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212路公交车路线:给一个孤独者的信

给一个孤独者的一封信：

亲爱的朋友，你好，很高兴接到你的来信。尽管接到你的信的时候，我的心也为你深深哭泣了。唉，怎么说呢，年纪轻轻的你，竟然有比山一样高的痛苦，比大海一样深的忧愁！在你那长长的十页纸的信里，你却连回信地址都没有留。也许你并没有期望得到回音？或许你只是想向我这个远方的陌生人一吐为快而已？所以，我在这里回你一封公开信，希望你可以读到它。我并不是搞心理学的，但我希望，仅凭着我一颗诚挚的心，可以多多少少帮助到你。

你说你最近精神相当不好，甚至疲惫透了。你说那并不是一种身体的累，而更是一种精神的甚至心灵的疲惫。其实你的生活也并不是不好，在许多人眼里，你过的甚至是令人艳羡的生活：你来自一个爱你的家庭，你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有一份还算丰厚的收入，你也有几个可以在一起聊聊天、喝喝咖啡、吃吃饭的朋友……可是，你觉得一切都那么无聊，那么毫无意义，那么索然无味，让你对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你曾经为之狂热的爱情，如今带给你的，也不过是痛苦的回忆和一场虚幻的甜蜜而已。

你说你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去寻找欢乐和激情。你曾经也被朋友们拉去欢场，在那里流连忘返了一段时间。那里曾经让你感到过短暂的欢乐和刺激。可是，事后却让你更加厌恶自己。你说自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害怕看镜中自己的容颜了，因为你的脸在一天天变得苍白，你的眼神在一天天变得暗淡无光。那镜中人的目光，也常常盯得你身上起鸡皮疙瘩，让你的心痛得像被针扎过了一样。尽管你有一个不错的外表，尽管你还不到有皱纹的年龄，可是，你也知道雨果说过的话－“衰老是从眼睛开始的”，你也听说过“眼睛就是身上的灯”。沉沉深夜里，你常常摹然心惊，“我的眼神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年少时眼里那两个跳跃不已的小太阳到哪里去了？我眼里那闪闪发亮的灯又什么时候熄灭了呢？”你还那么年轻，远远不到“倚杖听江声”的年龄，可是，你常常靠在那江边的栏杆上发呆，似乎早已被那“欢乐的回忆不再是欢乐，而哀愁的日子却仍是哀愁”的日日夜夜催成老朽了。

你说你也曾用酒精来麻醉自己，结果发现那带给你的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麻醉而已，然后却是更加颓废的心情和更加糟糕的健康。你说可怕的无力感和消沉感像瘟疫一样笼罩着你。你的情绪变得反复无常起来，本来身边不多的几个朋友，似乎也有些对你畏而远之了。你的脸上常常挂着玩世不恭的嘲弄的笑容。你却不知道，你是在笑别人，还是笑自己。

你说你讨厌处心积虑的处世方式，也不屑于卑恭屈膝地去讨一份你并不热爱的生活。你说这个世界太让你失望了。你原以为，仅仅通过奋斗，就会得到一切。可是，现实生活已经教会了你：就算热血奋斗得来的，也并见得是你所想要的生活。而有些人并不需要奋斗，反而什么都有了。毫无才能的庸人可以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那些真正有学位有才能的人反而不得不低声下气、笑脸相迎，跪着去接一些残肴剩羹。你对他们充满了蔑视，可是你又不能表现出来，相反，往往还得装出一副奴才的顺从嘴脸。而到最后，你也变得厌恶自己。有段时间，你觉得你的同事们都像披着人皮的豺狼，虎视眈眈，恨不得将对方撕碎或活吞下去。

