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岸新区与浦东新区:董橋:一曲微茫度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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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橋:一曲微茫度此生

新華網浙江頻道(2011-03-25 08:51:28) 來源:浙江日報 編輯:趙生祥

    董 橋先生在新近出版的兩本小品文集《記得》和《青玉案》的總序中講了一個故事,說是小時候家裏人帶他去一家破廟探望一位江浙老和尚,都說老和尚相術高明,隨 便批兩句嚇得倒一眾信徒。那天老和尚摸著董先生的頭說:“十七歲出外漂泊,二十三歲與字與書結緣,一生不渝,旁的枝枝葉葉盡是造化,不必多說!”此後先生 的人生真是應了這份“緣”,十七歲飄洋到臺灣讀書,二十三歲在新加坡淘到一函線裝《夢溪筆談》,從此與字與書結緣,寫專欄,編雜志,搞收藏,如今獵書獵字獵句獵了大半輩子,卻仍在偶然獵得幾本老書幾幅字畫時老淚縱橫,確是一種境界了。

    在我看來,董先生的這份機緣確是世間罕見,或許正是這份“緣”才造就了他的靈秀和化境。細細翻看這兩本小品文集,董先生的文字如空 谷幽蘭,精致圓熟,具有貴族的優雅逸致與文人的婉約多情。他的文章更是幻化超俗,平淡、平常、平實,清新可讀。在這個文字日漸粗糙化的年代,董橋把玩詩 詞、古畫、閒章、羽扇……儼然一派“老派文人”的作風,雖然在眾人眼裏有些“陽春白雪”,卻不啻為一種人生升華。

    相識董橋先生,是從他的《今朝風日好》開始。有陣時間,讀厭了歷史的枯燥,政治的直白,便想著能讀些淡雅清秀的文字。在圖書館琳瑯 的書櫃中尋找,一眼就看到了這本硬質裝幀的小書,緋紅的書皮,凹進的金邊字,一眼就讓我喜愛上了它。一頁一頁讀完,倣佛走進了董先生的書房,聽他講搜集古 書旅程中的“007”故事,聽他說皮革說裝幀說紙張說書癮說那些藏于紙香中的高潔靈魂。“今朝風日好,或恐有人來”,這是董先生對美好生活美好事物怡然執 著的美好期盼。

    當得知這本叫“記得”的文集,其書名的靈感竟是來源于米勒的remember to remember,我著實吃了一驚,不想雅如董橋先生者卻也喜歡亨利?米勒,想來董先生也是一位性情中人。再看這本文集,寫的是董先生自己所藏的新舊清 玩,如梁啟超的遺墨,王世襄的玉釵葫蘆,張充和的書畫,林青霞的新書……這些都是有生命、有故事在裏頭的文人寶貝,從故事裏走出來的,是清玩,更是人物, 淡淡地棲身古雅的人物。而我所鐘愛的正是這些棲身于古雅之中的人物和有關他們的淡雅掌故。

    曾聽言所有的古玩背後都會有一段或動人或淒美的故事,這正是古玩的真正魅力所在。之前對于這類觀點,我不置可否,但董橋先生的小品 文卻讓我對這類觀點有了深以為然的轉變。一件古玩,流經百世,經傳多人之手,賦予其上面的除了因時間的久遠所帶來的價值,對于真正的古玩家,其背後的故事 才是最令人心動的地方。

    相比董先生筆下的古玩字畫,我更喜歡這篇講述愛書搜書藏書往事的《企鵝舊夢》。董先生說,他這一代人幾乎都讀企鵝袖珍書長大。象牙 質橘紅框墨黑字的封面站著一只小小的企鵝,三十年代大蕭條時期賣六個便士一本,五六十年代頂多賣貴一倍。對于董先生來說,那些有企鵝書相伴的日子,不僅是 一種記憶,也是一種身份。就像文中提到的老蕭,倫敦的家裏最多的就是企鵝書。老先生從戰前買企鵝書買到戰後,一本不缺。蕭家大書房一邊一大書架擺企鵝書, 南窗下書桌上還長年擺著一對丹麥燒企鵝。另外,有位叫艾麗佳的新加坡華僑也是企鵝迷,家裏堆滿從小買到大的企鵝版袖珍書,她去世後她的英國丈夫安東尼在每 本書上蓋了艾麗佳的藏書印,整批贈送給他們住所附近一家小圖書館留念。當然,這樣的藏書故事怕只有董先生才能遇到,畢竟與他往來的盡是些“鴻儒”,像我們 這樣的“白丁”真倣佛是與他們不在一個世界上的。

    類似這樣的“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小故事,小軼事,在這兩冊小品文集中真是俯拾皆是,美不勝收。這裏值得一提的是,在《青玉 案》這本文集中,董橋先生專門有一篇文章記述了自己的恩師亦梅先生。這位亦梅恩師在董先生的許多文章中都有出現,可以看出,不論是在學問上還是在道德教化 上,這位老師對董橋先生的影響都異常巨大。有趣的是,在這篇名為“亦梅先生”的文章中,董先生並未大篇幅描述恩師對其的影響,而是講述了亦梅先生曲折而富 有傳奇的感情生活,甚至還道出了一些比較隱私的內幕。看來董先生與亦梅恩師間的感情確實是情深意重,不然他不會如此輕率地寫出恩師的隱私。

    在《記得》的後記中,董先生解釋了為何套用米勒的remember to remember為書題名的原因。一個聖誕前後的一個清晨,董先生睡醒忽然想起亨利?米勒,想起《北回歸線》和《南回歸線》,想起朋友罵他讀米勒的書,想 起了那本remember to remember。當董先生再次重讀這本書時,真像跟烽火中失散的老朋友重逢,兩鬢斑白,一臉風霜,昔日那份矜貴的關愛猶在:米勒畢竟念舊。在董先生看 來,厚古爾不敢薄今,浪漫而不忘務實,米勒懷舊的是文化那炷幽明的香火和儒林那份執著的傳承。其實,董橋先生的懷舊何嘗不是呢?正如他十分欣賞這句“十分 平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