接纳与黑帮有染的客户的美钞,总额达到数百万,当然,他们没有依照法律要求上报那些交易情况。作为银行的中层管理人员,埃里克为人正派,忠心耿耿,出于爱国之心,对于我们即将失败的这场"对毒品的战争"得知自己的老板们的所作所为之后,埃里克提供了不利于他们的证据。尽管那些证词只是他老板棺木上众多钉子中的一颗,却成为判定他们有罪的一个有力证据。

  那次审判结束后,埃里克当上了另外一家银行的总裁。之后,又就职于一家公司的管理总部,这家公司在东海岸拥有珠宝连锁店,其管理总部依然设在坦帕市。

  我们刚一开始谈到卧底行动,埃里克就对我说:"鲍勃,我很想帮你。你知道,我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我真的关心他们未来的生活。我帮你所做的一切也是在帮助他们。我有一家注册了但还未正式运行的投资公司,叫做'金融咨询公司',如果它能对你有帮助,你尽可以利用它。如果你想装作在商界很有根基,我也可以帮忙。我们可以再进一步谈谈,从多方面想些办法。"

  他还同意在他的公司里偷偷给政府留出一套办公套房,并安排我--罗伯特·穆塞拉--以管理人员的身份受聘于他的一个公司。他向下属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专门为我在公司电话总机设了专线,而且吩咐他的雇员们听命于我。我还可以随时使用公司的会议室、电脑,甚至他的劳斯莱斯汽车。埃里克和他的妻子继续掌管这家"金融咨询公司",但把穆塞拉以副总裁的身份添加进公司的花名册。接着,他动了真格的,成立了"动力抵押经纪公司",一个注册的抵押贷款公司,由我、他和他的妻子共同负责经营。

  为了使我的假身份更为合理,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一处豪华的住所,配以能够体现一个年轻的黑帮成员生活方式的装修,可以用来招待我们精心设计的抓捕圈套中的对手。我海关的老板倾向于以每月400美元的租金租住一套公寓,但那并不合适。在最理想的情况下,那个价钱只够我们在机场附近的低收入租房区租住一套蟑螂满地爬的小匪窝。设想住在这样的贫民窟里,我怎能说服国际大毒枭将他们手中的数百万美元交给我去投资?

  我把这个问题说给欧博文听。当涉及政府资金问题时,人们往往会犯丢了西瓜捡芝麻的错误。他建议我对我的对手们如是说:这个地方很安全,为了安全起见,我是不会将人们带到我真正的住处的。是的,那么说肯定能一时蒙混过关。可是,他有没有想过,如果我那样做,他们是否还愿意带我去他们的家,让我了解他们头脑中的真实想法呢?

  我绞尽脑汁琢磨可行的解决办法,这时,我突然想到了多姆,或许他可以帮上忙。"你知道,"在坦帕市他的家中,我对他说,"我们现在需要一幢房子,从表面上看,它的主人应该是一个重要而且富有的人物。更确切地说,它看上去应该就像你的这个家,漂亮的装潢,隐秘的环境,精心的维护。"

  "没问题,"多姆听出了我的话外音,他笑着说道。"你什么时候需要用它,它就是你的。只要你提前说一声,我,安娜和孩子们就能在一天之内搬离这里。你可以把我们安置在旅馆里,随便多久都没问题。"

  多姆的那幢房子是一个具有西班牙殖民复兴风格的建筑,有着瓦砌的屋顶和圆形砖砌的私家车道。走进房子里面,娱乐室里醒目地摆放着一台大屏幕电视机,酒吧台和台球桌也格外引人注目。主卧室里装饰有圣徒的雕像,壁橱里藏着一个巨大的保险箱,几乎可以走进一个人。华丽眩目的地中海式家具外面一律都罩着这种家具必备的透明塑料套。整幢房子似乎透着黑手党人的庸俗造作之气,但它让我想起位于斯塔滕岛上高级住宅区内的黑帮们的家。这幢房子正是我们需要的。

  "实况24-7"是一套绝对安全的监视系统,一台摄像机架在三脚架上,就隐藏在前窗的窗帘后面。多姆定期取出录像带,仔细查看是否有人曾趁他离开时窥探过房子。一切都几近完美。我、多姆和我的上司都同意,如果有重要的罪犯要来家里拜访我,我们先将多姆和他的家人安置到附近的一家宾馆,然后就利用他的房子上演一台好戏。

  为了收集我们需要的证据使犯罪分子罪名成立,我需要质量好、可信赖的录音设备,必要时可以把它藏进公文包中,而我还必须全面了解它的功能。任何一个称职的卧底特工都应当了解如何操作和维修录音设备。你不可能在办案过程中打电话给联邦技术助理询问一个小小的机器故障问题。美国一家最好的隐蔽电子设备私人供给商--米内尔夫电子设备公司的索尔·米内尔夫--在斯塔滕岛开了一家商店,出售当前最新款的、质量最好的录音设备。他在他们这一行是个天才。我和索尔集思广益,设计出了一套能够隐藏在兰威克鹿皮公文包里的全新的立体声录音系统。我们选用的这款公文包内部深处有一个不同寻常的盖子,那是索尔在原有皮包的结构中增加的,有3/8英寸长,这样皮包里就多了一个假的隔层,在隔层里藏着一台微型盒式磁带录音机,一组立体声扩音器,以及一个遥控开关装置。

  索尔建议我们使用SME700录音机,这种录音机能以每秒钟0.7厘米的低速运行,因此在录音时,一盘磁带可使用长达三个小时。罩在录音机外面的金属外壳是由一种特殊的合金制造的,可以抑制偏置振荡器频率波的发射,而所有马达驱动的录音机都会发射这种频率波。老谋深算的罪犯可以利用手持装置探测出这样的频率波,当有录音机在现场时,他们就能及时得到警告。这种录音机还有特殊的电路和过滤器,能够减少背景噪音,即使有多人在场,也能提供最佳录音效果。

  索尔将扩音器的线路布在公文包的衬里当中,将两个扩音器都藏在公文包表面的锁孔后面。由于使用的是立体声装置,音频技术人员事后可以利用一种装有分贝调节过滤器的回放装置播放录制下来的声音,将环境噪音进一步降低。即便有人坐在公文包上的任何一侧,两个独立的扩音器也能确保获得最佳的录音角度。

  在我准备卧底行动的过程中,一个资深的哥伦比亚线人向我们办公室的一名特工提供了关于小冈萨洛·穆拉的一些情报。小冈萨洛·穆拉是麦德林集团里一个三流的货币经纪人。这个特殊的线人经常为我们提供的都是些关于香蕉船船员走私五到十公斤可卡因到坦帕市的无关紧要的情报,但偶尔也曾带来过关于穆拉参与清洗贩毒黑钱的信息。欧博文听说了这个线索,他说:"嘿,这个叫冈萨洛的家伙有可能是你清洗黑钱卧底行动的一个好目标啊。去听听那个线人的汇报吧,然后跟我谈谈你的想法。"

  与我同去听线人汇报的搭档是艾米尔·阿布鲁,他是一个杰出的、经验丰富的海关特工,波多黎各的阿瓜迪利亚人。他可能不像有些特工那样上过大学,接受过多年正规教育,但他已从生活这所大学荣获了博士的头衔。当他被派驻一艘航空母舰前往越南时,他获悉他的所有直系亲属--父母和弟弟--因汽车坠入迈阿密一条运河而全部溺水身亡了。他的父亲是一名飞机机械师,他遗传给艾米尔许多天赋,其中最为出色的是,他能够敏锐地洞察人的心理。他如此精通此道,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这也是他能够成为一个出色卧底特工的原因之一。美国没有另外一个人比他更适合出演一个善于在都市中生存的罪犯。

  他还是我见过的最善于搞恶作剧的人。他曾和一群联邦调查员一起去参加一场棒球比赛,那里的啤酒很便宜,阳光十分热辣。做热身运动时,艾米尔开始拿自己证章上的照片与同队其他人的进行比较,其中有我们的好朋友麦克·米勒。麦克不加任何怀疑地将他的证章给了艾米尔,然后继续与别人攀谈。艾米尔迅速但小心翼翼地将一张牙齿几乎掉光了的拉斯塔法里派成员牙买加黑人教派一员,宣扬西印度群岛的黑人将返回非洲。其精神领袖是前埃塞俄比亚皇帝海尔·萨拉西。--译者注的照片粘在了麦克的照片上面,然后将证件还给了麦克。麦克丝毫没有觉察。几天后,麦克去地方监狱会见一个被关押的犯人。他将证件塞进监狱接待室的防弹玻璃窗里,骄傲地宣称自己是一名联邦特工,要求会见某某囚犯。坐在玻璃窗后面的警官打开他的证件,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与证件上的照片进行比较。

  "这不是你,"她说着,将他的证章递还出来。
 麦克满腹狐疑地看向他的证件,脸马上涨得通红。"一定是艾米尔干的,"他一边嘟囔着,一边红着脸将那张拉斯塔法里派成员的照片撕了下来。

  迄今为止,艾米尔无数次卧底参与毒品买卖,而且在多次枪战中幸免于难。从这次一起听取汇报之后,我和他之间开始了密切的工作关系,这种关系后来进一步发展成为将我们终生联系在一起的兄弟情义。

  听取了线人的汇报之后,我和艾米尔一致赞同欧博文的意见,冈萨洛应该成为我们长期卧底行动的第一个追踪目标。冈萨洛是哥伦比亚一个参与贩毒的小人物,他的家人曾一度在洛杉矶和迈阿密的街头贩卖过十公斤这样小数量的可卡因。在遇见我们之前,因为没有真正的渠道,冈萨洛甚至不能将每周贩毒赚到的5万多美元现金安全地转移出去。为了把从美国毒品生意中赚到的美元现金兑换成哥伦比亚比索,他让他在美国的家人驾车跑遍全城的银行,每次用现金购买不超过3000美元的银行本票--远远低于政府要求上报的一万美元的最大额度。他在美国的家人和朋友将那些本票存进银行的个人账户。冈萨洛掌管着那些账户的支票簿,这样,当他的家人提醒他某个账目上已有5万美元的时候,他就为这5万美元开具一张空头支票。然后他将那张支票卖给一个持有比索、但需要美元的哥伦比亚商人。哥伦比亚有好几万的进口商经常需要购买美元,因为在他们经常交易的自由贸易区,用美元付款更受欢迎。就这样转了一大圈,冈萨洛最终才能够用哥伦比亚比索支付毒品供给商或者日常开支。

  如果通过线人让冈萨洛慢慢知道穆塞拉这个人,了解到他是个老练的、与有组织犯罪有牵连的洗黑钱分子,而这时穆塞拉故意装出不肯合作的样子,那么穆拉可能会成为最合适的、毫不知情的联络人,将我们引荐进一个大的哥伦比亚卡特尔联盟。一旦打进集团内部,我们就可以摸清他们整个的清洗黑钱体系。

  然而此时时机尚未成熟。我计划先与家人和朋友前往佛罗里达珊瑚礁群岛去度假一周。于是,我们动身了,带着潜水的装备和玛格丽特鸡尾酒,当然还有我的公文包,里面装满了我需要的策划卧底行动的材料。

  在伊斯拉穆拉达岛上,我和四个朋友乘着两艘小渔船在几天里打上来150只龙虾。你如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你。这一周的其他时间,在尽情享用源源不断端上桌的龙虾肉和玛格丽特酒的同时,我写了一份关于利用穆拉的需求开展长期卧底行动的建议。

  当我的家人和朋友们品味我们打捞龙虾的丰硕成果时,我却坐在草坪上的一把椅子里,手中握着笔和便签本,构思卧底计划。我忘记了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情,脑子里想的全是如何将我们的"特洛伊木马"搬进卡特尔的大门。我没有注意到有一双敏锐的眼睛总是好奇地瞥向我,它们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可能破坏了本可以过得十分完美的假期。

  "你知道,"伊芙说。"我们没有太多的机会来这样的地方玩。难道不能回去后再做这些吗?"