你说这屈辱而令人忍无可忍的可怕生活，已经让你恶心到极点。你之所以选择没有马上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因为你很爱你的父母和姊妹兄弟们。你爱他们，也怜悯他们，不愿意你的痛苦给他们的生活罩上阴影。你说这是你唯一苟延残喘下去的理由。为了让他们快乐些，为了迁就、取悦他们，你尽量将心里的阴影掩藏起来，小心翼翼不让任何人看到。可是，你也是个人，你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你已经挣扎了好些年了，也许从少年时候起，深深的忧郁已经爬上你的心头？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它越来越严重，越来越明显。你已经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了......看着周围那些春风得意、容光焕发的人，你并不嫉妒他们，因为实践已经证明－那些带给别人欢乐的东西，并不能给你带来欢乐。你在心里不断叹息着：我为什么要如此郁郁寡欢愁肠百结呢？我为什么不能像别人那样至少表面上喜笑颜开？到底是我错了还是别人错了呢？或者我们都是无辜的，错在这个不容人做梦的时代？

你说你也并不想沉迷于孤独和忧郁中，你也尝试过挣扎，也曾跟朋友甚至心理辅导师聊过。所有的人都劝导你，“哎呀，不要那么悲观。打起精神来，人生苦短！你还那么年轻，要学会珍惜呀。”

“可是，珍惜什么呢？”你神色黯然地看着他们的脸。“几乎我所有认识的人，他们的生活目标，都是房子、车子、票子、和孩子。大家在一起聚会时，每个人津津乐道的，似乎都是这些。如果我肯定那些可能带给我快乐，那我早就去追寻它们了。可是，我知道，它们并不是我真正在乎的。我的一个邻居，只比我大几岁而已，十年前就是千万富翁了。豪宅、名车、娇妻、荣誉……早都有了。谁不艳羡他的运气和少年得志呢？可是，结果怎样？他竟然在一个雷雨之夜决然跳下了高楼自尽……”

你说当你说到这里时，那些劝你的人也变得沉默起来。你耸耸肩膀笑一笑，从他们身边走开了。你说不是你不相信那些想帮助你的人，可是，如果连他们的眼睛里，也充满了跟你一样的迷茫和彷徨，那你，又如何能期望他们会给你的黑暗带来光亮呢？

你说你并不是不喜欢物质，相反，你也喜欢过比较舒适安逸的生活。可是，你无法像别人那样将这个当成自己的终生目标来奋斗。可是，到底什么是你的生活目标呢？你又并不知道。十多岁时的你，功课好得不得了，那时在父母和老师的一片赞扬声中，意气风发的你，倒真的是有些鸿鹄之志。那时你认为，只要你愿意，这个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总有一天都会投向你敞开的怀抱。

可是，现在别说连那最初的理想早已像泡沫一样粉碎了，就连那个最起码的对明天的盼望你都没有了。你说，你天天这样行尸走肉般地活着，似乎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风烛残年的自己－你孤单单地躺在一个舒适、豪华的房间里，包围你的是巨大无边的空虚和黑暗……于是，你在心里叹息着，“难道这就是值得我去为之毕生奋斗的终极生活吗？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为了什么？有什么意义？”

你说其中一个善良的朋友曾惶惑地看着你，说，“你说你丧失了生活的目标，可是，我从生到现在，根本就没有想过什么生活目标的事。我相信我的父母、我的朋友们和其他大多数人也是这样。哎呀，好好活着，吃好玩好过好就是了，为什么要去想那么多无意义的事呢？越想越给自己找麻烦！你又不是什么穷途末路，你的生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样已经很好了。吃饱了撑着，去做什么梦呢？为什么你不试一试跟普通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呢？”

问题就在这里：你无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别人的生活，对你来说，是那样的乏味，乏味得让你感到厌恶。从来没有人说你是一个失败的人，可是，你却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你说你也常常质问自己：“为什么我会有一副如此反复不定多愁善感的情怀？为什么我不能跟别人一样快乐？为什么我年少时读的那些书如同嚼腊？为什么我现在做的工作让我翻肠倒胃？为什么我总是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没有人能够给你一个答案。

