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岛上的小女孩类似:新“煮酒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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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煮酒论英雄” 杨子才

  “何处相逢?登宝钗楼,访铜雀台。唤厨人斫就,东溟鲸脍;圉人呈罢,西极龙媒。天下英雄,使君与操,余子谁堪共酒杯?车千乘,载燕南代北,剑客奇才。”(宋·刘克庄《沁园春·梦方孚若》上半阕)

  这首词中“天下英雄,使君与操,余子谁堪共酒杯?”说的是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的故事。这个出自《三国志·蜀书·先主传》的史实,经小说《三国演义》渲染传播,国人妇孺皆知,毋庸细说。本文要说的,是发生在上世纪中国的两桩颇为类似的史事。而所谓“论英雄”,说白了,就是对其中要角能否“成大事”的论争。

  第一桩类似“煮酒论英雄”的论争,以袁世凯为主角。尽管“煮酒”与否尚难确定,但论争确曾发生。1915年,已窃据民国临时大总统宝座的袁世凯,自以为“天下英雄惟老袁”,嫌当总统不过瘾,一心要做皇帝。他六弟袁世彤不同意,写信对他说:“满招损,谦受益,勿尚穷兵黩武,陷生民于水火之中”,劝他切莫称帝。但自满昏头的袁世凯听不进去,回信说他是因“公民来京请愿,公团通电呼吁,皆以改建君主立宪为请,以靖地方而固国本”,才要这样做,要他弟弟不要“哓哓不已”。他弟弟劝阻无效,他次子袁克文也加入劝阻行列,写了两首七律给他老子:“乍着吴棉强自胜,古台荒槛一凭陵。波飞太液心无住,云起魔崖梦欲腾。偶向远林闻怨笛,独临灵室转明灯。剧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小院西风向晓晴,嚣嚣恩怨未分明。南回孤雁掩寒月,东去骄风动九城。驹隙去留争一瞬,蛩声吹梦欲三更。山泉绕屋知深浅,微念沧波感不平。”这两首诗,以做人不可自伐、不可自矜的深意,以“剧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的诗句,委婉而坚定地劝袁世凯切莫当皇帝。怎奈袁世凯自我膨胀到了极点,不但听不进去,还把袁克文软禁起来。结果当了103天皇帝,他便在举国讨伐声中忧惧无地,一命呜呼。

  第二桩类似“煮酒论英雄”的论争,发生在蒋介石身上。它共有三个回合,既“煮酒”而又论争。

  第一回合,是国学大师马一浮向蒋当面进言:1938——1939年间,马一浮在四川创办复性书院,蒋介石曾与他会见。事后马一浮在回答任继愈之问时评论蒋介石:“此人英武过人,而器宇偏狭,乏博大气象;举止庄重,杂有矫揉,乃偏霸之才,偏安有余,中兴不足。方之古人,属刘裕、陈霸先之流人物。”因为蒋介石排斥消灭异己,自以为神州大地只有他才能主宰,“天下英雄唯老蒋”,所以会见时,马一浮曾劝蒋“虚以接人,诚以开务,以国家复兴为怀,以万民忧乐为念。”这些话,无疑击中了蒋介石野心与骄横的痛处,但蒋并不醒悟。

  第二回合,是国师大师陈寅恪以诗歌评说:1940年暮春,蒋介石曾在重庆宴请陈寅恪诸人。宴后,陈寅恪作七律一首:“自笑平生畏蜀游,无端乘兴到渝州。千年故垒英雄尽,万里长江日夜流。食蛤那知天下事,看花愁尽最高楼。行都灯火春寒夕,一梦迷离更白头。”此诗有注云:“寅恪于座中初见蒋公,深觉其人不足为,有负厥职,故有此诗第六句。”(即“看花愁尽最高楼”)马一浮当面进言,蒋都听不进去,你陈寅恪写诗说“英雄已尽”,替他发愁,觉得他“不足为”、“有负厥职”,他就更不在乎了。

  第三回合,是毛泽东以词讽喻:1945年冬毛泽东在重庆与蒋谈判期间,曾公开发表词作《沁园春·雪》,其下半阕云:“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昔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人民革命的伟大时代已经到来,不要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是英雄不是英雄,还得骑驴看账本——走着瞧。无奈老蒋志大才疏,做梦也想独霸中国,他不仅不听毛泽东的讽喻,还撕毁和平协定,悍然发动全面内战。结果,蒋家王朝一朝覆灭,蒋介石逃到台湾,才大梦初醒。

  老子说:“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袁世凯、蒋介石的史事说明,世间自见、自是、自伐、自矜的人,只能得到失败的结局。

  “说英雄谁是英雄?五眼鸡岐山鸣凤,两头蛇南阳卧龙,三脚猫渭水飞熊。”(元·张鸣善)是鸡是凤,是蛇是龙,是猫是熊,在于能否“万民忧乐记心间,宽仁厚德不傲物。”历史的昭示,就是如此。