  "亲爱的,你不知道,"我努力想解释。"我们要马上交上这份提案,希望尽快得到批准。这次的机会很难得,如果不抓紧时间,它就会中途夭折。对不起,宝贝儿,我必须尽快完成这份计划,并且尽快实施它。"

  她虽不太高兴,但还是尽全力支持我。

  制定这份计划时碰到了一个问题,当时,按照海关规定,如果我们申请一项行动的活动经费达到60000美元或者更多,就必须接受华盛顿总部的审查和监督。经验告诉我们,凡事一旦与华盛顿总部的官僚机构扯上关系,就等于宣告失败。

  那些监管之流将会把它看作他们晋级的通行证,他们是不会根据这个案子的实际情况和需要作出决定的。所以,一旦我们有成功的机会,他们就会百般干涉,让事情朝着对他们的事业有利的方向发展,或者让位于他们认为重要却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因此,我们的预算最多只能是59000美元,靠这笔钱来完成在佛罗里达州的所有行动计划。万幸的是,我们所在办事处的政策允许我们利用在卧底行动中赚得的利润来支付行动费用。这就叫做善有善报吧,因为通过清洗黑钱生意,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将会挣得丰厚的利润,同时,那些犯罪分子也将为他们自己的垮台付出金钱上的代价。

  在计划预算里还有一项没有列上,那就是"服装费"。政府不惜花上数千美元购买价格昂贵的设备,却不情愿多掏一角钱用于购置合适的服装。你甚至不能向上司提起这个话题,否则,你就会失去他们的信任。他们可能会怀疑你在欺骗他们以牟取个人私利。

  然而,多米尼克曾警告过我。有经验的罪犯往往从各个方面观察初来乍到的人,哪怕是最小细节上的疏漏都会将刚刚建立起来的关系断送掉。而那些所谓的细节,毫无疑问,包括服饰。

  "在你的衣服,尤其是鞋子上,你可不能吝啬,"多姆警告我。"毒品生意中那些举足轻重的人经常一掷千金,花1000美元买套西服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至于你的鞋子,一定要记住,你或许就坐在一张矮小的茶几旁与对面的那帮家伙闲扯,当你跷起二郎腿时,你的鞋子正对着那些人的脸。你的鞋底上不能有洞,也千万不能露出鞋子上的商标--如果那是在凯马特凯马特公司(KMart)是美国国内最大的折扣零售商和全球最大的批发商之一。凯马特公司的经营项目包括传统的凯马特和凯马特大卖场以及凯马特超市,在美国、波多黎各、关岛和维尔京群岛等地区的50个州提供方便的购物。多年来"凯马特"的名字一直是"低价格"的同义词。该公司已于2002年宣布破产。--译者注买的便宜货。记住:当你与这些家伙一起旅行时,你在宾馆房间里遗留下来的一切都将成为他们检查的对象。你不知道他们是否在宾馆保安部安插了他们的人。别给自己找麻烦。弄点漂亮的衣服穿。"

  "还要注意你的身体语言。一些警察有某些似乎难以改掉的特殊习惯。我记得,过去曾有个缉毒刑警试图接近我,有一次,他从汽车驾驶座位出来时,让门半开着,将右臂架在车门框上,另一只手叉在腰间。我曾多次见到州警察摆过这个姿势,就因为这个,我停止了与他接触。"

  "哦,还有,不要说警察话。你们这些人喜欢使用某些词,如'违犯者'、'十-四'、'已收到'、'邻近地区'等诸如此类的屁话。不信下次你可以在你的办公室里留心听听。你可不能犯这样的错误。你不是懂点意大利语吗?就说它好了。"

  在多姆的建议下,我在一家叫做萨利的高档服装店买到了全套的装备:几套凯罗帕里的西装、一双意大利摩里斯基的皮鞋、真丝领带以及与西装相匹配的口袋方巾。我们配发的半旧的新秀丽包实在拿不出手,所以我买了一套哈特曼皮箱。整个包装花去了我5000~10000美元--那时候,我和伊芙靠两个人的薪水勉强度日,略有结余,甚至不能攒下孩子们上大学的教育费。

  每次收到一张新的信用卡账单时,她就会被气得失去理智。我自私地辩解说,这个案子有点与众不同,有可能一生中只能遇到这一次。

  "真难相信你竟然花了这么多钱!"她冲我嚷道。"你要知道我才是帮你买单的人。你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海关没有人真正关心你的账单。"

  后来发生的一切证实她是正确的--但是,罗伯特·穆塞拉已经准备好,马上要登场了。
   第4部分哥伦比亚人"粉墨"登场 在一个线人的安排下,冈萨洛的兄弟杰米以及他的父亲老穆拉与化名为埃米利奥·多明戈斯的艾米尔见了面。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在迈阿密哥伦比亚人聚居的街区,他们先后把少量的贩毒黑钱转交给艾米尔,艾米尔把这些钱兑换成支票之后返还给他们。与此同时,艾米尔向穆拉一家透漏了他老板的一些情况:一个与黑社会有染的神秘人物,他的家族掌控着一个小型的"商业帝国",包括华尔街上的一家经纪公司。 三、哥伦比亚人"粉墨"登场

  佛罗里达州,坦帕市,卡利博蔡斯公寓大厦

  1986年9月28日

  但是,还没等冈萨洛·穆拉踏上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我们的整个行动就险些暴露。

  在一个线人的安排下,冈萨洛的兄弟杰米以及他的父亲老穆拉与化名为埃米利奥·多明戈斯的艾米尔见了面。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在迈阿密哥伦比亚人聚居的街区,他们先后把少量的贩毒黑钱转交给艾米尔,艾米尔把这些钱兑换成支票之后返还给他们。与此同时,艾米尔向穆拉一家透漏了他老板的一些情况:一个与黑社会有染的神秘人物,他的家族掌控着一个小型的"商业帝国",包括华尔街上的一家经纪公司。他们又惊又喜地倾听着,贪欲渐渐地蒙蔽了他们的眼睛。没过多久,冈萨洛就开始请求与罗伯特·穆塞拉见面。

  在秋日里一个温暖的星期天晚上,我刚从坦帕湾海盗队坦帕湾海盗队:TampaBayBuccaneers,是一支位于佛罗里达州的坦帕湾职业橄榄球队,是国家橄榄球联盟(NFL)的其中一支球队。--译者注的橄榄球比赛现场回来,正喝着啤酒让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艾米尔打来了电话。他准备与老穆拉和一个线人在闹市区的一套公寓里会面。那套公寓是专为卧底行动准备的,我曾帮忙在公寓里一间储藏室的假墙内秘密安装了一套内置的录音系统。艾米尔不知道如何操作录音系统,于是他想让我尽快赶到那儿,趁老穆拉尚未将25000美元当面交给他让他帮忙清洗之前,打开录音装置。

  虽然极不情愿,我还是赶去了。我刚到,艾米尔就报告说,他和线人约见老穆拉的时间不会超过30分钟,随后他们会将他安排在附近的一家宾馆住下。考虑到这次见面时间不会很长,而且那间储藏室的门锁可被反锁住,我对艾米尔说,我可以把自己反锁在储藏室里,亲自操作录音设备。

  会见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着--或者应该说,似乎是顺利进行着,因为,那时候,我会说的西班牙语少得可怜。半个小时后,艾米尔、线人和老穆拉离开了公寓。我关掉录音设备,处理好录像带,等着艾米尔回来。然而,直觉告诉我要谨慎,所以我没有公然走到外面去,只是坐在储藏室的门槛上等待。

  门再度被推开时已是整整一个小时之后。俗话说,谨小慎微总要强过抱憾终生,所以我迅速跳回储藏室,反锁上房门,然后打开监视器查看。艾米尔、那个线人,还有老穆拉,三个人居然全都回来了。我将另外一盘磁带塞进录音机备用。不久,艾米尔向储藏室隔壁的盥洗室走去,一边走一边笑着唱道,"老人今天要住在这儿啦。"事后,他告诉我,因为要举行一个会议,那晚坦帕市的每个宾馆都爆满。因此,我被困在了储藏室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后来,艾米尔离开了。老穆拉和线人又闲扯了一个小时,漫长的一个小时啊--终于--线人也去睡觉了。但是,老穆拉似乎患有失眠症,他又拿起报纸读了起来,我躲在里面,感觉就像过了一辈子。幸好,储藏室地板上扔着几个空铝罐,帮我解决了过量饮用啤酒造成的内急。

  到了凌晨一点钟,老穆拉熄灭了所有的灯,跌跌撞撞地穿过客厅。我听到他的脚步声来到储藏室门口,接着,他将肥胖的腰身抵在门上,开始转动门把手。我屏住呼吸,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门在他身体的重压下凸了进来--但是,反锁插销顶住了门。他摸索着到了盥洗室,方便完,又返回客厅,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误以为储藏室的门可以通向盥洗室。这时,我才长出了一口气。

  我不再提心吊胆,但还要继续等待,伺机溜出去。我又在里面等了一个小时,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直到听到他鼾声四起,我知道该出去了。我脱下身上的白色T恤,以便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色,然后轻轻地推开"吱吱"作响的储藏室门。我伏在地上爬过大厅,又爬过客厅,侧耳听着老穆拉起起伏伏的呼噜声。随后,我爬进线人睡觉的那间卧室。

  心中总是惦记着赏金的人往往睡觉很轻。我关上身后的房门,慢慢地靠近他的床,心里祈祷着他的枕头下面没有藏着枪。接着,就发生了动画片《泄密的心》里一模一样的一幕:他的一只眼睛突然睁开了。他一下子蹿起来,身子几乎触到天花板,后背在半空中拱成了弓形。他的双脚落回到床垫时,摆出了像是马上要向后逃窜的姿势。随即,他上上下下疯狂地在床垫上跳动,伴之以尖叫声,那是我听到过的最高分贝的尖叫。

  我扑向他,抱住他一起摔倒在床上,同时捂住了他张得像喇叭一样大的嘴巴。他渐渐镇定下来,我告诉他,如果那个老家伙进来,就对他说刚刚做了一个噩梦。他一脸的困惑。我忽然想起,他的英语与我的西班牙语一样糟糕。事不宜迟,我担心那个老家伙已经在向这里走,所以赶紧俯下身,试图冲到床底下--但床帮离地面只有几英寸宽。

  我们一时无计可施,僵在那里,一言不发。

  那个老家伙根本没醒。

  从窗户往外爬的时候,我的脑子像方程式赛车一样飞快地转着。如果有人看到我,他们一定会叫警察来。我朝四处张望着,迅速爬进我的汽车,打着火,一溜儿烟地驶离了那幢大楼。
那时已是凌晨两点多,我将车开到最近的一个公共电话亭给艾米尔家打电话。我对他描述了发生的一切,我听到他和全家在扬声电话里哄堂大笑。不过,艾米尔听出了我的不快。"鲍勃,别着急,"他说。"我已给你妻子打过电话,告诉他你可能晚些回家,因为你被锁在了储藏室里。但是,我感觉到她不太相信那个理由。"

  很好。那正是我现在需要的,我想。

  我匆匆给她打了个简短的电话。回到家后,她听我再次讲述了一遍我的故事,然后用沉默来表达她的不满。这件事使家里的气氛紧张了好几天,但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一个小序曲罢了。

  往美国销售数量巨大的可卡因给以南美为基地的贩毒集团带来了巨额现金收入,这些现金收入来自美国几个主要的城市,并且在这些城市分别藏匿着。将这些现金兑换成哥伦比亚比索主要是通过一个人所共知的被称作"比索交易黑市"(BMPE)的网络。"比索交易黑市"不像纽约证券交易所,它没有交易大楼或者任何交易场所。它是由一群组织松散的经纪人组成的--一些经纪人是像穆拉那样的小人物,但还有一些大人物--他们设法发展起数量相当的供给与需求客户,就像其他所有高效企业的做法一样。他们的供给客户就是南美洲那些持有大量美元但需要兑换成哥伦比亚比索的人。他们当中绝大多数是将毒品销往美国的南美洲毒贩。与之相反,"比索交易黑市"里的需求客户则是那些手中握有大量哥伦比亚比索,需要兑换成美元的南美洲商人。因为美元已经成为世界合法贸易中备受青睐的现金形式,如果你是一个哥伦比亚商人,想要到哥伦比亚境外购买商品,那么美元当然是你必需的。而获得美元的途径一般有两种。你既可以通过哥伦比亚政府直接购买,但要同时损失掉40%的个人所得税、关税和交易费,还可以去一个"比索交易黑市"经纪人那里仅以10%甚至更少比例的损失购得。

