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传佛教四大教派:遂川客家山歌

遂川客家山歌

   客家人，又称河洛郎，他们的祖先源自中原，是从中原迁徙到南方，因身在异乡，对于故乡河洛（以洛阳为中心的洛河流域）地区的眷恋，自称“河洛郎”。客家人是一个具有显著特征的汉族民系，也是汉族在世界上分布范围最广，影响最深远的民系之一。有人说,有太阳的地方就有中国人，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客家人，由于客家人行走天下，移民世界，且在海外不乏成功者，因此有“东方犹太人”之称。“客家”这一称谓的来历是与客家先民的迁徙相关联的，可以说，离开了迁徙就不会有“客家”这一称谓。

在遂川，客家人口占一半多。由于历史的原因，他们多居住在绵延群山之中。这里林木青葱，溪流潺潺，鸟鸣啾啾，清纯婉丽，犹如大自然的协奏乐章。正是大自然的灵气和神韵，蕴育了客家人独特的民俗风情。而最能体现客家风情的，就数客家山歌了。这是客家人的口头文学，它富有客家人的语言特色，形成民歌中的独立一支，是客家文化的瑰宝。

遂川客家山歌，属“诗韵派”的那一种，一般七言四句，类似古诗。表现手法明显地继承了诗经的比兴传统，直接受到南朝民歌的影响。字数句数有限制，还要押韵合拍，唱起来朗朗上口：

“山歌唔（不）是考秀才，只爱（要）四句合得来。说话上口能押韵，万一冇（没）韵就丢开。”这是当地客家人创作山歌的口诀，竞然也是以山歌的形式表达出来。客家人喜欢唱山歌，甚至把唱山歌看成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内容:“讲唱山歌对头筋，一时唔唱头哪晕。三日唔曾食只饭，山歌一唱就精神。”“日日唱歌润歌喉，睡觉还爱（要）歌垫头；三餐还爱（要）歌送饭，烦闷还爱（要）歌解愁”。“山歌唔唱忘记多，大路唔行草成窝，快刀唔磨会生锈，胸堂唔挺背会驼。”

客家山歌紧贴现实生活，紧密联系客家人的风情习俗。题材广泛，意境含蓄，善用比兴手法，尤以双关见长，语言生动通俗，押韵上口。如“郎有心来妹有心，铁杵磨成绣花针；郎系针来妹系线，针行三步线来寻”。这首山歌用比喻词“恰似”直接把男女不分离的恋情比作始终不曾分离过的针和线，通俗易懂，形象可见，生动传神；“枇杷好吃核唔圆，相思唔敢乱开言；哑子食着单只筷，心想成双口难言。”这首山歌利用形象生动的比喻，语带双关，抒发相思之情，诉说倾慕对方想与之结成夫妻但又难于开口，委婉含蓄，耐人寻味。“岭岗顶上一株梅，手攀梅树望郎来，阿妈问娾（我）望抹格（什么）？娾望梅花几时开。”第一句起兴写景，又借景表现了姑娘的机智聪颖，爱情真挚。

“对面介只倷啥人（哪个人）？日头映眼看唔清，嘿（是）人听哩会话事，木头听哩冇响声。”当你第一次走进客家人聚居的山区，在对面不远处，或山路上或绿丛中，他们看见了你这个陌生人，就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询问你。你若是个后生小伙，又偏偏碰上个少妇，她的山歌又不同：“介只后生倷                                    子来？长得标志好人才。来到影子（这里）做抹格（什么）？看你好象睄老妹”。

“桂树打花唔成梅，借问心肝哪里来？人面似觉捱（我）见过，一时之间想唔来。”男女见了面，又会这样问对方。

爱情是山歌这种文学形式表现最多的主题。爱情主题的山歌占了整个客家山歌的大部分，也是客家情歌，是客家山歌的精华。它如带露的山茶一样清新，它象喷涌的山泉一样清纯，它似醇香的美酒一样醉人，其形象生动的比兴，丰富的想象，炽热的情感，浓郁的生活气息，优美的意境，堪称美妙绝伦，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它是空前绝后的艺术。

客家山歌情浓，就象平湖上荡起的阵阵涟漪，似垂杨蔽日的浓荫，如硕果坠枝的果林。客家人重情，不爱则已，要爱就爱个缠绵，爱个死去活来。如“生爱连来死爱连，阿哥好像黄葛藤，老妹好像麻竹样，从头到尾两相缠。”“ “生也缠来死也缠，只爱同郎结良缘，生也生在郎身上，死也死在郎身边。”“  “竹子撑笋连竹鞭，阿哥和妹心相连，任你雷鸣暴雨打，烧不掉来冲不断。”如此炽热、疯狂，浓得化不开的爱，有谁不为之感动而无动于衷呢？

