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足球世界杯主办国是体育界最秘密的招标过程。在选择东道国的问题上，“世界”对申请国的评价并不那么重要，真正的决定权掌握在国际足联执行委员会22个成员手中，12月2日，他们在苏黎世投票选出2018年和2022年世界杯的主办国俄罗斯和卡塔尔。感谢世界上最不透明的投票过程，这个结果究竟是如何产生的，谁也无法知道，但是我们可以猜测。

    3年前，当2018和2022年世界杯主办国的投标刚刚开始，一位说客向我解释了挑选世界杯东道国的秘密。在苏黎世国际足球论坛——— 国际足球界权力大亨们舒适的年度聚会———的午餐会上，他领我进入了一个神秘的世界。他强调说，“世界”对于申办国的看法并不重要，唯一的决策权掌握在“24个老人”手中。他指的是国际足联执行委员会(E xco)成员。这位说客和他的伙伴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这24个人，”他说“我们知道他们的优势，我们也知道他们的弱点。”

    在那之后，这位说客又改换门庭，为另一个申办国工作。现在，掌握决策权的人数已经变成了22个。由于受贿指控，两名Exco成员已被国际足联停职。来自尼日利亚的阿莫斯·阿达姆被控向一位假扮美国富翁的记者索取金钱以换取他的投票。来自塔希提岛的雷纳尔·特马里同样钻进了泰晤士报记者的圈套，被控违反了国际足联的忠诚和保密法则。简而言之，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弱点，两人都表示他们将提出上诉。

    然而，这位说客的观点依然成立。选择世界杯主办国就像一群红衣主教通过秘密会议选出教皇一样。这是一场在紧闭大门后进行的角逐，其过程密不透风，9个申办国中标的迫切欲望成为滋生腐败的温床。虽然过程是秘密的，但我们却知道22位投票人的顾虑和考量。

    国际足联计划为2018年选择一个欧洲主办国，为2022年选择一个非欧洲主办国。E xco的考量之一，显然是申办质量。22名投票人想知道哪个申办国能举办一次合格的世界杯。然而，今年的南非世界杯从某种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个发展中国家举办了一次成功的世界杯——— 优质的场馆、良好的设施。如果南非能够办到，Exco成员推测，那么此次的每个申办国都能胜任。在国际足联的评估报告中唯一显得狼狈的只有卡塔尔。报告说，这个小小的沙漠国家既没有承办一届完美世界杯的气候也没有足够的空间。美国和荷兰-比利时因为不肯给予国际足联足够的政府保证，中标的机会因此被削弱。国际足联喜欢主办国保证它指手画脚的权力。

    然而，承办质量只是考量中的一项。国际足联还喜欢用世界杯撬开新市场，填补足球地图上的“空白点”。因此，俄罗斯这一次特别被看好。相比其他欧洲申办国，它的基础设施是最差的，但不同于其他竞争对手，俄罗斯是一个新兴的足球市场。对于2022年申办国，卡塔尔、澳大利亚和美国和俄罗斯有着同样的优势。日本和韩国也许勉强也能算新兴市场，但是它们在8年前联合举办了世界杯，已经不“新鲜”。当申办国代表和说客们在酒店酒吧聊天八卦时，他们通常认为日本、韩国(还有联合申办2018年主办权的荷兰-比利时)中标的希望接近为零。

    最大的新足球市场当然是中国。中国没有参加此次投标，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很希望中国能够举办一届世界杯，这可能影响2022年的中标国。简单地说：如果亚洲国家获得了2022年的承办权，那么下一个亚洲国家承办世界杯可能要等到2034年，也就是说中国必须等到2034年。出于这个考虑，国际足联可能将2022年交给美国，这样中国可以举办2026年世界杯。今年7月，中国足管中心主任韦迪曾适时地做出表态“我们在考虑申办2026年。”

    只有最纯粹的Exco成员———比如米歇尔·普拉蒂尼———只会考虑承办质量和新兴市场两个因素。其他人则可能因更政治化的但绝对合法的考虑动摇。多数Exco成员会用他们的投票权换取点什么：往往是对其祖国的支持。卡塔尔籍E xco成员穆罕默德·本·哈曼在上月的伦敦足球领导人会议上坦白地说，“当然我会照顾卡塔尔的利益，所有申办国都告诉我，‘O K，如果你投我的票，我也会投你的票。’这没有什么好让人惊讶的。”他承认，他未必会投“最佳”申办国的票，而将投下最符合卡塔尔利益的一票。