  这种情况就促成了非法毒贩持有的美元与哥伦比亚商人持有的比索之间的有利可图的黑市交易。对于像穆拉那样的经纪人来说,如果拥有同等数量的需求客户和供给客户,他只需要将供求客户们的现金合理安排交换,就能从供求双方分别获得多达10%的交易费,这意味着,在一场交易中,他不用花掉自己的一分钱,就能赚得20%的回扣。在一个200万美元的交易中,那就是40万美元的利润。

  有一些其他问题可能会使这些交易变得复杂,但那些操纵"比索交易黑市"的人一般是不会参与可卡因的销售的--他们只是购买和销售别人在可卡因生意中赚得的美元。这种现金交易黑市遍布全世界。在中东和近东,人们分别把它叫做"豪哈啦"(hawhala)和"亨笛"(hundi),但不管在哪里,它其实只是一个非正式的货币兑换经纪人的协会,这些货币兑换经纪人通过错综复杂的进口和出口交易掩盖了非法的货币流通。

  那年12月一个寒风凛冽的晚上,我买了故事开头时提到的那瓶香槟酒。艾米尔、穆拉和线人一起度过了一整天,穆拉心急地提出想见穆塞拉。我来到了那套不大的公寓,他们以为那是埃米利奥·多明戈斯在坦帕市的家。我与艾米尔互相拥抱之后,他将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肩上,引我走向穆拉,我伸出手礼貌性地与他握了握。我故意让穆拉知道,他有必要先推销一下自己。

  穆拉的个子不高,精瘦结实,这证实了他曾当过半职业足球运动员的经历;他脸上带着银行低级职员的那种神情,也说明了他在他们麦德林集团所从事的生意中的地位。他经营着一家合法的利马豆进口公司,而事实上,他真正的收益来源于其货币兑换经纪人的秘密职业。通过买卖在美国贩毒交易中赚得的美元,他获得了丰厚的利润。正如穆拉自己所说,"我的小生意就是清洗黑钱。"

  穆拉迫不及待地向我讲述了他在"比索交易黑市"中的经历。他从事买卖贩毒黑钱已经两年,他的生意很不错,因为他有几个兄弟姐妹居住在美国,为几个相当大的贩毒组织贩卖可卡因。穆拉暗示说,他在麦德林集团兑换现金的主要联系人是一个股票经纪人,他后来才确定他叫吉列尔莫·瓦尔加斯。这个人与佛罗里达州和加利福尼亚州的银行保持着很好的关系,而且与麦德林集团的贩毒老板们关系密切,不仅为他们清洗每周在洛杉矶、迈阿密和纽约赚到的大约100万美元的黑钱,还帮助他们将这些钱进行投资。

  穆拉主动提出给我50%的回扣。他希望我的组织为他处理美国方面的一切业务。我们需要从贩毒集团或者现金持有者的代表那里聚敛贩毒黑钱,将这些钱存进银行,兑换成美元支票或者直接电汇提供给他,这样,在偿付了我的佣金之后,他就能够将这些美元支票和电汇与现金出售者进行交易了。

  我告诉穆拉不要心急,安排他先在美国玩上一周,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机会了解我们之间合作的潜力。我以穆塞拉的身份告诉他,我的首要工作是打理我们家族在美国分公司的财务,但我也有权通过拓展在南美的业务来增加公司的利润。我对他解释说,与他做生意只是我们组织要做的一个大蛋糕上的那颗小樱桃,我不愿因此辜负家族赋予我的重任,否则,即使我们之间的交易为我带来了利润,我也不能心安理得地享用。他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

  正当我用极其严肃的口吻对穆拉说,如果事情被搞糟,就会危及到我的身家性命时,艾米尔,这个爱搞恶作剧的家伙,站在离穆拉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对我直翻白眼,还不停地做鬼脸。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笑出来。他这么做的确很冒险,因为我们现在从事的这桩生意如此危险,我们随时可能被绑架甚至被碎尸万段,但他的这些滑稽的举动经常为我们紧张的心情带来一些难得的慰藉。

  这场会面应该在愉快、乐观的氛围下结束,所以,我拿出了那瓶冰镇香槟酒。我们举杯祝酒。"在我们这次会面洽谈结束之际,我希望,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能彼此完全信赖,开诚布公地讨论所有的事项,"我说。言外之意,一旦穆拉证明了自己的诚意,坦白地说出一切,我们之间就可以开始合作做生意了。

  穆拉用西班牙语对艾米尔说:"告诉他,我很欣赏他处理问题的方式,我向他保证,在我的国家存在着很大的交易空间,一定能为我们带来丰厚的利润。"他寻求合作过于心切,正是这种迫切的心理蒙蔽了他的眼睛,让他放松了警惕。

  穆拉在坦帕逗留期间,我们安排他住在清水海滨的一幢公寓大厦里,他以为那是我的房产。艾米尔带他去了一个码头,我们在那儿吃了午饭,然后登上了一艘全长52英尺的哈特勒斯豪华游艇。他以为这艘游艇也是为我所有。穆拉看了看这艘船,直视着我的眼睛说:"它让我想起了《迈阿密风云》。

  他完全被蒙在鼓里。
游艇由参与我们卧底行动的海关船只管理人员驾驶着出了海,不幸的是,游艇一路遇到激流。在水上航行了一个小时后,穆拉跌跌撞撞地回到船舱,吐得到处都是。管理人员气坏了:他们爱这艘哈特勒斯游艇就像爱自己的孩子,况且他们知道,清理这些呕吐物的任务肯定会落在他们身上。

  返回岸上后,艾米尔带穆拉回公寓大厦梳洗更衣。那天夜里,我们三人到城里闲逛。吃过晚餐后,我们去了几家在坦帕地区声名狼藉的脱衣舞夜总会。夜色渐浓,穆拉在一个夜总会与几个女招待尽情地寻欢作乐。回到我们的包桌时,他满脸笑容,充血的眼睛呆滞无神,他用西班牙语含糊不清地对艾米尔说了些什么,目光越过艾米尔的肩膀看向对面。一个妖冶的女人正站在那儿等候,艾米尔向我解释说,穆拉已经付钱给她,让她陪我到一间密室,施展她所有的魅力让我高兴。

  我顿时手足无措。一个黑社会分子这时该怎样做?他会毫不迟疑地走进那个房间,尽情享受片刻的欢愉。但我如果那样做了,终将受到谴责,无论是在法庭上,还是在自己的家里。我们都必须牢记,尽管我们需要演好我们的角色,但是决不能借故使我们作为联邦特工的真实身份蒙羞,我们所有的行为都要对陪审团负责。

  在最后关头,我的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托辞。我直视着穆拉的眼睛,让艾米尔替我翻译,告诉他,他的这个举动让我感到很荣幸,但我也想让他分享我的一个情感秘密,那就是我疯狂地爱上了一个女人,并打算与她结婚。我还提醒他,他一定还记得第一次遇到他妻子时的美妙感觉。我还解释说,我打算在这几年内结婚,到那时,如果他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将感到不胜荣幸。对我们所有的人来说,这个情急之下编造出来的谎言能否蒙混过关,会关系到我们整个行动的成败得失。

  "我明白,罗伯特,我明白,"他用西班牙语笑着说。抛开他的罪行不说,穆拉还真能称得上是一位绅士。他没有再追究这个话题,在那晚余下的时间里,我们互相开着玩笑,玩得很尽兴,同时也挥金如土。

  第二天,艾米尔和线人将穆拉带到我们为卧底行动准备的另外一间办公室--这间办公室位于圣彼得斯堡清水机场附近。多亏了多米尼克的帮助,我在"太阳鸟航空公司"取得了国际金融部经理的头衔,这就是我的办公室。公司的主要业务是提供包机服务,负责预定往返于当地和巴哈马群岛之间的44座的喷气式飞机,满足乘客往返和货运的需要。穆拉以为我就是利用这家公司的飞机包租服务将钱运出美国转到境外的账户上的。

  当着穆拉的面,我安排一个卧底特工拿来了20万美元的现金货款。将这些钱塞进我的公文包后,我、艾米尔、穆拉和线人一起去了当地的一家银行。他们等在车里,我进去将现金交给了银行的一个职员。我如此轻松地处理掉这笔钱,这让穆拉充满敬意。我告诉他,为了掩护真正的生意,我们经营着许多经手大笔现金的公司--我与埃里克·威尔曼合开的珠宝连锁店就是其中的一个。

  穆拉不知道的是,那个接收我送来的现金的银行职员是我五年前就认识的,当时我正在"美钞行动"特别小组里与其他成员共同调查另外一个洗黑钱案件。她的名字叫丽塔·罗赞斯基。经银行首席执行官的许可,丽塔帮助我们这些卧底人员以假身份在这家银行建立了账户,办理了贷款和信用卡业务,其中当然包括为罗伯特·穆塞拉办理的那些业务。

  第二天早上,我、艾米尔和穆拉一起搭乘一架商务航班飞往纽约。我们先入住世界贸易中心的威斯达国际饭店,然后前往美林证券公司总部拜访我大学时的一个好友克雷格·甄慈。他是那里的一名证券机构交易员。他事先同意,假装与我谈一桩十分重要的生意,做样子给穆拉看。我走向克雷格,与他拥抱,然后秘密地交谈了几分钟,这一切都被站在交易大厅一侧的艾米尔和穆拉看在眼里。穆拉不会想到,不久之后,当我们再次拜访这个金融区时,这场小把戏将会引出一场精彩得多的好戏。

  之后,我、艾米尔和穆拉步行到布鲁诺证券公司,那是弗兰基在百老汇和华尔街附近开的一家经纪公司。在那里,我受到皇室般的礼遇。公司40名员工中,有十几个依次走向我,与我要么拥抱,要么握手,嘴里还说着,"嘿,鲍比,真高兴你从佛罗里达回来了。我们这里真的很需要你。"除了亲吻我的戒指,他们几乎行了臣子对皇室的一切拜见之礼。

  弗兰基把我们带到他叔叔、公司总裁卡迈恩的办公室。按照来之前我们已经商量好的,卡迈恩、弗兰基和我谈论了他们正准备上市的几个新公司的情况,以及他们需要我帮忙做的主要工作。我向他们引荐了冈萨洛--只介绍了他的名字--并且说,我预计他和他哥伦比亚的几个客户不久将会与我们合伙做生意。弗兰基向穆拉强调,我是唯一有能力与他一起处理我们家族的金融事务的人。当弗兰基带我们来到纽约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大厅时,穆拉的眼睛睁得像南瓜那么大。他从来不敢想象,他能与这样一群黑手党党徒在一起,他们的势力如此强大,居然在证券交易业占据了一席之地。通过艾米尔做翻译,弗兰基向他解释了股票交易是如何运作的,穆拉认真地倾听着他的每一句话。
我们三人来到附近的一家饭店喝酒。我说,我必须返回纽约证券交易所参加一个投资研讨会,商讨成立一家开采金银矿的新公司和买卖贵金属的事宜。应当让穆拉了解,他不是城里唯一上演的好戏,我们之间的合作不能影响我在我们这个神话般的犯罪家族中的其他责任。这一招就叫欲擒故纵,诱使他为了争取我的信任,尽快说出一切真相。同时,还能向他表明,我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这些事都远远优先于满足他的需要。

  我告诉穆拉:"你必须明白,我对我们的组织负有责任,我家族的公司有义务将我们所有的资源整合在一起,以保护整个组织的资金安全。我们的公司正在组织开采金银矿的项目,我有义务让一切安全运行。我已经被授权与你合作,但那只是我的副业。我主要的工作是清洗我们自己公司在美国的现金收入。"

  穆拉欣然接受与我一起去参加那个研讨会。我们回到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宴会俱乐部,耐着性子听完一个实在很无聊的陈述,它可以进一步加深穆拉的印象,让他知道我和我的家族不可小觑。弗兰基也在聚会上发言,这更为我的卧底身份增加了确凿的可信度。研讨会后举行了见面会,到处飘溢着香槟酒和鱼子酱的香味,穆拉穿梭于人群中,像一位国际要人,他一边不停地提问,一边大口吞咽着开胃小吃--连同我们设下的诱饵。

  第二天上午,我和艾米尔在我宾馆的房间与穆拉又见了面。磁带在录音机里滚动着,穆拉滔滔不绝地说着。他显然对我们合作的前景充满了辉煌的想象,所以,一股脑儿道出了可能会吸引我与他做交易的所有细节。用我们执法界的行话说,就是,他脱掉了裤子。到我们离开纽约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他承认,他能公开摆到桌面上的钱有80%来自于贩毒商人,他还将他大多数联系人的具体情况告诉了我们。

