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卡上校杰克:张悬:叛逆少女 衣锦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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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28岁的成年人,一个索尼旗下正蒸蒸日上的签约歌手,

张悬自然而然地从叛逆少女的姿态中脱身而出,扮演好“自己应该做的角色”。

张悬 《城市》

唱片公司:索尼音乐

发行日期:2009年5月22日

南都周刊记者·洪鹄 实习生·杨禹璋

三年前,SONY MUSIC(当时还是SONY BMG)为这个25岁的台湾姑娘出版第一张专辑《My Life Will...》时,语气就像唱片标题一样充满未知不确定。彼时,“独立”“民谣”“小清新”等名词,还没有像今天这样草长莺飞,铺满华语大地。对于进入主流市场,仅有一把吉他加清淡声线的张悬是危险的。然而这张专辑中的一首歌红了:《宝贝》,温柔到不可思议的旋律令这首歌家喻户晓,新人张悬的处女作一炮入围金曲奖,也卖出了创作歌手中的好成绩。

 

“《宝贝》是我13岁写的歌了。”28岁的张悬坐在地毯上接受采访,谁再提这首歌她都要打呵欠。

名门

张悬本名焦安溥,爸爸焦仁和,台湾海峡基金会前任秘书长。焦仁和是两岸谈判高手,却被女儿搞得头痛不已。焦家兄妹三个,大哥在国外念乐团指挥,小妹考司法官,夹在中间的张悬能见度很低,“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学业平平,性格极度敏感,无论父母多小心翼翼地跟她说话,依然“很受伤”。只好做狂热的文艺青年,读小说听摇滚乐,热爱Nirvana、三岛由纪夫和卡夫卡,恨不得“终生泡在这些东西里”。

学校里的不公平同样让她觉得备受伤害,即使她正是那些不公平的“得利方”。在她心里,她小的时候焦仁和只是一般公务员,后来到了海基会的位子上才变得引人注目,以至于他们一家的生活都被改变。成长期的张悬,对这些权力地位带来的影响尤为反感。

父女之间的沟通也颇为奇怪。张悬有话不直接说,写成纸条贴在父亲房门上,焦仁和读后再回给她。张悬说:“学校让我很痛苦。”焦仁和回:“你让学校也很痛苦。”张悬继续指责学校的一二三四不对,焦仁和回:“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爆发点是她在校刊上画了一幅裸女图,校长大骂:“你还知不知道羞耻?”学校彻底呆不下去,张悬决定休学。怎么和父母摊牌她假设了很久,包括父母如果无法接受这件事她要怎样“含着眼泪又滴不下来地边讲自己的壮志边苦苦哀求”。

然而焦仁和只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接下来的两分钟里,没有人说话,看上去也没有人生气,父母诗情画意地坐在床边,本以为会激烈的场面突然空掉了,好像接下来就是要她承受自己做选择带来的无边空白。

18岁,张悬搬出家自己住,改名张悬,驻唱女巫店Live House。焦仁和不放心,让小女儿去酒吧看看。妹妹回来报告,姐姐在台上唱,下面一共两桌人,一对坐得远远的情侣,还有一桌是她。“就在那时,张悬还常跟我保证,说爸爸我会红的。那感觉实在非常苍凉。”

最穷的时候交不起房租去打工,工资合人民币一小时20块。有次回家,妈妈塞给她个红包骗她说是平安符,出了家门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万块钱。张悬拿着红包就在街上哭了起来。

“我爸那时还打击我,说看我写的东西是浪费时间。”很久后她才知道,爸爸是在试探她。

“我不大记得了。”焦仁和说,“我只是觉得,子女肯定不是脑子很迟钝、很笨的那种人,说不定她这样也能摸出另一条路来。我绝对不排斥艺术,只是我对她那些艺术的东西不懂,所以没有信心嘛。她那个哑巴嗓子,唱歌怎么会有人听呢?”

焦仁和心里“说话声音像感冒”的张悬,如今每场演出都有无数粉丝捧场。无论是六七百人的Live House,还是四万人的草原音乐节,她都可以应付自如。“我青春期的叛逆,是来自我希望这个世界更好,我无法忍受世界上各种不公平的丑恶的事,但那时的自己太渺小,什么都做不了。”

十年后,焦仁和为《城市》的MV题字。28岁的张悬说:“我最大的成就就是心平气和地回归了家庭。”

死党

张悬圈内好朋友之一是张钧宁。张钧宁是张悬的粉丝,垦丁春天呐喊演唱会她跑去后台找张悬,两人一见如故,张悬看到美女张钧宁第一句话是:“干,你好正哦。”

优等生张钧宁会提醒叛逆少女张悬少抽烟,“你的肺快黑掉了!”张悬则羡慕张钧宁漂亮又有胸部,自认在歌坛走“女流氓路线”,没有男人缘。

“我跟她说首先要有自信,主动一点。结果她看完《我的老婆是大佬》后问我,是不是要走到人家面前,直接说:我很喜欢你哎!”张钧宁爆料。

2004年,已经在女巫店唱了6年的张悬正处于崩溃边缘。之前她曾和8866公司签约,因为这家公司承诺不干涉她的唱片制作。但在合约期的三年中,张悬一直无法发片。

“当时已经绝望了,反反复复,也不指望发片的事,只想手里那张20岁时做的CD能流出去。”