客家山歌表现爱情，毫不修饰，毫不隐瞒，毫不扭捏，披肝沥胆，襟怀坦白，万斛情感全盘托出，一泻无余：“月亮弯弯朦朦光，坐在半山等情郎；风吹竹叶皮皮动，又惊又喜又心慌。”“ “因为恋妹急到狂，看到山鸡当凤凰；石灰当作糯米粉，叔婆伯母笑断肠。”“ “莫话讲笑唔相干，因为讲笑起因端，自从同妹讲笑起，魂魄落在妹身边。”“ “别人柬嫩妹唔贪，阿哥柬老妹唔嫌。哥哥好比荔枝样，虽然皮皱肉里甜。” “别人柬靓哥唔贪，阿妹柬乌哥唔嫌，老妹好比山梨样，越乌越赤心越甜。”

谈情说爱是天生之事，也是件难事，难在有爱不知如何表达，有情不知如何诉说，两情相悦却不好意思捅破那层窗户纸，但对客家男人来说，却并不难，山歌一唱就大胆传达出来：“老妹走路莫柬快，放慢脚步等到捱，阿哥有事同你讲，喊你老妹嫁俾（给）捱(我)。” 你看，脱口而出，多么坦率，多么简单，没有迂回宛转，也不含糊修饰。就是一时得不到回音也不要紧，客家男人会用山歌无拘无束地表露：“河下鲤鱼似妹身，捱今打网下狠心，打鱼唔（不）到唔收网，恋妹唔到唔甘心。”

客家女子也不扭捏，她会向心上人表白：“阿哥爱（要）茶自家端，随你爱端那一碗，有心阿哥来恋妹，哪有老妹不喜欢。” 她还会大胆鼓励“有心恋妹怕跌苦”的情哥哥:“莲花开在塘中间，有心采花莫怕难，有心连妹莫胆小，想爱吃酒就开坛。”

滚烫的语言，赤裸的表白，没有一点矫揉造作,真情实感随歌而出，这种情歌文人墨客即使“拈断数根须”怕也推敲不出来，因为这是生命意识的自然流露，是客家人赤裸的爱心，出自肺腑之言。

客家山歌有其粗犷之“野” ，野得大胆泼辣，野得百无禁忌，野得让世人心惊眼热，从中也可见客家人对爱情，对自由不羁   追求的精神。兴至情来，要唱就唱：“高山岽脑一兜茶，两人坐到茶兜下，哥哥坐到妹身上，当得皇帝坐天下。”“ “大路堂堂撞见郎，又冇（没有）被帐又冇床，归去扛顶红花轿，欢欢喜喜去合房。”他们无遮无拦，连神圣不可亵渎的菩萨也用来打比方：“铜打菩萨庙里坐，受得香烛纸钱多，菩萨受得千百拜，妹爱阿哥亲嘴多。”连菩萨也食人间烟火，何况饮食男女呢？他们甚至拿观音菩萨来调侃：“昨夜连妹太慌张，摸到神台当是床，摸到观音当是妹，菩萨莫怪贪花郎。”

这种“野”，惹人心跳，却又没有人不喜欢听，连最为隐秘的“性事”也能大大方方地唱出来：“安咯安绝柬会安，安捱（我）老妹豆腐干，哥哥安做青石板，越轧老妹越喜欢。”““ “哥像天上一条龙，妹像地上花一丛，龙不翻身不下雨，雨不洒花花不红。”这两首山歌巧借比喻，有声有色地唱出了男女之“大礼”，灵与肉，情与欲，渗透其间，又不伤大雅。

客家爱情山歌，火辣辣，爆烈烈，令人咋舌，令人钦佩。他们敢爱，敢冲破封建礼教，敢为爱情抗争倾诉：“老妹敢做也敢当，唔怕利刀白过霜，即使刀山妹也过，一朝有命总爱郎。”这一字字，一句句，如火山爆发，如烈火燃烧；这是情感的升华，这是感情的白热化，这是爱情的宣言书：“打铁唔怕火星烧，恋妹唔怕斩人刀，斩了头来还有颈，斩了颈来还有腰。就是全身都斩碎，还有魂魄同妹聊。”这是何等的炽热，何等的刚热，何等的慷慨！

我们再来聆听一对男女的恋歌对唱吧：

男：“打只山歌进条坑，雕（鸟）子冇叫妹冇声。鸟子冇叫出哩斗（窝），老妹冇声进哩坑。”

女：“新打斧头石上磨，新造龙船扛下河。龙船下河等大水，老妹上山等阿哥。”

男：“大河涨水小河清，唔晓河下有几深？丢个石头试深浅，唱支山歌试妹心。”

女：“落水行路莫怨天，梢公唔怕水路远。灯草拿来绞成排，有心只管来相见。”

男：“今朝起来濛露天，唔晓老妹在哪边？保佑老天起大风，吹开濛露看娇连。”