你说你单独一个人时，总是带着恍惚的表情，呆呆凝视着远方出神。可是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你在信里说，“我身边的朋友们，有专心做学问的，有忙于搞管理的，有乐于经商的，也有在仕途上求发展的人等等。大家都按部就班，各有各的位置。不论是醉心于物质还是权欲的朋友，还是沉迷于学术研究的朋友，我觉得他们都比我看上去要快乐、成功得多。他们的人生轨迹，可以说是一条‘直线运动’，因为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很清楚自己要得到些什么。而我的道路呢，不但迂回曲折，甚至，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原因我也很清楚：别人追求的东西都是三维空间的实实在在的东西，而我的思绪往往是涣散的，没有一个定点，缥缥缈缈飘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我的脑子里总是充满了不切实际的‘逍遥游’，可是，我要‘游’到什么时候呢？别人都嘲笑我，说我是个外星人，脑子里充满了奇怪的念头。我有苦难言：我并不是有意想跟别人不一样啊。我也并不是故意沉迷于我的忧伤里。可是，没有人理解我，我也从不试图去解释。我觉得我永远是个被误解的人，也永远是个孤独的人。我不怪别人不了解我，因为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到现在，我还在彷徨还在寻找属于我的位置。我并不怕奋斗，我有青春，我有学识，我也不怕吃苦。可是，到底该为什么而奋斗呢？我曾经以为有一个富足无忧的生活就足以让我快乐了，可是，当我已经得到了我所需求的，我才发现：它带给我的不过是更加抑郁的生活和躁动的心情。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还什么都不是，连自己都不是。那么真正的我，到底是谁？除了得到我所拥有的，我的人生是否还有任何别的意义？……”

你说，你的一个最要好的朋友曾同情地看着你，劝告你，“年少时，我也以为我可以像我的祖父一样，不说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至少可以帮助一些人。可是，活生生的现实已经证明给我看了，我连自己都帮不了。我帮不了我年迈的父亲母亲，也帮不了我弱小的弟弟妹妹们，也帮不了你，更帮不了其他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我现在的这个小家庭过得比较舒适一点。我想，我们以前都太高估自己了。我们什么都不是，不过是生活的奴隶而已。生活从来就是铁面无情的，我们本来也不应该要求它太多，这样会活得轻松得多。工作也好，感情也好，都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为什么要如此执着、认真呢？过分苛求，带给你的不是幸福，而是越来越多的痛苦啊。”

朋友的话并没有让你振作，相反，你变得越来越消沉。你可以像别人那样戴着一副面具生活，可是，你却无法学会在面具后面保持笑容。连最好的朋友都无法安慰你、理解你。你变得更孤独了，你干脆将心灵的门扉紧闭了，再也不奢望从谁那里去得到什么理解和安慰。你说一个偶然的机会，你看到我的《太阳草》－一本写给少年们的书，你突然间有一种冲动，想要跟我说说话。于是，在一个不眠的夜里，你给我写了这封长长的信。

亲爱的朋友，尽管我是如此忙碌，我还是仔细地阅读了你的每一句话语。我只觉得，你的信里字字是泪，滴滴是血，声声是叹息。虽然我们素昧平生，我也被你的哀伤和绝望深深感动了。就算你是我唯一的读者，我也很感欣慰：我的这本书没有白写。我也深深感谢你，这样信任我这样一个陌生人，将你的烦恼，如此坦白地告诉我。

首先，我要恭喜你，因为你是个有思想的人。你要为自己的忧伤而骄傲，而不应为它而内疚或羞愧。你那发自灵魂的忧伤，并不是人人都能感得到的，这也说明你跟别人站在一个不同的角度上。你站得更高，更远，所以你才会有那种他人所无法体会的深沉痛苦。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如果你不思想，你就不会有痛苦（就如你的朋友所劝说的那样），但是，你真的愿意做一个那样的人吗？亲爱的朋友，你不应该因你的忧伤而怪罪你自己，相反，你应该庆幸才是啊：你跟那些随波逐流或者碌碌无为的人有多么不一样！正因为你对自己赤诚，你听到了内心的呼唤，所以你才会感到痛苦。