  待他说出秘密后,我靠向椅背,装出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在一个漫长的、戏剧性的停顿之后,我告诉穆拉,"我愿意与你合伙做生意,但是你要接受我们的几个条件。"我答应与他连续合作45天,45天的期限结束时,如果营业额没有大幅度增长,我们的合作关系就告结束。我告诉他,我对他说的50%的分成不感兴趣,分成只有达到60%,我才肯干。而且,他要抓紧时间说服他的客户们授权于我,允许我拿他们的钱进行投资,因为单纯清洗黑钱的风险太大。我解释说,我必须躲在幕后,伪装成一个专门针对南美客户的投资顾问,如果不这样做,联邦调查局的人很容易猜到我在做什么。

  那天下午,我、穆拉和艾米尔在布鲁克林桥附近的杰里米啤酒屋吃午餐。趁我离开餐桌之际,艾米尔向穆拉探过身去,告诉他,我仍有些顾虑,不能确定他在毒品和洗黑集团的联系人是否值得我们去冒险。要想赢得我的信任,全靠他穆拉本人,所以他不能对我有任何隐瞒。艾米尔这样说道:"如果你让我们老板相信你是认真的,你肯定能得到一大块儿蛋糕。"艾米尔就像史特拉第瓦里史特拉第瓦里:意大利提琴制造家。--译者注拉提琴那样将穆拉耍得团团转。

  我回到餐桌后,穆拉迫不及待地向我一再强调他在毒品集团认识和共事的那些人的详细情况。他将他的兄弟姐妹在洛杉矶和迈阿密销售可卡因的情况全盘托出。还说出了他们老板的姓名以及联邦调查局的人从他们那里缴获的大麻的具体数量。他甚至告诉了我们接受他妹妹的贿赂、保护他们做非法贩毒生意的迈阿密警察的具体姓名。

  那天夜里,我们三人来到小意大利小意大利:纽约意大利裔人居住区,有点像中国城(Chinatown)。--译者注,在桑树街上的卡莎贝拉酒店用餐,然后又到几个街区以外的费拉拉面包咖啡店喝卡布奇诺咖啡,吃意大利煎饼。我们在街上闲逛时,刚好经过温别尔托蛤蜊酒吧,1972年疯子乔·加洛正是在这个酒吧被枪杀的。

  我用严肃的语气给穆拉讲述了这个故事:加洛千方百计地想从当时的家族头目约瑟夫·克洛博手中夺过普罗法齐-克洛博家族的统治权--该家族是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一直掌控着纽约有组织犯罪的五大黑手党家族之一。正当加洛庆祝他的43岁生日之时,两个持枪人闯了进来并开了火。加洛企图逃跑时,中了五枪,倒在街上。在加洛的葬礼上,他的妹妹伏在棺木上痛哭,她当时说的一番话后来一直被大家传说:"街道马上要被鲜血染红了,乔伊!"

  沉默了一会儿,通过艾米尔做翻译,穆拉问我:"美国真的有黑手党吗?"

  "黑手党只是电视剧里编出来的,"我似笑非笑地回答道。"我们不想出名--只想拥有他们那样的势力。"

  艾米尔将我的话翻译给穆拉听,他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一时哑口无言。我放声大笑,他也跟着笑起来,从他的眼神能看出,他对我们的安排很满意。

  我和艾米尔把穆拉送回威斯达饭店,然后去了当地的一个酒吧。我们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推想着这些天的行动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穆拉准备将哥伦比亚的几个大人物介绍给我们,但是他们接受我们之后事情将怎样发展,我们很难预料。

  我和艾米尔漫步回到宾馆的房间,让客房服务送两个特大号的汉堡过来。一眨眼的工夫,宾馆服务员就把夜宵送来了。我们狼吞虎咽地吃完汉堡,打着饱嗝,想把客房服务的移动餐车从房门推出房间。但不知怎么的,餐车的台面太宽了。我们借着酒劲儿,一边朝各个方向转动餐车,一边打趣说,服务员真是个魔术师,居然将这么大个餐车搬进了房间。我们的努力完全白费了,车上除了台布,所有的东西都被掀翻,餐车倒向一边,车头倒进走廊。我们把它扶正,这时候,台布滑落下来,我们这才发现,餐车的台面带有几个活动的侧翼,一推螺栓,侧翼就能收起来。我们酒意朦胧,禁不住自嘲地大笑,我们能轻而易举地操作秘密录音设备,甚至连洗黑集团也在我们的操控中,但一个小小的移动餐车却把我们难倒了。
第二天上午,我们全体回到坦帕市,按计划举行穆拉返回麦德林集团前的最后一次会议。

  首先,为了安全通知现金的交取地点,我们建立了一套电话密码。每个城市都有自己固定的代码。"LaPlaya"(海滨)代表迈阿密;"LosTorres"(城堡)表示纽约市;"LaLa"(姑妈)表示洛杉矶--这些是"比索交易黑市"中的标准行业代码。我们又为芝加哥、底特律、休斯敦和费城确定了类似的代码。

  穆拉告诉我们,他永远不会在电话里说明他需要兑换的现金的具体数量,相反,他会说,一张发货清单--即现金--将会被送到指定地点需要对方清付。发货清单的编号本身,后面略去三个尾数--通常是三个零,就表示他需要兑换的现金数量。

  穆拉说,他会尽量设法把美国有清洗黑钱需求的人的传呼机号或手机号提供给艾米尔--穆拉用了"尽量"那个词,因为有时候,他在哥伦比亚的客户不愿意透漏此类信息。另外,他也会把艾米尔的传呼机号码告诉给他的一个客户--一个毒贩。这名毒贩在哥伦比亚,但他的现金被在美国的联系人持有。然后,那个毒贩会将艾米尔的传呼机号码提供给他在美国的那个联系人,该联系人会遵照严格的指令,即传呼艾米尔时,必须在他自己的号码后面加上代码"55"。那个代码会提醒艾米尔,呼叫他的人是穆拉的人,呼者准备马上安排一次放货。

  穆拉给自己起了个代号叫"布鲁诺",并让我也选一个。我选择了"马克西姆"这个名字。这样,穆拉说,如果他想通知我们一桩50万美元的交易已经在迈阿密准备就绪,他就会给艾米尔打电话说:"布鲁诺从海滨发出的500号发货清单需要马克西姆清付。"果然,没过多久,艾米尔就收到了一个尾号是55的传呼。他回电话时,呼叫他的人核对了城市名、钱数以及代码--"这批货是代表布鲁诺交给马克西姆的。"于是,艾米尔确定了他或者另外一个卧底特工前去与打电话的人见面接款的地点和时间。

  接下来,为了给麦德林集团的客户支付现金,穆拉让我签发十几张空白支票给他。如果我们做的是50万美元的交易,扣除给我们的回扣,他可能要为这笔钱开出十张支票,因为他的客户不希望拿到面额巨大的支票。

  在每笔交易中,我和穆拉一起分享大约8%的酬金。因此,在一笔50万美元的交易中,我俩将得到4万美元的酬金。而根据我们约定的六四开的分成,我最终将拿到24000美元。如果穆拉的客户需要的是比索支票,而不是美元支票,他将赚到更多的酬金,而这笔额外的酬金他会向我隐瞒。这样,通过把我开具的美元支票卖给哥伦比亚商人换取比索,然后将比索支票卖给他的客户,他可能再赚到10%的酬金。穆拉不可能知道我了解他的把戏,因为他以为我在他们这行完全是个新手,但这没什么--我干这行不是为了赚钱--尽管最后我的确为联邦政府赚了几百万美元。

  对我们的每笔交易,穆拉都建立了分类账户,详细记录下每笔交易的总量、我们得到的酬金数、支票清单列表、每张支票的收款人,等等,每笔交易在账面上都做到收支平衡。每个月,穆拉要么亲自将分类账户送到我的办公室,要么把它夹在一本大开本的杂志黏合的书页中间寄到我的办公室。

  穆拉此行圆满结束。在他离开前,我警告他说,我的身家性命掌握在他的手中,我完全指望他凭借着他在这一行娴熟的技巧来合伙赚钱。他对我千恩万谢,发誓说,他不会让我失望,同时向我保证,他将把他的关系介绍给我认识。

  时间证明,他没有食言。
   第5部分银行疑云 穆拉一回到麦德林集团,就开始向他的客户们极力宣传我们。能与我们合作并且担任我们在哥伦比亚的独家代理让他感到格外骄傲,所以他立即开始为我们招揽生意。他需要我们兑换的现金数量一般从25000~250000美元不等--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在迈阿密、纽约、芝加哥和洛杉矶等城市安排许多特工,扮演艾米尔派去接收现金的工人。
四、银行疑云

  哥伦比亚,麦德林市

  1986年12月11日

  穆拉一回到麦德林集团,就开始向他的客户们极力宣传我们。能与我们合作并且担任我们在哥伦比亚的独家代理让他感到格外骄傲,所以他立即开始为我们招揽生意。他需要我们兑换的现金数量一般从25000~250000美元不等--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在迈阿密、纽约、芝加哥和洛杉矶等城市安排许多特工,扮演艾米尔派去接收现金的工人。

  艾米尔经常飞往指定的交货城市,在当地卧底特工的帮助下,每次都能接收到几箱子的现金。麦德林集团的老板们通常不把这些偷运现钞的低级别的工人们当回事。一般情况下,这些工人要将现钞收集、清点、打捆以及递送,但每个月只能挣到几千美元。我们亲切地称他们为"T恤衫",因为,尽管表面上他们为卡特尔集团处理数以百万计的金钱,却连自己身上穿的T恤衫都几乎负担不起。他们留在哥伦比亚的亲属常常被当作抵押品--事实上,就是人质--以向那些老板们保证他们不会携巨款逃跑。

  而从我们这一方来看,地方海关的所作所为也使得我们与"T恤衫"的现金交接活动充满了风险。海关的特工们想要根据每次交接款过程中获得的少许情报顺藤摸瓜,通过识别和跟踪递款人,最终得到最全面的情报。但我们的办事处却坚持让盯梢的特工待这些递款人将现金交给艾米尔或另外一个特工后跟踪他们--具体讲,就是盯梢的特工尾随那些"T恤衫"返回他们的家或者公司,之后就对这些地点分别实施监视,当发现他们与其他清洗黑钱者接头时,一举将其抓获。这听起来似乎是个好主意--偶尔也很奏效--然而一旦奏效,就会将罗伯特·穆塞拉和埃米利奥·多明戈斯的卧底身份暴露无遗。

  办事处的官员们往往低估了他们对手的智商。在哥伦比亚犯罪集团稳坐第一把交椅的那些人可不是傻瓜。事实上,他们经常雇用一些密探进行反侦察活动,寻找联邦特工正在监视他们的蛛丝马迹。一旦他们的密探发现我们正在监视他们,哥伦比亚的贩毒老板往往就会立刻命令改变战术,将他们的生意转移到别的地方。为了减少由于递款人被捕可能造成的损失,卡特尔不会让他们了解到与毒品运输相关的任何信息。我们的计划是通过穆拉去接近现金的主人和他们的顾问,若在"T恤衫"们身上做文章将会适得其反,只能引起怀疑,而且不利于卧底行动。但是我们头上的那些官僚们的字典里没有"耐心"这个词,我猜想,他们也不相信我和艾米尔能够将穆拉搞定。对他们来讲,循规蹈矩是最安全之举。

  一开始,我们的交易进展得很顺利。芝加哥有两名兼职的卧底特工帮助收集现金,一个叫弗兰克·塞拉,五十来岁,经验丰富,他深知这次在坦帕市的卧底行动事关重大,所以从来不会将当地的官僚作风凌驾于我们的行动之上;另外一名特工叫托尼·马西斯科,是个聪明的年轻人,迫切地想向弗兰克学习,以他为榜样。

  在多米尼克的帮助之下,我开办了一家出售点钞机的公司,将点钞机卖给那些哥伦比亚人。这同时向穆拉他们说明我们很明智,知道开家合法的公司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地下银行的交易工具这样的把戏。如果你们开的公司从事的不是银行、赌场或者金融性行业,那么你们要点钞机干什么?"因为你们涉嫌毒品交易,"警察就会这样说。但是经营一家零售公司,合法销售点钞机则不会让警察们产生这样的猜疑。这还能为我们的卧底特工提供一个打破僵局的话题,避免他们在与"T恤衫"们接头时,注意力总是局限于装满现金的箱子上。当然最重要的是,清点现金需要十分精确--而我们过去很难做到。用手清点数十万的美元现钞不仅单调乏味,而且经常出错。虽然大家都知道,交易时以我们清点的数量为准,但是如果"T恤衫"的手中都有点钞机,我们之间的矛盾就会大大减少。