    这个投票过程———一天之内选择两届主办国———根本就是邀请投票者们相互达成交易。直白的交易———“2018年投我的票，2022年我投你”——— 是非法的。但心照不宣的互惠绝对存在。

    这就不得不说很多Exco成员们的另一个考虑：友谊。“朋友”实际是“长期盟友”的代名词。比如，3位南美投票人肯定会支持他们的“朋友”西班牙。相对的，荷兰-比利时和英国在足球界绝对称不上“朋友”。

    游说可以赢得朋友。俄罗斯拥有最棒的说客：总理弗拉基米尔·普京。他和国际足联内外的要员都有接触。普京曾帮助俄罗斯城市索契赢得了2014年冬季奥运会的主办权。

    这一切的考量听上去也许很低劣，但却是公开的。然而，不能见光的因素也会影响投票结果。正如那位说客告诉我的，很多E xco成员年纪都不小了。他们中一些人可能活不到2022年，也许并不关心那一届世界杯成功与否，也有人可能把这看做他们最后一次牟利的机会。整个世界都在向他们示好。但过了12月2日，他们又将变得无足轻重。自然地，他们想要用投票权换取点什么。可能是一次美妙的旅行。很多国家邀请Exco成员参观检查他们的设施，旅途安排周到至极。这完全是合法的，但一次五星级的旅行本身也能成为投票动机。这就是为什么一些申办国派他们的国家队到最不可想象的地方打友谊赛，这些地方碰巧是Exco成员的老家。一位Exco成员曾要求一个申办国出钱为他的国家球队请一名教练。这也是完全合法的动机：美其名曰“促进足球发展。”

    申办国和Exco成员都不愿谈论这一类的恩惠，对于它们的普遍程度只能进行猜测。有趣的是，当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记者假扮富翁向Exco成员特马里和阿达姆提出金钱换选票的建议时，两人都提到了其他申办国的行贿建议，金额甚至高达几百万美元。这一丑闻让国际足联和申办国大惊失色。国际足联道德委员会主席克劳迪奥·苏斯说“国际足联因此受到的损失巨大。”最近以来，申办国因为害怕卷入新丑闻，几乎无人再敢公开发言，申办团队领导们从推销员变成了外交官，这就使得这次的投票过程更加神秘。

    12月2日，投票当天，22位Exco成员将他们的选票装在密封的信封里交给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的顾问。每一轮投票后，票数最少的申办国被淘汰，直至一个国家获得大多数票。之后，Exco成员可以告诉任何申办国他投了它的票，但事实究竟是怎么样谁也不可能知道。在结果揭晓之前，22个Exco成员和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都不知道谁是最后的赢家。但是很多人将赌注押在了俄罗斯(2018)和美国(2022)身上。当然，当尘埃落定后，国际足联可以改革投票过程，使之更加透明，让下次投票选择世界杯主办国时少一些尴尬和丑闻。

    申办国对比

    2018年

    俄罗斯 普京的影响力使得欧洲最大的新兴足球经济成为中标大热门。

    作为2018年世界杯主办权的最有力争夺者，俄罗斯很幸运：南非世界杯大获成功。因此人们推测俄罗斯也能办好一届世界杯。建设体育场馆和配套设施将花掉俄罗斯几十亿美元，但国际足联并不在乎政府浪费纳税人的钱财。

    俄罗斯获主办权的前景一直令人看好。在所有欧洲申办国中，它是唯一新兴的足球经济。虽然有1.42亿人口，俄罗斯顶级足球队每场比赛的观众人数(约1.25万人)比苏格兰超级联赛的观众还少。国际足联很喜欢填补这两样的足球“空白”。

    俄罗斯也有其弱点。它承诺修建的运送观众的公路还没有影子。继南非和巴西之后，国际足联官员将不得不连续第3次应对一次“艰难的”世界杯。此外，俄罗斯也不是那种有助于提高国际足联形象的可爱民主国家。

    无论如何，俄罗斯总理普京是其国家申办世界杯的王牌。俄申办团队负责人阿列克谢·索罗金说，普京是申办团队的“推动力”。当俄罗斯总理给Exco成员打电话时，对方更可能会耐心倾听。更重要的是，普京给布拉特留下了深刻印象。

    英国 英国有准备，有意愿……但是很不讨国际足联喜欢。无孔不入的英国媒体更是频繁为申办制造麻烦。

    英国是欧洲申办国中准备最充分但最不讨国际足联喜欢的国家。过去几十年来，英国人在国际足坛最大的问题是它的傲慢自大。英国以现代足球发明国自居，但是，在后殖民地时代的世界，它的这种自满并不招人待见，尤其是英国官员对国际足球管理毫无帮助的情况下。一些Exco成员还觉得这个拥有世界上最富有的职业联赛的国家已经被宠坏了。