有些不学无术、随波逐流的人，也许比你混得好得多；甚至连满脑肥肠的人都可能做你的顶头上司。他们的生活也看上去比你的快乐、风光、滋润得多。这并不奇怪。可是，那些人又如何能跟你相比呢？你们是属于两个完全不同层次、不同世界的人。你也许是一只被雨淋湿的鸟，不知道下一步要飞向哪里，可是，他们不过是一只吃饱喝足的虫子，永远在地上满足地爬着。他们永远也不会理解你，你也不应该从他们那里谋求理解。

我不仅仅为你而感到骄傲，我甚至崇敬你，因为你的忧伤比一般的忧伤者更高了一层－你的忧伤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无名的忧伤，而并不是因为在人生的物质方面有某些短缺而引起的烦恼。你绝对不是一个“登楼意，恨天上无梯“的投机者。在当今这样的纸醉金迷的物欲世界，像你这样的“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又有几人？是的，繁华的另外一个名字就是”欲望“。这是一个被欲望笼罩的世界，它可以让任何清新、善良、有追求的心灵窒息。所以我说，你也许是一只淋湿了羽毛的鸟。你的羽毛被世俗淋湿了，你不甘心，因为你还想飞。可是，该飞到哪里去呢？

我完全相信，别人所追求的那些欢乐，并不是你的灵魂所渴求的欢乐。这，一方面，让你更高尚，但另一方，让你的忧郁更难治好。但我也相信：一旦你走出了你的阴影，你将会是一个不凡的人。博览群书的你，应该记得卢梭说过：“我必须在冬天才能描绘春天。”<<时间简史>>的作者霍金也说：“当一个人的希望减少到零时，他就会真正重视所拥有的一切。”亲爱的朋友，你知道吗，当你认识到自己正处于冬天，希望已经减少到零时，其实，你离希望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关键问题是:要有足够的信心去迈开那一步。

你有没有看过里尔克“给一个青年诗人的十封信”？我建议你有机会去读一读它们。我知道，你大约会说，“我并不是诗人，我不需要去看它们。”尽管你有着艺术家的气质，尽管你并不是一个诗人，实际上，比起那些疯狂的诗人们来，你理智多了。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建议你去读一读那些信。会有帮助的，一定会有。

我非常欣赏里尔克对孤独和疑惑的观点：“对于你心里一切的疑难要多多忍耐，要去爱这些‘问题的本身’，像是爱一间锁闭了的房屋，或是一本用别种文字写成的书。现在你不要去追求那些你还不能得到的答案，因为你还不能在生活里体验到它们。一切都要亲身生活。现在你就在这些问题里‘生活’吧。或者，不大注意，渐渐会有那遥远的一天，你生活到了能解答这些问题的境地。也许你自身内就负有可能性：去组织、去形成一种特别幸福与纯洁的生活方式；你要向那方面修养－但是，无论什么来到，你都要以广大的信任领受；如果它是从你的意志里、从任何一种内身的窘困里产生的，那么你要好好地负担着它，什么也不要憎恶……”

我也建议你去读一读赫曼赫塞，他的《荒野之狼》对你一定也会有帮助。你看完了这两个作者的作品，再来跟我讨论你的感受，好吗？

的确，在这样的一个商业社会里，好像钱和地位，就是衡量成功的一切。我相信任何一个有崇高理想的人，都会多多少少有受辱和幻灭的感觉。仿佛我们生错了时代，时代将我们骗到这个世界上，然后又要我们玩一个我们并不热衷的游戏，且强加给我们一些奇奇怪怪的游戏规则，要我们去拥抱它们。对于那热爱自由的我们，又怎能委曲求全？