  我给了弗兰克和托尼一台点钞机,让他们卖给偷运现钞到芝加哥的一对哥伦比亚夫妇。这对夫妇不像其他大多数"T恤衫",他们提出,希望在旅馆的房间交货。于是,芝加哥海关办事处租了两套相邻的房间:在一个房间内交货,在隔壁的一个房间里秘密安排了一班人马为他们的接头进行录像,同时,一旦发生危险,还能在第一时间保护我们的人不发生意外。

  那对夫妇到达后,西服革履的托尼为他们演示了点钞机的用法,他将一叠20美元面值的现钞放在了进钱托盘上。弗兰克坐在一边,悠闲地看着他的徒弟应付整个局面。托尼一边滔滔不绝地推销着他的机器,一边俯下身子按下了"开始"按钮。但是他靠得太近了--机器将他的领带一并吞了进去,几乎把他的脖子也拽进齿轮里。多亏了丝绸领带上那个几英寸宽的领带结,他才与"提前退休"擦肩而过。但是,因为提前没读说明书,他不知道怎样操作机器才能将他自己解脱出来。不得已,他将点钞机端起到胸前,像是戴着一个20磅重的领带夹,一边在房间里乱转,一边琢磨怎么对付那台机器。这时,那对哥伦比亚夫妇已经笑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隔壁房间里的特工们从监视器里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也禁不住狂笑不已。但是他们的笑声太大了,弗兰克隔着墙都听到了。他立刻警觉起来,害怕他们的笑声也被那对哥伦比亚夫妇听到。他走到监控镜头前,一边左右摇动着头,一边用一个手指做了个切喉的动作,提醒监控的特工们不要发出声响。

  最后,托尼终于将已经被铰烂的领带从机器里拽了出来--然后,他成功地卖出了两台点钞机。从那天起,艾米尔一见到马西斯科,就忍不住叫他"领带托尼",而托尼总是简单粗暴地回上一句"滚你的"。这是行动中一个轻松的插曲,但随着穆拉送来的钱数不断增加,每次的接款任务就不再那么轻松了。

  除去睡觉的时间,穆拉每一天的每一分钟都在计划着如何利用我们来发大财。他向我们强调说,如果我们不再从美国的银行账户上支付支票,转而从巴拿马的银行开具支票,我们的生意会更加兴隆。有些国家制定有严格的银行保密法律,哥伦比亚的毒贩们更愿意接受那些国家的银行开具的支票。穆拉在麦德林集团的朋友们对巴拿马的银行情有独钟,因为在那些银行的工资单上甚至都印有曼纽尔·诺列加将军要在国外开辟账户,我们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通过海关的帮助,我们与一家在巴拿马设有分行的银行取得联系,让他们安排一个秘密账户。但这样做存在着诸多不利:我们要面对烦琐拖拉的公事程序,而且银行官员或者巴拿马政府中必然有人会泄密给那些哥伦比亚人。最终会导致什么结果?当然无异于自杀。

  还有另外一种选择,罗伯特·穆塞拉本人走进佛罗里达州的一家国际银行,直接打听如何在巴拿马开账户。迄今为止,穆塞拉一直是个没有任何不良记录的商人,而且在美国的商界拥有一张庞大的关系网。我的所有身份证明禁得住任何一个银行家的详审细查。正如我经常告诫那些年轻的特工们的:做卧底工作时,搞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是绝对有用的。
我开着海关为我配备的绿色奔驰500SEL,正沿着坦帕闹市区的阿什莉大道缓慢行驶。透过路边高大的棕榈树缝隙,一座大厦映入我的眼帘,那是国际商业信贷银行(BCCI)的高级办公大楼。巨大烫金的"BCCI"几个字母在大厦的二层闪闪发光,似乎在为办理海外账户的业务做着广告,于是我叫来了一个银行官员,办理了开户预约手续。

  几天后,在那幢大厦的一间私人会议室,国际商业信贷银行坦帕市分行的副总裁瑞克·阿古多仔细地盘问着我的经商历史和个人背景。依照预约时他们提出的要求,我带来了我的介绍信,信里简要介绍了我的几个从事对外贸易业务的公司。我还带来了我个人和公司的银行结单副本。我向他解释说,我在哥伦比亚的合伙人正在巴拿马银行账户上不断积蓄财富,他们有意定期汇给我一些资金让我为他们投资佛罗里达的房地产业。

  阿古多同意帮我开这个账户。我通过了他的考验,很明显,他认为与我公开谈话是安全的。他一边跟我聊天,一边飞快地填写开户表格,与我说话丝毫没有影响他几乎疯狂的填写速度。他低着头,笔在手下潦草地写着,说:"你认为你将来需要将钱朝相反的方向转移吗?我的意思是说,从美利坚转移到巴拿马,因为我们这里有许多客户需要秘密地将资金存在国外的账户上。如果你需要,我们也能帮你办。"接着,他又说道:"过去,我们经常帮助客户将他们的资金存进我们在大开曼岛的分行,但是现在,我不建议你那样做,因为大开曼岛与美国国税局签署了一个协定,允许美国联邦政府获得那里的账户记录。"阿古多说,现在,他和他的老板们建议他们的客户将资金存进他们在巴拿马的分行,因为联邦政府不会到那儿去寻踪觅迹。

  我一动不动,等着阿古多抬起头来,与我有目光接触。他抬起头看着我时,我紧闭上嘴唇,点着头表示赞同,并且说:"你知道,瑞克,我对你说的很感兴趣。下次如果有机会在一个随意的环境下见面,比如说哪天我请你吃午饭,我想好好跟你谈谈。"

  根据我过去的经验,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危险。我忍不住想让他说出更多的细节,但是直觉告诉我,耐心会更有效--尤其在阿古多尚未提到他自己的经历和能力的情况下。毕竟他只是告诉了我他的银行能够提供的一种服务类型,表面看来那也只是一项标准化的全球业务。我对阿古多表达了感谢之意,将我的各种表格的副本收集在一起,然后驾车离开了。

  "你肯定不会相信,我去了国际商业信贷银行,在那里的一间办公室里会见了他们的一个官员。"第二天,我对戴夫·伯里斯说。戴夫是国税局派到我们行动组的一个特工,虽然对卧底毫无兴趣,但做事总是一丝不苟,对工作从不畏惧。我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他我与阿古多见面的事。"当时我想,如果运气好,我就有机会为我们的卧底公司开个账户,而且还不会暴露我的联邦特工身份。说服那个家伙相信我就是真正的罗伯特·穆塞拉后,他就开始一刻不停地向我介绍他们银行的业务--如何使我的交易躲开国税局以及其他银行监管机构的调查,我拦都拦不住。真是不可思议。"

  戴夫答应与其他机构联系,核查国际商业信贷银行是否有过与毒贩的接触史。没到一周,他就报告说,他与佛罗里达州"打击黑势力"小组的一个律师对过话了,国际商业信贷银行的确曾为一个毒枭清洗过资金,而且在接收那笔钱之前就可能知道那是笔贩毒黑钱。他还向我保证,他没有向那个人透漏他询问那些问题的原因。在海关和国税局,只有很少的人知道C-Chase行动我们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应该感谢马克·杰克沃斯基,他是这个案件中的一个联邦检察官,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更能保守秘密。行动开始时,我们所有人就达成一致意见,不要把卧底行动的细节写成调查报告(ROIs)。因为按照日常操作规程,坦帕市呈交的调查报告会一路走进许多政府机关,包括华盛顿总部。杰克沃斯基支持我们的提议,同意我们把卧底活动的相关报告记录在证券纸上,并且留在坦帕市保存。现在才知道,当时他无权批准我们这样做,但他的言行让我们每个人都相信了他。

  马克在法庭上英勇善战,就像一只斗牛犬,他如果受雇于被告,可以挣到比现在高出十倍的薪水,但他对此并不感兴趣。有时候,为了一个庭审,他不得不整夜呆在办公室做准备。他总是默默地去做这一切,毫无怨言。第二天,在坦帕市联邦办公大楼上班的人如果来得早,常常会看到马克穿着汗衫短裤走出他的办公室,头发蓬乱,嘴里叼着香烟,手中握着牙刷。到我们卧底行动的这一阶段,只要我们需要,马克就会毫不犹豫地帮忙。可当时我们还不需要他的有力决断,尽管不久以后我们就要体验到了。

  艾米尔继续在全国各地接收穆拉联系人的现金,我负责将其全部兑换成支票或者电汇给穆拉。我与穆拉曾有过约定,他要说服他的客户不仅利用我的公司清洗黑钱,而且允许我代表他们的集团将他们的部分资金进行投资。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我们约定的最后期限。穆拉又要来佛罗里达拜访我,很显然,如果让国际商业信贷银行的阿古多和穆拉同时来参加我和艾米尔安排的一次会面,我也许能够同时赢得他们两个人的信赖。为了在穆拉到来之前安排好一切,我给阿古多打了电话,约他在坦帕湾豪华的凯悦酒店秘密见面。

  白色的亚麻桌布上摆着熏石斑鱼和东方的牛肉,我和阿古多继续着我们猫和老鼠的游戏,试图寻找一个两人都感觉舒服的方式开始我们不加任何隐瞒的谈话。阿古多是波士顿大学的研究生,在加入国际商业信贷银行之前,曾在危地马拉他自己家的香蕉园工作过。他了解中南美洲商人的需求,也知道如何逃税以及规避外汇管理条例。他在哥伦比亚已经发展了几个客户。

  我告诉阿古多,穆拉想让我帮忙在美国接收现金,将其存入银行,然后再转移到巴拿马,他镇定地说:"那就是人们所说的'黑市'。"他了解美元和比索非法交易的所有内幕,而且在国际商业信贷银行如何帮助那些地下货币交易市场,如何将交易风险降低到最低这些事情上颇有高见。

  阿古多探过身来,镇定自若地警告我说:"你处理这些现金时一定要谨慎,因为美国银行会把所有超过1万美元和略少于1万美元的现金交易记录下来,交给美国政府存档。"他还保证说,如果我能有一家公司做掩护,表面上合法地收入现金,那么我就能安全地为我的哥伦比亚客户处理存款了。他面带微笑,晃着头补充道:"只有傻瓜才会被抓到。"
为了使他提供的秘密银行业务听起来更加完美,阿古多建议我以绝密的方式在美国境外开户。他提议说,我可以到坦帕市他舒适的办公室找他,在那里,他帮我填写恰当的表格,拿到我需要存入的款目,将它们都打成捆,通过他们银行的内部办公邮件寄往巴拿马或者我选择的其他国家。接收邮件的分行会为我开这个账户。支票、存款单以及其他的票据仍然先通过内部办公邮件寄回坦帕市,然后再转交到我的手中。美国的这家银行不会保留这个国外账户的任何记录,也没有任何一个联邦政府机构能够从这家银行在美国的任何分行获得关于这个账户的任何信息。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服务。

  午餐接近结束时,我们眺望着坦帕湾,阿古多从杯子里啜饮着人头马白兰地。我告诉他说,我期待不断扩展我们之间的商业合作关系,而且为了我们的合作,我们有必要下周一起吃一顿午餐,届时,除了我俩,艾米尔和穆拉也会到场。

  没过一周,穆拉就来到了坦帕市。我和艾米尔到机场接他,随即诱其进入我们设置的新一轮圈套。穆拉向我们吐露,他在哥伦比亚的朋友警告他一定要当心,也许我们是毒品管制局的特工。他虽对此不以为然,但他希望我们能够理解,这些不确定性可能会延迟他赢得他的客户们的信任。

  为了消除他提到的"顾虑",我和艾米尔把他带到了我的房子--也就是多米尼克的家--在那儿款待了他三四天。为了使一切看起来都是真实的,我提前与多米尼克和他的全家(我的卧底亲戚们)合了影,而且把照片安放在房子中最醒目的地方。这是一张小小的保险单,以防穆拉那些神经紧张的客户之后来这里侦查时,发现有外人住在这里。我是这样对穆拉解释的:我太忙了,经常外出,为了保养这幢房子,在我出城期间,我让我的表亲来这里住。