苏打绿主唱吴青峰和张悬情谊很深。吴青峰当时在政治大学读大五,平时常来女巫店。他接下了制作这张唱片的几乎所有活儿。160张唱片最后完成,每张都是吴青峰亲手做出来的。“从来没有人那么在意过我的作品。”张悬感动至深。

吴青峰同样面对着常常被揣度性取向的社会压力。“他压力比我大多了”,张悬说。有一次吴青峰喝了酒在信义路上狂奔,张悬从士林路一路冲过来找到他,陪他躺在地上大哭,那是2005年。后来的海洋音乐祭上,苏打绿上台唱歌前,张悬拍拍吴青峰的肩说:“我的夏天过得很糟,希望你能有个很棒的夏天。”之后那首广为人知的《无与伦比的美丽》就是吴青峰写给张悬的——“你知道当你需要个夏天,我会拼了命去努力”。

张悬说吴青峰是那种掏心掏肺、为舞台而活动人。“我为他骄傲。”对于一大批年轻的台湾80后音乐人的工作状态,她总结:“30岁以前流血流泪,发光发热,只要不发情就好!”

主流

为了《城市》的宣传,三周之内,张悬在大陆有6场演出,40个专访,其中还有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于交通。她的疲惫显而易见。“我不累,”她坚持说,“他们(指SONY工作人员)把我照顾得很好。”

确实。四年前,SONY MUSIC像救起一只落水小狗一样把张悬从发片无望的生涯中救起。当SONY的李寿全发现张悬并希望为她发片时,张悬的第一反应是退缩。“我不想跟这么大的主流唱片公司签约。”李寿全最终说服了张悬。SONY也积极表示,在音乐品质上他们会顺从歌手的意愿,《My Life Will...》最终曲目包括曲序均由张悬一手敲定,公司未作任何调整。

但进入了企划宣传期,事情不一样了。SONY希望张悬能和大部分偶像歌手一样以清纯形象示人,向大众传达“我干干净净,爱弹吉他唱歌,请喜欢我”的概念,这是曾故意当着清华大学(台湾)众师长的面开粗口玩笑的张悬所抗拒的。“我从来都不冰清玉洁”,她抗议地说。

最终结果是双方的妥协。索尼默认张悬的行事方式,给予她部分机会同意她以自己的方式发言。因为如今,唱片业这个市场正在以每年20%-30%业绩的速度下跌,千篇一律的纯美偶像少女形象也已不再像过去那样能号召市场,索尼希望以张悬为样本尝试有没有可能成就这种独立歌手本身的特质。

和索尼合作的第一、二张唱片卖得“比一般创作歌手要好”,更重要的是,大唱片公司的宣传打出了巨大的影响力,尤其是拥有巨大购买潜力的内地市场。在文艺青年聚集地网站豆瓣上,张悬、陈绮贞这样的独立歌手才是主流,拥趸人群远比蔡依林等偶像歌手庞大。在拥有近两万粉丝的张悬小组里,张悬本人曾以DESERTS之名留言16帖,她的每次出现都让歌迷激动万分。

经纪人孟龙称,第三张专辑发行后张悬接到的通告“差不多是第一张的10倍”,商业演出自然也随之增加。接受采访的问题大同小异,起码有六成的问题她必须反复回答。张悬不善于描述。问到她和吴青峰的交情,她说:“我们圆满彼此。”谈及妈妈,她会说:“她的天真是一种对世界的慈悲。”浓浓的文艺腔。

她喜欢讲道理,常常从音乐上叉开去,频频提及的是“社会公义”“作为一个人的责任”等词句。“其实我并不是那种很有文艺情结的人。”她说,她并不鼓励年轻人泡在摇滚乐和文艺小说里,“相反,我一直希望自己能除掉那种终身泡在里面的心愿。”

这些话她显然发自内心,并非出于企宣的设计。作为一个28岁的成年人,一个索尼旗下正蒸蒸日上的签约歌手,张悬自然而然地从叛逆少女的姿态中脱身而出,扮演好“自己应该做的角色”。

从反叛退学、唱Live到索尼,张悬的成长历程代表了叛逆青春和主流经济生活的拥抱。这符合索尼的心意。曾经让她痛苦焦灼的名门身份和无奈退学,如今都成了唱片宣传中被一再重复的传奇。在这个时代,“独立”的标签比主流更有卖点,更符合大众审美趋势。而大唱片公司的任务就是让独立变成主流。2008年,索尼唱片大中华区总裁崔震东说服张悬接下了第一支广告——力士汉方洗发水。

凯鲁亚克说,危险在于,所有的摇滚青年最后都会变成大腹便便的中产阶级。“我不会。”张悬说。

沉默几秒,她接了一句,“不过这句话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