    最近，英国报纸再次惹恼国际足联。首先，英国足协主席特里斯曼爵士在胡诌关于西班牙和俄罗斯的阴谋论时被《星期日邮报》的记者录了音。特里斯曼引咎辞职。上个月，《星期日泰晤士报》报道，两名Exco成员向伪装成美国商人的记者索要贿赂换取他们的选票。布拉特评论说：“为什么英国报纸要这么干？我们谈论公平竞赛，这同样适用于媒体。”11月30日，就在离Exco投票还有两天的时候，英国广播公司又播放了名为《国际足联肮脏秘密》的报道，公布了4名涉嫌贿赂的国际足联官员的身份。

    英国申办人竭力将注意力引向他们的投标本身：他们承诺在最成熟盈利最丰厚的足球市场举办一届成功世界杯，而且从场馆设施上来说，英国人的准备是最充分的，多数世界杯需要的体育场馆今天都已经建成。但这些可能都不够。

    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拥有圆滑的申办人，但葡萄牙的经济状况令人担忧。

    伊比利亚半岛人似乎不在乎与世界的沟通。但他们充分利用了和22位Exco成员的良好关系。他们的申办主席之一安赫尔·罗纳是Exco的副主席，在足球界有很多亲密朋友。此外，3位南美Exco成员的票肯定也被西班牙和葡萄牙揣入囊中。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选择伊比利亚半岛，这曾经是很多人的疑问题。但随着西班牙在南非的夺冠，这个漏洞也被填补上了。拥有这个时代最强大的足球队足以成为申办资本。

    上月，国际足联道德委员会澄清了伊比利亚和卡塔尔结成投票联盟的指控。然而，上周，西-葡投标负责人米格尔·洛佩兹告诉布隆伯格新闻，西班牙和葡萄牙已经肯定可以稳获8张左右选票。他对最终胜利颇有信心。

    但是，西班牙的幕后活动可能并不足够。国际足联的评估报告原本就对联合投标存在疑虑，随着葡萄牙政府陷入财政危机，这方面就更加令人担忧。伊比利亚半岛和英国一样都被视为危险的局外人。

    荷兰和比利时欧洲这两个小国的“绿色”世界杯口号很动听但也很天真。

    这次世界杯投标竞赛中，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两个不错的国家，而且有能力举办一次不错的世界杯，但是，几乎没有人认为他们最终能够中标。

    首先，这两个国家没有一个振奋人心的申办故事。这很不幸，因为他们其实有个很好的理由——— 荷兰和比利时将成为有志联合举办世界杯的小国家的楷模。荷兰-比利时申办主席哈利·比恩确实在伦敦足球领导人会议上说，目前世界上只有约10个国家有能力独立举办一届世界杯，所以，“必须有人为联合承办做出榜样。”另一位申办官员预言，荷兰-比利时将收获不少来自小国的Exco成员的选票。

    但这不太可能。一直以来，绿色、紧凑一直是荷兰-比利时的申办口号。悲哀的是，“可持续性”并非能够打动国际足联的词汇。而且，荷兰人在游说问题上显得尤其天真。他们似乎认为，仅仅因为他们的条件不错，Exco就会选择他们。可惜这个世界没有这么简单。此外，还有一些荷兰官员对于国际足联和举办世界杯明智与否依然存在怀疑。国际足联的荷-比评估报告说：“没有获得必要的政府支持。”只有比利时Exco成员肯定投了荷兰-比利时一票。

    2022年

    美国 强大的申办国，但美国国土安全局可能不会欢迎来自每个国家的足球粉丝。

    从经济上看，美国似乎是完美的申办国。它点中了国际足联的两条软肋：它既是一个大足球市场也是一个成长中的市场。国际足联喜欢培育足球经济。目前最大的两个新兴市场为美国和中国。近年来，世界杯吸引的美国观众越来越多。如果2022年美国举办世界杯，那么2026可能轮到中国。但是，如果2022年世界杯在亚洲举办，那么未来很多年内，中国都将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但是，美国远远谈不上稳操胜券。美方申办主席苏尼尔·古拉蒂承认：“我认为，我们最大的挑战也许是，1994年我们才刚举办过世界杯。”卡塔尔和澳大利亚从未举办过世界杯，这将是他们的筹码。而且，国际足联的美国评估报告中说，“尚未获得必要的政府支持。”这可能使国际足联面对“中等”法律风险。其中一个问题是，美国政府可能不会给每一位购买球赛门票的粉丝发签证。目前，让一头骆驼穿过针眼也比让一名尼日利亚人进入美国容易。