  只要艾米尔与穆拉在一起呆上十分钟,过后我就能寻根究底地向穆拉提出更多的问题。艾米尔非常擅长于让穆拉放松警惕。艾米尔对穆拉旁敲侧击,他说,他背着我向穆拉透露点信息,如果穆拉不能很快给我与他的客户接触的机会,我将马上结束与他的合作关系。我不能总是满足于靠帮他们转移资金赚钱。那样,联邦调查局的人很容易发现我扮演着一个中转渠道的角色,根本无意经商。这些黑市交易需要有合法的投资基础,否则寸步难行。艾米尔还胡编说,如果黑社会的人发现,我正在不记后果地帮助穆拉的客户清洗黑钱,我将有人身危险。他对穆拉说的原话就是:"不管能否成为一家人,穆塞拉先生都会付出代价。"

  穆拉过去曾听我说过,"我不想听到你说你不能说服你的客户来我们的公司投资。给我领来听众是你的工作,然后由我自己向他们推销。即使那时我们遭到拒绝,你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我当然不在意他的客户是否投资给我们--尽管那可能会给我带来一大笔红利。我想要的是与穆拉背后的人会面,这样,我就可以辨认他们的身份,把他们记录在案。

  穆拉道出了他最亲近的朋友和客户的名字,其中包括哥伦比亚国会议员塞缪尔·埃斯克鲁斯瑞尔。塞缪尔·埃斯克鲁斯瑞尔与他的父亲--哥伦比亚的一个参议员,共同参与贩毒生意。埃斯克鲁斯瑞尔父子与洛杉矶的一个被称作"珠宝商"的人合作。那个珠宝商不仅偷运毒品,还帮埃斯克鲁斯瑞尔父子清洗贩毒利润。

  我们的努力终于有了收获:穆拉邀请我和艾米尔陪他去西海岸见那个珠宝商。

  第二天,我们带穆拉进行了一次皇室般的巡游:首先去了"金融咨询公司";然后到了塔米珠宝行的总部,该珠宝行管理着整个东海岸大型购物商场里的70多家批发商店;最后去了一个能同时提供250个座位的饭店。作为"业内人士",穆拉亲眼目睹了这些现金流转额度巨大的公司,它们为巨额现金的存款提供了无懈可击的理由。我甚至卖给他一件华丽的人造珠宝样品,希望他能成为塔米珠宝行在哥伦比亚的独家代理人。每当我向穆拉提到让他担任某种商品的哥伦比亚独家代理人的时候,美元的符号就会在他的眼中飞扬。

  生意观光游结束之后,我、艾米尔和穆拉在一个小型的私家飞机场停下来。在一个拥有私人飞机的线人的帮助下,艾米尔和我带着穆拉从距地面几千英尺的高度俯瞰坦帕市。当飞机突然倾斜飞行的时候,我指给穆拉看几个贸易大楼,宣称它们为我们集团所有。艾米尔使劲转动着眼睛,将我们所谓的佛罗里达商业帝国的故事翻译给穆拉听。紧接着,穆拉的眼睛也滴溜转了起来--尽管带着他在哈特勒斯豪华游艇上曾经有过的表情。如果飞机不是很快就降落了,他连早餐都会吐出来。驾机的线人是在偏僻丛林的狭窄跑道上学会驾驶飞机的,他迅速下降,趁穆拉失态之前将飞机降落在了坦帕国际机场。

  我们驾车穿过飞机场,到万豪机场酒店顶层的CK旋转餐厅与瑞克·阿古多会面。我们品味着夏敦埃酒一种无甜味白葡萄酒。--译者注,谈论着穆塞拉家族和哥伦比亚穆拉的朋友们之间即将进行的商业合作,这时,阿古多轻松地谈到国际商业信贷银行如何帮助我们促成合作。他提出可以为我们在全球范围内开设账户,并通过巴拿马的银行做中转站,为我们的交易保守秘密。他甚至建议,穆拉和我伪造一些发货单使资金合理合法地流向海外。他还提了一个高明的建议--与其来来回回单纯地转移资金,不如考虑在海外的存款单上存入几百万作为同样数量贷款的抵押。如果有联邦特工想要追踪我们被转移资金的源头,他们会误以为我们转移的资金是用来支付贷款资金的。

  第二天上午,在飞往洛杉矶安排我们与珠宝商见面之前,穆拉到艾米尔的公寓来见我们。在卡特尔,穆拉为之服务的哥伦比亚人有数十个,为了获得关于他们的情况,我们需要精心设计一场骗局。否则,我们的角色只能是洗黑钱--而不是卧底。我带来一堆已经注销的支票,这些支票都是由穆拉在哥伦比亚签发的,然后被兑换成我们在全美境内接收过的一批批现金。我告诉穆拉,如果联邦特工忽然对他的任何一个客户在巴拿马的账户感兴趣,我就会很危险,所以我需要他帮忙审核一下这些已经作废的支票,以便更多地了解经手这些支票的人--我的借口是,有了穆拉的帮助,我就可以估计我的危险几率。因为穆拉准确地了解谁曾经兑现过这些支票,而且他们当中是不是有人正在引起哥伦比亚当局的关注。

  穆拉浏览着这些支票,证实了他在哥伦比亚四个客户的名字,还有一个匿名为吉列尔莫·瓦尔加斯的哥伦比亚股票经纪人,他专为卡特尔集团清洗黑钱。穆拉表示,他所有的这些客户如果得知我与国际商业信贷银行的关系以及我准备在巴拿马开账户的消息,将会非常兴奋。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诉珠宝商,他们马上有机会与罗伯特·穆塞拉和埃米利奥·多明戈斯合伙做生意。

  穆拉被彻底说服了。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工作就是说服穆拉的客户相信我们。
   第6部分神秘的珠宝商 美国主要城市的联邦办公大楼随时都有可能处于卡特尔的监视之下。既然穆拉并不知道我们住在哪里,所以,会见前来支援我们的特工的比较安全的地方,应该是在我们下榻的波那文奇酒店的房间里。共有六名特工和主管前来参加这个情况通报会,部署下一步的工作。
五、神秘的珠宝商

  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波那文奇酒店

  1987年4月13日

  美国主要城市的联邦办公大楼随时都有可能处于卡特尔的监视之下。既然穆拉并不知道我们住在哪里,所以,会见前来支援我们的特工的比较安全的地方,应该是在我们下榻的波那文奇酒店的房间里。共有六名特工和主管前来参加这个情况通报会,部署下一步的工作。

  我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参会,实际上,海关、毒品管制局以及联邦调查局一直在追踪调查"珠宝商"罗伯托·阿尔凯诺,但他却一直逍遥法外。执法部门都把他当做国际贩毒领域的头号人物,美国司法部的"有组织犯罪与缉毒工作组"也曾多次调查他,但始终一无所获。然而,与穆拉的几次见面就帮助我们了解到了阿尔凯诺的许多情况,比上述所有机构在这之前掌握的所有情况还要多,这真要感谢穆拉了。

  穆拉证实,阿尔凯诺是直接与卡特尔的巴勃罗·埃斯科瓦尔、法比奥·奥乔亚以及其他成员合作的主要人物。阿尔凯诺曾在纽约和洛杉矶交给过我们现金,要求清洗。其中的一小部分,大约17万美元现金的接取工作最近是由"口香糖"杰西·伊瓦拉和康拉德·米兰完成的。这两个人是海关安排在洛杉矶的卧底特工,扮演艾米尔派去取钱的接头人。如果我们能够赢得阿尔凯诺的信任,他肯定会向那些地下组织的精英们大力宣扬我们,那么我们清洗黑钱的业务量就会飙升。

  情况介绍会上,我们部署了一个计划。按计划,第二天,我和艾米尔将在艾米尔的宾馆房间会见穆拉和他的弟弟杰米,套出关于阿尔凯诺以及他的公司的详细情况,整个会面我们会全程录音。那天晚上稍晚些时候,我们要带穆拉兄弟去看一场道奇队的棒球比赛,同时邀请伊瓦拉,让他借此机会和杰米混熟。杰米常在这个地区贩卖毒品,递送黑钱。看完比赛的第二天,我、艾米尔与穆拉、杰米一道去会见阿尔凯诺,那将是我们的第一次会面,我们也要全程录音。当然,我们希望在这次会面之后还有更多的会面。然后,为了了解到更多的内幕消息,我们计划在会见完阿尔凯诺的第二天,再次约见穆拉和杰米。

  会议接近尾声时,坦帕的一个特工向我扔过来一个小包裹。"马祖尔,你和艾米尔执行卧底任务需要的护照已由总部转递过来了。你们可以随时出境执行任务。"我打开包裹时,乔·辛顿那番充满智慧的话又回响在我的耳边。华盛顿的天才们为我俩伪造的护照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华盛顿特区签发的;签发日期是同一天;两份护照的编号是连续的;而且护照上竟然没有一个能够证明我们曾经出过境的印章。

  "别开玩笑了,"我摇着头说。"做这东西的人难道是榆木脑袋吗?我们根本不可能使用这样的护照!我要去趟迈阿密,用我的假出生证明和驾驶执照办理一份护照。然后,再把它寄到我们在伦敦、波恩、圣何塞圣何塞(SanJosé),哥斯达黎加的首都。--译者注的大使馆,在上面分别盖上相应地区的印章。我可不能让自己看上去就像一个从没出过家门的生瓜蛋子!"

  情况介绍会后,我和艾米尔凑在一起,共同商讨下一步的行动策略。在宾馆的房间里谈话有被窃听的可能,所以我们选择了在大街上或者饭店里进行我们的谈话。在波那文奇酒店附近,我们经过一家高级男装店,我对艾米尔说:"嘿,我们进里面看看吧。穆塞拉先生需要置办几套新行头了。"

  我挑选了一条深蓝色的意大利羊毛宽松长裤、一件深蓝色和白色相间的双排扣人字呢夹克衫、一件法式袖口的纯白色西服衬衫和一条海军蓝的阿玛尼丝绸领带。这时,我的耳旁又响起多米尼克的警告。对,我还需要买双新鞋子。我找到了一双深蓝色的西班牙软皮鞋。艾米尔突然笑了起来,一边像芭蕾舞女演员那样踮着脚尖扭来扭去,一边操着他那浓重的波多黎各口音唱道:"哎呀,穆塞拉先生,你要穿着这双蓝色拖鞋去参加阿尔凯诺的舞会吗?"

  "好啦,讨厌鬼,你还笑,"我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阿尔凯诺会从各个角度来评价我们。那个家伙可不傻。他甚至会注意到每个微小的细节--包括鞋子。我这一千美元如果能对我们的行动有所帮助,也值得了。与这个家伙打交道,我们稍有疏漏,他就会躲得远远的。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第二天,我和艾米尔按计划在艾米尔的房间会见穆拉和杰米。前一天,穆拉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做阿尔凯诺的工作,让他来见我。他再次证实,珠宝商,用穆拉的话说,是卡特尔"非常人物之一"。穆拉向我们透露道,在最近三个月的时间里,阿尔凯诺总共运送了2400万美元的现金,但由于洛杉矶的警察比其他大城市的警察更难对付,阿尔凯诺正计划着将他的公司迁往东北部。穆拉强调道,我完全符合阿尔凯诺的要求--我的集团总部设在纽约,还拥有像布鲁诺证券公司这样精心谋划的"幌子"公司。

  接着,穆拉透露说,阿尔凯诺很关注近期在洛杉矶从他那里收集现金的那两个人--伊瓦拉和米兰。阿尔凯诺曾对他说过:"冈萨洛,那两个人问了太多的问题,而且就把车停在我珠宝店门口的禁止停车带上。谁会这样干?他们要么是莽撞,要么就是警察。"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
"冈萨洛,"我说,汗差点流了下来。"无论什么时候你听到我这边的人惹了麻烦,一定要告诉我详情。"

  穆拉说,他认为我们明智的做法是,明天与阿尔凯诺见面时,把这件事直截了当地对他解释清楚。这时,艾米尔巧妙地将话题引开,他极力奉承着穆拉,诱使他透露更多的消息,而我心里却火冒三丈。伊瓦拉曾向我们保证按照我们说的去做,然而实际上,他做得刚好相反。我和艾米尔几乎是请求他们,让他们在阿尔凯诺面前保持一种低调形象--拿上钱,不要与他谈话,赶紧离开。如果我们还想继续调查这件案子,任何一个参与进来的特工都不能像警察那样行事。狡猾的罪犯会把车停在五个街区以外,然后朝十个不同的方向步行到见面地点,以确保他们没有被跟踪。看起来,伊瓦拉似乎没计划与珠宝商打持久战,只想尽快抓他立功。