所以，我完完全全同情你的孤独、忧伤。我自己，从年少的时候，也有着你这样的忧伤情怀。甚至更甚。以后我有机会再跟你细说。有一段时间，我也以为我自己会在忧郁的海里淹没，再也没有重生的机会。可是，就因为在最黑暗的日子里，我迈出了那关键性的一步，我最终走了出来。

在四十岁的时候，我终于认识到了：孤独和忧伤并不可怕，甚至是可喜的，但是仅仅有忧伤还不够，在忧伤的同时，我们还需要一点别的什么。你注意到了自己的忧伤，说明你已经走在探索灵魂的路上。那条路上，到底会有些什么风景，它又会将我们带到什么样的地方去呢？亲爱的你，难道不觉得好奇吗？难道你不想知道吗？如果你想知道，那么，你应该准备行装上路，准备去探索，去发现。你又怎能总是沉湎于忧伤之中？

是的，我们绝对不能沉缅于忧伤，因为沉湎于它就意味着死亡（至少是精神上的死亡），我们应该利用它带给我们的灵感和体验去求得我们真正渴望的生活。永远不要认为自己在忧伤和痛苦中是无助的，就算你的朋友们或心理辅导师们可以帮助你，你也要相信，真正最后的胜利只能依靠自己。

一个想要做一番事业的人，一个对自己的灵魂负责、真诚的人，有着不被人理解的痛苦，那是必然的。但是，我们不能满足于或者沉醉于这种痛苦。自损、自杀，那就更不足取了。要知道，痛苦和忧伤是一种能量，一种巨大的能量，它可以让我们毁灭，也可以让我们重生。在痛苦、忧伤时，我们应该很清楚地看到这种感情在我们的体内迸发着，像一条困兽一样，试图找着出口。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帮它找到出口。

是的，我的朋友，我们甚至不需要用武器来反击这心灵的痛苦，因为它并不是我们的敌人。就如乌云对于太阳来说，也并不是敌人一样。太阳也并不需要特别地去做什么来驱散乌云，它只需要将自己真实地表达出来，那乌云自然而然地就烟消云散了。

可是，忧伤既然是一种能量，如果不将它有效地引发出来，对一个人造成的损害，可能是毁灭性的。而如果我们善于引导它，让它来为我们服务，那么它可能带给我们一个真正光辉灿烂的人生。关键问题是，如何让这个巨大的力量来为我们服务？如何让那太阳真实地表达出来呢？我知道你一定会问这一点。

我个人认为，最好的办法是：在正视痛苦的同时，想方设法将忧伤化为一种积极的创造的能量发挥出来。你既然是学理科的人，应该比我更懂得能量转换的道理。我们平常总以为，只有光能、声能、热能、机械能、化学能等等才可以从一种形式转换为另外的形式，殊不知，其实在精神领域里，能量照样可以转换。比如我，喜爱写作，那么我将我的忧伤和困惑都贯穿到了我的作品中，让我的故事或者诗歌来帮助我抒发感情、找到出路。最后，我的感情不但得到了宣泄，我甚至积极地利用了一些看上去消极的能量，让它既帮助了我，也帮助了一些陌生人，包括那个素昧平生的你。

我并不知道你的喜好是什么，你也没有具体告诉我，你的梦想到底是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抒发忧伤、痛苦的方式有很多，文艺创作不过是其中一种而已。它也可能是音乐，也可能是园艺，可能是书法，厨艺，甚至静坐，也可能是科学发明，也可能是去帮助穷苦受难的人（圣母德蕾莎就是这一类型的典范），也可能是一些别的什么你衷心喜爱的事情，这是因人而异的呀。

