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演讲稿课间杜兰特:母亲的盲道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21:45:57
那一年,在他事业风声生水起之际,一张诊断书顷刻间将他推向了崩溃的边缘。随着视力的归零,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张嘴骂人,随手摔东西成了家常便饭。

  无法工作的他,长久困在家里,最初的自哀自怨渐渐变成了狂躁不安。像一头困兽,重压之下,左突右冲,将妻子和女儿平静的生活撞得支离破碎。妻子含泪请来了孀居多年的婆婆。


  无奈之下,母亲把他领回了老家。熟悉的老院子,让他的情绪安静了许多。他不再暴躁,只是极少说话,更不出门,只是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发呆。

  一天,母亲兴奋地拉着他的手,说要送他一件礼物。出了家门,母亲扶着他,一步步地向前走。脚下的土地突然变得磕磕绊绊,他本能地俯下身,手及之处,竟是一块半米见方的水泥砖,水泥中间镶着两条凸起的条状东西。

  “第一次去你家时,娘就在京城的马路上看到了这东西,人家说这叫盲道,专供眼睛看不见的人走路用的,你病了之后,娘又专门去了一趟城里。”

  他的心底,漫过一片潮湿。整个冬天母亲都在南厢房里忙个不停,原来是在整砌这些东西。

  “儿啊,娘74了,活不了几年了,你得学会照顾自己。”母亲使劲握着他的手。他知道,母亲不想不愿更不放心松开他的手,但母亲很清楚,自已照顾不了他一辈子。

  那个午后,母亲带着他,踩着那些凸起的方形水泥块,去村头理了发,还去小卖铺买了一袋盐和半斤香油。

  晚上,他失眠了,辗转中,母亲和那些笨重的水泥块儿不停地在眼前晃来晃去。

  第二天,听着母亲在南厢房里费力地搅动着那些水泥和砂粒,躺在北屋床上的他,再也无法平静。

  吃饭时,母亲告诉他,自己正在修一条从村口通向大公路的盲道,将来他再回来时,下了汽车自己就能走回家了。

  他说,娘,您别再弄那些水泥块儿了,我心烦。

  母亲叹了口气,儿啊,你的眼睛看不到别人,可别人能看到你啊,而且,你得活得让别人看得到你才对啊。

  他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他咆哮道:让别人看到又有什么用?就算我当上了残联的主席,不还是个瞎子吗……

  母亲愣愣地望着他,伤心不已。

  接下来的日子,母亲依旧进行着她的浩大工程,从村头到国道足有一公里远,如愚公移山般,母亲用水泥块将它们一点点地链接到了一起。

  日复一日的,听着南厢房中笨重的声音,他的心愧疚不已。终于,他坐不住了,对母亲说,让姐姐帮我找家教盲人按摩的学校吧。母亲脸上写满了惊喜。

  然而没等找到合适的学校,母亲却病倒了,急性胆囊炎。

  母亲住院那些天,喂鸡,喂猪,打扫院子,小时候干过的活他竟一一拾了起来。更有甚者,一个清晨,他在鸡窝里掏出一只公鸡,宰了,炖了汤,沿着母亲修砌的盲道,一路摸索到公路上,拦车。

  喝着他做的鸡汤,母亲笑落了一脸的泪。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残与废是两个概念,许多时候,可怕的不是眼盲,而是对生活绝望了的心盲。那几天,给母亲做饭成了他最快乐的事。

  几天后,母亲出院了。

  一天清晨,他没听到母亲起床的声音。喊了两声娘,没人应声,到院子里又喊了两声,仍无人应,他以为母亲去菜园摘菜了,也没在意。

  肚子饿得咕咕乱响,仍然不见母亲回来,他慌了神,用手机里存好的号码给离家最近的三姐打了电话,三姐急急赶了过来。

  推开南厢门的房,三姐一声尖叫,旋即恸哭。母亲去世了,姐姐们告诉他,母亲死于心肌梗塞。

  母亲走后不久,老天忽然就对他开了眼。医院为他找到了角膜的供体,手术做得非常成功。两个月后,他又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秋天,母亲的周年祭,他和几个姐姐一起给母亲上了坟。从坟地里回来,他没有回家,而是沿着母亲修砌的盲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盲道修在乡村公路的一边,在两排杨树的中间,母亲培了土,水泥块两边还砌了砖头。

  他一边走,一边不停地蹲下身,抚着那些粗糙的水泥块儿,就像抚着母亲干枯的双手。及至有人喊他,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很远。喊他的是个中年男人,赶着一群羊,不认识。男人说,兄弟,你好像对这盲道挺感兴趣啊!

  他苦笑了一下,算做回答。

  “别看这盲道不像城里的盲道那么正规,它可是上过报纸的呢!”男人的语气明显带着骄傲。

  “上过报纸?”他愣住了,姐姐们怎么从来没和自己说起过呢?!

  “你不知道吧?这盲道是一个老太太给她儿子修的。”男人像是对他,又像是自言自语,“老太太的儿子得了病,眼瞎了,老太太住院的时候听说只要有人捐了角膜,儿子就能重见光明,于是老太太便央求医生摘了自己的角膜给儿子,医生不肯,谁料,老太太回家后竟上了吊!”

  他的心一阵抽搐,脸上的肌肉一条条爆起,僵硬无比。

  男人并没有发觉他的异样,依旧自顾说着:“可怜的老太太,她以为只要自己死了,自己的角膜就能给儿子了,可是,她不知道,死人的角膜超过12小时就不能用了……”

  他呆呆地立在那里,明晃晃的日光,像无数把尖刀,直直地刺进他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