    美国的运动场馆早已齐备。前总统比尔·克林顿也到苏黎世为美国助阵。任何人如果不知道美国副总统乔·拜登都在干些什么应该去了解一下他为美国申办2022年世界杯所做的工作。美国貌似理所当然的选择，但是，其他申办国可能在国际足联中有更多的朋友。

    澳大利亚这是个“让人放心”的申办国。但考虑到澳大利亚所在的时区，电视观众数量可能锐减。

    澳大利亚的申办口号是，“圆梦，最后一片大陆”。这个大洋洲国家无疑是足球地图上的“空白”。澳大利亚人才刚开始爱上足球，而且他们从未举办过世界杯。但他们举办过其他很多体育大赛，肯定能够胜任此次任务。澳方的申办主席本·巴克利声称，他们将举办一次最让人放心的世界杯。

    同样重要的是，澳大利亚申办方和国际足联有着不错的关系。澳大利亚的顾问彼得·哈吉塔是布拉特的亲密朋友，和很多Exco成员是直呼其名的关系。另一位澳方德国籍顾问费多·拉德曼是富有影响力的德国Exco成员弗朗茨·贝肯鲍尔的老朋友。

    然而，在所有申办国家中，澳大利亚所处的时区最没有优势。国际足联的主要收入来自出售世界杯的电视转播权，目前，极大部分收入依然来自欧洲和美洲。如果澳大利亚举办比赛，这些地区的球迷必须在深夜观看比赛，这将导致观众减少，影响国际足联收入。但是，澳大利亚争辩说，到2022年，中国和印度的足球市场将足够大。但是这需要国际足联拿他的主要财源打赌。此外，即使孟买距离悉尼也有5个半时区；如果中国是那么重要的市场，国际足联不如干脆把举办权给中国。

    卡塔尔在中东地区举行世界杯的可能性令人遐想，但卡塔尔可能是最冒险也是最有争议性的选择。

    在一小片沙漠上举办世界杯显然是大胆之举。然而，卡塔尔最大劣势还是它的气候。足联对卡塔尔的评估报告说，极端的高温可能“对球员、官员、国际足联家属和观众的健康构成危险。”卡塔尔承诺将为世界杯修建可以降温的体育场和训练场。然而，卡塔尔的10座体育馆将在25公里至30公里的半径内。国际足联申办城市检察官哈罗德·梅因·尼科尔斯认为，在如此小范围内举行世界杯可能构成“后勤挑战”。

    另一方面，这将是在中东举行的第一次世界杯，所在时区对于欧洲观众也很方便。卡塔尔的Exco成员兼亚足联主席穆罕默德·本·哈曼掌握着不小权力。卡塔尔中标的机会大于日本和韩国，仅次于美国和澳大利亚。

    据英国赌博公司威廉希尔预测，卡塔尔中标机会很大。这大胆预测竟然成为现实。最近的国际足联丑闻也让这个中东产油国受到了牵连。虽然没有证据显示卡塔尔向E xco成员行贿，但Exco选择了不被看好的卡塔尔，国际足联依然要面对一些质疑。

    日本 日本堪称最厚脸皮的申办国，但它提出的3D电视盛会可能带来世界杯的技术革命。

    在和韩国合作举办世界杯8年后，日本又提出了申请。多数Exco成员认为，这实在是太快了。

    在讲述申办理由时，日本承诺和世界共同举办一次世界杯。它计划在208个国家举办“粉丝盛会”，总计3.6亿人将通过3D电视观看比赛。这是一个很好的创意，无论最终举办权花落谁家，都可能盗用这个点子。

    几乎没有人认为日本有机会中标。但是提出申办还是明智的：如果Exco拒绝了你，可能会给予你其他形式的补偿———比如一次较小型赛事的举办权。

    韩国韩国本来计划邀请朝鲜共同举办。没想到投票前夕，两国关系陡然紧张。

    和日本不同，韩国至少有一个动人的申办故事：如果它投标成功。部分比赛将在朝鲜举行。这将是个很大的难题，因为朝鲜人甚至不被允许通过电视观看世界杯比赛。

    经过最近的炮击事件后，在平壤举行世界杯似乎更成了遥不可及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