女：“蝴蝶采花入花园，哥想连妹先开言；世上只有藤缠树，唔曾见过树缠藤。”

男：“深山大树好遮荫，只听山歌唔见人，妹若有情应一句，省得阿哥满岭寻。”

女：“唱歌唔是比声音，总要唱来情义深，恋妹唔是论人貌，总要两人心贴心。”
    男：“哥戴笠麻妹擎遮（伞），唔敢连你有钱侪；黄蜂飞入花园中，唔敢采你牡丹花。”

女：“阿哥想事旧脑筋，老妹唔是串钱绳。只爱两人情意好，金钱难买真爱情。”

男：“食妹嫩茶领妹情，茶杯照影影照人。连茶并杯吞落肚，永久记得妹人情。”

女：“捱系山中长年树，哥系山中百年藤，树死藤生缠到死，树生藤死死也缠。”

合：“肚饥偏爱唱山歌，利刀偏爱刀石磨。唔怕人家话闲话，真心偏爱结公婆。”

你看他们多么有情感，有韵味，大胆而真诚纯朴，含蓄而形象生动，敢爱敢唱，情景交融，如入其境。感染之下，禁不住也想唱首山歌来祝福这对年轻的恋人。

哪里有客家人，哪里就有山歌。无论是劳动中、农闲时，还是节日里，他们都会用山歌来表达对劳动和生活的切身感受：

“正月做田讲落秧，唔到夏至禾唔黄，老妹好比早禾谷，节气唔到唔登场。”

“郎莳田来妹送秧，相亲相爱劳动忙。又爱（要）回头看老妹，又爱（要）上行对下行”。

“新摘茶叶喷喷香，熏得哥妹心发慌。前山摘得后山转，四眼相对手更忙。”

——这是插秧和采茶时的劳动情景，表现了虽劳累却乐观的精神风貌。

“木梓长得圆叮噹，手里摘来篓里装。木梓榨油卖好价，为妹做件新衣裳。”

“摘了木梓下了山，各个伙计做一班，保护年年光景好，家家榨油几十担。”

——这是秋收采摘木梓的劳动场面。在每年一度采摘木梓时，山歌也达到了高潮。在客家人当中就有“寒露、霜降，半月大唱”的习俗。庆丰收歌唱美好生活，他们怀着丰收的喜悦，唱出心中的美好向往。

改革开放后，人们生活富裕了，现代化的通讯和交通工具进入了寻常百姓家：“听到县城搭歌台，妹子有心约捱来，接到短信半夜起，行路怕迟打的来。”京九铁路开通时，客家山歌唱道：“看见火车想从前，盼修铁路几十年；今朝看见长龙过，百姓心里比蜜甜。”“ “火车隆隆过泰和，喉咙发痒唱新歌。多年梦想变现实，今后日子更红火。”

在农闲时或在节日里，他们还把对唱山歌作为一种娱乐活动。不受场地限制也无需什么道具，几人乃至数十人围拢来，男女分开对阵就唱起来。

“你的山歌冇（没） 捱多，楼上吊起几十箩，冇（没）好屋里灾老鼠，咬烂几多好山歌。”

“你的山歌冇（没） 捱多，船装车载火车拖。遇到大风又大雨，打走十万八千箩。”

“讲唱山歌捱过多，遂川起唱到暹罗；曼谷同你来对驳，歌声传到北揽坡。”“ “讲唱山歌捱也多，暹罗唱到吉隆坡，歌头还在泉江镇，歌尾连到新加坡。”

——这是在比谁的山歌多，用身边的事物作比喻，既通俗易懂又极富生活情趣。

“人人都话妹聪明，唱支山歌你回音，什么叫做摇钱树，什么叫做聚宝盆。”
    “门前池塘水清清，介只道理谁唔明。双手就是摇钱树，勤劳就是聚宝盆？”

“勤劳就是聚宝盆，科学技术要先行。种养加工都学会，要做致富带头人。”
    “阿哥话事真冇（没）差，科技致富众人夸。小康生活莫忘本，自家富了带大家。”

“哪桩事情喜人心？哪桩事情要抓紧？哪桩事情有光彩？哪桩事情有名声？”

“改革开放喜人心，发展经济要抓紧。勤劳致富有光彩，当上劳模有名声。”

“什么上山尾拖拖？什么上山穿绫罗？什么上山溜溜走？什么上山会唱歌？”

“狐狸上山尾拖拖？鹧鸪上山穿绫罗？南蛇上山溜溜走？画眉上山会唱歌。”

——这是在用山歌比谁懂的道理多，通俗易懂，紧贴时事和生活，起到了宣传教育的作用。

遂川客家山歌就如遂川人一样，纯朴又昂扬向上，充满生机活力，就象遂川的山水一样，优美而诗情画意，令人陶醉，令人神往。

刘考祥    二00八年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