  我们说好过一会儿再见面,一起去看道奇队的比赛。穆拉和杰米快返回来之前,伊瓦拉到宾馆与我们汇合。他对阿尔凯诺的话很不以为然,认为他是在夸大其词。

  比赛场的热狗和啤酒让我们放松下来,同时也提供了与穆拉和杰米发展感情的机会。穆拉总是紧紧跟在艾米尔的屁股后面。我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想让穆拉知道,我在我的集团里,就像阿尔凯诺在他们的集团里一样,有着更高的权威。伊瓦拉努力想与穆拉交朋友,但在这方面艾米尔显然胜他一筹。

  第二天早上,我和艾米尔很晚才起床,我们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商量着如何对付即将到来的会面。我想以一个繁忙的经理的形象露面,当时正忙着参加另外一个会议,暂时脱不开身,等阿尔凯诺和穆拉兄弟来到艾米尔的房间交谈一会儿后,艾米尔再给我打手机,问我为什么还没到。相互见面的时间被错开,这样,阿尔凯诺就可以一次只见一张陌生的面孔,从而尽快适应这张新面孔。

  在与我们的支援小组简短会面之后,我们返回各自的宾馆房间做准备。这时,我意外地接到艾米尔打来的电话,问我是否能给他帮点忙。我听出了他的话中似乎有恶作剧的成分。果不其然,当我走进他的房间时,他递过来一条领带,说:"鲍比,能帮我戴上这玩意儿吗?我不知道该怎么打结。"

  我帮他系着领带,故意让他很难受。而这样的情景日后出现过无数次。"别胡说八道啦!一个42岁的老东西居然不会打领带?"

  "嗨,你还指望一个从波多黎各阿瓜迪亚走出来的孩子能做什么?"艾米尔反击道。"整个阿瓜迪亚只有一条领带,我还没轮上用它呢。系你的领带吧,少废话!"

  我们俩都哈哈大笑。

  到了约定的时间,穆拉和杰米走进了艾米尔的房间。几分钟后,阿尔凯诺也来了,他们闲扯着,话题围绕着一个荒谬的哲学问题:可卡因成吨成吨地流入美国完全是美国人自己的错,因为没有需求就没有供给。

  我刚一到,阿尔凯诺马上就向我做自我介绍。他说的英语带点智利口音,他还能流利地说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他引导着整个谈话,就像在指挥一个乐队,他的自信弥漫在整个房间。

  "那么,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他尖锐地问我。

  我耐心地向他介绍了我们的投资公司、抵押放款公司、珠宝连锁店、飞机包租业务和经纪公司的简单情况,明确表示我首先要效忠我的家族,而且单纯地向境外转移资金会引起LosFeos的注意--我故意说了几个西班牙语词,是"丑陋的人"的意思,在他们的行话里指联邦特工。那天刚好是4月15日,再加上我们手里还有阿古多这张底牌,我特意强调说,如果我未来的客户在报税时遇到麻烦,不能为他们在美国的财产找到恰当的理由,我可以帮忙建立一张安全网,先将他们的贩毒利润存进我的抵押放款公司,然后再按照表面上看似贷款的流程返还给他们。这样操作后,他们的财务就像穿上了防弹衣一样,完全能禁受得住国税局的任何检查,同时,还能为他们的地下生意做掩护。

  当然,这些话完全是我胡编的。我所说的这个过程还能帮忙在卧底行动结束时识别并抓住一些有利条件,毕竟,与他们接触得越多,我就有越多的机会搜集他们的情报,录下与他们的谈话。

  国税局一直是阿尔凯诺的一块心病。他们对他构成的威胁比联邦调查局还要大。国税局现在正在追捕他从事毒品生意的几个朋友,因为他们不能说清楚自己的财产来源。艾尔·卡彭的悲惨结局还在继续上演着。

  阿尔凯诺对股票市场投资的想法嗤之以鼻--认为那就是一种赌博,他和他的合伙人不愿冒任何风险--但是他愿意帮忙促成通过我的公司进行投资的想法。他用眼睛死死地盯住我说:"投资要以信任为基础。我是可以信任的,同时我也信任你,但我们都不喜欢出现差错,我们也不能允许出现差错,一旦出现差错就要付出代价。有时候,代价会很大,不仅仅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如果我出卖他和他的朋友--只有死路一条。但是阿尔凯诺觉得这还不够,他继续念叨着如果我食言要承担的后果。

  "不要忘了,"他说。"这些人将信任全部倾注在我的身上。一旦出现差错,他们饶不了我。当然我也不会饶了你。"接着又说:"我们喜欢争取主动,不愿意被牵着鼻子走。我们从不相信'差错'那类的鬼话。如果那些洗钱人骗了我们,我会当面告诉他们我感到很遗憾,但不出两天,我就让他们躺着出门。"

  我既不能表现出吃惊的样子,也不能显得太过担忧。我礼貌性地点着头,眼睛却在告诉他,说点我不知道的事吧。

  于是他很自然地说到了伊瓦拉的举动,那件事让他坐卧不安。阿尔凯诺说的跟穆拉告诉我们的一模一样:停车、追问,等等。艾米尔为此道了歉,并保证说,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伊瓦拉的确严重地阻碍了我们与阿尔凯诺建立合作关系的进程。

  阿尔凯诺表示,他最担心的事就是,在帮哥伦比亚合伙人把钱洗白的过程中,会将他们的钱损失掉。正如阿尔凯诺所说,将毒品运到美国需要跨越很多障碍,就像下西洋棋一样。你拿起一个棋子--一定数量的海洛因--千方百计走到了棋盘对侧的底线,你赢了这盘棋,正如黑钱被洗白了,所以如果把他的合伙人好不容易赚到的钱损失掉,合伙人会很难接受。

  这次见面快结束的时候,我们商定,如果阿尔凯诺为我们拉来新的清洗黑钱生意,我将从我得到的酬金里分给他一部分。我们还商定,如果阿尔凯诺能够配合我们对投资专用款的配置,那么,每笔交易赚得的酬金我将与他对半平分。反过来,阿尔凯诺也表态说,他感觉能够说服他的朋友按我说的去做。他要故意传出话去说,我们提供一种有趣的服务,卡特尔集团应该认真考虑。照他的说法,这只是个"教育"的问题。

  随后,穆拉提出是否需要写下书面的协定,对此,阿尔凯诺吼叫道,他不想要任何书面的东西。我后来听说,阿尔凯诺在离开房间时评论说:"除非这狗娘养的在这儿给我们录音,否则,说过的话就等于放屁。"

  穆拉相信,阿尔凯诺会去争取他的合伙人的,所以他们兄弟俩一想到我们的合作前景就非常兴奋,他们已经制定好各自的计划,准备马上返回麦德林集团去见他们的客户,好好"教育"他们,接受我们的服务。

  终于只剩下我和艾米尔两个人,我们步行着出去找了个公用电话。几个坦帕来的积极参与我们在洛杉矶行动的特工正等候在波那文奇酒店里,我给他们打了电话。"事情已经办妥,"我在电话里说。"我们全程录了音,一切顺利。一会儿没人跟踪了,我和艾米尔会到房间找你们。公文包录音机我也会带去。"

  我们一直在大街上兜着圈,直到确信没有眼睛盯着我们。走在路上,我俩一致认为,阿尔凯诺有意与我们合作,我们完全可以攻破他。实际上,有了这盘磁带和我们已经从他那里接收到的一百万左右的现金,他已经逃不出我们的手心了,但是为了让他为我们做担保,为了收集更多的情报,为了潜入犯罪集团的核心层,我们还需要耐心等待。

  回到波那文奇酒店,我们悄悄溜进劳拉·谢尔曼特工的房间。我认识她已将近十年了,因为办事处规定不允许特工在同一个案子既当卧底又做管理工作,所以我请求由她来负责这个案子的行政管理方面的事务。她没有大学学位,但是她非凡的才干使她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我们将阿尔凯诺的录音交给了她和房间里的其他特工。

  我们准备前去拜访穆拉兄弟,就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的合作情况做个总结,为此我做了一些准备。我把微型录音机粘在了胯部,将麦克风的线粘在了衬衫里面心脏上方的位置。最好不要带公文包去。公文包比较适合办公室或者宾馆那样的场合,而这次我们去的是杰米的家,位于加利福尼亚安大略的一幢房子,是他用一批毒品从原来的主人那里换来的。就在我们到达之前,我把手伸进口袋里,通过里面的一个小洞,打开了录音机的遥控电源开关。

  这幢房子坐落在一个富裕的中产阶级住宅区,房子所有的门和窗户上都装有防盗栅栏。显而易见,它是用来藏匿的好处所。杰米骄傲地向我们炫耀着他的车,他就是用这辆车在整个加利福尼亚州偷运毒品和现钞的。在车的仪表盘下有一个开关,他扭动了一下,后座下面露出了一个隐藏的隔间,里面的空间可以轻松地容纳20公斤的海洛因。他的这个小小的"展示和讲述",提供了我们所需要的所有证据,让我们在行动结束时有充足的理由查封这幢房子。

  谈到未来的合作,穆拉提醒我们说,阿尔凯诺在未来的两天不会有太多的行动。复活节马上要到了,阿尔凯诺和穆拉都是非常虔诚的教徒。像阿尔凯诺和穆拉这样的人,尽管为一个全球性的贩毒组织卖命,他们的组织为了将毒品传播到全世界,甚至不惜杀人无数,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上帝的忠诚,甚至每天把上帝挂在嘴边。

  穆拉对我们说,一旦阿尔凯诺打开大门,需要我们清洗的黑钱就会源源不断地流进来。我立刻表示拒绝,严肃地看着穆拉,通过艾米尔当翻译,我缓缓地用沉着谨慎的语气说道:"只有那些答应借我们公司进行投资的客户才能得到我们无条件的帮助,随时将他们的资金转移出美国。否则,我们太暴露了。对于不愿通过我们进行投资的那些人,我每月至多只收他们25万美元。"

  穆拉明白了我的意思,但是他催促我赶快与国际商业信贷银行联系,因为那些"非常人物"们迫切需要购买巴拿马银行签署的美元支票。我答应在巴拿马开账户,同时告诉他,我还准备去纽约拜访阿尔凯诺,这样我们就能更好地彼此了解。

  到我和艾米尔返回坦帕市时,洛杉矶和纽约方面已经准备好随时从阿尔凯诺那里接款。在纽约,有个叫纳尔逊·陈的友好的年轻人扮演着艾米尔派去的接款员的角色。像我一样,陈也是国税局出来的,看上去也不像个警察。与我不同的是,他有着中国和波多黎各的混血血统--而且能流利地说英语、西班牙语和汉语。因为他的老板汤米·洛雷托曾与我在国税局情报署曼哈顿办事处并肩工作过,我感觉,他会听从我们的安排,我们可以信任他。

  陈的代号是"中国人",他在纽约接收35万美元的时候,按照我们的要求,伊瓦拉特工与穆拉会面,并从阿尔凯诺那里接收了17万美元。

  第二天,穆拉给艾米尔打电话,他直截了当地说:"我记得你说过洛杉矶这儿的这个家伙为你工作,而且我们可以信任他?"