曾经有一个美国人，他在阿拉斯加的一个森林里独居了三十多年，他本来是一个军队里的工程师，后来因为严重的眼疾，不得不提前退伍、退休。50多岁的他，孑然一身，本来完全可以在都市里过他的安逸生活，也可以因为他严重的视障而郁郁不欢地度过残年。他表现得再痛苦，谁也不会怪他。因为他有理由啊！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他去了那荒无人烟的森林里，靠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建造了一间美丽的木头屋子，并与周围的动物们一起，过着相当和谐的田园生活。最后连他的严重眼疾，也不治而愈！哎呀，这样人的真的让我敬佩。不说别的，不用任何现代机器就凭双手砌成一幢房子，那得有多少技巧和耐心！他在那里悠哉游哉过了几十年，且写了很多日记，将自己如何用一砖一瓦来赤手建屋，以及他如何跟周边的动、植物们打交道的种种可爱经历都一一记录了下来。他的经历也被拍成了电视，听说收视率高得不行。

我很佩服这个美国人，不仅仅是因为他与自然界的天人合一的和谐关系，以及他对孤独和寂寞的忍耐精神，而更重要的是，他善于将那本来是忧伤、痛苦的能量，化成了积极的、创造的能量。唉，何止是忧伤，其实任何消极的能量，譬如愤怒、绝望等等，都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将它释放出来，并让它造福于我们和我们周围的人。一个在极端忧伤或者痛苦的情绪下支配的人，就如一条泛滥的河流，这条河里的滔滔洪水，如果不因势导利，它可以将我们辛苦建造的家园席卷而去，可是，如果我们善于利用它，它不但可以灌溉我们干涸的荒原，还可以给我们的田野带来意想不到的收成。

所以，我亲爱的朋友，我希望你在忧伤痛苦的同时，也能够好好想一想：我该如何将我的这股洪流积极化、创造化呢？如何将这巨大的能量巧妙地转化一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你找到了答案，你会有惊人的成果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我唯一请求的是，你愿意去试一试。

我匆匆忙忙，一下子写了这么多，我不知道这些话是否是你想听的。我既然是一个诗人，脑子也并不是很有逻辑，很有理性。这点，请你原谅。我也不知道，你是否会再给我写信。但无论如何，我要请求你相信：我帮助你的心，是真诚的。我也会时时刻刻为你祝福。你在你的信上，连名都没有署，而仅仅是－一个孤苦无助的人。那么，我亲爱的朋友－那个孤苦无助的令人崇敬的人，我多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我又多么期望你快快走到阳光里。你看，窗外已经差不多是四月天了，阳光正明媚着，又多么暖洋洋！请打开你的窗户，在那阳光下静默一会儿，想一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然后，毫不迟疑地朝着那个目标去努力吧。无论别人过什么样的生活，无论他们跟你有多么不一样，不要去评论他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选择的自由，每个人也最终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另外，一旦你做出自己的选择，你也不必太在乎别人说什么。毕竟，这是你的生活，不是他们的。前面的路还长得很，你要尽量让自己一身轻松上路。

这里，我用我为你写的一首诗来祝福你：

我的忧愁是一片原始林

我的忧愁是一片原始林

桀骜不驯地立在那远山之上

从古至今

没有谁能够得着它

因为那里不但又高又密

也没有上山的路可循

我的忧愁是一片原始林

不卑不亢地立在那薄雾之中

它可见，但不可触

就如那山巅上洁净透明的云

拒尘世之喧嚣于万里之遥

我的忧愁是一片原始林

冷冷凝视那幽幽山谷

世间速制的欢乐做它的解药

也无济于事

它总是孤芳自赏紧抱双臂

拒绝破坏拒绝砍伐

拒绝将任何廉价的东西

纳入怀中

我的忧愁是一片原始林

傲立在那远山之上

深夜无风它也树影婆娑涛声不停

轻轻地，轻轻地呼唤我的灵魂

要它快快地，快快地

唱出那支我谱写了千万年的

美丽古曲

  空因http://blog.sina.com.cn/kongyin11

2011年3月20日于温哥华

（写于春分的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