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梨园路:美言不信 信言不美

美言不信 信言不美

前些年编了很多揭露骗术的“新闻小品”，目的是向广大听众传播防骗知识。剧本由我写，演播则是身边的同事们。有播音员，也有编辑记者，有时甚至领导也跟着客串。说起来，这东西以前没听说谁搞过，很可能是本人之首创。所以，我曾经夸口说，搞这个节目知道的骗术比谁都多。骗子一撅屁股，就知道他拉什么屎。没想到说嘴打嘴，前不久就差点阴沟里翻船。

那天上午，家里没别人。正忙着赶稿，电话蛮横地闯入。一个挺甜腻腻的女声说我电话欠费即将停机。被无端搅扰本来就不痛快，更可恶的是，头天刚刚在单位楼下的银行交过电话费，居然今天就说欠费！

就像知道自己会出错似的，人家最后还嘱咐说咨询请按几。（想得多周到！怕留一长串电话号码你记不住，所以只让你按一个键。）

没有多想，怒冲冲地按了那个键。咨询电话不占线的少。这回例外，马上就通了。同样是个声音甜腻腻的女声。（干咱们这行的都有注意别人声音的职业病。）

我毫无绅士风度地质问：“昨天刚交了电话费，怎么今天就说我欠费？！”

对方问：“您交了多少钱”。

“120”。

“在哪儿交的？”

“我们单位楼下银行。”

“好的，我帮您查一下。”传来翻纸声。（事后一想，这是破绽。应该是敲键盘声才对。）“哦，查到了。您今年4月12号，在温州半山营业厅注册办理了一部电话。是那部电话消费了1200元。”

脑袋嗡地一下。整天揭露骗术，我相信这种事太有可能啦。现代社会到处要你的身份证复印件。哪个王八蛋再拿它冒你的名干这干那，方便得很。结果呢，就像套牌车一样，他肆无忌惮地违章，罚款全都由你这个冤大头替他交。尤其可恼的是，这种事要想洗冤比登天都难！我这厢正恼得不知如何是好。对方不厌其烦地问上了：

“您最近没有到过温州吗？”

“还温州呢，北京我都10年没去了。”

“哦，那……您家属最近也没有去过吗？”

“也没有。”

“这就不对了。反正这个电话是以您的名字注册的”。（对了，一上来人家就把我的名字问去了。我还老老实实地连“阎”是哪个阎都毫无保留地招了。）

报应啊，老阎！整天揭露骗术，还说“骗子一撅屁股，就知道他拉什么屎”。这回人家在温州撅屁股，把屎拉到远在天津的你脸上。气死了，你都不知道骂谁！

话说到这个时候，一般的咨询电话早就不耐烦地抢先挂机了，可是对方还在异常体贴地问这问那。语气之甜腻胜过小蜜，虑事之唠叨胜过老婆！我也很没出息地顺嘴把车轱辘话反复说N遍。幸亏平时总鼓捣骗术（就算积了阴德吧），突然灵光一闪——这女的怎么没完没了勾搭我说车轱辘话呀？正常吗？

我突然问：“你工号是多少？”

以为她会打喯儿。可是人家马上就说了一个数字。

一生最怕伤害好人。所以话还得园着说：“这样吧，回头我给营业厅打电话问他们吧。”怕人家表示不高兴，我抢先把挂了机。

撂了电话，心里画魂儿。到底是真的跟套牌车似的被冒名注册了另一部电话？还是勾搭我说车轱辘话，仅仅为了“吸费”呢？这事不仅得问清楚而且必须得到有效的解决办法，否则寝食不安。找谁呢？在咱们中国，专业部门不专业，是很常见的。

先致电“88908890服务热线”，跟人家详细地倾诉我的遭遇和困惑。没等说完，人家就急忙告诉我一个电话局电话。

电话半天才有人接。是一个说天津话的大老爷们。我跟见着亲人似的又想跟人家倾诉我的遭遇和困惑。也是没等说完，人家就问：“你在哪儿交的钱？”（他不会说“您”。）

我说：“我们单位楼下的银行。”

“不行！不行！以后往营业厅交去！”“咣”电话已经不由分说地挂断了。（果然不出所料，专业部门不专业。银行代收电话费盖有年矣，这位居然不懂装懂地连说俩“不行”。）

再不专业，营业厅电话他得知道。又打那个电话，还是大老爷们。

得到了营业厅电话，又打。这回对方是个比他声音细不了多少的女声，也是天津话。人家很忙，也是没等我祥林嫂似的诉说画上句号，就斜刺里杀入——

“别说了，大爷。一听你嘞就是上当了。别搭呲她，那是骗子。今儿个来问的都好几伙啦。跟她一搭咯，话费看就大发啦！”

“不理不行啊！她说有人冒我的名注册了另一部电话。”

“别听她瞎白话。就是骗你多说话吸你的费”。

“那，您能不能给我查查吸了我多少费？”

“查不了。这月话费单子还没出呢！” “咣”电话又是不由分说地挂断了。

没看态度不和气声音也不甜美，倒是告诉我一个事实——“这月话费单子还没出呢。”既然如此，何来欠费1200？

庆幸啊！毕竟中途警觉了，没有跟女骗子接茬搭咯下去。指不定后面还憋着什么坏呢。

不过通过这事，倒是总结出一条经验——电话那头，凡是说话甜腻腻无比中听的八成是骗子；凡是说话不耐烦不礼貌，甚至外行的反倒可以放心。

这就应了那句古语——“美言不信 信言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