  "当然,"艾米尔说,穆拉的问题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好吧,"穆拉说。"他把我和杰米带去看湖人队的一场篮球赛。到那儿后,他告诉我们,虽然你和穆塞拉先生都是不错的人,但是他知道一个更好的办法让我们的客户在洛杉矶得到更好的服务。他说,除了穆塞拉集团,他还在为另一个更大的集团做事,而那个集团可以向我们收取更低的费用,提供更快捷的服务,他想让我们将洛杉矶所有客户的生意都转到他所说的那些其他人那里。我绝不想做破坏与你和穆塞拉先生之间关系的事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他说了什么。"

  艾米尔气得脸都红了。"冈萨洛,谢谢你。我希望你在洛杉矶先按兵不动,我要与穆塞拉先生谈谈这件事情。我会很快答复你的,兄弟。"

  "这个狗娘养的!"他"砰"地放下电话,大声骂道。他马上给我打电话,我当时正在金融咨询公司。"鲍勃,我们需要谈谈。'口香糖'在耍我们。他告诉穆拉终止在洛杉矶与我们的合作,而让他'口香糖'的人接手所有洛杉矶的生意。"

  "该死的,埃米利奥!"--这是我在打电话时对艾米尔的称呼。通常,我们的对手会监听电话,尤其会注意我们的名字--"我们见面再详细谈。"我跳上车,飞快地开往艾米尔的卧底公寓。见了面,了解到具体情况,我们都怒火中烧。

  "艾米尔,我们还得给这个家伙擦屁股,"我说。"他想要的无非就是抢走这个案子,愚弄大家。我们可以借阿尔凯诺说事。他告诉过我们所有人,他要把他的公司搬离洛杉矶,因为那里的警察各个像西部牛仔。我们可以借用他的这个说法,告诉穆拉,我们也要开始逐渐退出洛杉矶。他需要知道,不久,在那座城市,我们将拒绝接收一分钱,所以他最好开始在其他城市扩展业务。"

  艾米尔点了点头:"与我想的完全一样。一想到像穆拉这样的罪犯都比我们自己的人要忠诚,我就感到不舒服。"

  但是,我们不能面对面地与伊瓦拉对质,因为在办事处里,没有人有足够的证据让他承认他做的那些事。对于他违规行为的检举很快就会变成一场关于道听途说的辩论,很快,伊瓦拉就会知道我们正想办法开除他,他就会报复我们。最好还是微笑着对他说,下次来洛杉矶需要他的帮忙时,我们一定会找他。我们不得不对自己人说谎,而要继续我们的行动也唯有如此。这是第一次--当然不是最后一次--我们能够信任这个案件中我们的对手,却不能信任我们自己的人。

  没过多久,阿尔凯诺那里就有了结果。他要求在两个星期内到纽约见我。我和艾米尔搭乘商用班机到了纽约。我们先住进国际贸易中心的威斯达国际宾馆,然后邀请阿尔凯诺过来。他第二天上午就过来了,带着一个公文包,里面鼓鼓囊囊地塞着许多记录。

  "鲍勃,我的几个朋友遇到一点麻烦。你的关系多,我想你可能能帮我们解决掉。他们拥有两架飞机,小的那架大约值10万美元,它被扣在了得克萨斯州,一起被扣的还有机上所装的货物。"--可卡因--"第二架,也就是那架大点儿的飞机,一架塞斯纳500,是他们花了55万美元的银行本票买来的。现在这两架飞机都被联邦特工查获了。我的朋友是哥伦比亚人,但是那架塞斯纳是以加利福尼亚一家公司的名义买进的。我想让你跟我的一个律师谈谈。他为哈罗德·格林伯格做事,是我认识很久的一个朋友。"

  我问阿尔凯诺,我能否向他的律师公开身份,让他知道我们正在做的事情,阿尔凯诺明确表示:"他是我们的人,所以完全可以。他很会装聋作哑。他就是那样一类人。"阿尔凯诺认为他的律师很聪明,而且是个很棒的演员。

  阿尔凯诺还交给了我一项任务,就是帮他将他的价值500万美元的房产合法化,那是他"一时冲动"购买的--也就是说,用现金直接购买的。

  他喋喋不休地介绍着他生意的详细情况,我们几乎插不上嘴问他任何问题。他计划每周在纽约交给我们20万~30万美元,他解释说,他在西西里岛的父亲在波士顿有一些保守派朋友,他的大部分毒品都卖给了波士顿一些有组织的老买家,以及纽约的一些客户。

  接下来他讲述了自己的经营之道。他只雇用那些年长的、穿着考究的人,因为他们很容易被当作真正的商人。年轻的、穿着花哨的小混混儿他绝对不会用。他的职员们不会在电话里公开谈生意,而是在私下里下工夫计划好每一步行动。他的许多重要的经销商都是西班牙裔的商界职业女性,她们受过良好的教育,年龄都在四十岁左右。

  卡特尔买通了墨西哥的政府官员和军队的将军,因此他们的货可以销往整个墨西哥。"集团在那里的活动得到了联邦政府的许可。如果没有警察和军队的参与,你不可能成功。他们会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将货运进去要花很多钱,出境时要花很多钱……飞机到达墨西哥后,你需得到一位将军的批准--然后,你付钱,然后,你的飞机就可以飞离了。在墨西哥军队管辖的飞机场里,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与非政府的人做交易,他们会杀了那些人,然后将飞机没收充公,并编造出拒捕的罪名。随后,他们会把飞机里装的货全部卖掉……墨西哥没有一个诚实的人,那儿的环境培养不出来老实人。墨西哥人生来就是堕落的。"

  阿尔凯诺预测我们的合作生意将蒸蒸日上。"每周都有数以千计的人将数百万美元的交易款带进美国。"但是他仍然想尽快地将他的公司迁出洛杉矶。"呆在那里像呆在风口浪尖。每天都有那么多的警察,而且洛杉矶的警察从不接受贿赂。他们有着西部牛仔的精神,像一律被洗过脑,认为抓捕犯罪嫌疑人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而波士顿、纽约和迈阿密的警察要容易贿赂得多。"

  我邀请他到佛罗里达做客,并答应马上给他的律师打电话。

  卡茨对那架飞机的说法与阿尔凯诺的截然不同。他正努力说服当地的政府释放它,但阻力很大。这架塞斯纳飞机是花55万美元现金买来的,而送现金的人送完现金之后,就在另一架载有可卡因的飞机上被捕了。在这个时候保持缄口不语肯定行不通了。他说出了一切真相。

  几天后,卡特尔内部就像引爆了一颗原子弹一样炸了窝。毒品管制局"双鱼座"秘密行动"双鱼座"行动:OperationPisces。见专有名词表。--译者注开始了大规模的起诉活动,使得这项行动由地下转为了公开。特工人员在美国收集到了现金并将其转移到与卡特尔集团有合作关系的人控制的巴拿马银行账户上。贩毒集团每个人的行动都转入地下,暗中观察是否有他们的联系人受到这次大规模起诉的牵连。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跟风走,静观事态发展。生意暂时处于停滞状态。

  随后,麦德林集团传出话来说,许多人怀疑我也在组织并领导着另外一场卧底行动。穆拉的客户们需要了解关于穆塞拉和他的公司的更有意义的细节情况。按照穆拉的要求,我准备了一封信,具体列出了我们家族所拥有的每家公司的详情,以及美国六家银行出具的可核实的银行证明。在信的末尾,我向他们说得很明白,我提交的书面资料不可能再详尽了。如果这还不能让那些老板们满意,我们只有见面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或者他们再去寻求其他的合伙人。

  "当水流变得湍急的时候,可以把你的船停上岸,休息一下。"谈到"双鱼座"行动,阿尔凯诺这样说道。他警告我先不要去巴拿马,因为所有参与"双鱼座"行动的特工都在那儿办理了秘密的银行业务。与阿尔凯诺的行为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穆拉则请求我尽快去巴拿马开立账户,因为他知道那会有助于扩大我们的生意。

  为了让穆拉满意,我打电话给阿古多,约他见面,却发现他不久就要调到另外一家公司上班。他先与我谈了我和穆拉如何使用巴拿马账户的问题,然后让我去找国际商业信贷银行的另外一名官员,他叫戴恩·米勒,这个人向我做了与阿古多完全一样的保证。国际商业信贷银行将为我的交易保守秘密;对于我的黑市现金交易,他们会帮助我保持低调形象;他们会为我在全世界开账户,而且保证不会让美国当局发现。米勒以一家纸业公司的名义为我在巴拿马开了个支票账户,那家纸业公司是南非工业发展国际公司工业发展国际公司:IDCInternational。--译者注在巴拿马的一个子公司。

  穆拉把我的支票转给了他的客户,他们本人或者他们的同伙终于与国际商业信贷银行巴拿马分行扯上了关系,他们可以将支票存在那里或者兑成现金。这一次的安排非常完美。那些毒贩们了解到我与洗黑银行的关系,而那些银行家们也看到我的客户都是些社会渣滓。现在,我要做的就是给穆拉施加压力,迫使他把一直躲在阴暗处的客户们拖出来,直接与我谈生意。
"双鱼座"行动之后,阿尔凯诺每周送来的贩毒款缩减到80万美元。通过穆拉我了解到,我们拿到的钱款只是阿尔凯诺所有钱款的三分之一,其余的大部分钱他都交给了另外两个与我们竞争的洗钱集团。阿尔凯诺预计,因"双鱼座"行动造成的交易速度减缓的风头过去后,他会将每周的贩毒款恢复到过去的200万美元,但是他的客户中仍然没有一个站出来让我帮忙投资。穆拉对阿尔凯诺讲了我写的那封信的事,但是,珠宝商只是冷冷地看着我说:"我们还是不太了解你的家族情况啊。"

  阿尔凯诺的不愿合作和生意上的暂时停滞被海关的几个特工和管理人员当做了证据,认为我根本不可能拉拢高级别的毒贩让我帮他们处理投资生意。他们似乎忘记了我这么做是为了与高级别的人物会面,录下他们犯罪的证据。即使全世界的阿尔凯诺之流都决定不投资,引诱他们走上谈判桌无疑可以将他们从隐蔽处驱赶出来。这场游戏刚刚进行到这个时候就对我们的做法妄加评判还为时过早。优秀的罪犯往往会施展无穷无尽的伎俩,所以初来乍到的人必须要有耐心。但这对于我们机构的总监来说,可不是份容易的差事,因为他们的老板每隔几周就会追在他们的屁股后面问:"最近事情进展得如何?"行政主管们的考核和提升与他们管辖的特工完成了多少次逮捕和查封任务直接挂钩。如果一个案子没有涉及那么多的逮捕和查封任务,那么它的主管要充分说明理由。相比而言,派特工去办理许多小案子要容易得多,因为那些小案子最终会带来一系列的对次要罪犯的抓捕、起诉、定罪等的行动。行动的次数多了,主管们就不用总是发愁如何回答那些他们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了。这也是我们的这场"对毒品的战争"总是不能取胜的原因之一吧。

  我现在急需好的建议。当我把我的困境讲给多米尼克听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亮。

  "鲍勃,这很容易,"他说。"如果我遇到一个人,我对他充满信任,而他却对我举棋不定,这时候,我会给他送一件非常精美的礼物,对他解释说,我和我的人送给他这件礼物,保佑我们共同签署的协定顺利进行。同时告诉他,我们为此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会让他感觉这是一桩注定要做的生意,他不得不去朝着这方面去努力。"

  我的老板们是不可能批给阿尔凯诺一件礼物的。他们会把这看作是软弱的表现。

  "你所说的'非常精美'是什么意思?"我问。"你一般愿花多少钱?"

  "该死的,"他说,显得十分恼火。"知道这个狗屁畜生对你有多重要吗?你是要让他感觉他在你的眼中微不足道呢?还是要告诉他你已经做好一切准备,非常在乎他的决定?可以给他送这样的东西……"他拿出一个小首饰盒,首饰盒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棕色、金色和黑色相间的佩斯利涡旋纹花呢布佩斯利涡旋纹是一种以涡旋纹组成泪珠形或者松果形图案的花呢布,因其设计者佩斯利而得名。--译者注,打开它,里面是一个实心的黄金十字架,有四英寸高、两英寸宽,上面镶满了钻石。

  "这值多少钱?"我天真地问。

  "至少25000美元,"他说。

  我的老板绝对不会允许我花25000美元给一个毒贩买一枚金十字架的,尽管他的身价可能是数百万美元。

  "好吧,小朋友,"多姆说。"告诉你的老板们,我会签署一些文件把这个十字架借给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抓住那个狗屁畜生,再把它还给我。如果行动结束时找不到它,你们可以给我25000美元,作为对我所有帮忙的奖励。你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因为我欠你的,而且我不想你们用钱来偿还我对你们的帮助。如果到时候这个东西真的找不到了,我们正好就两清了。"

  我们的办事处根本不可能同意多米尼克的计划,但是布鲁斯·珀洛文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我的脑中回响着:你不可能是警察,因为你的行为做派和思维习惯都不像个警察。机会就在面前,只有通过密切接触阿尔凯诺,赢得他的信任,才能将我们的行动继续下去。因为这个人曾经直接与巴勃罗·埃斯科瓦尔、法比奥·奥乔亚以及罗德里格斯·加切打过交道。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